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〇七章 勝負之機(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497 字 2021-01-18

惠娘擦擦眼淚,哽咽道,「只是遇到一點小麻煩罷了老爺此刻率領兵馬應該快到延綏了吧但消息很少,外面的人都在傳,說老爺跟他統帥的兵馬被韃靼人困住了,但大明邊軍拒不往援但這怎么可能老爺是兵部尚書,統領全國兵馬,還是陛下最信任的老師,他們應該不會看著老爺出事而置之不理。」

李衿一聽也緊張起來,著急地問道:「姐姐,你從哪里打聽來的消息老爺之前不是說各路人馬會到預設地點埋伏嗎怎么老爺會被韃子困住」

惠娘解釋道:「我也弄不懂是什么情況,大概老爺制定的戰略便是如此吧本來老爺是肩負著誘敵深入的重任出塞,現在魚已經咬鉤,不該拉線了嗎」

「前些日子,朝廷調兵往宣府,說是要在那兒跟韃子決戰,違背了老爺的意圖,確實存在問題,但謝閣老和老爺舊交三邊總督王大人在延綏,應該不會讓老爺出事」

「而且市面還謠傳,說陛下下達了保老爺而棄三軍的聖旨,這是否意味著,只要老爺平安無事,朝廷甚至可以犧牲三邊所有兵馬,也會前去救援」

聽了惠娘的話,李衿腦袋也糊塗了,二女相對無言,均陷入痛苦的思考。

當曙光降臨時,榆溪河北岸已經起了三道圓弧狀防御陣地,此時防御體系基本成型,所有官兵都在挖掘好的戰壕里呼呼大睡。

明軍火炮陣地已在第三道防線兩里後的營地央設置完畢,兩百門火炮有一百五十門向著北方,其他五十門則對准河面,嚴陣以待。

天亮前,明軍的軍事會議也在召開,除了王陵之、胡嵩躍兩個在一線陣地負責指揮的將領外,其余層將領和謀臣全都出現在軍大帳內。

張永焦躁不安的心情似乎已平復下來,不再跟之前一樣不斷質問沈溪戰略失當,他低著頭沉默不語,表情極為痛苦,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惡戰感到悲哀。

軍下士氣不高,連軍大帳內也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沈溪站在帥案旁用木頭支架懸掛起的大幅軍事地圖前,臉色同樣不好看。

每個人都臉色蠟黃,眼布滿血絲,看起來模樣異常憔悴,畢竟軍下基本都是一天一夜沒合眼。

「沈大人,這樣下去可不行,將士們連續行軍十多個時辰,又消耗殘存的體力挖掘戰壕,搭建防御工事,現在全都疲憊不堪要是韃靼人趁機來襲,士兵們只能起身迎戰,到時候恐怕會一觸即潰」

馬永成相對冷靜些,再加他監軍太監的身份基本跟沈溪這個主帥對等,有資格提出一些看法。

其余將領算再疲累也不敢說出來,因為如此做等於是滅自己威風,在袍澤面前丟面子。

沈溪環顧在場之人,朗聲說道:「你們困倦不堪,本官也不好受,同時遭罪的還有跟在我們屁股後面,連續趕了幾天幾夜路的韃靼兵馬,所以短時間內我們的對手也不會發起進攻,讓軍將士放心休息」

「之前第一道戰壕里休息的四千官兵,現在不都睡了兩個多時辰了嗎只要接下來再休息兩到三個時辰,精神差不多便可恢復。現在第二道、第三道戰壕里的官兵,已經睡著了的不要打擾他們,醒著的則安排他們回到後方營地,到帳篷里好好睡下,目前前線人手基本夠用了,輪班休息才是長久之道」

張永白了沈溪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都到山窮水盡了,還說什么長久之道能多苟活一時便多一時吧大不了最後咱家也拿起兵器跟韃靼人拼了,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了」

沈溪蹙眉問道:「怎么事情到了張公公嘴里,死到臨頭了你怎么知道延綏不會派出援軍來」

「這還用得著問嗎」

張永生氣地道,「明擺著的事情,陛下抽調延綏五萬精兵往宣府,這消息還是沈大人你透露的,如今延綏周邊守備空虛,稍有不慎關隘便會陷落,王瓊和謝遷怎么可能冒著丟烏紗帽的風險出兵救援說來說去,還是你沈大人平時在朝沒做什么好事,得罪的人太多了」

荊越生氣地喝問:「張公公,你怎么能如此說話」

「咱家這么說已算是客氣了,都身處絕境了還沒罵娘呢早知各路人馬不會來,別出這么損的主意,還指望下齊心伏擊韃靼人做夢去吧這場戰爭之所以失敗,全是沈大人的責任,我們都是被你連累害死的」張永不依不饒道。

到這會兒,張永再次失態,歇斯底里地發泄著心怨氣,當著在場諸多將領的面,不懂得收斂,想到什么便直接說出來。

沈溪搖頭輕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般境地,誰都不願意看到,不過以目前榆林衛城得到的反饋看,延綏鎮的確無法派出人馬馳援畢竟城內防備空虛,且此番韃靼人主力全出,共計兵馬五萬余」

馬永成打斷沈溪的話,詫異地問道:「五萬之數,便是韃靼全數主力」

「嗯。」

沈溪點頭道,「韃靼內部,今時也非往日,經歷多年內戰後,各部族間再也無法形成聯盟,此番韃靼主力基本都來自達延部,總數雖只有五萬下,但都是絕對的精銳」

沈溪有意把韃靼人的兵馬數量往少處說,是想穩定麾下將士軍心士氣,不讓他們未戰先怯。

馬永成顯得很喪氣:「算韃靼人只有五萬,可我們的兵馬數量也不過一萬五六千人,且其有四五千是民壯以我們的能力,身處困境,以一敵五有何勝算」

劉序道:「怎么沒機會了當年土木堡時,沈大人何止是以一敵五,都快敵十敵百了吧」

張永破口大罵:「少吹牛,好像當時咱家不在一樣你騙得了別人,休想欺瞞咱家」

軍大帳內,爭吵不斷,沈溪對此不管不問,任由這些人發泄情緒。

馬永成覺得情況不太對,看著一臉鎮定的沈溪道:「沈大人,現在我們被逼到絕路了,您不會是想我們自求多福,您什么都不管吧我們這么多人,可都是以您馬首是瞻,連陛下都相信您,咱家也將您當作最後的希望」

沈溪淡淡一笑,問道:「怎么,現在才想起,本官還在這兒你們不是要自己爭個子丑寅卯嗎」

雖然沈溪說話的聲音不大,可當他話音落地,在場鴉雀無聲,沒人再敢出來隨便說話,連張永也不得不閉嘴。

沈溪繼續道:「如今的狀況的確不容樂觀,但至少我們還有喘息之機,韃子也沒馬攻過來,對吧」

「現在的局面陷入僵局,韃靼人也怕我們後方有援軍到來,所以不得不把兵馬分出很大一部分到榆溪河南岸,向榆林衛增加壓力,以防關內派出援軍來,而榆林衛也並非坐視我們等死,若我們在接下來一兩戰打出風采,將韃靼人擊退,軍心大漲下,何愁援軍不至」沈溪語氣顯得很堅定。

當沈溪說完後,原本那些死氣沉沉的臉,突然有了精神。

劉序道:「大人說得沒錯,只要我們打一兩場勝仗,韃子鋒銳被磨去,他們不敢隨便跟我們叫板,我們別的不行,在這種搭建好陣地的防御戰,正是我們發揮特長的時候,我們手大批火器可不是吃素的」

「對」

旁邊一群人附和。

沈溪微微點頭:「雖然不知韃靼人幾時發起第一輪進攻,但可以知道,韃靼人不會久拖,最遲不會到今晚第一場戰事最為重要,若不能得勝,我們將全軍覆沒,城內甚至不會派人來收我們的屍體」

「但如果第一戰我們獲勝,韃靼人必然會謹慎發動後幾場戰事,到那時,城內援軍才會出來,我們也會有更大的機會完成絕地反擊,甚至取得讓世人驚嘆的功勛,那時你們可不再只是提幾級的問題,可能直接封伯封侯」

在場將領聽到後,一個個眼神里散發出神采,是那種滿帶著貪婪的興奮光芒,狼性被充分激發出來。

張永仍舊不滿意:「韃子一擁而,我們不敗才怪」

沈溪笑了笑,說道:「張公公這錯了難道張公公沒發現,自打我們駐軍開始,韃靼人連騷擾的人馬都不曾派來,任由我們挖掘戰壕,還在外面布置陷馬坑、地雷、拒馬等阻止敵軍騎兵突擊的阻礙物其實韃靼人怕的不完全是我們手里的火槍,更有殺傷巨大的火炮當初榆溪河一戰,韃靼人正是吃了火炮的虧,才一敗塗地,諸位不會忘了吧」

在場的人基本沒經歷過榆溪河之戰,當然不會有切身感受。

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聽說過沈溪在那場戰事的神勇發揮,即便那次首功不是沈溪的,但也奠定了沈溪在軍極高的威望,為其日後南征北戰頻頻取得大勝奠定了堅實基礎。

沈溪再道:「韃靼人為求不被火炮殺傷,當然會選擇分兵出擊的方略,盡量讓他們的騎兵分散開來,甚至可能會拿出厚甲和厚盾等防御性強的兵器作為倚靠以本官前幾日調查,韃靼人雖然輕騎追趕,但他們後方卻運來不少輜重。韃靼人從來都是以戰養戰,此番又不攻城,為何要帶大批輜重想來,是他們准備用來對付我們火槍、火炮的厚裝甲」

張永道:「未必吧或許他們想滅了我們這一路兵馬後,再去攻打榆林衛城呢」

荊越得意地道:「不可能,有沈大人在河岸帶兵擋著,他們還想破城簡直是痴心妄想」

「對,有沈大人在,他們當然想先對付沈大人,再說其他的」在場將領紛紛嚷道。

以前是沒什么本事的孬種,遇到戰事也只會龜縮城內,可現在跟隨的統帥是沈溪,那個傳說不敗的戰神,他們也一躍而成為大明最精銳的兵馬,具備了跟韃靼人正面叫板的資格,在戰場也得到最高的尊重。

沈溪點頭道:「韃靼人的輜重尚未完全運到,所以大概還要等幾個時辰,他們才能把一切布置好,大戰才會發生。」

「從現在到戰爭爆發前,有一段平穩過渡期,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讓官兵充分休息,等恢復精神,再在分批次輪換的基礎,繼續挖掘第四道、第五道甚至第六道戰壕,把戰事一直向河岸延伸。」

「這些防線將是我們抵御韃靼人攻擊的有力屏障,若最後所有防線都失守的話,我們也沒臉活在這世了」<conten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