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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爸爸 flying fly 13662 字 2021-01-17

☆、兩個爸爸21

方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忽悠進這間酒吧的。剛才蹦完極一時間心力體力透支,頭昏腦脹又腿軟得寸步難行,顧不上跟那老痞子秋後算賬,就被對方帶著乘上了纜車。下了山也還是渾渾噩噩慢半拍,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置身於發誓過不再涉足的場合。略微呆滯的狀態讓他僅在內心驚楞了一把,沒有及時提出抗議,於是便成了現在這副光景。

游風和他同坐在吧台邊上,接過酒保剛調好的一杯酒遞過來,美其名曰「給你壓驚」。光看那笑眯眯的樣子,方正實在分辨不出對方有沒有在肚里把自己的狼狽嘲笑個天翻地覆。不過說實在的,他現在也懶得管那麽多了。二話不說把酒接過來。

「風哥,你來了?好久不見啊。」又有人跟老痞子打招呼。方正雖然反應有些慢,但也察覺到從進這間酒吧起,老痞子就沒有「門庭冷落」過。是在顯擺還是什麽,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認識他似的。

「哥哥弟弟一大堆,水x楊花。」游風跟人打完招呼,轉頭就聽見方正這麽鄙視又忿忿地咕噥。微微一笑,正要說些什麽,酒保又調好一杯遞過來:「風哥,你的酒。」

方正聞言輕嗤一聲,喝了一口酒,而後看向他:「這里的人都叫你風哥?」其實更想問「這些人都是你的相好?那你還找我干什麽。」到底拉不下臉來這麽三八。

游風不置可否地笑笑,舉杯啜飲一口,「你可以叫我『風』。」

方正受不了地斜了他一眼,嗤道:「瘋子還差不多。」

不知不覺幾杯下肚,方正身體里有了些暖洋洋輕飄飄的感覺,嘴上也不再那麽矜默。

「你們這些人,動不動就勾勾搭搭,愛來愛去,太假了……哪,哪有那麽容易。」

「這樣不好嗎?」游風知道對方有些醉了,但還是柔聲答道:「我喜歡你,難道要等熱情過了才來跟你做朋友?」

誰知方正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猛抬起頭一拍桌子:「這麽容易過的熱度算什麽愛!」說完似乎感到頭疼,用掌g揉起了額頭。

游風看他皺著眉頭低垂著眼,倔強又有些委屈的樣子,不禁搖頭微笑,伸手幫他按上太陽x。指下的肌膚微微一僵,猶猶豫豫放松下來。

「有時候覺得你食古不化老派得很,有時候又覺得你再單純不過,天真得可愛……」感覺溫熱的氣息靠近,方正剛撫平的眉間又皺了起來,但也許是酒j的松弛作用,他沒有做出更多的反應。

眉間落下一枚溫熱,讓方正驀地睜開眼,只見游風雙眸閃著溫柔的情愫,正炯炯注視自己,笑語晏晏像在念一句有魔力的咒語,輕柔曖昧而又字字清晰:「我喜歡。」

方正怔了幾秒,發現唇上被蜻蜓點水地一吻,沒來得及咒罵對方就離開了,轉而展開懷抱,摟住了他。

方正掙扎幾下,未果。無意瞟見對方脖子上自己的牙印──之前用紙巾擦拭過,破皮的幾處仍有微量干澀的血跡。總算稍微消氣,罵了句「老混球」便隨他去了。

晚上回到家,游風紳士地為方正打開車門,自然地幫他理了下鬢發,而後拉住自顧自要走開的人在頰邊偷了個香。「晚安,睡個好覺。」

方正沒說什麽,只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快被磨得沒脾氣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只是此刻,運動過度的疲勞令身心都好像松散著,聚不起暴跳如雷的力量,亦沒有瞻前顧後的j力了。

於是就那樣頭腦放空地呆愣著,看著游風開車離開,才轉身進屋。沒有留意二樓兒子的房間一直亮著燈,剛才這一幕被等他的人盡收眼底。

洗過澡上床,方正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感到x口陣陣發緊。迷糊之間聽到有人啜泣著問他:「爸爸,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想讓我死心,所以才和他在一起,你這麽開心都是做樣子給我看對不對?爸爸,你是我的,是我的……」

方正心頭一下子涌上許多話想說,可是睡意牢牢拽住了他。不同於游風的痞氣和強勢,身後是一個傷心而脆弱的懷抱,讓他的心不由自主揪扯起來。

這樣隱隱擔心著睡到清晨,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環顧四周──沒有別人,也沒有什麽痕跡,仿佛昨晚夢里的哭泣水過無痕。

披上睡袍到兒子房里,只見床鋪空著,仍然不見方萌蹤影。下去問了佣人,說是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方正在餐桌前坐下,完全沒了早飯的胃口。

「我真的有很開心嗎?」從昨夜起一直盤旋在心底的問題不期然浮了上來。

作家的話:

方老頭被游風累著了...

☆、兩個爸爸22

「萌萌,你怎麽來了?」游風打開門,驚訝過後忙過去扶那孩子。不知有什麽事這麽急,要拖著受傷的腿大清早趕過來。

方萌不說話,也沒有看他,默默甩開他的手,自己拄著拐杖進屋。游風的住所是間loft公寓,開放的空間內布置十分隨意,個x化的家具錯落擺放著。方萌四下看了看,在一個皮質圓凳上坐下。

游風敏銳察覺到方萌情緒有些異常,便不急著招待客人,拉過一旁的懶骨頭,坐到方萌面前。「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方萌低垂的眼睫顫了顫,慢慢抬起視線,直視游風,「你這幾天,是不是在追我爸?你們……在交往?」

游風意外於方萌突兀地提出這個問題,只見他表情欠奉,眼神卻頗復雜,隱隱有了些「此事棘手」的預感。微頓片刻,還是笑了笑說:「你看出來了?抱歉沒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沒有跟方萌提這件事,一來是與方正的關系還未成定局,二來在私人感情上一向沒有向第三人匯報的習慣。這時一想,確實有欠妥帖,畢竟方萌不是什麽「不相干」的人。「你不介意吧?」

聽到游風輕易這麽問,方萌臉色又僵了幾分,口氣澀然:「介意,我很介意。」

「為什麽?」此時游風也收起了笑臉。要是別人這麽說,他十有八九不會去理會。一直以來追尋著純粹的情感自由和當下最真實的心動與激情,不曾介懷世俗條款的約束。就算偶爾會惹來些麻煩,打交道的對象也多是情敵或長輩,倒還是首次碰到要向對方子女交待的情況。更何況,這可不是一般的子輩。

「他是我爸,是撫養我長大的人,而你又是……你真覺得這樣沒問題嗎?」自相識以來,方萌很少有這麽氣游風的時候,他深呼吸幾次調整了下情緒,「而且,他不是那種好聚好散的人,他對感情專一,固執,死心眼。這些年,他其實一直沒有忘記我媽……」說到這方萌深看了游風一眼,也冷不防觸動了自己心底的痛處,「你們g本不是一類人,不會有結果的。所以請你,不要再去招惹他。」

游風沈默了一會兒,習慣x地微笑:「其實他和我,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合拍得多。我不敢擔保我們一定會有好結果,不過所謂的天長地久不都是朝朝暮暮累積而來的?如果你擔心他受到傷害,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竭盡所能去避免這種情況。你也說了你爸一個人把你養大,這麽多年不容易,他又是這麽個重面子要強的個x,挺招人心疼的。我想照顧他,讓他開心。這樣,你同意嗎?」

聽到游風直接誠懇的剖白,方萌覺得荒謬,氣憤,嫉妒,羨慕,壓抑混雜的情緒幾乎要岩漿一般噴發出來。眼眶沈重發酸,喉頭也有些哽住:「不,我不同意。因為……我也愛他。」

雖然之前有過些猜想,此刻聽方萌這樣說,游風還是不免愕然。

「你知道嗎,那時候你在美國跟我相認,我很開心,真的激動了好久,因為我知道,我和他之間最g本的障礙終於不存在了。我舍不得他不做我爸,可我更舍不得不像一個男人那樣去愛他。」由於情緒激盪,方萌眼角溢出了熱淚沿著鼻翼滑落,看向游風的眼神里卻多了一分果決的亮光,「這麽多年,我沒有向你要求過什麽,當然以前也沒這個機會。你從沒對我盡過父親的責任,現在我只有這唯一的要求,你答應嗎?」

游風看著方萌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要我放棄他?」

方萌毫不回避地迎著游風的視線,點頭:「我要你保證,永遠不和他在一起,永遠,不跟我搶他。」

游風徹底沈默下來。像這樣被迫違背本人意願的事他向來反感。要是對別人,他會要求各憑本事公平競爭,可眼前的人,恰恰是他無法說「不」的對象。

多年前的一段感情之後,他曾經接到女人的一封信,告訴他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卻要和別人結婚了。猜想對方是在給自己最後的機會,但那時自忖做不到安於柴米油鹽的家庭生活,倒不如放她自由,她還更有可能得到幸福。

然而他心知肚明,那種狀況下的婚姻並不等於十拿九穩的幸福。如果對方沒能死了心惜取眼前人……想起當初年少輕狂欠下的債,這些年來不是沒有過愧疚,可若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一年前在酒吧偶遇方萌,對方酷似其母的五官和恰如其分的年紀讓他在初見時便確定了七八分。得知孩子孤身一人來美國讀書,在這邊少有親友照拂,便與他多了些接觸,兩人成了不錯的朋友。大概那陣子時常回想往事讓他遭遇了傳說中的中年危機,終於忍不住拿了孩子喝過的水杯去了醫院。

本不打算輕易攪亂對方的生活,沒料到孩子一次突然的造訪,在他住處看到了兩人的dna親子化驗單……

孩子的反應出乎意料──最初幾天的震驚過後,居然十分樂意的接受了,還願意與他亦親亦友地繼續廝混下去──今天終於知道了原因。

一場意外的車禍讓他又見到了方正。東方人中少見的深邃眼眸和鮮明輪廓讓他毫不費力就記起了他,以及他們未完成的「曾經」。沒想到他就是替他擔當了丈夫和父親的那個人,沒想到他們有一個共同愛護著的孩子。這一層關系在游風心里產生了微妙擾動,腦中不由自主描繪出一幅「三口之家」的溫馨畫面──這於他,是破天荒從未有過的。

也許就是這個人了吧。他這樣想過。人在愛意萌動時總愛肆意描繪海枯石爛想得老遠,可惜,明明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這真的,會是那人想要的嗎?

欲求安定而不得──游風從沒想過自己會陷入這樣的狀況。可如今,只有苦笑。

老頑固教出了個小頑固啊。

☆、兩個爸爸23

方正覺得這回的計策開始起效了。自從和游風假裝交往以來,兒子就變得異常乖巧,再沒有做出過逾矩的舉動。這讓他頗感欣慰。考慮著下次見到游風可以跟他取消約定了──本該巴不得快點擺脫那老痞子才對,但不知怎的,心里卻有些猶豫。他一定是腦子抽住了,才會擔心沒有了那些讓他氣憤難堪惱怒的假約會,以後的日子會有些無聊。難道是被那老痞子折騰得重口味了?……果然還是該早點遠離那個怪胎,以免自己也變得越來越不正常。

方正暗自下了決定,游風卻像跟他有默契似的,自覺自發不再出現在他面前。而方萌,也沒有再念叨過游風的美食。直到方萌的腿痊愈,方正都沒再見過游風。那老痞子,好像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在他們父子倆的生活中淡出了。對此方正是樂見其成的,但也許是兒子最近太過聽話讓他沒有了憂慮和壓力,心里反倒空落落起來,也不免會疑惑──這樣沒交沒待突然消失算怎麽回事?明明還沒得手不是嗎,難道這麽快熱情就消退了?還是終於幡然醒悟他們不是一路人?……方正甩甩頭,對此不願深想,只告訴自己,這樣的淺嘗輒止對於他來說再適合不過了。不這樣,還能期望怎樣呢?他可沒有改造浪子的興趣,當然也沒有被改造的癖好。說到底,他g本不喜歡男人啊。

經過這件事,方萌明白把方正逼得太緊會適得其反,於是便開始蟄伏著,等待機會扮豬吃老虎。他覺得以前自己太沖動了,這樣直白地表達方正g本接受不了,結果又是心理醫生又是相親的輪番上陣,這次竟然還交起了男朋友……雖然知道對方的初衷,卻不由自主被一次次傷害,簡直像上趕著找虐。知父莫若子,方萌心里嘲笑自己昏了頭──要跟他親愛的爸爸比頑固,怎麽可能會贏呢?方正,他應該是吃軟不吃硬的,只能蠶食而不能一口就吞下肚。他要做好持久戰的准備。退一步講,就算得不到,只要還能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他也是滿足的。所以現在,他真的不急。他要做的,就只是與一切潛在的小三作斗爭,維持住他們的兩人世界。這應該並不難,只要他在水到渠成之前耐住x子不再沖動。

想想容易做起來難。就在方萌以為方正已經把游風淡忘的時候,一天晚餐桌上卻聽方正狀似無意地問起他和游風是怎麽認識的,而後又狀似無意地試探:之前來得這麽勤,最近倒沒見那家夥來找你,你們鬧矛盾了?

方萌表面上聲色不動,心里卻像五雷轟頂一樣,一時間還以為方正知道了自己和游風的協定,推翻這個想法之後也還是震驚。「怎麽,爸你想他了?」不出意料得到對方吹胡子瞪眼的反應:「怎麽可能!我隨口問問的,你別亂說。」看著方正掩飾地顧左右而言他,卻有可疑的赤色從他兩頰隱隱透出來,蔓延至脖子和整個臉,方萌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碎裂,絕望極了。

方正感覺到不能自控的臉頰發燙,當下十分窘迫,不再直視兒子,局促地想著是不是找借口去洗把臉,沒有留意到兒子的神色由震驚悲傷轉為冷漠,甚至帶上了淡淡的嘲諷:「我哪知道他上哪風流快活去了。爸你少見多怪,他就是這樣的,處處留情,說走就走,從不跟人交待的。這種人還是只做朋友比較好,做他情人不得郁悶死。不過他確實很有一套,許多人都心甘情願被他騙。」

眼見方正由暗暗掩飾的傾聽變得有些尷尬,方萌才感覺心中洶涌的情緒稍稍得以平靜,一股悲涼的感覺卻更加鮮明了。他知道不該沖動,可就是忍不住,方正臉上出現的不自知的寂寥神色讓他感到委屈不平,克制不住想抹去他身上因另一個人呈現出的種種情緒,哪怕刺痛他也好,只想他能看向自己。

「爸,你不會真的對他動心了吧?」果然如他所願,方正又驚又怒,徹底直視了他,還不及辯解或怒斥,又被他堵了話:「爸,你如果能接受他,為什麽不能接受我呢?如果你是想讓我死心,你和他這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話一出口,方萌已經知道自己說多了。果然,方正被激得收起凌亂冷下了臉,語帶嚴厲地:「你還不明白麽?別說我不會跟男人在一起,就算我會,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為什麽,為什麽我不可以?」方萌像一只棄犬般疲憊滄桑,黯淡的眼中卻仍閃著不甘的微亮,「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爸爸。」

方正被勾起了壓抑已久的不解與怒氣:「居然還問為什麽?因為我是你爸,你是我的親骨r!我怎麽可能跟你在一起?那比畜生還不如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教你這麽多,現在怎麽會變成這樣……」

方正臉上滿是混雜的怒意和失望,無形的壓迫感讓方萌窒息般憋悶,本能地反彈:「誰說我是你親骨r了!」

方萌僵硬而倔強,方正則驚怒交加,咬牙道:「你說什麽?有膽再說一遍!」眼前這出言不遜的不肖子,真的是他原來那個乖巧的寶貝麽?

誰知兒子不但沒有服軟認錯,反而梗著脖子嚷嚷:「說就說!你不是我爸,我也不要你當我爸!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喜歡你誰都管不著!」孩子越說越不像話,簡直比方耀出櫃那天更令人發指,方正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是一巴掌。

方萌膚色白皙,臉上立刻顯出鮮明的掌印。他身體發顫眼圈發紅,明明脆弱不堪,眼里卻升起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決,帶著哭腔朝方正大吼:「你打我也沒用!我就是媽跟別人生的,不相信我們去醫院化驗啊!就知道罵我打我,就只會逃避!你喜歡的那些人,g本就把你騙得團團轉!」

「啪!」兒子控訴的內容簡直讓人驚恐,方正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又打了他。方萌卻沒有如他所願停止這一派荒唐言辭,甚至沒有m一m被打腫的臉頰,眼里帶著濃濃的哀憐,既是對方正又是對自己:「你真傻,以為他們都一心一意對你嗎?別天真了……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為什麽你就不能看看我呢?」走上前握住了方正的手臂,「你看看我啊,爸。」

正恐慌不定的方正像被這稱謂刺到似的,用力甩脫方萌的手,用不敢置信的陌生眼光看了看方萌,而後疾步出了房間。不一會兒方萌聽到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眼睛澀得發痛,想哭卻流不出眼淚,嘴角爬上嘲弄的笑:「你為什麽就不能看看我呢……」

方正開著車毫無目的地沖了出去,心情凌亂不堪,無法平靜。這回他是真的怕了這孩子了,怎麽會變得這樣瘋狂,連這麽可怕的話都說得出來──什麽不是他兒子,是她媽跟別人生的,簡直可笑!雖然知道荒唐不可信,聽在耳里還是覺得心驚膽顫。而且他為什麽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還讓他不信就去化驗?扯謊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他是真的不懂這孩子了。

「小媛啊,我該拿這孩子怎麽辦?你教教我……」方正在心里無力地喟嘆。

不知不覺車子開到了一個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地方──是游風帶他來過的酒吧。方正沒有過多猶疑就走了進去。他承認自己在期待見到那個人。此時此刻,他真的需要個能給他意見的同齡人,而他能想到的求助對象只有那個老痞子,雖然有些可悲。

方正走進酒吧四下觀望,居然真的被他發現游風坐在吧台旁邊。心情微微一振,徑直朝那人走過去。「你在這兒吶。」

聞言扭頭看到來人,游風顯得有些訝異,放下酒杯,「你怎麽來了?」

被他這麽問,方正一時不知該怎麽說,訥訥地道:「你,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點……有點事情想……」真要說的時候才發現這話題是多麽的尷尬見不得人,他怎麽會覺得可以找人分擔,還是找這麽個家夥呢?昏了頭了真是。

方正支支吾吾還沒說完,游風身邊就靠過來一個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他一手搭上游風的肩,整個人都倚在他身上,談不上善意地瞄了瞄方正,「這是你朋友嗎?怎麽不介紹一下,風?」

游風臉上少見的有些不自然,把那男人的手從肩膀拉下,歉然地朝方正笑了笑。方正頓時像吞了只蒼蠅似的惡心。當下也不再廢話,扭頭就走。

再次回到漫無目的的路途上,方正邊開車邊郁悶地捏緊了方向盤。與其說是在氣游風,倒不如說在氣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那痞子是什麽樣的人,對他有不合宜的期待,是自己犯傻了。連真正的交往都沒有過,難道還指望人家為他潔身自好隨叫隨到?傻透了!……可那人也真是太花了,做事沒交待的習x更叫人厭惡。就這一點來說,方萌也沒說錯。

想起兒子,方正更頭疼了。狠狠砸了下喇叭,在刺耳的鳴笛聲中,意外發現有人在敲他的車窗,一看竟然是游風。嚇得他條件反s急剎車,只聽「碰」的一聲──跟後面的車追尾了,緊接著一陣罵娘聲傳來。

灰頭土臉地跟後面的車主協商完賠償事宜,方正也沒心情找害他賠錢的機車騎士算賬,兀自坐進停在路邊的車內,疲憊地將額頭靠在方向盤上閉目休息。

感到車門被打開,有人坐到副駕駛位上因而車身震動。方正埋著頭,想要逐客,又提不起勁。

「你還好嗎?」那人說道,「剛才在酒吧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放心不下所以跟過來了,不是故意嚇你的,對不起啊。」

方正耳朵微微動了動,沒有答話。游風於是又說:「你剛才找我有什麽事嗎?跟我說吧,我洗耳恭聽。」

安靜地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聽到一個悶悶的聲音說:「我兒子……不要我了。」

「你說什麽?」

「我說,」方正抬起頭,郁郁地重復:「萌萌不要我了,他不認我這個爹了!聽清楚了嗎?」一臉的自暴自棄。

游風愣了愣,繼而微笑著安撫:「好好的怎麽會不要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方正不看游風,也不理會他的問題,好像只是需要一個聽眾而已,「他以前一直很乖的,不知道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他還……竟然……叫我以後有什麽顏面去見他媽媽。我沒辦法,能想到的都試過了,我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方正絮絮叨叨語焉不詳,游風竟也聽懂了十之八九。但即便心知肚明,很多事他也沒有立場去講,只好紳士地哄慰:「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怎樣可以讓你開心一點?」

「我兒子都不要我了,你覺得我還能開心的起來嗎?!」方正像只被踩到痛腳的老貓,背毛都豎了起來,卻掩飾不住神色中的可憐兮兮的脆弱。游風看得心念一動,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不意外收到對方外強中干故作凶狠的瞪視。收斂起神色,一本正經地湊到他耳邊說:「你別這麽可愛的跟我撒嬌啊,我怕我克制不住。」

「你、你說什麽!」撒嬌?克制不住?什麽跟什麽?!自己在這邊悲慘地訴苦,他卻來跟他開這種沒營養的玩笑,這人怎麽這麽可惡!

方正恨恨地揪住游風近在咫尺的耳朵,使勁拉扯泄憤。游風居然笑得更開心了,油腔滑調地討饒:「哎哎,不撒嬌也不要撒潑嘛~哎喲!嘶……我耳朵要掉了,手下留情啊好哥哥。」一聲「好哥哥」叫得方正滿手臂**皮疙瘩,背上汗毛都抖了三抖,不由自主松了手。

耳朵逃過一劫的老流氓卻並不急著遠離毒手,反而笑吟吟地摟住了他,「好了好了,我的肩膀借你,別生氣也別難過了啊。」溫柔地將方正的腦袋擱在自己肩上,輕輕拍著他的背,「你看你這麽能干,辦法總會有的,別著急……」

枕著結實有力的肩膀,被這樣節奏穩重地哄勸著,鼻間是對方特有的溫熱好聞的氣息,方正的心情真的慢慢平靜下來了。頭一回聽游風對自己作出「能干」這樣正面的肯定,不可否認心里升起一股喜滋滋的虛榮,信心也好像一下子增加了,仿佛看到家里的麻煩事真的迎刃而解。

「什麽好哥哥,這麽惡心虧你叫得出口。」心情略微放松之下,方正忍不住吐槽。

「我沒叫錯哦,記得你好像比我大一歲吧?年紀大了不要隨便生氣,容易中風的……啊!別動不動就打人那,你手打起來很痛知不知道?……哇輕點……」

方正知道自己是「痛打手」,聽他這麽哇哇大叫地討饒卻扭打得更起勁了。游風這人總是一副刀槍不入很能承受的樣子,方正絲毫不想跟他客氣,於是煩悶的心情大大得到宣泄,眼神都亮了不少。最後扯住對方兩只耳朵,得意洋洋將人半壓著,氣息鼓噪間,不經意對上那晶亮的雙眸,時空都好像靜止了一樣。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這一次游風沒有像以往那樣見縫c針地吃豆腐,而只是靜靜地望著。方正心跳如鼓,不知道心底癢癢的騷動意味著什麽。愣了一會,終於覺出些尷尬來,放開人,兩人各自在位子上坐正了。

「那個,今天謝謝你了。」他的心情比出門時放松多了,已經不再愁雲慘霧,只是變得有些悵惘。

游風沖他溫和地笑笑。那笑容,好像能包容一切。

☆、兩個爸爸24

方正這一晚睡得很不安穩,好像有塊大石壓在x口,直教他喘不過氣。眼前繚繞著迷霧般妖異的浮雲,環顧四周看不清前途後路,心里空落落慌張地想要抓住什麽,卻只抓了滿手黏膩的濕汗;想呼叫求救,卻不知該呼喊誰,心底寒嗖嗖的,迷茫中有一種壞事將至的不詳預感。踽踽行走著,在極度的壓抑不安中,突然腳下一空,猛地墜落下去。

終於一頭冷汗地驚醒,眼前黑暗無著仍如夢境一樣壓抑窒悶。方正眼睜睜瞪視著這一團虛空足有十來分鍾,只覺手腳冰涼,脖頸脊背粘滿了虛汗。突然他掙扎著撐起身子,打開床頭燈,顧不上m索開關時打翻的水杯,跌跌撞撞下了床,甚至沒有心思穿好拖鞋,赤著腳走到了書房。

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電腦方正又開始發呆,直到出現待機屏幕,才顫抖著握住鼠標,點開瀏覽器。

「小媛是b型,b型……」口中念念有詞,在搜索框輸入「父母 子女 血型」字樣。方正點開許多頁面,一個個看過去,可無論看多少頁,結果都是一樣。他的心越來越沈。

多年前陪伴李媛經歷重病直至生命終點,凡事親力親為,方正對李媛的身體狀況可謂刻骨銘心,當然也包括她的血型。李媛第一次動手術,方正擔心有什麽萬一,還特意去查了自己的血型,因而知道自己是「最自私」的ab型,無法給小媛做後備血庫。這些年來,他一直知道自己和李媛的血型,卻從未聯系在一起想過……而如今看著頁上反復告訴他的結果,ab型的他和b型的小媛,無論如何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

方正無聲地笑了。心像被冰刃割裂成一塊塊,麻木地滲著血,可除了笑,他竟做不出其他反應。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比夢境還不真實。此時方正的大腦像一台卡殼的放映機,凌亂跳躍地播放著他與李媛之間,這些年來被反復回味的畫面。從相識,到熱戀,他在家里大鬧離婚,然後向她求婚時她含淚答應的畫面;他曾經那樣欣喜期盼著這個孩子,常情難自禁聽她的肚子跟孩子講話,毫無平日的穩重架勢;第一次把孩子抱在手里的時候,他簡直像初為人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滿足。而當李媛日漸消隕、直至離世,這惹人憐愛的孩子更成為他唯一的j神支柱……如此多的回憶,感覺如此真實,怎可能是欺騙?怎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方正努力地回想,用盡全力分辨,他試圖用無數的回憶和感覺說服自己,腦中卻總有一個冷漠的聲音不合時宜地跳出來:難怪小媛懷孕那陣有時會悶悶不樂,問她也只笑說,可能有點產前憂郁症;難怪方萌是早產兒,他還以孩子因為這樣才從小瘦弱,總是格外心疼呵護;難怪在病床上,特別是後來病重的時候,他見過好幾次小媛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麽也沒說;難怪小媛臨終之前,會跟他說對不起──他只當她為自己早早離開而抱歉,流著淚說覺得對不起就留下來陪我啊,小媛只是虛弱地笑著,那樣珍惜著他的柔情。她的最後一句話,是要他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照顧好他們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啊!

方正難受極了。如果這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他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大大小小的謊言。對愛的信任一旦有了缺口,就止不住猜疑,讓缺口變成更大的裂痕。這樣的裂痕,有些被縫補掩蓋,有些則愈演愈烈,直至崩塌。方正無法不怨,他覺得就算當年小媛告訴他實話,自己十有八九也會接受,可如今,他會為她心疼,卻克制不住內心種種不堪的猜想,他更害怕,怕一直支撐著自己的東西就此土崩瓦解。

為什麽?他本就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為什麽還要連這僅有的一點美好也奪走?方正痛苦地閉上眼睛。

凌晨四點半,方萌還熟睡著。不管白天怎麽折騰,他睡著的樣子還是透著純真的孩子氣。方正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習慣x地想mm孩子的額頭,最後卻把手收了回來。

方正逃也似地出了家門。

他撥了游風的電話。

半小時後,方正來到游風的公寓。

一打開門,游風來不及表達關心和驚訝就被他撲住。

這是方正第一次主動吻一個男人。異常激烈。

他緊張,害怕,自暴自棄,而這些情緒都被一種濃濃的絕望覆蓋。

因為絕望,他承受不住對方哪怕一絲絲的遲疑和抗拒,用盡全身力氣將游風抱緊,像要把他碾進自己的身體,唇舌也不遺余力地要將他吞噬。

方正極端的攻勢讓游風從一開始就察覺到異狀。嘴巴被堵住,發不出「唔嗯」以外的聲響,再輕微的推拒也被極其強硬地壓制,於是便松了勁任憑對方掠奪,是放任自流,抑或,無限包容。

等方正終於放過游風的唇,也略微放松手臂的鉗制,兩個人都有些喘。游風專注地看著他。方正拒絕這種無所遁形的危險,搶在前頭說:「想要嗎?」

意外果然蓋過了游風心中的疑問,「你說什麽?」

方正有些不耐煩,又像在掩飾什麽,煩躁地扯開領口兩顆扣子,「之前不是說追我,難道你不想要?」說著便湊上去又要親。

游風連忙頭往後仰,雙手抵住方正的肩:「等等,你別急。」

「再裝就假了。」方正有些憤怒,「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願開心一下g本沒什麽,你到底要不要?」

聽方正搬出自己常用來逗他的說辭,彼此心境卻大相徑庭,游風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想,而且想了很久,可你……」

「既然想要就別廢話,到底是不是男人!」方正像個發情的暴君,將游風猛地推到在地上,壓著他狠狠親吻了一番,然後支起身跨坐在他腰間。方正急切地扯著游風的衣服,可那衣服像跟他作對似的,扣子特別難解,氣急了想撕也撕不開。方正心說難道是我太久沒脫人衣服手生麽?簡直可憐可笑。憋屈得眼睛發酸,於是放棄衣服轉戰褲子。可恨的痞子,平日里那麽風騷,這大清早的知道他要來竟然這樣全副武裝?方正一邊咒罵著一邊費力地扒開游風的腰帶,剝了他的長褲,只剩下一條深灰色的子彈內褲,伏貼地勾勒出鼓囊囊的下身形狀,似乎已經有些硬度。

方正有些嚇到,表面上還是極力維持鎮定,可手上的動作明顯緩了下來。他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提出了什麽樣的要求,不能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怎樣發生……

「你在發抖。」猶豫膽怯的手被對方握住,方正驚了一跳。

「我,我是……興奮,我太興奮了……」他胡亂說著,作勢要繼續扒內褲,卻不敢有實質x的動作。

原本躺在地上任憑擺布的人坐了起來,溫柔而又輕佻地勾住方正的下巴:「別這樣,你騙不了我的。到底怎麽了?」

一個「騙」字重重擊在方正心頭。陡升的憤怒擊碎了空氣,令他窒息。方正咬牙切齒道:「你、你這混帳!誰說我騙你?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我從來不騙人,只有,只有別人騙我……明明都是真的,你憑什麽……」

方正喉間像被什麽哽住似的一時難以成言。自知情緒瀕臨失控,竭力克制著,可看眼前那痞子,一副波瀾不驚的淡定樣子不說,眼里仿佛還帶著些不堪入目的情緒,類似……同情?憐憫?

方正心緒未平,x間不甘的火焰又猛燒上來,獵獵作響。克制不住力道推搡游風的肩,一下,又一下:「你聽到沒有?我都說真的,有種你上啊,我眉都不會皺一下,不敢嗎你?說話啊!你說啊……」方正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而對方的平靜像是對他最大的諷刺,於是不甘變成了委屈,拳頭「碰碰」砸向對方,卻再說不出逞強激將的話。

游風仿佛感覺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不錯神地看著方正,忽然用力地摟抱上去,強健的一雙臂膀牢牢將人緊箍入懷。方正咒罵掙扎,卻敵不過游風的強勢,氣苦之下,怨氣更盛,簡直要沖溢出灼熱的眼眶。

「混蛋,怎麽這麽賤,明明是真的,你為什麽不信?」方正被游風硬按著,下巴架在他肩頭,兩眼空空地望著前方,嘴里的嘀咕不似罵人,倒像自言自語,「那麽像真的,怎麽會是騙人呢……」

「我信,你說的我都相信。」游風用沈沈的聲音如此回應,柔軟的語氣讓人感到一些暖意。

懷里的人滯了滯,慌亂和動容都掩藏不住。明明心里是受用的,說出口的卻是:「你這種人,許諾跟撒酒瘋一樣,睡一覺就忘了,誰敢信。」

游風幾乎能想象他撇嘴不屑的樣子,微微一哂:「我也說真的,你憑什麽不信?」捧住方正的腦袋到眼前,「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做給你看。」

方正被他眼里的邪肆蟄得發怵,自然不肯自投羅去問他要「做」什麽。隨即想起自己眼圈發澀頭發凌亂,可想而知的狼狽,慌不擇路又將對方抱緊。

游風嘴角勾了勾,並不深究,就那麽穩如泰山地擁著方正,不時撫m他的背,以及伏在腦後微蜷的發尾。兩人一時無話。

方正靜靜地靠在游風肩頭。他知道自己這樣跨坐在另一個大男人身上姿勢很不雅,讓對方像孩子一樣安慰著也很丟臉,可就算自暴自棄也好,他一點也不想動。方正發覺自己越來越習慣這個懷抱,也開始不在乎在這人面前失態,這真的有些可怕。然而此刻,他只想卑鄙自私地抓緊這個救生圈。

游風估m著對方心情平復了,試探著問:「能不能告訴我,出什麽事了?也許我可以幫你。」

方正不答。游風等了一會兒,也不強求,故作可憐地小聲說:「要不要起來?我腿麻了。」

這次倒答得很快:「我要再坐一會兒。」

游風高興他有反應,縱容地笑道:「好。」

「哎,你,你喜歡過我,是不是?」懷里的人有些局促,游風則很干脆:「是。」

「你現在還喜歡我?」

「嗯,喜歡。」

「那你……會喜歡我多久?」方正覺得自己真是蠢到沒邊了,問出來的問題一個比一個腦殘,心里卻忍不住有些期待。他現在,實在太需要信心來面對愛情這件事,哪怕他最渴望的人已經給不了他。

游風略想了想,老實道:「我不知道。說不定會很久。」

方正想要咒罵又有些心酸想哭:這真是願意相信就很美的答案。不愧是老狐狸,滴水不漏。

「我,剛才……不是真的想……」也不管彼此現在的姿勢有多曖昧,方正自顧自地開始解釋撇清。

「我知道。」游風也不是一般人,笑著表示理解。

「你以後別喜歡我了,我們不可能的。」

「哦,是嗎?」

「我不喜歡男人。」

「這樣啊……」游風視線流轉,重新審視起兩人的姿勢。

「剛才的事,是我不好,對不起。」

游風挑了挑眉:「anytime.(隨時歡迎)」

「我其實也不討厭你……」方正把臉埋在游風的肩膀,游風看不到他表情,但聽這口氣,對方又有些局促起來。「你如果不嫌棄,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不好。」

拒絕過於干脆,方正沒有心理准備,愕然抬起頭看游風,「你,你嫌棄我?」

游風搖頭,「喜歡就是喜歡了,也許這種感覺有一天會消失,但在那之前我不會遮遮掩掩,也不會粉飾太平跟你假扮朋友,心里卻想著要跟你大戰三百回合。我不是這種人。」

方正還是第一次聽游風這麽露骨地表達對他的欲望。游風平時雖也會直抒x臆外加吃吃豆腐什麽的,但總歸是做足了紳士派頭,不會顯得下流──其實現在聽他這麽說也不覺得下流,反而顯得正直坦盪,還有些挑逗的意味。

「可,可是……你這麽長時間,不是也沒……」方正支支吾吾,無法說出更直露的。但他知道游風懂。

「所以啊,就是我一直單戀你嘛。」游風半真半假地長聲感嘆,「你不肯給我,我能接受,可我做不了假的,希望你能明白。」

這一刻方正幾乎要落淚,甚至想不管不顧地答應他──一個永遠不欺騙的愛人。這於他,究竟是諷刺還是安慰?

「對,對不起,我可能,也沒辦法……」方正知道這幾次,自己是利用了游風,利用了他如此真誠坦白的喜歡,心里不免有些內疚。

「沒關系。不過……」游風笑出了兩頰迷人的酒窩,「你真的不試試嗎?我技術很好,你會喜歡的。」

「你、你、你這流氓!」方正一臉鄙夷,手忙腳亂從游風身上爬起來。見那人光著兩條大腿坐在地上,老神在在地對著自己笑,又忍不住唾棄:「快起來穿褲子啦老流氓!」

作家的話:

人物有點失真,小修了一下

☆、兩個爸爸25

25 truth is ugly

在游風那里得到了短暫的安慰,可方正知道,該面對的還得自己去面對。

老痞子的話言猶在耳。他對他說,多棘手的事都好,若不知該怎辦,就試著聽從自己的心意,這樣至少不容易後悔。

方正於是便問自己,能不能接受?要不要追究?以及更直達要害的──還想不想要方萌這個兒子?

其他或許有遲疑,可對這捧在心尖上多年的孩子,方正自知是放不下的。這麽多年,不僅是那孩子依賴著他,他心里也早習慣了這份濃得化不開的牽掛。若沒有了方萌,他的生活還剩下什麽念想呢?光想想就覺得空得可怕。他是沒忘記還有方耀這個兒子,但到底沒有方萌與他之間那種如同共生般依存的親密。

方正潛意識里不願去多想血緣的問題,只囫圇安慰自己:這麽多年,不是親生都養成親生的了。撇開近段時間兒子「青春期」頭腦發熱的舉動不談,誰能說他們不是一對完美父子?親生的都沒他們要好。他甚至覺得小媛當初的決定也不無道理,至少因為她的隱瞞,他過了二十多年純粹的日子,孤獨卻不寂寞。也許這不是背叛,只是難言的苦衷也說不定。

對於那個未知的男人,方正不無嫉恨,更多的則是輕蔑。不論是何原因,會讓女人懷著自己的孩子一個人吃苦的男人,都好不到哪里去──方正內心充斥了這類義正言辭的指責,硬是把游移不安的種種猜想都壓在了心底。

再見到方萌的時候,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還是引起了生疏。方正急於讓一切恢復正軌,忘了與兒子還處在矛盾重重的敏感期,反倒顯得更熱切了些,對小兒子久違地和悅縱容。

太久沒得到爸爸不設防的溫情,方萌頗有些受寵若驚,喜悅之余又不可避免地疑惑,總覺得哪里不對。直到方正以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對他說:「萌萌,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兒子,你和你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這點不會有任何改變。」

拋出去這麽大一個炸彈,原以為會改變一些格局,沒想到就這樣化解於無形。方萌深有北斗神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可是有誰能比他更懂方正?對於他,他還能要求什麽呢?

這也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兩父子就這樣「相敬如賓」地共處下去,掩埋掉那些過往,也對他的心意避而不談。方萌深深覺得自己應該滿足了,畢竟要方正跟他兩情相悅幾乎是天降紅雨般的零概率事件。可是心底還是掩不住失望。他的爸爸,到底沒有認真看待他的心意,沒有把他當做一個平等的男人來對待,沒有給他一個愛慕者應有的注意力──哪怕是拒絕。唉,誰讓他這愛慕者是個可憐的單相思,不僅是同x,還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呢?方萌真不知道該則怪方正的逃避還是詛咒命運的玩弄。

父子兩各自療愈著這一陣來動盪的心情,默默向著彼此妥協、適度忘卻後,共同向往的生活軌跡靠攏。兩個人的家庭溫情如昔,雖然他們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不回原樣了。

經過這次的事,方正和游風反倒日益親密起來。不時會打個電話聊幾句,或是約出來活動,多是方正主動。倒不是多離不開游風,而是怕了他那不甘寂寞的作風──如果自己不主動邀約,對方提出來的很可能就是攀岩、漂流、賽車之類既不休閑也不適齡的活動。方正可不想每次跟他出去都耗掉半條命。也不知道那痞子是天生愛折騰,還是特別愛折騰他。

雖說游風之前挑明了不願跟他單純「做朋友」,方正還是覺得,他們真的有可能把這樣「正直坦盪」的君子之交維持下去。他承認自己心里有些依賴對方。游風是他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交心的朋友,他實在舍不得放手。而游風也確實是個大度的人,至少表面上沒有對他顯露過不耐或鄙夷,相處的時候還是那麽率x風趣,時而邪肆欠抽,耍耍流氓。

方正的變化自然逃不過方萌的眼睛──以往算得上是居家n爸中年宅男,如今居然經常東奔西躥,時不時地往外跑。雖然兩個長輩行事都挺低調,這樣的變化也還是太明顯了。

方萌剛發現這情況的時候只覺得荒謬,荒唐透頂!要說游風出爾反爾倒也罷了──早該知道,他要是懂得自制,也許現在就沒有方萌這個人了;可是方正這麽冷傲慢熱的人,居然也會跟著他到處瘋……難不成這兩位一把年紀還真的不打不相識,假戲真做熱戀起來?方萌真不知道該傷心憤怒還是該驚奇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