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部分(1 / 2)

路上安靜,我便向引路的小允子道:「左右天色還早,不如去太y池邊走走也好。」於是一路穿花分柳,沿著太y池徐徐行走。

彼時夕陽西下,天空里盡是五彩斑斕的晚霞,鋪開了滿天繽紛。

這樣靜靜的看霞光萬丈,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其實也還沒有多久,有個人對我說:「此刻一起坐著,越過天空看雲、說著話,或是沉默,安靜享受片刻的平靜吧。」

而如此平靜,我此生亦不可再得了。

心如這一面太y池水,表面來看平靜無波,而暗潮紛疊的瞬間,連自己也不能自制。

有歡悅的笑語之聲從身後的美人蕉叢傳來,我振作精神笑道:「才用過晚膳呢,端妃又許溫儀帝姬出來跑了,仔細肚子疼。」

小允子陪笑道:「聽著很熱鬧呢,娘娘要不要去瞧瞧。」

美人蕉開得如火炬一般,一樹一樹熾烈地紅著,或是吐露嬌嫩的鵝黃與艷媚的橘色,一朵一朵嫵媚柔軟地著,似慵懶春睡的美人。

叢叢舒卷自如的嫩綠之後,卻是敬妃抱著朧月小小的身軀,正仰頭看著天邊的雲彩說笑。朧月雙手勾著敬妃的脖子,頭靠在敬妃肩上。敬妃一手抱住她,一手拿絹子不時為她擦拭額頭的汗水,時而吻一吻她的臉頰,逗得朧月咯咯直笑。

我心下酸澀,正要悄然退開,敬妃已經瞧見了我,略略有些尷尬,道:「莞妃來了。」

朧月不情願地從敬妃懷里跳下來,勉強行了一禮,道:「莞母妃好。」

我張開雙手向她,微笑道:「朧月過來,母妃抱你去玩。」

朧月別過頭,倏然往敬妃裙子後頭一躲,癟著嘴低低道:「我不去柔儀殿。」

敬妃大為尷尬,下意識地擋在朧月前頭,又覺得我與朧月到底是母女,不該她來擋著,便有些進退兩難,陪笑道:「朧月剛玩得興頭上,怕不願意去別處呢。」

我是一句玩話,卻不想招來朧月和敬妃這個樣子,頓時覺得難堪。敬妃以為我是因為朧月不肯回柔儀殿而不快,便放低了語氣,道:「為了那日說了句要和莞妃你回去,朧月整整哭鬧了一天。不如就讓她在昀昭殿再住幾日吧。」

敬妃的語氣里頗有些哀懇之意,她與我都是正二品妃位,且資歷人望遠在我之上,其實不必用這樣的口氣與我說話。我微微不忍,念及端妃的再三叮囑,微笑道:「姐姐說什么呢,我並不曾想帶朧月回柔儀殿,不過是想領她玩耍一回罷了。我不是與姐姐說過,在我生育之前朧月都要托付給你照顧了呢。怎地姐姐這么快就忘了?」

敬妃暗暗松一口氣,轉瞬已經恢復平日的恬和淡定,笑道:「是呢,我也是和莞妹妹說笑的。」說著招呼我,「綰綰要去千鯉池喂魚,妹妹同去吧。」

我微笑搖頭,「宮里還有些事,我且回去。姐姐陪朧月慢慢玩吧。」說著扶了小允子的手往未央宮的方向走。

走了片刻,直到看不見敬妃一行人了,小允子方怯怯道:「娘娘別生氣。」

我反而笑,「本宮有什么好生氣的。」

小允子聽我這樣說,一時倒不好接口了,於是道:「多個人疼帝姬是好事,可敬妃娘娘似乎忘記了誰才是帝姬的生母了。」見我只是不作聲,又陪笑道:「方才敬妃邀娘娘陪帝姬一同去喂魚,娘娘若去的話不是正能和帝姬多親近么?」

我心底發冷,道:「敬妃若真心邀我去的話適才一見我就會開口了,且她們去是母女情深,本宮去了又得生出多少嫌隙來,好沒意思。」小允子見我如此,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只管扶著我走。

背後悠悠然傳出一聲柔婉的呼喚:「姐姐――」

後宮-甄嬛傳5十六、情牽

我轉首,卻見安陵容從假山之後盈盈轉將出來,舉著一把象牙柄的小扇子持在腰邊,輕盈行了一禮,眉目含笑道:「莞妃姐姐好。」

她穿了一席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整個人似乎浮在一團綠朦朦的霧氣之中。安陵容原本就身量苗條,如今見清瘦,身子纖細得如弱柳扶風一般,不盈一握。

獨自相對的一刻,我原以為自己會將積郁多年的怒氣與憤恨一並爆發出來,至少會克制不住狠狠扇她一個耳光。然而事到臨頭,卻是微微含了一縷嬪妃相見時應有的矜持笑容,道:「許久不見,妹妹真當是貴人了。」

她以團扇障面,發髻上一支纖長的纏絲點翠金步搖閃閃明晃,映著象牙骨的扇子更是盈然生光。微一側頭,步搖上玉色小珠墜子和細若瓜子的金葉子亦跟著輕輕搖動,閃爍出明翠的波觳。

她笑得親切,「姐姐才是真正的貴人呢,原以為姐姐要飄零在外孤苦一世了,叫妹妹好生牽掛,不曾想峰回路轉,竟有了今日添丁添福的好時候。」

我不動聲色,只淡淡笑道:「哪里真有十全十美的好時候呢,做人總有不足之處。就如妹妹,即便今天身為貴嬪,掌一宮主位,想必也有意難平的時候吧。」

安陵容絲毫不以為意,只含羞帶怯,道:「陵容在姐姐走後替姐姐服侍皇上那么久,竟也沒有個一子半女,當真是陵容福薄呢。」她向我嫣然一笑,幽幽道:「自己的親生女兒成了別人的孩子,姐姐覺得如何?」

她的話中分明指向適才敬妃與朧月一事,想來她身在暗處已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輕笑出聲,「說起來朧月自幼不在我身邊,不與我親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相信做人總是有得亦有失,比起妹妹,我這個孩子或許懷得運氣了些。」

陵容依舊微笑如靜夜里暗自綻放的花朵,「有得亦有失么?陵容好怕姐姐得不償失呢。」

「嗯」,我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妹妹說得對。但比起有些人費盡心機卻盡失人心,只怕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陵容迅疾端肅了神色,靠近我兩步,纖白的手美若白魚,幾枚翡翠與紅寶石的金戒光芒晶瑩閃爍。她輕輕搖著團扇,帶著關切的口吻輕輕道:「姐姐說得極是。其實姐姐前幾日在翠微宮前差點滑落轎輦,妹妹也有所耳聞,幸好姐姐無恙,妹妹可真是捏了一把汗呢。」

她說的是「翠微宮」而不是「玉照宮」,我心下一動,已經明白過來,淡淡道:「妹妹的耳報神真快呢。」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過後來聽說連皇上也盛贊姐姐賢德呢。」

「妹妹到底是皇上枕邊心上一時一刻都放不下的人呢,連皇上不張揚的事妹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停一停道:「妹妹所指翠微宮——慶嬪是巴蜀女子,性子烈些也是有的。加之年紀輕難免一時糊塗,連皇上都舍不得責怪她,我少不得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姐姐真的以為是慶嬪做得么?」安陵容的語氣中微微驚詫,「周氏雖然得寵,卻也還沒有大膽到那個地步。姐姐細想去,翠微宮里誰與姐姐積怨已久了?」

我假裝凝神思索,猶豫道:「她哥哥歸她哥哥,她到底也不曾對我怎樣?」

陵容搖頭道:「姐姐心腸益發仁厚了。她哥哥一心想取甄公子而代之,她呢一直想取姐姐而代之,姐姐如何就不明白呢?」

我驟然凝眸於她,目中閃過一絲冷凝的疑惑,「她是皇後娘娘面前最得臉的紅人,妹妹如何敢在背後說這些無憑無據的話?」

陵容溫柔的雙眸黯淡垂下,「姐姐想問我是如何得知這些的吧?」她幽幽嘆息,含了一絲悲涼,道:「妹妹從前做過的錯事太多,見別人的錯事也多,有些事本是想爛在肚子里的。可是姐姐剛回宮就差點被人暗算,我如何還敢再隱瞞。」她帶著懺悔的口氣,低低道:「昔日之錯已經鑄成,妹妹只能再如今稍稍彌補了。」

「哦?」我微眯了雙眼,「這話我卻不知從何聽起了,皇上眼中妹妹最是溫順安靜,難道也曾做下什么見不得人的錯事么?」

「姐姐」,她滿臉愧悔難當,「姐姐這樣說便是不肯原諒陵容了。當日我知道姐姐的嫂嫂與侄兒在牢中得了重病,妹妹已讓近身太醫去服侍了,可還是保不住她們的性命。這些年來每每想到此事,我總是寢食難安,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換她們的命。姐姐……」說到此間,她忍不住哀哀啜泣起來。

夜幕降臨的瞬間,是傳說中人魔不分的時刻。在那一瞬間,連人的背影也會有類似於獸的形狀,天地間y陽之氣交混,群魔亂舞。而在今日的這一瞬間里,陵容哀哀的哭泣聽起來分外讓人心生憐意。

我長嘆一聲,低低道:「陵容,咱們也這么些年了……」

她哭泣,哀婉的聲音似受傷的杜鵑在哀鳴,「姐姐,我這輩子的罪孽總是贖不清了。」她深深欠身,「姐姐能夠平安回宮再得皇上憐惜,陵容已經欣慰不已了。陵容不敢奢望姐姐能諒解,只盼姐姐能平平安安誕下麟兒。」她見左右無人,又湊近叮囑了一句,「姐姐要萬事小心啊。」

她靠近的剎那,有熟悉的香味從她的身體傳來。我凝神屏息望去,她的衣帶上系了一個小小的金累絲綉花香囊,十分精巧可愛。

我應聲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自會小心。」

陵容點一點頭道:「宮中眼多口雜,陵容不便與姐姐久談。天色不早,妹妹先告退了。」

方至柔儀殿,浣碧一聲不吭跟著我進了內殿,也不許旁人進來,垂手默不作聲地站著。我看她一眼,溫和道:「有什么就說吧。」

浣碧按捺不住怒氣,悲聲道:「她假惺惺哭了兩聲,小姐你就又信了她么?」

我緩緩吹著茶葉,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我為什么不信她?」

浣碧又氣又急,道:「奴婢方才和她離得近,她那香囊里分明是……」

我以目光示意她噤聲,「你知道就好。」

浣碧疑惑,「小姐既然知道……」

我微笑,「你既知道她香囊里帶著的是什么東西,就知道她是苦心孤詣要做些什么。但她今日所說未必全是謊話,倒也有幾句可信。」

浣碧道:「小姐覺得慶嬪可信么?」

「說不上可信。只是在這件事里她的確無辜,不過是祺貴嬪拿了她宮里的石子兒來嫁禍罷了。若我真沒了孩子,慶嬪也逃不了干系,是一箭雙雕的事。只是她的算盤未免打得太滿,得意過了頭。」我冷下臉道:「我本還不想那么快對她動手,只是她既然自己找上門來了……」我喚進槿汐,「你去見了李長,他怎么說?」

槿汐低聲道:「祺貴嬪與安貴嬪都是皇後身邊之人,然而從來是面和心不和。如今皇後頗重視祺貴嬪,祺貴嬪入宮雖晚,也不是最得寵,卻已經和得寵多年的安貴嬪平起平坐了。」

我嫌頭上珠釵累贅,便叫浣碧換了家常的通花佩戴,道:「祺貴嬪不算失寵,然而較於安氏性子更淺薄張揚些,換了我是皇後也會覺得祺貴嬪更容易駕馭。安陵容在皇後眼里最大的長處就是家世寒微便於控制,然而安比槐如今因為女兒的緣故也是一方知府了,那安陵容的身世也再不算卑微。而她生性y狠、城府頗深,與皇後是一路性子的人,我看縱使是皇後也未必能將她完全掌控。」

浣碧哼了一聲,輕蔑道:「這些人蛇鼠一窩,也有這樣內斗的時候,真是痛快!」她停一停,「那小姐准備怎么做?」

我褪下護甲,將十指泡在加了玫瑰花的熱水里浸泡,道:「祺貴嬪在皇後身邊就是阻礙安陵容進位的一塊絆腳石。想來祺貴嬪也看不起安陵容的出身,二人不和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安陵容既特特來告訴了我祺貴嬪要害我一事,我也不妨泰然受之。」於是低聲叮囑浣碧幾句,道:「你去告訴晶清,叫她轉告慶嬪就是。」

浣碧應聲而去,槿汐在旁服侍我浸手,道:「皇上晚上過來,娘娘也該准備著了。」

我面無表情道:「有什么好准備的。」

槿汐見我如此,道:「奴婢方才聽小允子說了帝姬對娘娘生疏的情形,也難怪娘娘要生皇上的氣。」

我攥緊盆中的玫瑰花瓣,森然道:「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孔夫子的話當真是通達世情。」

槿汐用柔軟的毛巾為我包裹住雙手,輕聲嘆息了一句。

待到玄凌來時,我已經換了一身家常的鵝黃輕羅長裙,自胸前一直逶迤而下,肩上披了一件軟羅織金平綉榴開百子的肩帛,倚在貴妃長榻上悶悶剝著石榴吃。

玄凌扳過我的肩道:「前幾日吐得厲害,連膳食也懶得用,今日可好些了么?」

我勉強微笑道:「多謝皇上關心,已經好多了。臣妾因為天氣熱難免消減些飲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玄凌見我眼圈紅紅的,忙道:「好好的竟紅了眼圈,誰叫你委屈了?」

我忙笑道:「誰敢給臣妾委屈受,不過是臣妾自己想著傷心罷了。」

玄凌道:「你懷著身孕難免多想些。明日朕就叫敬妃把朧月給你送來,有孩子在身邊,你也笑一笑高興些。」

我不聽則已,一聽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皇上何必說這樣的話叫臣妾戳心。朧月與臣妾雖為母女卻並不親近,如何肯到柔儀殿來,來了也不過哭鬧而已。」

玄凌不由得不快,俊朗的面頰上如罩了一層y翳之雲,道:「敬妃一向懂事,如今也糊塗起來了。朧月到底是你生的,她怎么也不好好教導了送回來。」

我有瞬間的愕然,他竟以為朧月今日對我的生疏全是敬妃之過,於是輕聲道:「皇上何苦責怪敬妃姐姐,多年來她照顧朧月盡心盡力,也難怪朧月會視她如母。」

玄凌愣了一愣,好聲好氣道:「那明日朕就好好管教朧月,讓她盡快與你親近,可好?」

我埋怨道:「強扭的瓜不甜,皇上又何必和小孩子作氣,反傷了父女之情。」

玄凌無奈,苦笑道:「那嬛嬛你待如何?」

我一急,伏在他懷中啜泣道:「若臣妾知道,也就無須這樣苦惱了。」

於是一連兩日,我飲食消減,悶悶不樂。玄凌一會子叫人來表演歌舞雜耍,一會子親自來講笑話與我聽,一會子又叫人進了時新的瓜果貢品來,一會子又叫眉庄、陵容來給我解悶,我始終是不展笑顏。

到底還是李長提醒了一句:「娘娘一人在宮里難免思念家人,帝姬既然不親近,皇上不如讓她見一見別的家人,若見了面疏散了心腸,倒也好了。」

玄凌道:「莞妃的父母都在蜀中,一來一往就得多少時候。」

李長悄悄道:「皇上忘了,娘娘的兄長正在京中醫治呢,皇上不是給安排了么。」

玄凌略略躊躇,道:「甄珩神智失常還未痊愈,朕如何能置莞妃於險地,萬一他傷了莞妃和她腹中的孩子該如何?」

李長道:「甄珩雖然神智失常,但經太醫治療之後很是安靜,並不吵鬧。若娘娘兄妹相見,保不齊還對他的病有益呢。莞妃娘娘見了兄長也心安了,左右是大家都好。」

槿汐將玄凌與李長這一番話轉述給我聽,道:「娘娘不必再生氣了,皇上已經應允明日送娘娘出宮去見公子呢。」

我啜著安胎葯,緩緩道:「若不如此任性上一回,恐怕我總見不到哥哥了。」我微笑看槿汐,「有你和李長,我也安心省力不少。」

槿汐臉上微微一紅,道:「奴婢與他也不過是略盡心力罷了。」

我笑道:「盡不盡心力也罷了,李長待你好就好。」我握住槿汐的手,道:「我總覺得是委屈了你。」

槿汐倒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左右奴婢和浣碧姑娘不一樣,是一輩子不出宮的。即便有了恩典出宮,這輩子還能找到什么依靠呢,與李長也不算太壞。」她停一停,「娘娘今日好生休息吧,明日這一天還辛苦呢。」

次日一早我照例給皇後請安過後,回宮換了尋常服色,坐著一頂小轎從角門出了宮去。

李長歉然道:「委屈娘娘坐這樣的轎子,只是娘娘這回出宮是沒有過了明路的,咱們只悄悄兒的去悄悄回來,神不知鬼不覺的。」

我笑道:「一切有勞公公安排就是。」

於是一抬小轎穿街走巷,大約一個時辰功夫就到了。下來卻見一座青瓦白牆的小院隱匿在鬧市之中,十分清靜。看護的院丁聽見聲音,迎出來道:「顧小姐來了嗎?」

李長使一個眼色,小廈子一巴掌拍了上去,喝道:「胡說八道什么,是貴人來了。」那院丁捂著臉頰縮在後頭,小廈子問,「卜太醫呢?」

卻是一個半老的太醫迎了出來,見了李長慌忙行禮。李長忙道:「不用多禮,是貴人來看公子。」

他忙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禮,道:「給貴人請安。」我此時披著一件兜頭的青紗綉桃花兜頭披風,整個人隱在里頭,只點了點頭徑直跟著卜太醫進去。卜太醫陪著小心道:「公子已經好多了,飲食如常,身子也健壯起來,只是神智還未完全清醒過來。」說著引了我到一間小房子外,指著里頭道:「公子就在里面。」

我見屋子的門窗上都上了鐵欄,里頭黑黢黢的如牢籠一般,不由急道:「不是說他不傷人么,也很安靜,怎么還弄得像牢籠一樣。」

卜太醫陪笑道:「雖然不傷人,但還是這樣安全些。」

我只不作聲,睨了李長一眼,李長叱道:「胡說!既不傷人還防誰呢,好好的人這樣關著也關壞了。」於是道:「還不把門給貴人打開。」

卜太醫慌忙開了門,道:「里頭氣味腌臢,貴人小心。」

地上鋪的全是稻草,想是經過了梅雨季節也沒換過,有些潮濕的氣味,幾只小小的黑蟲子在稻草間爬來爬去。屋子里就一張小圓桌子和一張木板床,桌子上放著些吃食和半碗沒喝完的葯。哥哥就坐在木板床上,呆呆望著屋子里唯一一扇開在房頂上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