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部分(2 / 2)

因是常來常往的,我也並不送他,見他走了,看浣碧只默默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我溫和開解浣碧,「不過一碗玫瑰酒釀,你既費心做了,清總有吃的時候。何必這樣垂頭喪氣。」

浣碧低頭用力擦拭著桌面,低聲道:「王爺是不會再吃的。」她頓一頓,目光濯濯如江波閃爍,「王爺方才推諉的時候,一眼也沒瞧那碗玫瑰酒釀,可見他是不喜歡吃的。」

我笑著嘆道:「浣碧,其實你看人很細致。」

「是么?」夕陽的余光落在她的側臉,蒙下一層淺紅色的光暈,卻與她此刻的神情格格不入,浣碧輕聲道:「我本以為王爺閑時喜愛小酌,所以才會做一碗玫瑰酒釀,沒想到用錯心思了。」她伸手把酒釀倒進泔水桶里,面色沉靜,絲毫不可惜。

我愕然,「清既不吃,你便放著就是,何必倒掉。」

浣碧恍若無事,淺淺笑道:「我是做了給他的,他既不吃,我倒掉就是了,也不打算給別人。小姐和槿汐若喜歡,我重做新的就是。」

我默然在心底嘆息了一聲,浣碧的性子,漸漸有些古怪乖張了。

我望著她纖瘦的背影,心境如這天空一般,逐漸染上了夜色。

浣碧依舊安靜而沉默,只是她看我的目光,卻漸漸有些雨汽了。然而她不說,我也不會主動去問,只作不知罷了。

終於有一日,在我提壺花間澆灌夕顏的時候,浣碧站在我身邊,悠悠道:「小姐一向聰明過人,為何會問王爺這樣淺顯……」她遲疑片刻,「或者說是愚蠢的問題。」

浣碧說話一向謹慎,這樣尖銳的與我說話實在是很少有的。

我於是轉身,眼中已蘊上了浮雲一般的疑惑。

浣碧也不畏懼,也不如她一貫一般低頭,只拿她那逐漸幽深的目光望著我,輕輕道:「王爺為何會這樣明白小姐的心思,小姐真的不知道嗎?」真的不知道嗎?我仔細審視自己的心,回味著浣碧的這句問話。「因為王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姐的喜怒哀樂、悲歡憂愁上,那么您的心思,他又怎么會不纖毫畢知呢?」

是啊。也曾覺得與玄清心有靈犀,若沒有心,沒有把心放在彼此身上,又和來的靈犀一點通呢。

靈犀一點。原來,他的心思,我也是全都曉得的呀。只是多少個時候,我只情願自己裝著不曉得罷了,情願糊塗而已。

浣碧的目光並未從我的身上移開,竟有了幾分視的意味,清凌凌道:「小姐,其實你是知道的吧,知道了為何還要這樣問?」

我的目光只停駐在剛剛蘊出如芽花蕾的夕顏之上,久久不能轉移視線。那樣潔白的一星一星花蕾,一如星光漸漸照亮了我一直模糊黯淡的一顆心。

他那些隱約的情愫,最早,最早的時候,其實在桐花台的夕顏之夜,我就含糊地明白了些吧。

直到今時今日,我還這樣問他一句:「你為何會這樣明白我的心呢?」

答案我早就知曉,我只是不願意自己親手去揭開謎底。或者,我內心的深處,是希望他自己告訴我,親口告訴我——是為了你呀。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深刻切實的相信,相信他是這樣的愛著我,即便我的身份那么讓人尷尬。

不知在哪一日,在我心底最深處,那一夜的夕顏,早已勝過了這世間無數奇花異草,春深繁花如錦。

早在我不知曉時,早在我以暗暗抗拒的姿態面對他的感情時,這不能盛開在陽光下的被世人喻為「薄命之花」的夕顏,早在我心里抽蔓吐芽,開出一地如雪清新。

它原來,早就是我心中的清白月光,明月如霜了。

我只淺淺笑,「浣碧,你越來越喜歡分辨人的心思了。」回首,夕顏淡淡的清馨拂上臉頰,在我唇邊亦開出一朵花來。

浣碧的話語是在我含笑良久之後才問了出來的,「小姐從前拒絕王爺時曾引用《碧玉歌》(1)」,她一句一句吟誦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我抬頭看她:「如何?」

浣碧是笑著的,可是她的笑意這樣疏離,淡薄如凝在夕顏花朵上一點露光靡麗,「小姐回絕時可曾想到《碧玉歌》的下一首,只差兩句,意思卻全都不同了。」

我想了想,慢慢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郎意氣重,遂得結金蘭。浣碧,你想說這個是么?」

浣碧微微點頭,她淺綠色的衣裙被風緩緩揚起,仿佛融在一片夕顏的枝葉之中,「小姐,你當時可曾想到呢?」

我仔細回想,或許真是機緣巧合,於是鄭重搖頭道:「真的沒有。」然而我的回絕之後又有這樣的變數,就如《碧玉歌》的迭變,情詞峰回路轉。於是這鄭重的回答中也有了輕柔的語調。

「感郎意氣重,遂得結金蘭。」浣碧微微笑,手指繞著碧綠的衣帶,聲音柔弱,「小姐,我早覺得,你和王爺會走到這一步。」

我驚異她今天這一番突兀的話,不覺沉思,問:「浣碧,你究竟想說什么?」

浣碧淡淡的笑開放在風中似一朵嬌柔的夕顏迎風微微顫動,「奴婢總是在想,當日小姐雖然回絕了王爺,可是心底,或許卻是這樣『感郎意氣重,遂得結金蘭』的遲疑吧。難道小姐當時回絕王爺時真的對王爺一點心意也沒有么?」

我說不出來,或許是有的,只是那時,我是多么遲疑。

而浣碧,什么時候,已經變的這樣敏感而細膩了。

浣碧仿佛知道我的疑惑,淺淺道:「奴婢覺得多懂得些事真好。跟在小姐身邊聽的詩書多了,懂得的也多,看人看事也明白也多了。」她溫柔一笑,「浣碧能明白這樣多,還得多謝小姐,常常願意講些詩書給我聽,叫我不是一味懵懂無知。」

她說得輕松,一語輕輕帶過。說完,轉身離去,她的身姿這樣輕盈,飄飄若舉,只是步履卻隱隱沉重,與她的笑語和身姿都這樣不合。

我望著她的身影,心底一點疑惑的y翳,漸漸變得濃重。

而當我向槿汐淡淡透露了我的疑惑之後,槿汐只道:「別問浣碧,也別把意思露出一點半點來,只作一個糊塗人罷。」

見我不解,槿汐直截了當道:「娘子與王爺的情意咱們都看在眼里,奴婢只問一句,娘子有沒有效仿娥皇女英的心思?」

我不假思索,「沒有。即便我有這個心思,清亦斷斷不肯。」

「這就是了。浣碧服侍在娘子身邊多年,娘子的這點念頭她是清楚的。奴婢瞧她在清王爺身上留心,那么王爺的心思,她斷然也清楚。既然她都清楚,她不說,娘子也不要問。除非娘子是想讓彼此尷尬或是要想法子打發浣碧走。」

我情急,「浣碧與我的情分不同尋常,我身邊只有她,她也只能依靠我,我怎么舍得叫她尷尬難堪,或是叫她走。」

槿汐松一口氣,道:「那就是了。奴婢冷眼瞧著,浣碧姑娘是個明白人,王爺與娘子的事她再清楚不過,所以斷斷不會開口。這兩日碧姑娘的樣子,只可說是姑娘家的小性子犯了。娘子若太在意,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

槿汐的話如同醍醐灌頂,我瞬時頭腦清明,「那么依你的意思,我便當什么都不知道就是。」

「是,這樣彼此也能相處下去」。槿汐恭順道:「王爺也不是個糊塗人,碧姑娘的心思,他未必真的一點半點都不曉得。只是看王爺的樣子,也只作不知道,那么娘子何必把那層窗戶紙撕開。若真到了要說穿那一天,自然王爺會說,娘子不必牽扯進去。」

我心中清明如鏡,了然微笑道:「槿汐,你看事情總是明白,叫我放心。」

槿汐垂首笑道:「這件事里,娘子與碧姑娘與王爺都是當局者,也唯有奴婢旁觀者清了。何況三位都是聰明人,就當難得糊塗一下吧。」

於此,我也便安之若素,只當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沉穩,也讓浣碧緩和了心思。

(1)、碧玉,成語「小家碧玉」的主角,晉代汝南王司馬義的妾。孫婥應司馬義之請,作有《碧玉歌》兩首。其一: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其二: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郎意氣重,遂得結金蘭。

後宮-甄嬛傳427。秋夕(上)

這一晚是七夕,我料想宮中循例都要開宴慶祝,他必定是不會來了的。於是帶了槿汐和浣碧做了幾樣簡單的小菜,一起慢慢准備著吃飯。

夜來風大,把白天的暑氣漸漸吹散了,倒也不覺得有多炎熱。我見槿汐炒得金針菜口感清爽,於是道:「還有么?」

槿汐正踮了腳在瓜棚下摘絲瓜道,回頭道:「有的是呢。」

我想了想,笑道:「不如炒一個金針菜,再拌一個黃瓜,我親自拿去給舒貴太妃吧。」

槿汐笑道:「那自然十分好,舒貴太妃那里本就人少,娘子去了一是盡盡孝心,二也是與太妃有個伴說說話也好。」說著向浣碧使了個眼色,低頭吃吃而笑。

浣碧也不接話,只一笑了之,依舊坐在小凳子上慢慢剝著豆莢。我知道槿汐話中所指,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道:「舒貴太妃終究是長輩,我去探望她也是應該的。」

槿汐抿嘴笑道:「自然,是十分應該的。」

我曉得她拿我與玄清取笑,也不好意思再理會,一時等到槿汐准備好了小菜,便收拾在了食盒里。

浣碧起身拍了拍衣裳道:「不如我陪小姐過去吧。」

我笑著指了指天,道:「天色還敞亮,我自己去安棲觀就可以了。反正去去就回,你和槿汐先吃就是。」

浣碧「恩」了一聲,目送了我出去。

彼時天色尚早,湛藍天際里彩霞滿天,似小時候看過的琉璃盞,粉紫、寶藍、翠綠、明黃、橘紅,幻彩流離,交相輝映,一時間變幻不定,長長鋪開如五色織錦。山里雖然風大,然而走得久了,背上亦滲出薄薄的汗珠。我顧不得熱,一時也貪看住了,心里不禁想,從前總說織女善機杼織補,眼前這漫天雲霞如錦綉斑斕,是否正是她一力織就的呢?

然而,織女長久思念銀河彼岸的牛郎,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1)。這雲霞似錦之後,亦恐怕是她無數思念傷心的淚水化成吧?如此想想,再美的霞光萬丈,亦是愀然失色,再無別趣了。

京都之外多山巒,連綿起伏,重巒疊嶂如碧青屏障逶迤相連。其中以縹緲峰、嵯峨峰、甘露峰、凌雲峰等最為著名,縹緲峰與嵯峨峰遙遙相對,甘露峰、嵯峨峰、凌雲峰彼此相連,景致風光最是美好。甘露寺建於甘露峰頂,舒貴太妃所居的安棲觀則在甘露峰後山,而縹緲峰上則是玄清的清涼台所在,我所住的凌雲峰與其他三峰山勢最高最陡,只是處於嵯峨與甘露兩峰之間,來往稍稍便利些而已。

我所住的禪房本在凌雲峰山腰之下,去安棲觀也不算太遠,不過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安棲觀雖然小,住著的也不過是舒貴太妃與積雲姑姑二人而已,卻打理得十分清爽。我推門進去,積雲姑姑見我來了,已是滿面含笑,招手道:「太妃在內堂念經呢,娘子先來坐坐吧。」她笑吟吟道:「娘子來得真巧,我正要摘了葡萄洗呢,娘子也嘗個鮮吧。」

說著引了我穿過中庭往後院去。

中庭門前兩株樹木,一松一柏,各自長得勻稱秀挺,亭亭平齊屋檐。與周遭亭亭如蓋的的梧桐樹互為掩映,倒也蔭涼匝地。

積雲見我注目,也望了一眼,道:「這還是當年太妃入觀,六王親自送到此間,依依不舍母子之情,親手種下之後才離開的,當時不過是小小樹苗,如今也這樣大了。叫人一想起來,果真覺得歲月如流水一般。」

我點點頭,想著那松柏是他親手所植,不覺伸手摸了一摸,亦覺得無比親切。

仿佛手心所觸及的不是尋常蒼勁的樹皮,而是他的手觸摸過的痕跡,心下亦稍稍安慰歡喜。

及至後院,我抬頭去看,果見觀內後院之中葡萄蔭蔭如蓋,青碧枝葉藤蔓肆意蜿蜒於細且直的竹竿之上,翠色生生,葉片如小兒的手掌歡喜舒展,仿佛整個院子都清涼了下來。藤蔓之上垂下無數串葡萄,或是嫣紫或是玉青,顆顆飽滿如珠,盈盈欲要破出一般。

我笑道:「長得真好,太妃好有口福。」

山中幽靜,涼風暫至,清新宜人。我話音剛落,舒貴太妃已經攜衣漫步而出,盈盈笑道:「你來了。」

我行過見長輩之禮,道:「本來今兒個是七夕,不該隨意來叨擾太妃的。只不過我身邊的侍女炒了兩個極清爽的菜,想著太妃或許愛吃,所以拿過來,請太妃嘗一嘗。」

太妃本就和善,一笑更是容顏如玉,遂笑道:「我在這里,左右也不過是無事的。你來了正好,否則這七夕佳節,我也與積雲兩人對坐著大眼看小眼,也是無趣極了的。」

說話間,積雲已經把食盒里的菜端了出來,擺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太妃笑道:「這菜看著就有胃口,我是極喜歡的。」說著拉我坐下來,「我還沒用晚飯,不如嬛兒陪我一起,如何?」

我道:「原本是要回去的,只是太妃開口,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正好也是空腹而來呢。」於是幫著積雲一道端了一盤玫瑰豆腐、一碟紫姜、一碗絲瓜湯,並著白粥,都是夏日里清爽開胃的小菜。三人一並坐下吃了。

夜色如墨水絲絲縷縷化開來,映得半邊天色都晦暗了下來。半彎新月隱隱從東邊天際深處爬上來,踟躕在樹梢之上。

太妃與我一同吃著葡萄,慢慢道:「到了中午積雲跟我說起來,我才想到今日原來是七夕了。山中安靜,不知歲月幾何,差點連七夕的日子也忘了。」她十指尖尖,慢慢剝著一顆葡萄,微微一笑,「其實先帝已去了這么多年,於我而言,七夕與平常的日子又有什么區別,倒是你們小兒女家,這樣的日子更牽掛不舍些。」說著望著我只是吟吟微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低頭把玩著一顆葡萄,低聲道:「太妃說什么呢?」

她打量我兩眼,似想起什么事,道:「清兒還沒有來么?哦,今日七夕宮中想必又有歡宴,他是不會來了。」又問我:「是去太平行宮了么?」

我搖頭,「這兩年皇上駐蹕宮中,甚少去太平行宮消暑。」

「雖然在宮里,只怕出來也是不易。」太妃輕輕點頭,笑道:「難怪這樣的日子你要來陪我老太婆了,原來也是孤身一人。」說著安慰我,「不是清兒不知情知趣,在宮里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偏心,這個時候,只怕他身在宴席,心里也是一樣想著你的。」

我唇角微微揚起,道:「太妃不用勸解,他的心,我自然知道。哪怕一時三刻不在一起,又有什么要緊呢?」

太妃撫一撫我的額頭,嘆道:「你這樣明白他的心,就是最好了。我和清兒母子連心,他待你怎么樣,我這個做母親的心里十分明白。所以我心里,是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的。」

我心下感念不已,伏在太妃膝上,道:「我心里對太妃,亦是如母親一般。」說完,臉上火辣辣燙起來,大覺羞赧。

太妃憐愛道:「你既把我當母親,我就也不瞞你,你要和清兒在一起,自然還有不少險阻艱難。只是你們的心若是一樣,自然也沒什么難的。有句話叫情比金堅,你可知道么?」

我點頭道:「知道。」

涼風輕輕拂到面上,和太妃的手一樣涼而溫柔,吹面只覺舒服。

太妃望著夜空,四周靜謐,有喜鵲撲棱著翅膀飛過。太妃的聲音柔緩似春水泛波,「清這孩子像極了我和他父皇。從前,我是擺夷降臣的女兒,跟著父親在大周朝廷中存活著本就身份尷尬,後來爹爹又因罪被貶,我又身在罪籍被沒入榮德長公主府為婢。後來皇上為了讓我能進宮、給我一個名分,能讓我一直在他身邊,就叫我認知事平章阮延年阮大人做義父,費盡了多少周折,才進了宮,卻也只被允許住在太平行宮。」太妃似沉浸在往事之中,皎潔的臉龐被如r如煙的月光映照著,似拂上了一層柔軟的鮫綃輕紗,無比光潤柔和,「因為昭憲太後不滿我的出身,於是不許我進紫奧城冊封。昭憲太後是先帝的嫡母,先帝的生母昭慧太後去世之後,一直是由昭憲太後親自撫養先帝長大的,十數年母子之情,先帝自然不好違拗昭憲太後的意思,卻也不忍太委屈我,如是才在太平行宮建了桐花台迎接我入宮行冊封嘉禮。」

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桐花台,那是舒貴太妃當年進宮行冊封嘉禮的所在,亦是她與先帝可以公開站在世人面前攜手同進退的地方。當日先帝立於桐花台之上,親自吹「長相守」歌《鳳凰於飛》迎接他畢生心愛的女子歸來。於一個女子而言,這樣盛大的情意,自然是十分美好的回憶。

然而對我而言,桐花台——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漾起一溫柔的笑意。

那一夜的夕顏,開的如斯潔白純凈。每每在傷心時,腦海中想起那一夜的言語,亦染上了這樣潔凈的安寧氣息。

太妃見我微笑,不由問:「嬛兒,你在笑什么?」

我這才驚覺過來,盈盈淺笑道:「我只是想起了從前見過桐花台,所以微笑。」

太妃道:「是啊。桐花台高三丈九尺,皆以上好的潔白玉石鋪就,瓊樓玉宇,棟梁光華、照耀瑞彩。為了造桐花台,還費了不少能工巧匠的心思呢。先帝還命人桐花台邊緣植嘉木棠棣與梧桐,梧桐——是象征恩愛長久的樹木啊。」

我點頭道:「是啊。梧桐引得鳳凰來,的確是恩愛且貴重的樹木。可見先帝對太妃的心思,確實不是一般的興致所至。」

太妃微微頷首,下頷的弧度柔美如新月,輕輕道:「每年春夏之際,棠棣便會花開若雪,暗香清逸。偶爾亦有開紫色的,更為難得,那種美景仿若漫天揚起紫色的輕霧,花繁穠艷,令人望之心醉。每每這個時候,先帝便會命善歌的侍女在梧桐樹下歌唱《棠棣之華》,與我攜手漫步其間,共賞花開花落。我進宮多少年,先帝便這樣待我多少年。雖然經年之中總有數月先帝要回紫奧城居住,兩地分離。而且,太後不喜,皇後不滿,諸妃非議,朝臣議論,但先帝待我的情意總是沒有改變。」

「我也時時耳聞,當日先帝的廢後是太後的親眷,宮中又有得勢的玉厄夫人,甚至先帝為了太妃有封宮之舉懲罰嬪妃。」

「先帝待我,其實是非常好的。若在太平行宮居住,他必定不會隨意召幸除我之外的任何妃嬪。雖然上至太後,下至朝臣,總對我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