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2 / 2)

辦公室里有故事 未知 6195 字 2021-01-17

但我終究還是去了。為了李浩也為了我自己。經驗告訴我,逃避是愚蠢的,就像躲在d里的老鼠,明明知道水已經灌進了d還拼命地向d的深處躲避,結果終會跑到盡頭無路可逃,再想回返從d口逃生生存的機會已經十分渺茫。所以,應當在感覺到水灌進d的那一刻,就迎著水流沖向d口,只有這樣才有更大的生存機會。

鄭熠陽最終還是沒有在獎金分配方案上簽字,理由非常簡單,一是李浩的學歷太低,沒有學歷證書,上面根本不可能批准轉正;二是,如果讓他享有主任級別的待遇,不利於以後公司的人事管理,會引起其他主任的不滿。

對於第一個理由我能理解,誰也沒有辦法撼動高高坐在上面的那些死腦袋的家伙!可對於第二個理由,我覺得實在荒謬。我真想問一問他怎么個不利於以後的人事管理(我沒有膽量問出口)!其他主任不滿?他們有什么資格不滿?就因為李浩手里沒有和他們一樣證明學歷的廢紙?我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語形容這個理由的可笑了和荒唐了!

其實鄭熠陽一樣覺得這個理由荒誕。他只不過是再用這種誰聽了都覺得荒誕的理由提示我——這個問題沒有必要再討論,我不能改變結果!

顯而易見,我的猜測是對的——人事部根本沒有把李浩的轉正材料交上去,現在它仍安靜地躺在人事部辦公室的檔案櫃里。李浩這個「下等」公民,完全被愚弄了,他再拼命的工作也注定沒有出頭之日!公司正等著他心疲力竭,好名正言順地把他踢開,然後再派執行經理過去。這樣,李浩創造的價值,就合理的成了a市公司一筆額外收入。這對a市公司整體額外收入來說雖然顯得微乎其微,可要知道再大的整體都是由n個部分組成的。

我的情緒極差。這不完全是因為我秉性正直,品格優良,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和李浩同樣沒有康品健公司真正所需要的那張「廢紙」,不覺產生了兔死狐悲的心理,為李浩不平,為自己忿忿。

我表情里所有的變化都收在了鄭熠陽那雙犀利如鷹隼一樣的眼睛里,像落入清水中的黑色墨滴無法掩蓋。

「你是不是對這件事還有不同看法?」鄭熠陽冰冷地問我。

「沒了。」我盡量地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不帶有一絲報怨。可是,很難做到。

「你回去對李浩先安撫一下,別影響他的情緒。下個月我會讓人事部安排執行經理接替他的工作,到你哪兒去報到,你做一下准備。至於李浩……讓他還回到原先主管的位置上去吧。」鄭熠陽看著我,微微地垂了一下眼皮,似有所思,抬起來,目光更加犀利地s在我的臉上接著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與他換一換環境,就把他調動一下,只要有適合他的位置。」

「我考慮考慮。」我說。

「嗯。這事兒就這樣。」鄭熠陽止住了這個話題,我正要起身告辭,他又接著說,「還有一件事,我正想讓劉助理去找你談,正好今天說一下。」

「什么事?」我心里忽閃一下,精神為之緊綳,馬上意識到了他要問我什么。

第二卷六十六

(13)低頭認罪

「病好了?」鄭熠陽繞著彎子問我。

「好了。」

「哪天好的?」

我以為鄭熠陽會直接問我去居龍峪的事,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很明顯是聽信了傳言,要看我的態度,這反而讓我猶豫了一下才回答說,「昨天就感覺好些了。」

「哦。這么說前天你還病著呢。在家里養病了?」鄭熠陽那雙眼睛像老貓瞅耗子一樣盯著我,話已經問得很明白。

「沒有。在家里躺著煩,一個照顧我的朋友建議我去居龍峪散散心,便去了。」我誠實地回答出他已經知道的答案。

鄭熠陽聽了,身子向黑皮座椅的靠背上一仰,眼睛卻沒有離開我的身體。「病著還能跑那么遠的地方玩兒,你這是什么病?」

我低著頭,不說話。現在任何解釋都會被看成狡辯,因為在他的心里結果已被認定,解釋只會加深我在他心目中不誠實的感覺,反而使他惱怒。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在公司里影響有多壞?」鄭熠陽的聲音不大,語氣卻非常沉重,壓得我不敢抬頭,「而且還是同一個女的!那個女的夜里還在你哪兒留了宿!」

我低著頭,像受審的囚犯一樣沉默不語。他的話點到這個份兒上,我不想懷疑曹斌都不行了,當然還包括朱元。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另一個念頭替代——我忽然對鄭熠陽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感,發根都奓了起來。他是不是安排了眼線盯著我呢?要不怎么對我的一舉一動知道得這么清楚?做領導的還不至於卑鄙到這種地步吧——我拉個稀請幾天病假還派間諜盯梢?這么做有什么意義?我又覺得這個想法很荒唐,公司畢竟不是黑社會。

「這個女的鄧部長也認識,我就是通過鄧部長認識她的。其實我們之間什么也沒有,就是普通朋友。」我不得不解釋一下。

「普通朋友也好,不是普通朋友也好,只要不發生在公司內部,公司不會干涉,也沒有必要去找鄧部長求證弄個水落石出。」鄭熠陽用語隱晦,暗示我鄧岩根本沒有和他提過這些事,如果我懷疑,那是不正確的。「主要問題是在你養病期間跑去了居龍峪。養病不見得非在醫院病床上、躺在家里,這一點兒我完全能夠理解。可公司的員工能理解嗎?他們只會認為你是借著病假之名跑去游山玩水!現在弄得整個公司沸反盈天,我想不追究都不成了!」

他的這番話說得十分得體,公是公私是私,又義正詞嚴,又體現關愛,且無可奈何。

我仍低著頭,沉默不語聆聽訓誡,擺出一副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內疚樣兒。所有高高在上的領導都喜歡下屬這副「慫樣兒」,這能滿足他們奴役別人行使權力的欲望,能體現他們睥睨一切的高傲,讓他們產生十足的自豪感。當一切都得到滿足,他們才會放下姿態,拿出一點慈善,擠出一點憐憫,施舍給面前擺著「慫樣兒」的下屬一點安慰,就像雄獅在母獅身上發泄完獸欲後,會吐出舌頭舔一舔母獅身上的毛一樣。

「這本不算什么大事兒,但凡自己性子收斂點兒,小心些,也不至於弄到這步田地。」鄭熠陽該發泄的都發泄了,開始舔我身上的毛了。「現在,整個公司都宣揚開了,我想護你也護不住,否則怎么服眾?你得接受處罰,周會上我會說這事兒。扣除你本月獎金,另外,你寫一份檢查交到人事部,簡報刊發(子公司內部刊物),全公司通報批評。」鄧熠陽說著,沉默一下,又補充一句,「按規定,你這種情況記過降級甚至撤職都夠得著了!還好你以前一直表現不錯,這個處理結果我想大家也都能接受。現在告訴,是讓你有個心理准備,到時不要情緒化。以後不管做什么事兒,多想想,別由著性子來。」

這個處罰看似很輕,其實很重。扣獎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全公司通報。這無異於對一個從政者宣布他的政治生命就此終結!我以前所有作為,曾有過的輝煌業績和聲譽,都會被此一筆抹殺掉。實際意義比記過還要嚴重!

我忽然想到了高英甫,想到了我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在康品健這條路上走到了頭。

筒報刊發前這幾天,我郁郁寡歡,煩亂不堪。我有點兒惱恨李婷為什么讓我去居龍峪散心;惱恨自己為什么喝那兩口口服y,搞得跑肚拉稀,弄出這么多的事情來。

我不想理會任何人,也不想弄明白到底是誰把我和李婷去居龍峪玩兒的事兒傳播到了公司。每天一下班兒我便貓進一個叫「青梅」的小酒館,自己把自己灌得暈暈乎乎。

在這個過程中,李婷每天都傳呼我幾次,可我一次也沒有給她回過電話。我知道這根本不怪她,但畢竟還是與她有關系,再和她糾纏,不知還弄出什么事兒來,到時我在康品健公司真的沒有辦法呆了。

簡報於周五刊發出來,我寫的那份措辭誠懇,語帶悔恨,洋洋灑灑數千言的檢討書,將整個頭版占得滿滿當當。在檢討書中,我像批判「四人幫」一樣毫不留情地批評自己,像觸怒上帝的基督徒一樣深深懺悔。寫得那叫個好,好得在康熙大辭典里也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詞形容它;深刻得就是拿給一個誅他九族也不肯認罪的殺人犯看,他立馬也會悔悟,在政府面前低頭認罪。

很奇怪,簡報發出後我的心情反而有了稍許平靜,那團淤積在心里的憂怨不平莫名其妙消散了許多。下班後,我不想再去「青梅」小酒館把自己灌暈了,想回宿舍,因為我覺得現在不需要酒精的幫助也能睡安穩。可是,我還是去了「青梅」小酒館,因為我收到了譚玉健在我bb機上的一條留言:我在「青梅」酒館3號間等你。務必來!!

第二卷六十七

(14)青梅煮酒論j雄

我能猜到譚玉健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約我,但非常奇怪他為什么偏偏選擇了「青梅」酒館。那是一個偏僻不知名的地方,在a市像這樣的酒館少說有幾百個,不是我偶爾發現它,然後連續去了幾次,恐怕現在我想不起它的位置。

三號間里,桌上擺著一盤涼菜,譚玉健坐在桌前,正抱著一瓶啤酒,仰著像水牛脖子一樣粗的脖子,嘴對著嘴地往肚里灌。他見我進來,把啤酒瓶子從嘴里拔出來,用筷子指著對面一張椅子,含混地說,「喔,兄弟,來了。坐……」

日期:2008…7…2318:07:25

「請我吃飯就選這么個破地方呀!太掉價了。」我坐到椅子上,調侃地說。

「誰說我請你?」譚玉健挑著比柚子皮還肥厚的眼皮瞅著我,似笑非笑樣子奇怪地盯著我反問。

「你什么意思?」我更奇怪地盯著他說,「你不會是把我誑過來讓我請你吧?」

「你真聰明,一猜就准!」譚玉健嘿嘿地笑起來,模樣兒如狗熊一樣可愛。「不過,不能說是我誑你,我不呼你來,你不是也天天來這兒嗎?」

「你怎么知道我天天來這兒?盯我的梢?」我感到驚訝,狐疑地看著他反問。

「這話問得侮辱哥哥我的人格了哈!我盯你干嗎?我家就在前面,天天從這兒過,你看不到我,我還看不到你嗎?」

譚玉健這個合理的解釋並不能使我信服,但我也沒有必要追根問底。他愛是什么目的就是什么目的,反正我現在也成了這個樣子了,不在乎再多點麻煩。

「你也太缺德了!」我頹唐地說,「不知道我這個月連飯都快吃不上了還搜刮我!」

「嘿嘿,跟你開玩笑呢。哥哥這不是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特地到這來找你安慰你嗎。見你不在才給你打傳呼的。放心吧,今兒哥哥請你。以後讓哥哥天天請你都行。哥哥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餓死街頭的。」

「行了,別說那么好聽,公司里誰不知道你是皮笊籬不漏湯。還天天請我,今天不讓我掏錢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看你說的,此一時彼一時嗎。平時哥哥哪兒能和你們這些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g比?哥哥得用掙來的這幾個銅子兒養老婆孩子呀!哥哥要像你那樣過法,老婆孩子遲早得便宜了別人!」

「你現在不怕便宜別人了?」

「現在也怕。不過兄弟你這不是遇到難處了嗎。哥哥冒點兒險——值!」

「好了,不用再解釋了,你的虛情假意我心領了。不過,今天請我行,就別安慰我了。媽的!提起這事兒我就煩。」

「煩也得提!」譚玉健正經地說,「哥哥是為你好。這話不說開了,將來你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說開什么?好像你知道得挺多似的。」我心不在焉。現在我對這個話題只有煩,再不想多說。

「不知道我這市場部長不是白干了!」譚玉健自負地說。那神情告訴我他的確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

「那我倒想聽聽。」

「別急,咱們先叫幾個菜,邊吃邊喝邊聽著哥哥我慢慢地給你說。」

我把服務員喊了進來,要了幾個菜。譚玉健問我喝啤酒還是喝白酒,我嫌啤酒沒有意思,要了一瓶白酒。譚玉健不肯喝白酒,害怕喝多了回家老婆罰他做洗冷水澡。我也不強迫,任他喝啤的。

「說吧,你知道什么。」喝過一口酒後,我問譚玉健。

「知道你和那妞兒去居龍峪玩的事兒是誰說出去的。」譚玉健直截了當地說。

第二卷六十八

「誰?」

「朱元。」

我大吃一驚,半信半疑,「不可能!他是照顧了我一天,可他跟本不知道我去居龍峪的事兒,他怎么會說出去?再說,論私交我們倆也不錯。這次要不是朱元背我去醫院,我的小命都沒了!」

「哥哥不是挑你們倆之間的矛盾,也知道你倆的交情。」譚玉健臉上帶著一絲詭譎地笑,「他的確不知道,也不想對不起你。」

「那你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你還說是他說出去的。」我疑惑不解。

「鄧岩知道哇。鄧岩怎么知道,你知道哇。」譚玉健表情誇張地對著我說。

「你的意思是指,李婷說給了鄧岩,鄧岩告訴了朱元,然後朱元給我捅出去了?」

「你的判斷基本和實事相符。不過我更正一下你的用詞,是李婷說給了鄧岩,鄧岩命令了朱元。」譚玉健加強了命令二字。

我無語沉默,分析著譚玉健的話。

「朱元那人你知道,長著九十年代青年人的身體,卻安了一顆毛澤東時代的老腦袋!全中國人都改革開放了,就差他一個還在為無產階級奮斗!大公無私,六親不認,對事不對人,所有的優良品格,他都具備。他不是有意出賣你,只是為了做好本職工作,一絲不苟地落實公司的管理制度,為康品健公司的事業著想。」譚玉健見我沉默不語,解釋著調侃朱元。

我對他的調侃還是認可的。朱元,的確就是這樣的一種人,在陵陽辦事處的時候我早見識過了。同時,我也明白,實事上譚玉健所指的不是他,是鄧岩。

「鄧岩不會是那種人!」我喝了一口酒說,「再說,她這么做有什么意義?為了維護公司的人事管理制度建立人事部的威信拿我開刀嗎?嘁,太單純了!」

「你才單純呢!」譚玉健蔑視地看著我,「我以前為什么說你是楞頭青?你是不是現在還沒有回過味來?看來你是真的被她迷住不能自拔了。今天哥哥我再提醒你一次!她是鄭熠陽的人,不管是從工作上還是私下里!」

「哼,」我冷笑,覺得譚玉健現在的表現才單純呢。「譚部長,論私交咱倆不錯,這點兒毋庸置疑吧?從工作角度說,以前我跟你干的時候配合得也算默契。實話說,我調到公司這幾個月對有些事大概也清楚些。市區市場部本來屬你統管,可事實際上卻不受你控制,在這上面你對鄭熠陽存有成見。如果我不是自作多情,你是想趁現在劉義寬離開我調到了市區這個機會拉攏我。可是,你應該知道我夾在中間的難處。坦誠地說,你們之間的斗爭我想不攙和,我也只想如朱元那樣做好本職工作。對你,對鄭熠陽,任何一方我即不想得罪也不想巴結。在這上面我幫不了你什么,但能保證不會在鄭熠陽面前出賣你。」

「你說什么呢!」譚玉健倆大眼泡子鼓得像兩盞明燈一樣,我話一停他就惱得叫起來,「聽你這話好像我對你說這些是無中生有挑撥離間利用你似的!我這不真成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了?!你不是不信嗎,今天話說到這份兒上我也豁出去徹底做回小人。後天星期天,咱們今天約好,我帶你去個地方,讓你小子親眼看看,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你帶我去什么地方?請我看什么?」我一點兒也不急。

「去了你就知道了!」譚玉健激動地說罷,抄起桌上的啤酒瓶,也不讓我,便仰起水牛脖子,把酒瓶口住嘴里一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