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部分(2 / 2)

青蓮記事 未知 5833 字 2021-01-17

所以我在想為什么。

我明知道錦梓為什么故意對我冷淡,一來他要在軍中樹立威望,二來內憂外患顧不上兒女私情,三來也怕漏了形跡被那幫人看出來會對我有危險。

他的處境我其實都明白,他選擇站出來也是為了幫我,於情於理,錦梓一點錯都沒有。

可為什么我就是覺得遠了呢?就是覺得昨日種種一回頭都萬水千山了呢?

難道是因為我會嫉妒錦梓比我強?

我其實是陳家洛的對應版本?

我們這樣的人,聽說會被叫做「愛無能」。

不知道是因為太愛自己,還是太怕受傷害,我們總是不肯全盤付出,愛上之前要左右衡量,像邵青那樣沒有弱點的優秀成熟男子我們都不會喜歡。

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弱點,就覺得一切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會害怕。

所以作為直接的審美反映就不會選擇他。

而被現代聲訊社會寵壞的我們又不肯接納不優秀的。

又耐不住寂寞。

所以我們只能跟愛情玩著若即若離的游戲,把自己的心一天天套上越來越堅固的盔甲,冀望有一天可以刀槍不入。

錦梓的出現是多么的完美啊。

如此優秀,但又不是天衣無縫的成熟男子,他的年少青澀,顯而易見的脆弱,雖然作冷酷狀,但會把熱情,驕傲和受傷都表達出來,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如今他要慢慢變成我害怕的男人了,而且他的世界里如今有了權勢,國家,戰爭,這些東西都太重要,會把愛情變成附屬,我漸漸就會不再是最重要的……

我的經驗和直接反應讓我想退縮。

我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錦梓已經有了動作,他的手在我身上熱情地逡巡,嘴唇熱熱地貼著我脖子。

雖然不想做,我還是默默配合他,錦梓年少,這么長時間沒做可撐不住,我不想讓他興沖沖出來,充滿挫敗感地回去。

錦梓很熱情,有時候弄痛了我,我盡量不出聲,撐不住了才低低呻吟幾聲,錦梓似乎經不起這聲音刺激,會更加瘋狂一些。

過了很久他才停下,仍舊從背後緊緊摟著我,喘息著……

我也喘息著。

錦梓把手伸到我前面,要替我解決,我抓住他的手,轉過身搖頭低聲說:「不要。」

錦梓有點驚訝,望著我慢慢皺起眉頭來。

「你,」他遲疑了一下,「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我溫柔地說,並且笑了笑。

「這些事情我還理會得。」

錦梓一直用亮亮的黑眼睛望著我,想說什么或者解釋什么,但終究沒說什么,眉頭一直微微皺著。

我們至少,默契還是有的。

我拉著他在潭邊靠著,腳下踩著又熱又軟的淤泥,望著慢慢暗下來的天空,太陽終於完全隱沒在山的那頭。

錦梓有力的手臂從我後腰環過來。

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呢?

這是我一直愛著的,而且最愛的男子,何況所有問題都是我的心魔,並不是他的錯。

所以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先放棄,寧可等到有一天他厭倦我,或者覺得我其實也不適合他。

等他先放開我的手。

我們兩人都安靜地望著天空。

最後我先開口說:「錦梓,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跟我說,你不要『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他輕輕「嗯」了一聲。

「現在呢?你心里頭高不高興?」

他沒作聲。我等了很久,他也沒作聲,直到我不耐煩,起身走回岸上,他才輕聲說:「這么做,也覺得很自然而然,有時候也很高興……」

「我明白了。」我一邊擦干身子,穿衣服,一邊平靜地回答他。

知道我穿最後一件衣服時,他才從遠處黑暗里說出一句話:「不過,我也沒打算一直這么過下去。」

番外:錦梓的行軍生涯

前所未有的高速行軍,連慣經沙場的老兵也快受不住了。日不落不歇,日未起即行。

在這幾十萬人里,錦梓仍是起得最早的。

昨日教皇上吐納直到二更天,如今四更就起來了。

可一樣精神奕奕。

一躍而起,手便摸到了枕邊的含章。雖然心腹之患都已伏誅,也不敢稍有松懈。

夜里是和甲而眠,所以也不用費心穿衣,稍稍修整梳洗,看到旁邊榻上的皇帝,孩子氣的小臉沉在香甜睡夢中,小心不加打擾,自己輕輕出去,對持鉞行禮的衛兵擺了擺手,讓他們不要發出聲音。

先繞到某人的營帳去看一眼,和以前每一天一樣無聲無息地潛入,誰也沒有發現。

某人像以前每一天一樣睡得香甜。

這些天真是苦了他了,畢竟是養尊處優的人,身子又嬌弱,以前張青蓮練功落下的毛病也很容易氣血不通,卻這么多天都沒見他叫過苦,也沒人服侍,昨天看他大腿內側都磨破幾層,柔嫩的皮膚上結了丑陋發紅的痂,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騎馬了。

真是好逞強的人。

怎么說,他以前也不會是吃慣苦的出身……

輕輕摸了摸他頭發,又細又濃密的青絲比沒洗之前幾天手感好了許多,叫人愛不釋手。掀開自己前幾天特意為他打獵做成的獸皮褥子,想給他敷點葯,手指觸到他薄薄的白絹里衣下凝脂般肌膚,心中一盪。

某人卻似被冷空氣和他的手冰著了,蹙起眉,嘴里呢喃了幾句什么,身子往獸皮褥子里縮了又縮。

趕緊把手縮回來,臉卻不由自主紅了。

愣在那里,心里轉了無數念頭。

不成,昨天已經叫他辛苦了,似乎還流血了。這么累的時候,不要再給他身體增加負擔了。

站在那里半天,臉紅了又紅,最後把葯放在他枕邊。

突然發現他帶來的絲棉小枕頭已經塌了,薄薄墊著頭,似乎不大舒服。

走出營帳,騎上馬,往旁邊的荒山上去,此時天邊才有一絲微光。

要快一點,趕在大隊伍吃完早餐開拔之前回去。

進山放著馬兒小跑不到一里地,突然勒住,對身後冷冷說:「出來。」

身後面躍出個人影,跪在面前地上。

「焦誠,你老是跟著我干嗎?」

這家伙自從自己去西南時遇到並收服之後,就忠心耿耿,走一步跟一步。

娃娃臉抬起來,笑容反s出燦爛陽光:「大人,身為大人的親衛隊長,隨身保護大人是我的職責。」

這家伙其實也很奇怪,不過輕功好得出奇,身世一直不明。

自己和某人不一樣,某人待人親切和善,軟硬得宜,很容易就能得人心,自己並不喜歡和人交際,也不喜歡p股後面跟一幫人。

這個焦誠,真是異數。

有的人會崇拜強者,崇拜到為他做什么都可以的地步,很多開國之君身邊都有這樣一批人。

這些人都很固執。

不過,這樣的人也未嘗不可愛。

轉過馬,不置可否,繼續前行。

焦誠果然固執地跟過來。

在一柱香時間里,打到兩只草狐。

拎著兩只狐狸的屍體,毛茸茸的尾巴晃啊晃,看了半天,微微皺起眉來,對旁邊的娃娃臉護衛說:「你會針線活嗎?」

娃娃臉上也露出詫異神色:「這個,嗯,那個……」

「要做別人的親衛至少也該會點針線活吧?」把兩只狐狸扔給他,「你把狐狸皮做成一個枕頭。」

不待他推脫就走人。

希望比上次的褥子作得精致點,某人似乎對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奇怪地認真,不要傷害到他所謂的什么「審美堅持」比較好一些。

大隊開拔。

然後是持續不斷的枯燥行軍,某人堅持一定要騎馬走在自己身邊,勸之再三,無效。於是對心有靈犀的皇帝使了個眼色,皇上會意,扯著某人衣角說:「張……叔叔,我累了,你陪我去車里。」

果然有效,某人乖乖同皇上去馬車里。

一出玉門關,風沙已經漫天。

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要不了幾天。

手不知不覺摸到腰間的劍柄。

現在有騎兵十萬人,步兵三十五萬人,說是傾國之戰,並不為過。

匈奴人數不過二十萬,但全是騎兵,且占地利。

目光環顧到前面絕對算得上整齊,不見頭尾的長陣。

自己訓練的陣形能起效果嗎?

自己能勝過那個應該算是師兄的男人嗎?

太陽又一次落下,又要扎營了。

天邊紅霞滿天,映著這無數遠道的征人。

馬蹄踏踏,腳下漸顯黃沙。

回到營中,一燈如豆,挑燈看劍的滋味,一如往昔。

今宵無事,便拿出含章細細擦試。

突然簾晃燈搖,閃出某個俏生生的人來,此人一反常態,似乎心情還很好,頗有點丹唇未啟笑先聞的樣子。

自從出征以來,某人第一次主動找到自己這里來。

「錦梓,快到地方了,我想和你商量下去和談的事情。」

再來一篇番外,做到對錦梓同學的公正。

終於開始談公事了

「但是我也沒打算一直這么過下去。」

錦梓這么說的時候,我突然心中一陣無由的歡喜。

心情好起來了。

錦梓這么說的意思,是不是不會一直這樣下去,不會一路覓著封王封侯,把心思和朝夕都費在廟堂朝政,明波暗潮之中,不會讓他明亮清冷的雙眼被這些東西所玷污,到有朝一日青絲換了白發,變成一個臉上每個皺紋里都堆著老謀深算的權臣。

我喜歡意氣飛揚的錦梓,不喜歡像我一樣深諳人間無奈的錦梓。

我不喜歡他被什么東西綁住。

也不喜歡他日漸強橫,日漸大男子主義,把我當成一個女人,尤其是那個時代的女人看待。

不過,我也沒問錦梓他的打算,是不是打算以後一起退隱,泛舟五湖。

但是我的心情好了,仿佛一直在猜測情人心思的少女,突然得到了一句明確的暗示。

雖然不至於說整個世界都明亮了那么誇張的感覺,但確實很多y影都一掃而空。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甚至傻乎乎地設想了很多以後的生活,還夢到錦梓偷偷來找我。

第二天晚上,我決定可以暫時把感情問題放一放了。

快要到地頭了,公務將是最重要的問題,畢竟是國家生死存亡的事情。

所以,晚上我主動去找錦梓。

錦梓的帥營也很朴素,比我的大,也比我的冷。

我跟他說我來找他商量公事。

錦梓似乎有點驚訝,而且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應對我。

小皇帝在旁邊打坐。

這孩子最近跟錦梓走得很近。

「明後天就到了。」我說。

「嗯。」

「錦梓你有什么打算?」

「你不用擔心。」

「不是擔不擔心的問題,你有什么打算我們也好商量一下。」

「因地制宜,一邊談判,一邊准備偷襲。」

我吃了一驚,錦梓還真彪悍,原來他根本就不打算和談,而是打算動手。

「如果和談能成功呢?你先動手豈不致國家於險境?」

我不是反對錦梓的決定,但是也不能忽略各種可能性。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一言不發聽我們倆說著。

「我國剛剛發生了內亂,邵青也戰死了,實力大減,對方士氣正盛,統率是有名的左賢王沮渠摩納,據說素來善戰,決不會輕易罷手,說不定打著跟我一樣的主意。就算肯休兵,定是要我們割地納貢和親,這些條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是沒法子接受的。即便我肯接受,你回到京中,別人會怎么說你?民間會不會說你是國賊?大臣會不會攻擊你?百年以後,史書上要怎么寫你?」

「就算你不在乎,願意擔著罵名,每年納貢的玉帛金銀必不會少,這么重負擔,國家如何卧薪嘗膽?你以後天天要如何c勞費心?我不想看到這種情形。」

我怔住了,望著他。

錦梓很少一氣說這么多話,我幾乎第一次聽到他這么說,把他的心說得清清楚楚。

他的話很合理,有為公,有更多為我著想的私心。

我在擔心這擔心那的時候,錦梓也在暗暗擔心著吧?為我c著心。

而且,他也同樣不希望國家社稷公事占著我大部分心思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一向太自私。

我對錦梓不公平。

回頭來想錦梓的決定,雖然太過鋒銳太過冒險,卻可能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我的為人,其實很多時候是寧可退讓一步的,尤其是不止關系到我自己的時候。我想過即使對方要求多,只要不是超過我的底線,先求和,圖緩一口氣,再慢慢積蓄力量復仇。這是我的風格。

錦梓同我是不一樣的。

他掌中劍比我鋒利,他比我年少。還有,他是徹底的男人,不像我有模糊可悲的性別。

當然,真正要決斷大事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哪種才是對的。如果我的法子成功了,我就是勾踐一樣的人物;如果錦梓冒險打贏了,他就是民族英雄。

反之,如果我沒成功,我就是賣國求安的國賊;錦梓如果戰敗,他就是置國家於險境的莽夫。

我們沒有可以看到未來的眼睛,只能豪賭。

賭的不止是自己的命,愛人的命,還有一個國家和萬千百姓生死。

責任壓到肩上,竟是沉重如斯。

我此刻很羨慕那些穿越到真實歷史上的,知道下一步會怎么樣,好像先知。他們會多么氣定神閑,早已知道國家興衰,人物生死。

可是現在,即使難,也要作選擇的。

我傾向於同意錦梓。

也許我也覺得自己的路雖然貌似安全,其實更艱險;也許僅僅是直覺;抑或不過是不願意在這時候和錦梓持不同意見。

於是我點頭:「就照你說的做,到了你開始布置,我去和談,為你爭取時間,咱們就分頭行事。」

不料錦梓竟斷然說:「不行。」

我愕然。

「太危險了,叫別人去。」

錦梓又露出他一貫的別人生死與他無關的嘴臉了。

我倒也覺得和別人比起來,確實自己,尤其是自己的愛人重要些,但也不能這么理直氣壯吧。

「開玩笑,怎么可以?我才是和談使。你這是教唆我瀆職。」

錦梓不管聽懂沒,就是一副冷然表情,表示你說你的,我不聽。

「此事我決不同意。」我也跟他拗上了。

「你去也可以,我陪你去。」

「不行,三軍統帥,私離其位,成何體統?何況你人都跟我去了,要如何指揮,拔人家營?」

「我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赴險?」

我無奈,望著小皇帝,壓低聲音:「皇上還在這里呢,皇上,您說句公道話。」

小皇帝眼睛里隱藏著很興奮的情緒,好像打算學飛的小鷹,他正色說:「師父,不,姚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