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受禪依樣畫葫蘆(五)(2 / 2)

上位之前,他們需要「民之所願、天必從之「這樣的義。

而上位之後,自然需要「天子冊封、以守一方」這樣的義。

雖然一個簡單的稱呼,卻也不是隨便用的,在民眾聽來並無什么區別,但在士和貴族聽來卻要區分的很仔細。

「寧民」二字,語出周制之禮,所謂地官之責,以安邦國,以寧萬民。

寧民二字,便出自此。

地官之首,為司徒。

昔年舜為堯之司徒,最終「堯老而無德,舜遂囚堯於平陽,取之帝位。」

所以自號寧民,意思也就是在向貴族們宣告,自己要效仿「舜囚堯於平陽」這件事,為了安邦定國、安寧民眾,不得不做這件事。

這里面的彎彎繞,不是繞給臨淄的民眾聽的,但是效仿他叔叔當年以「利民保民」為號,自己取名寧民,卻也正是為了獲取臨淄民眾的支持。

這一幕大戲在昨天就已經拉開,昨天在拒絕了進入宮室議政之後,田剡立刻在謀士的安排下一如當年他叔叔田和代齊時候那樣,沿著最繁華的南北東西交匯的中心集市乘車而行。

站在馬車上,還不斷地告訴民眾:「如今墨家要議和,馬上就可以不用打仗了,你們的親人也要回家了。可是墨家提出的條件,是因為武城被屠之事必須要先誅田午,方可議和。」

「昔年三監之亂,周公為天下安定,誅殺兄弟。我雖然沒有周公那樣的才能,但是為了臨淄民眾、齊之社稷,也不得不去規勸君上懲罰我的兄弟。」

他不斷地說,民眾紛紛叫好。

本來人心就已思定,這不是去年剛開戰的時候民眾互相慶賀以為齊國又將強盛的時候,而是經歷了兩場大戰齊國主力損失殆盡、親人被俘、秋收在即的時候。

然後就如同當年田和自導自演的那一幕一樣,有人忽然出來「行刺」,說是奉了君上之命,又說一些故意煽動的話,諸如「君上之子,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豈可與臨淄賤民相較?便是臨淄城的賤民死沒了,君上也絕不會殺死自己的兒子」。

這樣一出一如當年的鬧劇演出之後,立刻有人帶走了那刺客,許多「民眾」跪在車前,勸道:「公子請歸,您再繼續往宮室走,那不是自求死路嗎?」

田剡便在車上慨然道:「昔年比干為勸紂王,不惜身死。如今我怎么能夠為了自己的安危,而讓臨淄受戰亂之苦呢?請你們讓開,我要去勸諫君上。」

如此再三,便有「民眾」高喝道:「君上無德。豈不聞『撫我則後,虐我則仇』?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我等世仇。可有願隨我共誅獨夫、以保公子的勇士?」

本身民眾的情緒已經被煽動起來,這時候又有人帶頭,當即便有幾十人站出道:「我等願隨公子,共誅獨夫!」

田剡當時還感慨了一番自己是臣子之類的話,「民眾」中又有人勸道:「獨夫豈有臣子?只有兒子!他既覺得十萬臨淄民眾的安寧,不如他的兒子,那么他又哪里來的臣民呢?」

如此推脫再三,田剡這才振臂高呼,自號「寧民」,叫人發布消息。

先是散播了田和的幾大罪狀,又效仿墨家的「守城術」中的號令,說道:「此番舉義,乃為寧民。」

「舉義而死者,吾養其妻子。」

「濫殺者死,傷民者刑,諸以眾強凌弱少、舉火為亂、及奸人婦女者,皆斷!」

「先登宮牆者,封城將三十里。官吏、豪傑與計破宮牆者,皆賜公乘。男子有功者爵,人二級,女子賜錢五千,男女老小奮勇誅虐者,人賜錢千,復之三歲,無有所與,不租稅。」

一番顯然是早已經准備好的號令發布之後,又令身邊甲士皆系紅布於臂,擎旗兩面,上書「寧民」、「誅獨夫」,以此維持秩序。

齊國一直都是農兵合一的制度,尤其是作為都城的臨淄,民眾都可以戰斗,而且各有組織。

這樣一來,很快就將民眾組織起來,維持著主城附近的秩序,不斷有原本就是他派系的貴族加入進來,和田和的親信們在城中展開激戰。

田剡又取出自己府中的財物,分於眾人,以此證明自己「女子賜錢五千,男女老小奮勇誅虐者,人賜錢千」的口號是有經濟能力實現的。

以自己身邊的精銳甲士私兵為主力,集結城中民眾,很快以東西南北兩條主街交叉口處的集市為中心,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叛亂勢力。

隨後又當眾處罰了幾個「濫殺者,傷民者,諸以眾強凌弱少、舉火為亂、及奸人婦女者」,聲威大震,民心皆服。

至少,看上去民心皆服。

但其實大多數臨淄民眾並沒有被這一幕鬧劇所感染,只是覺得早點媾和確實是好事,就像當年衛、鄭叛晉親楚被國人驅逐國君一樣,什么他媽的禮儀大義,只不過民眾覺得再打下去要受報復,不如把國君搞掉。

不是臨淄的民眾缺乏感性,而是從五公子之亂到田氏代齊,一幕幕的丑劇鬧劇每隔幾年就在臨淄城上演一遍,縱然再好看,也總有看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