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2 / 2)

青蓮記事 未知 6060 字 2021-01-17

「把我藏起來!快!」她命令說。因為說的不是自己的母語,不免聲調有些崎嶇,但是略帶沙啞的女中音很好聽。如果在現代,很有潛力成為人氣歌手,而評論會說她的聲音充滿磁性。

「快!」她又催了一遍,我脖子上的劍緊了緊。

我定定神,迅速四顧了一下周圍環境,冷靜地說:「到床上來。」

她的臉飛紅了一下,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憤怒,但是銀牙一咬,柳眉斜飛,低聲怒叱道:「賊子!」

我脖子上的劍又緊了緊,寒意入骨,這下恐要見血了。

不過我還是很冷靜。這就像如果你在現代時遇到帶有凶器的歹徒搶匪,最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靜,只有你冷靜才有可能使對方冷靜,歹徒本身往往是很緊張不安的,你要極力安撫他的情緒,否則他很可能會一時緊張用凶器「誤傷」你。

我面前的美麗的「歹徒」倒不緊張,卻很憤怒,所以我趕緊用十分冷靜的語調對她說:「這屋子里沒地方藏人,床下是最容易被發現的,你可以到我里床,我拿被子裹住你,他們不敢越過我搜人的。——要不要隨你,不過快點,人就要追來了!」

仿佛為了印證我的話,外頭人聲腳步聲近了,火把亂晃的光映在我的紙窗上。

女刺客一咬牙,躍進我的里床,鑽進被窩,劍也帶了進去。

長劍離喉,我松了口氣,拿被子連她的頭都蒙住,只留一頭長發在外頭,動作的時候大概不小心碰倒她的傷口,她身子抖動了一下,卻一聲不吭。沾了一手粘粘膩膩的y體,我怕一會兒露餡,不敢擦在別的地方,就在她身上把手指抹拭干凈。

她的身體緊貼著我,溫熱通過一層薄薄的衣物透出來,我手下衣服下的r體微微的顫抖,讓我想起受了傷躲在黑暗里的野生動物。

果然有人大聲敲門,我叫了聲「進來」,邵珉帶了幾個人沖進來,別的人都在外面等著,邵珉只穿著中衣,披著外袍,氣喘吁吁,神魂不定。

我說:「出什么事了?」故意看了幾個男人一眼,慢條斯理地回身把刺客公主身上的被攮嚴實些,除了頭發一絲兒也不叫露出來,充分表現出不欲自己的侍妾在別的男人面前走光的樣子。

邵珉等人果然尷尬地把眼神避開。

邵珉說:「深夜來擾,對不住青蓮了,只是事情緊急,還望見諒。——有人行刺我二弟,刺客朝這邊逃了過來,我怕他對青蓮不利,所以趕過來看。」

我裝作吃了一驚,說:「敏之沒事么?刺客是什么人?」

邵珉苦笑說:「二弟受了傷,——若不是喝醉,豈會輕易受傷?刺客也跑了,不知道什么人,不過好像也受了傷,我看二弟劍上有血。」

我故意沉吟一下說:「今日這院子里人太雜,只怕是跟著哪位大臣混進來的,要查並不容易……方才我睡得迷糊,隱約見有黑影往西邊去了,也不知有沒有看花眼……」

西邊過去兩個小院住的是李閔國,我且小試一下移禍江東。

邵珉果然臉色一變,想了想,頓足說:「果然如此!」便要往外沖。我叫住他:「邵大哥!」他停下看我。

我朝他緩緩搖頭,凝聲說:「切勿打草驚蛇。」

邵珉神色一凜,說:「知道了。」然後看看我,猶豫說:「青蓮,我二弟那里……」

我會意,起身下床,把衣服穿上,說:「我去照顧他。只不知是否已有內眷……」

邵珉搖頭苦笑,說:「哪敢驚動?女人見不得這個,到時呼天搶地,我二弟倒要先哄她……」

我已經扣好衣帶,轉身對床上的人說:「你就在這里睡罷,我去去就回來。」然後便同邵珉走了出去。

受傷的邵青

邵珉帶人去搜刺客,我則跟著仆役去後院邵青處看他。

邵青平時好像不住自己夫人那里,而是住在上回的書房旁邊的一間耳房。他還沒有子嗣,也沒納侍妾,除了與張青蓮,也沒別的緋聞,算得上是一個節欲的人。

他的房里此刻燈火通明,有許多仆僮侍婢跑進跑出,拿水拿葯,我認出上回送茶的俏麗小婢,估計是他的貼身侍女,便問:「大夫來了嗎?」

小婢急匆匆朝我施了個禮,說:「回張大人,府里有二少爺軍中的大夫,已經來了,但是大少爺叫人去請林御醫,二少爺卻不讓。」

我點點頭,掀開門簾進去,一個五十多歲的醫生老頭正洗手,看來已經處理完傷口,邵青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越發慘白,地上有一盆血水,一些剪碎的沾滿血的衣服。我連忙掉開眼睛,還好,現在暈血不嚴重。

大夫朝我施了一禮,說:「張大人,邵將軍已經無性命之礙,外傷雖有些重,過半月就會收口,無需擔心。只是內腑還有些痼疾損傷,是一定要好好調養。」

我暗暗吃了一驚,內傷?是錦梓打的嗎?

但是表面上我還是不動聲色,點點頭說:「有勞費心了。」

大夫又說:「方才處理傷口時喂他喝了一些麻沸散,一會兒就會醒。」

呵,原來麻沸散在這里倒沒失傳,華佗他老人家也可含笑九泉了。

我說:「我留在這里照顧他,請大夫去指點他們抓葯吧。」

大夫同伺候的侍女下去煎葯了,屋里只留下我和邵青,他熟睡中呼吸有點急促淺浮,確實不像習武之人,不像錦梓平日那種細微綿長的呼吸,看來內傷不輕。

我輕輕走到床邊,看著他的臉,腦中不由浮起一個奇怪的念頭:我能不能現在下手殺死他,然後把自己弄出重傷來,謊稱刺客去而復返?

我很快否決了這個念頭,就算我能應付這種難度的c作,邵青的死亡引起的朝野動盪,勢力對比的消長,後果不是現在的我經得起的。

不過,同樣的理由,邵青也不會輕易同我決裂吧?

想到這里,我心稍定。

邵青輾轉了一下,突然低吟了一聲,夢囈輕呼:「青蓮。」

我呆了一呆。

說實話,我最看不起那種男或女主人公偷聽到不明朗的戀人夢中呼喚自己的名字,就此明心見性,豁然開朗,深為感動,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橋斷。畢竟夢實在太多種,倘若人家其實是夢見跟你借錢呢?通常也會聲音溫柔,充滿感情的。

不過,此刻我卻幾乎毫不懷疑邵青以前真的很愛張青蓮,那一聲低呼,似乎已經凝聚種種酸澀、悵惘、遺憾,仿佛心痛得要絕望。

我的心都跟著輕輕擰痛起來。

邵青比預期的要早醒過來,看來是意志力很強的人。他輕輕呻吟了一聲,我連忙抬頭看他,說:「痛得厲害嗎?要喝水嗎?」

他微微搖頭,朝我微笑了一下,說:「你陪了很久嗎?」

他的傷在肩膀以下,差一寸沒刺到心臟,脖子以下都不能動,一動就會牽著劇痛。

我搖搖頭,也朝他嫣然一笑:「不,不太久。」

邵青仔細望著我,目光並沒有因為傷痛變得軟弱,看得我有點發毛。

他最終垂下了眼簾,嘆了口氣,低聲說:「那天我太急躁,弄傷了你,對不住了。」

我臉一熱,說:「過去了就別提了。」

他笑了笑,有點吃力地閉上眼養會兒神。我沉默了一陣子,終於決定單刀直入,開口說:「那天錦梓傷得你重嗎?你身上的內傷是他打的嗎?」

邵青睜開眼,又笑笑說:「他那天……闖進來的時機尷尬,見到你暈了過去,情急劈了我一掌,不過還算顧念舊情,只用了七分力,但我也還了他一劍……」

他說這么一長串話,不免有點吃力,斷斷續續,精神卻奇怪地好起來。

莫非回光返照?

呸呸,邵青還真沒那么容易死。

「不過……我這個小師弟的武學天賦實在驚人,當年就遠不及他,還以為他這兩年……功力定會倒退不少,可以和他比比了……不料更難望其項背了……」

我連忙賠笑說:「他那是一人敵十人敵,敏之是千人敵萬人敵。不可同日而語。」

邵青看著我,突然笑出聲來,又牽動傷口,痛得皺眉,臉色白了幾分,又笑又喘地說:「你倒真是維護他,為了他不惜大灌我迷湯。」

我有點不安,笑笑說:「我原說的實情。」

邵青止了笑,注目看我,突然嘆道:「你放心,我不會去對他不利。當年他從先師學藝時我早已出師,我們師兄弟沒什么感情,但畢竟還有同門之誼。若非為了……現在看來,他是不會殺你的了。」

他們的師父是誰?我決定回家問問錦梓。

邵青又說:「你伸出手來。」我有點疑惑,還是依言伸出手,他伸出手指搭住我脈門,我困惑地看他閉著眼,全神貫注,然後松開我的手,說:「你的玉蛛功……唉,當年就勸……不要練,如今……不要再去碰它了,就當沒練過武罷,目前內力糾結郁塞,錦梓當會替你設法化解,我的傷好了之後,也會幫你想法子……」

我說:「你受了內傷,不要妄動真氣。」

邵青又微微笑笑:「受傷……也好,我都多少年沒有好好歇歇了,真是累了……這次想回洛陽祖宅去養病,看看小時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兩個月……」目光移到虛空之中,笑容有一種我說不出的凄惻疲憊。

我只能說:「敏之,你受了傷,小心路上舟馬顛沛勞頓。」

邵青看向我,微笑說:「我自會當心,倒是你,朝中之事一切偏勞了,萬事都要小心……」

看來邵青真的還不打算與我決裂,我心中大定之余,好奇起來,問他說:「錦梓那日究竟同你說了什么?」

邵青看看我,笑出聲來:「原來他還沒同你說嗎?既然如此,我倒不便先說了,以後問錦梓吧……」

我聽得滿頭黑線,邵青居然也這樣,男人……究竟是什么生物?

邵青重傷之余說了這許多話,精神委頓下來,我也覺得困了,便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邵青突然叫住我,說:「青蓮,去年你生日,我幫你刻的那枚j血石印章你還留著嗎?」他聲音神色都平淡,但是眼中藏著激動期盼,希冀萬一的神色。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裝得若無其事,回頭微笑說:「留著呢,怎么了?我回去找出來。」

邵青的身體雖然沒什么大動靜,我看來卻好像瞬間泄了氣,臉色霎時蒼白如死,眼神移開,不再看我,冷淡地低聲說:「沒什么,不必找了,你去吧。」

我帶著一腔疑惑和患得患失離開,回到房里,又愣了一下:我的房中現有兩人,一個是紅鳳,一個是刺客公主。

紅鳳已將刺客公主制住,點了她的x道,包扎好她的傷,替她換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如今正干干凈凈坐在椅子上等我。

真不愧是永遠高效的紅鳳啊,如果在現代,比我更有資格做個女強人。

只是現在是什么場面?夜審犯人嗎?

我其實困得要命,只想睡覺,也只好在椅子上坐下。

公主被制住x道,眼中都要噴出火來,怒道:「若非我受傷,你絕制不住我。」

紅鳳沒理她,對我說:「大人,此女身手看來似是藝出昆侖,大人看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我頭痛地看著公主。

公主臉上掠過一片輕紅,扭過頭去不看我,冷冷哼了一聲,說:「殺剮隨你。」

我突然發現公主是那種越看越美麗的類型,她身上有如此強烈的生命力,整個人就像活動的火焰,靈魂仿佛生來就為了燃燒。

她要殺邵青,原也無可厚非,國仇家恨啊!從戰斗到被俘,這幾千里迢迢之路,受了多少苦?是怎么熬過來的?

我柔聲問:「你怎么逃出來的?」

公主不屑地說:「邵青那廝把我扔在後院一個小閣,派了兩個人看守就不聞不問了,我找到機會就逃出來了。」

她這樣輕描淡寫,不知道是怎樣驚心動魄的過程,脫身之後居然立刻就去行刺,是判斷大宴的環境利於下手嗎?如果真是這樣,這般膽色,這樣的判斷力,果然不是尋常女子啊。

「以後你有什么打算?」

公主美麗的杏眸橫了我一眼,冷硬地說:「報仇,復國。」

「報仇和復國哪個重要?孰先孰後?」

公主看向我,突然眼中出現恍悟的神色,甚至有了一絲感激。說:「復國為重。」

我微微一笑,說:「我若帶你出去,以後你自己有法子逃掉嗎?」

「京中有人接應我。」

「既如此,好,」我對紅鳳說,「你給她易易容,打扮成婢女,明天咱們帶她混出去。」

紅鳳始終不動聲色,只低頭說:「是,大人。」

我打了個呵欠,說:「紅鳳你帶她去你房里睡吧,我要就寢了。」

公主神色復雜的看著我。

因為邵青遇刺受傷,三天的盛宴果然夭折了,第二天吃過午飯,大家就散了。混亂中我帶公主出府,完全沒被察覺。

公主臨走對我說:「我們回鶻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這份恩我欠下了,改日一定十倍償還。」

回到府里,我想起邵青說的話,就對紅鳳說:「去年生日邵將軍送我的j血石印章你幫我找出來罷。」

紅鳳微訝,說:「去年邵將軍送的是一套j血石杯子,大人記錯了。」

我驟然回頭瞪著她,心中一片混亂。

留芳樓

作者有話要說:我周末都很忙,一般兩天只能更新一篇,大家久等了。

看到轉載申請了,同意,因為那邊的帖子要注冊才能回復,怕麻煩所以沒回。

########################

有一則留言讓我很震驚。

有人指責女主賣國。

賣國?這是什么字眼?什么樣的行為叫做a國?什么樣的叫賣國?

女主幫助回鶻公主潛逃,確實是從私心私利考慮,也確實使邵青的「功勛」有所損傷。可是,我想分析一下這個局勢。

首先,這場戰爭是什么?

回鶻在里面的設定是圭王朝打下來的從屬國,因為回鶻王不甘於此,爭取民族獨立而叛亂,邵青是去鎮壓的。

回鶻沒有實力來侵略圭王朝,他們才是被侵略的一方,被亡國,被殺,被劫掠,被俘虜。公主復國的立場就算不是絕對正義,也是極值得同情的。

如果說這樣就是叛國,那么,二戰時日本和德國的那些少數反戰者就是不折不扣的賣國賊,美國國內反戰游行的人應該被送上軍事法庭起訴他們叛國,而最愛國的莫過於早期殖民時期的那些手段殘酷的海盜和流竄犯了,哦,還有法西斯分子。

一個國家的利益就真的高貴到可以凌駕公理,正義,良心和最起碼的人道主義之上嗎?

女主沒那么正直,她喜歡從利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