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節(2 / 2)

情Se搜神記 王亦君 6494 字 2021-01-14

他所猜非虛,昔年寒荒大神以元神所化的翻天印,不但鎮住了西海通道的洪水,也使得地底潛流各安其份,平靜奔流。七百年前誇父大鬧昆侖山,雖然沖出重圍,卻也身負重傷,恰被地震、雪崩掩埋,掉落地底「女媧之腸」經脈封閉,凍為冰人,在地底渦流中沉浮昏睡了七百年。

那日在密山之上,王亦君六人合戰西海老祖,將翻天印失控打落,引得西荒天崩地裂,萬里洪水泛濫。女媧之腸失衡逆流,紛紛破上飛涌,陰差陽錯,竟將誇父重新送返大荒;科汗淮等人亦是因此被地底潛流震送到通天河中。

王亦君正自揣測,又聽誇父說道:「爛木奶奶不開花,我猜想定是白太宗那老鬼怕我找他麻煩,所以才設下這般奸惡歹毒的圈套!我醒來之後,越想越怒,決定立刻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算帳。不料剛到昆侖山下,便撞見一個獅子腦袋的巨漢,提著苗刀朝我奔來……」

王亦君一震,凝神傾聽。他曾聽陸吾提及,殺死燭鼓之的凶手戴著蒼獅頭顱,身高十二尺,想來便是誇父遇到之人了。

誇父道:「我瞧見苗刀:心想這廝必定與羽卓丞有什么關系,於是就叫他快快束手就擒,帶我去見羽卓丞那臭蘑菇。豈料他二話不說,就一刀砍來,爛木奶奶的,他以為我是木頭樁子,給他劈柴嗎?我大怒之下,就和他打了起來。他奶奶的,這獅子頭武功極是刁毒古怪,是了,剛才在這方山頂上,你也親眼瞧見啦……」

王亦君失聲道:「什么!」

驀地想起適才誇父與那黑笠人激斗時曾大叫「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昆侖山下的獅子腦袋」引得那人凶性大發。當時自己牽掛雨師妾,心緒紊亂,一直未曾聽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不疑有他。此時聽他提及,陡然醒悟,驚駭不已。

心道:「此人真氣陰邪詭異,見所未見,似乎是水屬真氣,卻又駁雜不純,強猛之極,就連那雙頭老妖也不過數掌便被他擊敗,實在匪夷所思。不知他究竟是誰?為何要殺燭鼓之?又為何到這方山盜取三生石?」

忽然想起北海真神被他一掌擊中時滿臉驚怖駭異的表情:心里又是「咯登」一響——莫非雙頭老妖竟認得此人嗎?

思緒飛轉,又想起諸多蹊蹺情狀。那人與自己照面之時言行甚是奇怪,似乎將他誤認為什么「青木鬼王」還想以妖法攝控自己體內的九冥屍蠱……心中驀地一跳:「當時我喬化為蚩尤的容貌,難道那人竟是將我認作蚩尤了嗎?難道……」

想到蚩尤音訊全無,登時寒意大凜,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誇父口沫橫飛,得意洋洋道:「嘿嘿,那獅子頭雖然古怪,哪里是我對手?在昆侖山下打了不消一會兒,他就胡蹦亂跳,招架不住;被我接連幾掌打得踉踉艙艙,突然將苗刀往我手上一丟,屁滾尿流地跑走啦!」

「我拿了苗刀,歡天喜地上昆侖山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嘿嘿,我有苗刀在手,他還想當個屁青帝?爛木奶奶不開花,誰知他們居然已經死了幾百年哩!那些徒子徒孫忒也差勁,個個都不禁打,當真不好玩之極。」

他此時已經相信自己是七百年前之人,長吁短嘆不已。

王亦君想起科汗淮之事,當下相問。誇父對此事極是引以為恥,面紅耳赤支支吾吾了半晌,夾雜不清,只說他當時扛著竐窳興高采烈地往西飛奔,半道突然殺出個白衣服老頭,二話不說就是一陣痛打,趁他不備搶了竐窳逃之天天。他原想追之,但想到與王亦君的比試,當下在路邊逮了一只大小相若的駝龍,逕直趕來。

聽他說到此處,王亦君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已經了然於胸,但頭緒眾多,疑竇有增無減: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起來。

當是時,匆聽姑射仙子低咦一聲,王亦君心中一凜,猛然回頭望去。熱風鼓舞,陽光耀眼,姑射仙子站在櫃格松下斑駁的光影中,身子微微搖晃,似碧荷打雨,弱柳扶風。眉尖輕蹙,眼波凄迷,盡是驚詫困惑之色。

王亦君大步上前,問道:「仙子姐姐,怎么了?」

姑射仙子驀地抬起頭來,眼波撞見他的臉容,雙頰突然泛起桃紅,搖頭低聲道:「沒什么,我已經想起來啦!」

王亦君大喜,笑道:「妙極!」

但見她神色古怪,怔然沉吟,殊無歡悅之意,心下大覺奇怪,正要相問,卻聽遠處突然傳來高亢入雲的號角聲,此起彼落,越來越近。凝神傾聽,竟是在反反覆覆地吶喊著「龍神太子」三人大奇,循聲遠眺,只見南面碧空中急速移來數十白點,遠遠望去,倒像是流雲飛舞。過了片刻,隱隱可以辨認出乃是金族偵兵。為首兩個男女俊秀如畫,宛如神仙,正是金族中以御風術聞名的「如意雙仙」槐鬼、離侖夫婦。

金族偵兵來勢極快,轉眼間便到了方山頂上,眼見滿山狼藉之狀,盡皆驚愕茫然。又瞧見在王亦君身旁晃盪的誇父,都自吃了一驚,紛紛怒暍著拔出刀劍,將他團團圍住。誇父視若不見,只是拽著王亦君,叫嚷著繼續比試。

槐鬼、離侖向王亦君二人躬身行禮,正要說話,瞥見躺於櫃格松下昏迷不醒的蓐收,登時聳然變色,失聲相問。王亦君苦笑著將之前發生之事一一道來,眾人聽得無不動容。

槐鬼、離侖對望一眼,驚疑不定,齊聲道:「太子、仙子,此事關系金、水兩族邦交,非同小可!如若方便,還請二位隨我等一齊回昆侖山,向白帝、王母證言。」

王亦君與姑射仙子點頭道:「自當如此。」

金族眾人雖聽王亦君述說殺死燭鼓之的凶手並非誇父,卻仍然將信將疑,執刀圍合,不肯撤去。但懼其神威,又不敢貿然上前。槐鬼咳嗽一聲,道:「此人縱非凶手,也與燭公子一事關系極大……」

王亦君微笑傳音道:「放心,他和我的比試還沒結束,我走到哪兒,他定然會跟到哪兒。」

槐鬼、離侖見誇父拉著王亦君吵吵嚷嚷夾雜不清,果然沒有逃之夭夭的意思:心中大定。

王亦君道:「你們來此,是為了他嗎?還是……」

槐鬼神色微微一變,搖頭沈聲道:「少昊太子特令我等傳信殿下,那日分別後,纖纖姑娘與土族姬公子昆侖山上空遭遇暴風雪,雙雙失蹤……」

「什么!」

王亦君失聲驚呼,心中倏地一沉。他心底深處,最為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刁蠻精怪的丫頭,原以為昆侖在望,又有九尾虎神、少昊,姬遠玄等人照看,纖纖當平安無事,豈料竟會發生這等怪事。

槐鬼、離侖面有慚色,低聲道:「本族護衛不周,責無旁貸。白帝,王母以青鳥傳信,竭全族之力,務必找到纖纖姑娘,還請太子放心。」

王亦君心中雖然放心不下,但也唯有苦笑點頭。

槐鬼面容凝肅,低聲道:「另有一事更為緊要,前日夜里,蚩尤公子在敞族觀水域中刺殺了黃帝……」

王亦君「啊」地一聲,面色陡變,這震驚比之先前還要強烈。腦中轟然,那郁積已久的強烈不安在這一刻陡然迸爆出來,宛如驚雷滾滾,暴雨傾盆。

「轟隆!」

雷聲轟鳴,風狂雨驟。黑畏的天空中,烏雲翻滾如層疊巨浪。滾滾黑雲之下,王亦君一行數十人乘鳥急飛,閃電似的疾掠穿行。這一場暴風雨來勢洶洶,肆虐萬里,但眾人無暇停歇避雨,紛紛鼓舞真氣光罩,連夜穿越西荒高原,朝著昆侖山的方向趕去。

一路上,槐鬼、離侖詳細地描述了當夜情形,說到驚心動魄處,眾人仍不禁冷汗涔涔。只有誇父聽說屍鬼殺人,大感有趣,連連拍手稱好玩。

王亦君心中駭訝萬分,黃帝身為大荒五帝之一,當今之世,能打敗他的人寥寥無幾,更不用說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其襲殺。蚩尤的修為與自己在伯仲之間,離開東海以來,雖然在實戰中急速進步,現下至多也不過「小仙位」而已,又豈能殺死黃帝?一時間,只覺得頭緒紛亂,蹊蹺之處甚多,但卻理不出個明晰線索。

當下默然不語,凝神飛速辨析。忽然想起那夜在雁門大澤,烏絲蘭瑪曾要挾西王母在蟠桃會上刺殺黃帝……

眼前一亮,心中劇跳,猛地朝姑射仙子望去。姑射仙子那雙澄澈的眸子也正凝視著他,輕輕點了點頭,似乎知道他所想何事。

水妖處心積慮想要殺死黃帝,樹立傀儡取而代之。當初蠱惑姬修瀾叛亂失敗,賊心不死,又想脅迫西王母暗殺之。被西王母拒絕之後,極有可能提前行動,搶在西王母將消息透露土族之前動手偷襲。水妖青丘國狐女擅長易容變化之術,要將某人喬化為蚩尤自非難事。

但當夜烏絲蘭瑪與西王母的對話,關系到西王母與科汗淮之間的絕密關系,決計不能透露做為證據。當下王亦君緩緩道:「倘若……倘若是其他人喬化為蚩尤呢?」

槐鬼嘆道:「那人容貌身形絕對是蚩尤公子無疑,手上的苗刀也絲毫無異,他的「神木刀訣」也斷斷不假。

觀水城幾萬雙眼睛瞧得分明,應當無誤。只是……只是他的真氣似乎突飛猛進,極為強猛,幾已到達「小神位」否則以黃帝之力,也不會……」

搖頭嘆息。

姑射仙子淡淡道:「或許那人的肉身當真是蚩尤公子,但元神卻未必。」

眾人一凜,沉吟不語。王亦君心中一跳,突然想到當夜在雁門大澤,烏絲蘭瑪以九冥屍蠱控制科汗淮,令其瘋魔聽命刺殺西王母的情景,靈光霍閃,脫口道:「九冥屍蠱!」

眾人一愣,面面相覷。王亦君一語既出,原先紛亂的萬千思緒登時如絲麻繞舞,纏合為一,歡喜振奮,拍手道:「是了!蚩尤定是被九冥屍蠱控制,才失去常性,變成殺人強鬼。那夜在觀水河中沖出偷襲黃帝的行屍走肉,一定也是中了九冥屍蠱的鬼兵。」

他曾親眼目睹烏絲蘭瑪御使鬼奴、屍鳥骸獸的詭異場面,一相聯系,對觀水城當夜的情景內幕更無懷疑。

只是蚩尤為何會落入水妖之手?又為何會在短短幾日內,突飛猛進一至於斯,將黃帝斬殺其下呢……匆地想起那黑笠人:心中陡地一跳,那人似是將自己誤認為蚩尤,並呼之為「青木鬼王」難道此人果真與蚩尤魔化有關嗎?倘若如此,那人當是水妖才是,但何以竟會擊傷北海真神,從他手中搶走三生石呢?一時間,原本清晰的思路又變得凌亂起來,矛盾交雜,疑竇重重。

耳畔轟雷滾滾,狂風呼號,漫漫大雨銀箭雪矛似的劈射而來,許多疑團如頭頂黑雲,洶涌奔騰,時散時聚。

他隱隱覺得,在這借刀殺人的陰謀之後,似乎還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黎明時分,風雨漸止。王亦君突然一震,醒了過來,四下掃望,眾人都伏在鳥獸上酣然沉睡。一夜飛行,都頗為疲憊。唯有姑射仙子低頭跪坐在太陽烏上,出神地望著手中翠光流離的三生石,雙靨暈紅,神情古怪,竟然沒有發覺王亦君灼灼的目光。

藍黑色的天空中烏雲絲縷飛揚,冷風撲面,清涼舒爽。姑射仙子衣帶飄飛,剪影清麗,那雙眸子折射閃耀著玉石的碧光,歡喜而又凄傷。王亦君心潮洶涌,忖想:「不知她在三生石中看見了什么?神色好生奇怪。」

幾只雪熾鷗嗷嗷地從她身側飛過,姑射仙子突然抬起頭來,撞見王亦君的目光,兩人臉上齊齊一紅,微微一笑,各自別開頭去。王亦君心中怦怦劇跳,悄悄地從眼角瞥望。她秀發飛揚,白衣似雪,凝神眺望前方,再也沒有轉過頭來。

過下多時,東方雪山頂巔忽然沖出萬縷霞光,一輪紅日從層層黑雲之間冉冉升起,將西荒大地鍍染燦燦金光。群鳥齊飛,天籟共鳴,萬里大地一片勃勃生機。

眾人紛紛醒轉,抖擻精神,談笑中急速南飛。快到晌午時,距離昆侖山脈已不過六百里之遙。南面天空中飛來數十金族偵兵,遠遠地便朝著槐鬼、離侖等人揮手吹角,號聲古怪跌宕,似乎在傳遞著什么訊息。

槐鬼、離侖面色突變,轉身沉聲道:「太子,偵兵報信,蚩尤公子被五族群雄困於瑰璃山頂。」

晴空萬里,寒風凜冽,雪山冰崖急速倒掠。

王亦君等人朝西南瑰璃山方向疾飛,一路遇見數十批五族飛騎,浩浩盪盪會集一處,竟有六百之眾。大多都是水、木、土三族豪雄,聽聞蚩尤受困瑰璃山,紛紛趕去緝拿邀功。呼喝叱叫,聲浪嘈雜。

忽聽見西邊傳來金石激撞之聲,仙樂飄飄,角聲清越,十余輛飛車急速掠來,最前的白金飛車富貴雅麗,由九只鸞鳳牽引,色彩絢麗,香風卷舞,正是西王母的「九鳳車」眾人哄然,紛紛盤旋避讓。槐鬼、離侖大喜,引著眾人朝車隊迎去。

王亦君方覺歡喜,突地又是一凜,驀地想起那夜在雁門大澤,誇父曾大呼小叫地從西王母手中搶走竐窳,若被她認出,則必可推斷自己與姑射仙子乃是那夜聽到她秘密的男女。靈機一動,傳音誇父道:「瘋猴子,你今日若能不發一言,這場比試便算是你贏了。」

誇父大喜,脫口道:「這有何……」

見王亦君笑嘻嘻地望著自己,登時醒悟,急忙將最後一個「難」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一擰脖子,咬緊牙關再不言語,心想:「爛木奶奶不開花,今日不管你小子怎么逗我,老子說不開口,就不開口。」」到了飛車旁側,槐鬼、離侖數人抬著蓐收,捧著三生石,先進入車中通報請命。過了片刻,聽見有人長聲道:「恭請木族聖女、龍神太子大駕。」

金門洞開,玉簾輕卷,幾個白衣侍女盈盈行禮,領著王亦君等人朝車中行去。

車廂極為寬敞,彩燈高懸,毛毯掛壁,雖不如少昊的白金飛車那般富麗堂皇,但簡潔之中透露出的素雅華貴之氣,卻讓人無形之間肅然起敬。兩側站列的白衣衛士姿容秀麗,竟然都是妙齡女子,但個個真氣蓬沛,不可小覷。

車廂正中的紫玉石桌環坐了十余華服貴人,見王亦君等人魚貫而入,紛紛起身。金族太子少昊、九尾虎神陸吾、白馬神英招、風雲神江疑等人赫然在列,瞧見王亦君二人,均面露微笑,點頭致意。

玉桌正席立著一個豹斑白衣的美貌女子,膚白勝雪,眉目似畫,金簪墜墜,玉勝搖曳,端庄典雅之中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正是西王母。她身旁所立的白衣男子素冠銀帶,長須飄飄,朝著王亦君微微一笑,氣宇優雅淡泊,直如神仙,當是金族白帝無疑。

西王母淡藍色的眼珠轉而凝視王亦君,驀地一怔,精光一閃而逝,似乎認出了什么。王亦君心中一跳,如芒刺在背,躬身行禮道:「東海龍族王亦君,拜見白帝、王母。」

白帝目露欣賞之意,淡然微笑道:「太子少年英雄,仁厚俠義,誠龍族之幸,天下蒼生之幸。」

王亦君面上微微一紅,還未說話,卻聽身後的誇父突然哇哇大叫道:「爛木奶奶的,原來是你!臭老頭,快把那龍頭怪物還我!」

倏然飛起,大鳥似的朝白帝撲去。眾人嘩然,搶身上前阻擋,卻被他瞬間震開。

王亦君登時恍然,原來半道搶走竐窳的竟是白帝!心中懸了半晌的巨石登時落了下來。但旋即又是一緊,暗呼糟糕,目光電掃西王母,果然發覺她面色微變,雙眸中閃過驚怒凌厲之色。當下急忙喝道:「瘋猴子,你輸了!」

誇父「哎呀」大叫,驀地想起與王亦君的「不說話比試」急忙一捂嘴巴,硬生生頓住身形,半空翻個筋斗落到王亦君身旁,苦著臉叫道:「不算不算,現在開始重新比過!」

見王亦君點頭,大喜過望,連忙咬牙站到一旁,大氣不出。

眾人見王亦君只一句話便將這瘋猴子治得服服貼貼,無不詫異。適才聽槐鬼、離侖述說,那殺害燭鼓之的疑凶已經被王亦君攥住時,眾人心底還大不以為然,各自凝神聚氣,只待他一現身,便一鼓作氣將他擒下。此時一見,既詫且喜,方知多此一舉,對王亦君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幾分。

白帝微微一笑道:「原來他就是七百年前與羽青帝逐日禺谷的誇父前輩嗎?果然厲害之極。」

誇父面有得色,仰頭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以示不屑。

西王母目光如電,灼灼地望著王亦君,微笑道:「太子真人不露相,那是更加厲害了。」

王亦君聽她話中有話,知她多半已然猜到自己便是當夜的蒙面少年,當下硬著頭皮裝傻充楞,微笑不語。

眾人坐定之後,一個寬衣大袖的清俊男子起身道:「陛下、王母,偵兵游痕已經候命在外,是否傳他進來?」

白帝點頭應諾。當是時,幾個白衣女衛士領著一個高大胖子定了進來。那胖子低頭碎步,神情緊張,眼珠滴溜溜轉動,卻不敢上望,就連額上的細密汗珠亦不敢伸手擦拭。

眾衛士齊聲唱諾,胖子膝下一軟,伏身拜倒,顫聲道:「飛龍團偵兵游痕,叩見陛下、王母。陛下、王母千秋萬歲。」

西王母淡淡道:「起來吧!賜座。」

游痕伏身拜謝,戰戰兢兢地低頭跪坐在旁邊的黑蠶絲墊上,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喘。

西王母道:「是你親眼目睹蚩尤公子發狂殺人,藏入瑰璃山的嗎?」

王亦君猛吃一驚,方知他們在查問蚩尤之事,當下凝神傾聽。游痕顫聲道:「是。」

黑木銅冷冷道:「白帝、王母在此,你快將昨日情形仔仔細細地說來,將功折罪。若漏了一個字,我就揭了你的皮。」

游痕神色張惶驚恐,連連點頭。舔了舔嘴唇,咳嗽一聲,想要說話卻又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啞聲道:「昨日……昨日小人奉命隨飛龍團前往瑰璃山脈一帶尋找姬公子和纖纖姑娘。半路上遇見土族、水族、木族的幾支偵兵,土族偵兵在尋找姬公子和蚩尤公子;水族、木族的偵兵則在尋找蚩尤公子及其手上的苗刀。那時暴風雪越來越大,四處雪崩,行進極是困難。大家索性集中在丹素峰頂,圍作一團,以免被狂風吹散。」

「正午時候,暴風雪剛止,又偏巧發生日食。我們點燃三昧真火,正要四散搜尋,突然聽見一聲大吼,接著三里外傳來猛烈的爆炸聲。小人生來夜眼,清清楚楚地瞧見那里綠光沖天,白脊峰頂橫截炸斷,成了一片光禿禿的平台。那爆炸極是猛烈,連丹素峰也微微震動起來。」

「接著就聽見那里傳來狂笑和怒吼聲,那聲音極是熟悉,與前夜在觀水城中刺殺黃帝的蚩尤公子完全相似。土族、木族、水族的偵兵驚喜憤怒,不等商量,除了少數離開通風報信之外,其余的五百余人全部圍追沖往白脊峰。我們見勢不妙,也只好追隨而去。」

「當時正值日食,到處一片漆黑。大家擎著火炬爭先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