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2 / 2)

「誰?」余杏香豎起耳朵,像獵犬般的警覺。

源賴安臭眉沒解,很確定的說:「前兩個星期不是有學生來過嗎?我想一定是那個可惡的家伙干的。」

「是嗎?學生的惡作劇嗎?」口氣雖然不是全然的確信,但余杏香臉上僵硬的線條顯然柔和了許多,似乎放下心來。

那家伙!源賴安在心里咕噥咒罵一聲。想起王米夏那撇嘴流氣的神態,甚至叼著煙的放浪模樣,暴躁的劍眉鎖得更緊。早知道她偷偷摸摸干了這等事,就算她當著他的面脫褲子,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她。該死!那家伙鬼主意一堆。那種三流白痴學生正經事不會,就光只會干這些偷j摸狗的勾當,難怪腦袋裝的全是一堆豆腐渣……

「你怎么了?小孩子惡作劇嘛,不必跟他們計較。」

「唔。」源賴安支吾著含糊帶過去。的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個惡作劇,但一想到他還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和精神在這些白痴兼三流的笨蛋身上,他就無法不牽怒。

他很想拋開一切羈絆的,偏偏——

「我得走了。」他彎腰撿起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鑰匙。

「別忘了,晚上一起吃飯。」余杏香倚在門邊,堆滿美麗的笑靨。

愛情這回事,一個人愛一個人多一些,就注定姿態要比對方低一些。她確定源賴安是愛她的,為了她,他願意擱淺自己的夢想——不,是放棄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要安穩,安穩甜蜜的兩人世界。她會一步一步的讓它實現。

她抬抬頭。天空好藍。什么星星!也比不過陽光下的一粒塵埃。她轉身走進屋內,將那台礙眼的望遠鏡隨便的挪靠著牆壁,嘴里哼著歌,愉快的打掃起來。

「你這家伙,是什么意思!?」所謂冤家路窄,好巧不巧,他才離開辦公室,就遇到這個混蛋王米夏。

「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王米夏白白眼,用力甩開他的手,一臉楣透了。

源賴安這瘋子突然這樣冒出來,狠狠地攫住她,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怎么會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源賴安沉著臉,塗滿天蠍的y毒。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少裝蒜!你故意在我襯衫上留了個口紅印,你這個豆腐腦那么快就忘記了嗎?」

原來是這回事!王米夏心里嗤嗤笑起來。終於發現了呀!看樣子大概引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波,否則他的表情不會那么臭。但也不一定,他本來就挺沒風度的,就算沒事也不會給什么好臉色。

「嘿,源先生,你自己四處拈花惹草沾野香,不要到處亂栽贓。」她擺出一張最無辜純潔的表情。

「哼。」源賴安打鼻子冷哼一聲,根本不吃這一套,脾性里有一種怪異的執著,認定了是她搞的鬼,就是不聽她的狡辯。他傾身向她,接近——不,根本是威脅,說:「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對我玩任何花樣,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喲喲喲,這是為人師表該說的話嗎!?好一副流氓的口吻,王米夏斜睇他一眼,冷眼打量他。不是她偏激,她老覺得源賴安這家伙心理有問題,乖戾又不正常;瞧,這不就是了!?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源賴安猛然抓住她手腕,咬著牙,壓低了嗓音,狠狠瞪著她,頗有一種魅獸的狠勁。

時而有同學三三兩兩的從他們兩旁經過,都睜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他們猛瞧。從他們那種怪異的眼光中流露出的訊息看來,很不幸的,他們似乎正在演著一場暖昧的煽情劇。王米夏沒好氣地翻個白眼,要死不活的說:

「聽到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拉拉扯扯的?」

源賴安凶狠地又瞪她一眼,才放開她。

她揉揉手腕,悻悻的摸摸鼻子,移動腳步往前走開。源賴安本來就要離開的,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你干嗎跟著我!?」她橫他一眼,很不友善。

「誰跟著你了!?」他也沒什么好臉色。就這么一條路,他不往這邊,要往哪邊!?

她索性加快腳步走出校門。但不管她走得多快,源賴安始終閑閑地跟在她身旁,不明就里的人還會以為兩人腳步真一致,配合得真好。

「你干嘛老是跟著我?」這回卻換源賴安忽然停下來,不耐煩的皺眉瞪著她。不管他走快走慢,怎么老是甩不開這個頭腦都是豆腐渣的白痴。

王米夏氣愣住。因為錯愕得太厲害,反而說不出話,啞口無言干著眼瞪著他。

「你——你——」她覺得舌頭好似打結,口吃了半天,才排除萬難的吁了一大口氣,說:「因為我崇拜你,仰慕你,可以吧?」

「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有的白痴在說的話,離我遠一點。」

她是很想離他遠一點,這家伙,神經有毛病。走了一小段路,她往另一條岔路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存心撩撥似,一副痞子的神態,說:

「你愛她嗎?我是說你的女人——喔,那是一定的吧。你都怎么表示你的愛的?親她?摟她?還是抱她?你怎么跟她湊在一起的?你們親熱時,她都是閉著眼還是張著眼?你覺得她性感嗎?夠挑逗嗎?」

她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源賴安聽得很清楚,天真的語氣下,藏著邪惡的表情,加上臉上流氣的笑容,無辜里滲著一點猥褻。源賴安額上冒出凶惡的青筋,欺身想抓住她,她敏捷地往後一退,笑吟吟地對他擺擺手,說:

「你不必回答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只是讓你做個參考。」

她又嘻嘻一笑,笑得簡直可以出水,再擺個手,轉開身。但才剛轉身,停了兩秒,她立刻又轉過身來,朝著有些莫名其妙的源賴安走去,拉住他,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走開。

「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源賴安很不客氣的甩開她,回頭看了一眼。兩個穿xx明星高中制服的男孩站在公車站牌旁,目光時而掠向他們那所三流破高中。兩個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畫,引起很多的注目。

王米夏蹙蹙眉,僅淡淡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往前走,走得很快很急。她暫時不想再見到葉維廉,更何況還有那個麥少冬。那個麥少冬瞧她跟蛋皮一樣扁,她才不想沒事找氣受;還有葉維廉,她已經不是小學三年級的小女孩了,很難再像小學生那樣,吵吵架又和好,一輩子兩小無猜。更何況,問題不在這里——

「喂,你——」源賴安趕上她,抓住她肩頭。

這纏人的家伙!王米夏小心的回頭,確定這個角度葉維廉看不到她,才撥開源賴安的手,說:「是誰叫誰不要拉拉扯扯的?」

源賴安沒理會她的挑釁,懷疑的盯著她,說:「你剛剛怪怪的,說,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煩?」

王米夏揚揚眉,一副「干你p事」的不以為然。想跟她擺師長的架子?省省吧。

「你知道嗎?源先生,我一直覺得來教書的都很聰明;聰明的人不會管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所以嘍,責任感不必那么重,我們都已經離開校門了嘛,不必覺得對不起你領的薪水,反正納稅人的錢被污的還不是白白被污。喏,就這樣了。」

她流氣的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管他是什么反應,舉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將他丟在門外。

黃色的計程車如子彈般的沖爆開,揚起漫天的塵埃。那塵埃沾著黃金色的太陽光,漫空飄灑,猶如星體爆炸的殘屑,那星星的碎片。

源賴安下意識的伸出手,想盛接一點星辰的碎屑。但很快的,他感覺到自己行為的愚蠢,不禁失笑起來,不明白自己究竟中了什么蠱,做了什么傻事。

笑著笑著,他突然重重嘆口氣,似乎很無奈。然後仰高起頭,注視著天空。現在這一刻,在他頭頂的天空中就有無數的星辰在閃爍,只是,地上的塵埃和光線太濃厚,遮掩去了星球的光芒。

他真的不懂,難道面對一片璀璨的星空的感動,會比不上一份朝九晚五,所謂安穩的工作!?他知道他在「作夢」,而余杏香要的是「生活」。差別也許就在這里,但——

「狗屎!全都是一堆狗屎!」他狠狠地踢開腳旁那文明的垃圾。

第八章

熱天午後,除了打打瞌睡,似乎再也沒有其他事好干。躲在冷氣開放的速食店里,仍然讓人覺得昏昏欲睡,除了漢堡、可樂和薯條,和一堆吵得要死的重金屬搖滾樂,日子相對的平淡。

王米夏支著下巴,隔著窗,百無聊賴的看著街上忙忙走來的行人。桌上攤著一份看了一半的報紙,上頭巨大的篇幅聳動的介紹著情人七夕最佳的餐館和風景去處。

是的,七夕。夠白痴的一個日子。

「唉,米夏,你看這個——」賀瑤子興致勃勃地指著報上的情人節特輯報導。

她不感興趣的瞄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掉向窗外。

七夕情人何處去?報上說,可以到摩天樓過個高空浪漫別致的夜,xx山看夜景也不錯,氣氛適合,還有還有,最重要的,找個山巔小涯看看牛郎和織女——更浪漫的,去看流星雨。英仙座流星雨最大期正逢七夕,一小時有一百多顆的流星從天際劃過,像閃爍在夜空的一百萬顆鑽石。

「哇!流星邪!」賀瑤子看得好心動。

「是嗎?」王米夏還是一副不感興趣。拿著吸管攪攪幾乎化成一攤水的可樂。「你拉我來這里做什么?可樂難喝死了,漢堡夾的全是一些老母jr。」

「天氣這么熱,來吹吹冷氣也好,反正你也沒什么事。」賀瑤子大大的眼睛盛滿了秋波,嘴唇沾了蕃前醬,紅得一副鮮艷欲滴的樣子。

這倒稀奇了,王米夏不可置信地看看她,語帶嘲諷說:「我是很閑沒有錯,不過你怎么會有這種美國時間?你最近不是都很忙嗎?一下課就跑得不知人影。」

最近這些時日,賀瑤子不知突然著了什么熱煞,總是形色匆匆,而且神秘兮兮的。問她她也不肯說,一次兩次,她也就懶得再多問。

「唔,有些事……」賀瑤子支支吾吾的。

王米夏聳個肩,也不想多問,無聊的喝著沒有氣的可樂。賀瑤子看她沒有探究的意思,抿抿唇,拿起可樂,又放下,跟著偷覦了她一眼,又拿起可樂,再放下,吞吞吐吐的說:

「唉,米夏……」似乎有什么話哽著,欲言又止的。

「什么事?」王米夏仍然支著下巴,有些漫不經心。

「……嗯,沒什么……」賀瑤子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她低頭攪動著可樂,又拿吸管去撥動薯條。隔片刻,忽然抬起頭,有些殷切地望著王米夏,語氣略帶一點遲疑又期待,問說:「唉,米夏……那個……你覺得我有沒有哪里不一樣?我是說,你覺不覺得我變了?」

這話問得實在莫名其妙。王米夏奇怪又好笑的抬頭,煞有其事的看看她,左右打量一番,說:

「我看你很正常啊。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沒什么兩樣——喔,好像胖了一點。你不對是吃太多了?」

「你說什么。」賀瑤子嘟起嘴白她一眼。「正經一點。」

「我是很正經啊。」王米夏歪歪頭,沒精打采的。「瑤子,你到底想說什么,直接說清楚。」

賀瑤子眨眨睫毛,大眼睛裝了太多水波,猶豫的閃了一下。

「不……沒什么。」她笑笑搖頭。「好了,該回去了。走吧。」

「你先走吧,我想再待一會。」王米夏動也不動,懶懶的攪著那杯可樂,完全沒氣的可樂看來就像一潭臭水溝水,黑得發餿。

這樣一杯隨便撈就滿滿一大桶的餿水就浪費了她三十五塊。豬!這些開速食店的實在太好賺了。她從來不來這種白痴才會來的地方的,一來避免那些資本主義者的剝削,省得當那種冤大頭,再則那種沒腦袋的人總喜歡來這種地方,人多得不像話,音響又爛得要命,全是一些比諸五子哭墓差不多的音樂,吵都吵死人。不過,很不幸的,事情總有「不過」,像這么無聊又無處可去的時候,她也只有摸摸鼻子,老老實實的被剝削。

怪不得馬列主義那些激進份子要高唱社會主義萬歲,煽動無產階級革命。實在,那些資本主義既得利益階級者都是一些腦滿腸肥的豬,一堆狗屎和大便。不過,她是比較傾向無政府主義,各過各的,老死不相往來。至於什么世界大同、各取所需各盡所能那一套,不是她乖戾,實在,真的就跟放p一樣。

世界大同其實很簡單,只要人類死光光。可是可能嗎?人類天天在發情,無時無刻不在發情。這世上其實什么問題也沒有,唯一的問題就是人太多了。什么世界大同,狗屎!要放p也不看看地方!

她站起來,把那杯臭水溝水連同墊紙嘩啦的塞進垃圾桶,將只咬了一口的漢堡帶出速食店,丟給路旁的流浪狗。現在流行吃素風,她是不吃那一套的,只管自己身體機能的需求,有什么就吃什么。阿媽說她野氣重,跟那種被放生成野的動物差不多。形容得真好。她是都市水泥叢林的野人,以本能求生存,野性的氣息自然重。

陽光已經傾偏了,以大概六十度的斜角,閃躲的從西邊大摟間的夾縫照過來。四處車水馬龍。她半眯眼,感覺再也沒有晃盪下去的理由;如果是野生動物,這時候也該回巢x了。

走到路口,還隔著一條馬路,她就看到葉維廉倚在巷子口的路燈下,身影被夕陽曳得長長的,她硬著頭皮走過去,停在他面前。

「嗨,維廉。」

葉維廉沒開口,只是看著她。

「你今天不用補習嗎?」她試著微笑,語氣平常。說到「補習」兩個字,咬字顯得有些生疏。

看,她跟葉維廉就是這樣不同。葉維廉是全國學生模擬考電腦排名前六十名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的世界是電腦、語文、科學月刊、學校和補習班。父母在大學學院任教,來往的朋友都學有專精,屬於那種小布爾喬亞白領階層的高級知識份子。

而她呢?破三流高中吊車尾的四流學生,還不知道能不能畢業;加減乘除勉強會,英文像鴨子聽雷,連電腦長得什么樣都沒瞧過。而她媽呢,連高中都沒畢業,甚至她是誰的種都搞不清楚。

這樣,連連看,她跟葉維廉之間實在沒有任何一點共通。

「你為什么要躲著我?」葉維廉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深遠的眼神冷靜又沉著。

「我干嘛躲著你。」王米夏一副很意外的模樣。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所以他現在才會站在這里。他跟王米夏打小一起長大,多少了解她處事的行為模式。他覺得她最近老是避著他,似乎有意疏遠。

「我媽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他想唯一的理由大概只有這個。

「沒有。」王米夏搖頭,把眼光調開。「你媽什么也沒跟我說。」再說,像他媽那種「高級知識份子」,用的辭匯,搞不好她可能也聽不懂。

「米夏,不管我媽是否跟你說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葉維廉按住她肩膀,語氣很堅定。王米夏的條件種種,不符合他父母的價值觀,所以他父母極力反對他跟她來往。但他卻不那么認為。他認為,既然他們從小就在一起,沒有理由長大了就要分開,理所當然應該要繼續在一起。

「我知道。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如果事事都放在心上,那她還能活得下去嗎?光是「非婚生子女」這一項,就足夠她遍體鱗傷。

「不過,」她低頭看著腳下的塵埃,抬起頭說:「你媽他們想的也沒錯,我們畢竟是不同象限的人,終究要各走各的路,總不能永遠跟小時候一樣,一輩子兩小無猜下去。」

「米夏,你——」葉維廉微微變了臉色,冷靜的態度有一絲動搖。他急急扳住王米夏,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維廉,」葉維廉母親很忽然又適時的出現在他家門口,表情很嚴肅。「你能不能進來一下?我需要你幫忙。」

葉維廉不理他母親,盯著王米夏說:「你為什么要那么說?我跟你沒什么不同——」

「維廉!」葉維廉母親提高聲調,頻頻催促著:「你進來一下好嗎?我需要人幫忙——」

「米夏?」葉維廉只是盯著王米夏。

「維廉!」葉維廉母親又高聲催促著。

王米夏心里嘆口氣,垂下眼說:「你媽在叫你。」

葉維廉這才回頭看了他母親一眼。抓著王米夏,語氣急促但殷切的說:「明天下午兩點我在車站旁的『左岸』等你,一定要來!」

「維廉!」那拔高變尖的嗓音不斷在催魂。

「我等你!一定要來!」葉維廉重重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字沉重的落在王米夏的心坎上。

王米夏站在原地沒動,沒有回頭目送他的背影。就算她去了又如何?她跟葉維廉究竟只是青梅竹馬,人生的路並行一段以後,本來就會分道揚鑣。她不懂,他到底在執著什么?還是她太冷血,把感情看得太破?但想想他父母歧視的眼神——

「算了。」她吐嘆口氣。

她只要能把高中平安混畢業就好了,別無所求。

「唔,好香,」一進門,王米夏就聞一股刺鼻的辣香味。桌上滿滿一堆的菜餚,j鴨魚r蛋蔬果,滿滿擠了一桌。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喃喃的看著那堆東西,有些疑惑,一邊伸手拿了一塊jr塞進嘴里咬了一口,高聲叫說:「阿媽——」

驀地,從廚房冷不防竄出一個人影,猛抱住她,大叫了一聲。「米夏!」

她嚇一跳,咬了一口的j塊掉到地上。

「哈哈!嚇到你了吧!」那人拍手哈哈笑起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