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部分(1 / 2)

向晚時分貞妃來看望我,我閑來無事,與她執了棋子黑白相對,北窗下涼風如玉,吹起殿中湘妃竹簾青青,傳來連台下片片荷香清遠,遠處數聲蟬音,稍燥復靜,我執了白子沉吟不決,揉著額頭道:「也不是第一次有身子了,不知為何,此次總覺得特別煩躁難言,神思昏虧。」

貞妃一襲玉白綃衣,清雅宜人,:「姐姐有孕以來接二連三受了許多委屈,難免分心傷身,損了元氣」她眉心微蹙「姐姐可知道姜式身邊那位荷香小宮女死掉了。」

我隨手落了一顆棋子「怎么死的?」

「皇上下旨用了重刑,那宮女說是平時姜式苛待她,與荷香兩人動輒對她打罵呵斥,她才發了狠下麝香害姜式。」

「那是胡說」,我一嗤「我還是那句話,小小宮女,哪里來這樣貴重的麝香,又是誰給了她這樣的膽子,敢謀害聖上寵妃,她真的活膩了嗎?」

「皇上也是不信,再審時更用了重刑要問誰指使的,連鑽手指的竹簽子也扎短了好幾根。那小宮女熬不過刑,咬舌自盡了。結果再查下去,在和姜氏一同入宮的才女劉氏那里找到了一模一樣的麝香,劉氏一向對姜氏得寵最有怨言,家中本也有些財勢,內務府的人便抓了她去應差事。」

貞妃心軟,不覺微露憫色。我低首彈一彈指甲,「妹妹也不相信是劉氏做的嗎?」

「以假亂真,混淆黑白,素來是半日宮中之人最擅長的。」

「可憐了劉氏,一進慎刑司的刑房,便是出來也成個廢人了。」我眸中深顯不忍之色,悄悄靠近我,「我心里揣測了半日,那一位是皇後自己舉薦入宮的,會不會是她……她可有這樣狠心嗎?」

我怡然一笑,贊道:「妹妹素來聰明。」

花宜和品兒手中握著尺把長的翠綠蕉葉扇,一下一下地扇著風,花宜悄悄嘟囔了一句:「祺嬪跟了她半輩子,到死還是沒有過孩子,娘娘可曾記得皇後賞她的那串紅麝串,是人帶著都不會有孩子。」

貞妃面色一變,指尖一松,一枚黑子便乍然落了下去。我一笑:「妹妹錯子兒了。」

她郁然一嘆,「這些年我冷眼旁觀,總以為自己是猜錯了。」

「妹妹耳聰目明,心思細膩,必定不會只憑猜的。所以妹妹顧得好二皇子,我也請妹妹幫忙看著瑛嬪。」

她輕輕一嘆,「我盡力而為吧。」她托腮良久,轉了話頭道「姐姐還不肯理皇上嗎?午後皇上在我那兒愁眉苦臉得很,其實這些事也怪不得皇上。」

「是怪不得皇上,可人在其中,自己親臨了這些事,做不到不怪皇上。」我莞爾一笑,「妹妹別舍不得,一縱一收,我自由分寸。」

目送了貞妃回去,我拾起一把團扇輕搖,道:「槿汐,陪我去給皇後請安吧。」

槿汐望一望星子明亮的夜色,笑道:「娘娘勿要勞動了,這個時辰皇後怕是要睡下了呢。」

「你以為她會睡得著嗎?」我凝望夜色下重重殿宇宮闕,輕聲喟嘆。

至鳳儀宮時依舊有燈光點自昭陽殿內殿的窗格露出,仿佛不經意露出的是一星半點心思,讓人探尋。

迎出來的是繪春,她揚眉驚詫,「是淑妃娘娘,這么晚了。」

我一笑,」皇後娘娘不也還沒睡嗎?夏夜熱得難熬,本宮來陪娘娘說說話。」

繪春知我是有身子的人,並不敢攔,只得畢恭畢敬引了我進去,一路仔細為我看路,生怕我借機在昭陽殿生出什么事故來。

昭陽殿大氣開闊,南北長窗對開,涼風徐來,紗幔輕拂,清涼飄逸宛如仙境。皇後穿著家常香色衣裳在北窗下納涼,她面朝里倚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貴妃塌上,剪秋一壁為她打扇,一壁喁喁向她低語著什么。

聞得我來,皇後尚未轉身,剪秋先是一震,忙立起身來向我行禮問安。我吩咐了剪秋起來,笑道「連著兩日見了剪秋姑姑,才曉得什么叫前倨後恭,判若兩人。」

剪秋略顯尷尬,旋即一笑,不卑不亢,「奴才也是對什么人做什么事,那日淑妃身在嫌隙職中,奴婢也身不由己,還望淑妃寬宏大量不與奴婢計較。」

他恭恭敬敬扶著皇後坐起來,皇後也不看她,只緩緩攏著頭發向我道:「對什么人做什么事說什么話,淑妃言傳身教也教了剪秋不少,難得有機會,她也該學以致用,才不枉費淑妃素日的教導。」

「皇後娘娘客氣了」,我盈盈笑,「剪秋每日伺候在皇後身邊,自然受皇後耳濡目染最多,怎會有臣妾的教益,臣妾不敢妄自居功。

即便是夜來獨自納涼,皇後也是服飾整齊,頭上雖未用任何釵環,卻依舊把一個最簡單的平髻梳得油光水滑,紋絲不亂。

皇後的目光徐徐打量著我的小腹,「淑妃有身孕了,怎么還深夜出來走動,小心身子為好。」

「有勞皇後關心,臣妾想起有身孕後還未來向皇後請安,所以即便夜深露重也要趕來。皇後是中宮之主,臣妾不能失了禮數叫宮中嬪妃群起效仿。」我平視皇後,淺淺笑道:「何況自選秀以來皇後自損兩員大將,臣妾也怕皇後心痛到難以入眠,所以特來安慰。」

皇後半倚在榻上,靠著一個塞滿了菊葉和粟米的蠶絲靠墊,微微一動,便有「沙沙」的聲音。她溫然微笑,「淑妃說話越來越有禪機,大約是心機深沉之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本宮竟不明白,可別是淑妃有了身孕歡喜得說胡話了。」

「皇後聖明,既然皇後要把臣妾的話當作胡話來聽,臣妾就當是說胡話給皇後聽罷了。」我揀了瑪瑙盤中剝好的石榴子吃了幾顆,「選秀之前,皇後娘娘一定費盡心機才找到兩位與純元皇後有幾分相似的瓊貴人和溫柔嫵媚的姜氏,皇後娘娘其實也很明白皇上喜歡(?)樣的美人,才能投其所好一擊即中。至於皇上越看重瓊貴人娘娘越高興,既然期望如此之高,突然失去又怎會不勃然大怒呢,臣妾很佩服娘娘如此善於探知人心,臣妾實在是自愧不如的。」

「淑妃客氣了。本宮也自愧沒有淑妃這般機巧百變,又福澤深厚。那日妹妹如何在皇上面前將姜氏小產之事與自己推脫得一干二凈,本宮雖沒有親眼目睹,然而剪秋回來告訴本宮,本宮也能想見淑妃巧舌如簧的本事。」

「皇後能這樣想就是臣妾的福氣了,原來臣妾巧舌如簧可以安慰娘娘,也無需娘娘為小媛失子一事費盡心思,只是折損了娘娘千辛萬苦尋來的兩位妹妹,臣妾也萬幸沒有被j人暗算,思來想去,除了感謝皇後福澤庇佑之外,竟是無人可謝。倒也為娘娘心疼,這筆買賣,只怕是娘娘虧損了去呢。」

皇後淡然一笑,理一理衣襟上攢珠流蘇,「本宮不是生意人,不懂得做買賣,所以也不知何謂虧損何謂賺取。只是淑妃應該明白,做人做事不要因一時之事得意滿分,宮中之事恰如天氣萬變。譬如昨夜一場風雨,僥幸雲開月明,只是並非日日都有如此好天氣,如此好運氣。」

我嫣然而笑,盈盈掬一禮,「皇後教導的是,所以不見皇後一面,本宮又如何心安好睡呢。恰如娘娘所言,來日方長,那么臣妾今日先告退,以後再來向娘娘請安。」我福了一福,欠身離去。

才走幾步,忽然聽得身後身後沉沉一句——「莞莞」。那聲音極冷毒,似有無線怨恨,全凝在這兩個字上。

雖然是夏夜,我仍被這語氣中的森冷激得一個激靈,明知她喚的未必是我,卻忍不住停下腳步駐足躊躇。

皇後的笑影如同鋒銳的劍氣寒氣煞人,一字一字道:「這么多年,你以為他那一聲聲『莞莞』叫的是你?」我紋絲不動,只垂下眼瞼看著裙交上密密匝匝的團花刺綉,哪么密的針腳,直纏得心也透不過氣來,一絲一線的勒上去,勒到心底麻木,麻木得泛起涼意。

我轉身,忽地抬起頭視著皇後,嘴角凝聚成一個無比甜美柔和的笑顏,緩緩道:「我知道。」

她微微冷笑:「你果然知道。」

「那不是我,也不是你。這個後宮里,從來沒有別人,只有她一個,他心里,也是如此,永遠只是如此。」我的聲音不大,卻足以在這個花香熏然的庭院里讓皇後聽清我所有的言語,皇後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強自鎮定道:「本宮和你們不同,本宮是皇後,是天下之母!」

「皇後又怎樣?天下之母又如何?這個宮里所有的女人都在斗,拿心機斗拿時間斗甚至拿命斗,誰也不例外。你以為我們會贏?錯了,所有的人永遠都只會輸,半分贏面也沒有。任憑你死我活,斗得過活人卻斗不過死人,我們一生一世也斗不過死了的純元。這後宮里唯一得敵手,從來就只有純元。」嘴角凄微的笑凝結得僵硬,像開在秋風頹敗的花朵,「其實這個道理皇後比我更明白,何苦又再自欺欺人。」

皇後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身子一軟,重重跌坐在座上。

我盯著皇後道:「我很像她嗎?」

她目光中如同凝結了寒霜冰雪,仿佛要把我整個人都凍住。我和她,整個大周後宮最顯赫的兩個女人,這樣對視了許久,她才搖一搖頭,「你們長得並不像,只是你站在那里,無端端就會讓人覺得是她。」

我戚然一笑:「可是,我並不是她。」

皇後輕輕頷首,手腕上一串素金絞絲鐲子在月光下閃爍著清冷寒意,她微露倦怠之色,復又睡下,背對著我,「本宮也要歇息了,不睡好每夜的覺,哪有精神日日看淑妃的如花笑靨呢。」

連著數日,玄凌連連賞下無數奇珍異寶示好,又一日七八回地遣了李長來問我安好。我只淡淡應對,也不甚理睬他。累得李長捶著腰向我打躬作揖,「娘娘就當是心疼奴才吧!奴才還有旁的差事,也一日七八回地被皇上當磨心使,奴才自個兒這身子也受不了了。」

我舀了燕窩慢慢吃完,方笑道:「這話,你自己回皇上去。本宮也不樂意一日七八回的見你這愁眉苦臉。」

「奴才哪敢呢!」李長討饒道:「娘娘避著皇上不肯見,皇上每回見了奴才都要問上許多話來。」

「那你便去回皇上,不必費心賞下那么多東西來,本宮都不喜歡,全退回去吧。」

李長苦著臉道:「那可更不成了,皇上瞧奴才這點小事也做不好,肯定要殺了奴才呢。」

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皇上這樣看重本宮是不壞,可同樣有身孕的瑛嬪只怕會吃心呢。」

晉封瑛嬪的旨意在次日午後傳遍六宮,因著身孕的緣故,江沁水循例被晉封一級,升為從四品五儀之首的婉儀,又被遷出玉屏宮,獨居芳心院養胎。

午睡醒來沐浴後,身上玫瑰花浸泡的香氛還未散去,我便前往芳心院去看望江婉儀。芳心院與貞妃的空翠殿相距不過百步,離欣妃處也近,是座極清凈雅致的宮院。

我入芳心院時還是午後時分,炎熱的暑氣被院中鋪天匝地的仿芷藤蘿一隔,只覺清涼愜意,別有天地。連偶爾從枝葉縫隙間落下的星星點點日光,亦是帶來溫柔氣息的橙色小光

暈,我笑道:「怪道叫芳心院,原來好處皆在這芳芷藤蘿上。」

迎出來的碧禧是沁水的貼身侍女,原是太妃身邊伺候的人,因而極是得力,她陪笑道:「是呢。搬過來前奴婢已問過太醫,太醫道這些藤蘿香花皆是靜氣凝神的,對養胎格外有益,要多謝皇上和娘娘擇的好地方呢。」

我扶著她的手進去,隨和問道:「你們小主呢?」

她微微顯出憂色,「自打有身孕後就悶悶不樂的,現下在里頭逗鸚哥玩呢,娘娘也勸勸咱們小主吧,這樣悶下著是要傷了孩子的。」

我心下疑惑,「可是因為想家嗎?」

「說不上來,也不是很像。」碧禧憂心忡忡的樣子。

「好了,」我安慰道:「宮里是非多,難免你們小主有不高興的地方,本宮自會好好勸解她。」

碧禧悄悄兒引了我進去,院子里靜靜的,一只丹頂鶴縮著腳在大卷翠綠的芭蕉下睡得正酣。廊下一溜放著時新花卉,多是潔白的香花,馥郁雅潔。青花缸里粉色碗蓮開了兩三朵,地下游著幾尾大眼紅泡金魚,尾巴一搐,恰如一把紅綢羽扇迤邐拖開。江婉儀綉衣錦裳,雲鬢高攏,依著美人靠坐著,抬頭百無聊賴地逗弄著鍍金架子上那只活潑的青綠相間、黃腹紅嘴的鸚哥。

「婉儀。」我柔聲喚她。

她不意是我來,驚惶地轉頭,頰邊猶有淚痕未曾拭去。我心下疑惑,含笑拉了她坐下,道:「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妹妹以後可別這樣了,幸好是本宮,若叫別人看見豈非無事也要生出許多是非來。」

她急急忙忙試干凈眼淚,勉強笑道「多謝娘娘關心,是賓妾太不小心了。」

我一壁打量她新的住處,一壁問道「住的還習慣嗎?宮人們伺候的可上心?內務府一應照應的是否周全?」

她垂首謹慎「有娘娘照拂,皇上也很關心,一切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妹妹為何總是人前歡笑,人後傷心?」

「沒有啊。」她掩飾著笑道「賓妾只是思念家人而已。」

「是嗎?」我看著她,仿佛不輕易道「今晨去向庄和德太妃問安,本意請妹妹的家人入宮陪伴,誰知太妃告訴本宮,妹妹早年入府便是孤兒,家中已無一個親人,不知妹妹思念的家人是誰?」

她面上一驚,臉上的血色迅速退得無影無蹤道「因為家人早亡,所以……所以思念家人。」

我伸手扶一扶她的額頭溫柔道:「妹妹受驚了吧,所以神志糊塗說起胡話來了。」我停一停,看向她的目光已經有了探尋的意味,「這都怪宮中守衛的羽林郎不好,不能護的妹妹周全,連讓妹妹心安也做不到。」

「娘娘說什么?」她突然站了起來,惶恐的睜大了眼睛,極力想擠出笑容來,「娘娘說什么羽林郎,嬪妾半句也聽不懂。」

15、鳳簫吹斷水雲閒(下)

我見周圍無外人,也收斂了笑意,「前幾日偶爾聽瑃嬪說起,妹妹有孕後宮中的羽林郎格外盡心,常常在玉屏宮外巡走。瑃嬪心眼兒小,還以為是皇上特意囑咐,所以格外羨慕。幸好她沒有拿這話去問皇上,否則皇上自個兒也要疑惑起來了,幾時下這樣的旨意呢?所以只好本宮替皇上承了情,告訴瑃嬪是本宮囑咐他們去的。自然話說白了,本宮著話時承情,也是擔了黑鍋,妹妹說是不是?」

沁水滿面紫漲,而後燒得都透明了,低地道:「嬪妾並不知情。」

「你自然不知情。」我看她一眼,伸手佛去她耳邊垂落的碎發,「你若知情,也不必以如上林苑便目光游離似要尋人,早知他時常砸u你宮外,豈非走出去就能想見。」

沁水驚得連連後退兩步,「娘娘怎知?」

我覆手於膝,意態閑靜,「一個人若發現了蛛絲馬跡起了疑心要查下去是很簡單的事,何況出賣自己心思的,往往是自己的眼神。你還記得那一日六王帶靜妃入宮請安,你神思恍惚地看的那個躲在冬青樹後的羽林郎是誰?」

七月尾的天氣,懊熱到難以言語,紫奧城的天空也是如此寂寞,連白鴿也沒有了飛翔的白翅。整個碧藍的天空也熱得像要淌下汗來,而我眼前聖上新寵江婉儀,卻冷汗涔涔如雨下。

「皇上擇給你的芳心院清涼宜人,妹妹不至於會出這樣多的汗。至於那個人是誰,不必妹妹告訴本宮,本宮自然知道他是誰,也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我拂袖離去,「妹妹只需管好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安心養胎。其余的一概不用妹妹來c心。」

藤蘿寂寂,垂地無聲,因著沁水生性喜靜,周遭數來少有宮人陪侍,連近處的蟬也被宮人們粘走了。這樣靜,靜的仿佛不是在天光下,不是在這紫奧城里。

「娘娘,娘娘!」她死死拽住我的衣衫,忍不住淌下淚來,「嬪妾求你,球你不要殺了陸離,不要!不要!嬪妾管得住自己的眼睛,管得住自己的嘴,娘娘放心,但求娘娘不要殺了他,嬪妾已經知錯了!」他痛哭失聲,目光似垂死的小鹿哀意叢生,「嬪妾知道自己無用,優勢忍不住會去看他,可嬪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嬪妾害怕,好害怕…………嬪妾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守得好辛苦!娘娘………………。」她忽然畏懼地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肚子,死死不乏以言,只是垂淚不已。

我的心疑惑不定,見她如此,驟然清明過來!我簡直不敢相信,一時不敢遲疑,一把拉起她便往堂里走。

芳心院的內堂布置得極舒適雅致,窗下一溜長桌上堆滿了玄凌賞下的古玩珠寶,猛然瞧見,定會閃花了眼睛。然而那些東西只是那樣堆放著,絲毫沒有人把玩過的痕跡。

芳心院沉香繞繞,華幕低垂,說不盡那光搖珠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做宮,可江沁水的心並不在這里。

我方坐下,她腿一軟跪倒在我面前,我抑制不住心底的驚愕與驚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你腹中的孩子。。。。。。」

她啜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陸離自幼與我一起在九王府長大,他是九王的陪s,而我是王府的舞姬,雖然從前我們社么都沒說過,可我和他都明白的,只要不離開九王府,咱們總會在一起。誰知兩年前他被九王府的教習送入宮城了羽休郎,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辦法了,羽林郎是不能和王府中的人再來往的,更何況是娶王府的舞姬為妻,不久,六王的側妃與各府商議挑選佳麗入宮,我也被德太妃選中,送入宮中。入宮後沒多久我就遇到了陸離,那時他已是皇上看中的羽林軍,可以在紫奧城內城守衛,我不能影響了他的前途,所以彼此一直忍耐,未承相認。那一晚我奉旨去儀元殿侍寢,熱月里冬寒剛下過大雪,誰知我的轎經過永巷時永巷積水未除冰凍三尺,幾個抬轎的小內監和碧禧都摔傷了,連我也扭傷了腳,一時又尋不到人。天寒地凍,我既擔心皇上得不到消息要怪罪,有擔心即便前去也無法侍寢,正氣急交加的時候,我遇到了巡夜的陸離。他幫我請人去儀元殿回稟了皇上,其實那時珝嬪和瑃嬪已被召往儀元殿侍寢了。他又幫忙請守夜的永巷內監照看碧禧和小內監,我的腳傷部輕,他便背我會玉屏宮請太醫診治。本來太醫應該很快到來的,可是。。。。。。」

我接口道:「我姐的那時候太後病勢反復,宮中太醫盡數守候在頤寧宮中,並無空閑之人。」

「是。我不敢前往頤寧宮驚擾太後,又。。。。。。實在貪戀與他相處的時光,。所以,所以。。。。。。」她的眼簾輕輕垂下去,像倦了的雲朵,簾外的朵朵火紅石榴映著同樣的石榴色的紅暈慢慢飛上了她的白凈的雙頰。唇角一絲笑意,似悔非悔,似喜還羞。

「你瘋了。」我心中頹然,低低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