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七章 能者多勞(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597 字 2021-01-18

朱厚照坐在銅鏡前,由小太監幫忙梳頭。

張苑已進到朱厚照寢殿,跪在地上磕頭,哭訴別離相思,如同個深閨怨婦,哭哭啼啼的模樣讓朱厚照很是心煩。

自打劉瑾伏誅、張苑被配後,已經很久沒人在朱厚照跟前用這種「情真意切」的方式說話,朱厚照聽了一會兒便揮手打斷: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不容易,你是不是思念朕,朕又不能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就先把你的忠心收起來吧!」

張苑可是個犟脾氣,就算在皇帝面前,他也不會有所收斂,皇帝越是不想讓他哭,他就哭得就越傷心。

小擰子守在外間的紗帳後,聽到哭哭啼啼的聲音,不由皺眉暗自嘀咕:「這老家伙果然只會來這套,以前劉瑾也常用這種手段,陛下雖然嘴上罵得凶,但好像還是很體諒,看來以後我也要適當增加一些贏得聖寵的手法……看來陛下是個心軟的人啊。」

「讓你住嘴聽到沒」朱厚照實在聽煩了,轉過身將小太監手里的梳子搶過來,朝張苑扔過去,嘴里大聲叱罵。

張苑的聲音戛然而止,寢殿內隨即變得異常安靜,連服侍的小太監都噤聲退到一邊去了。

小擰子見狀趕緊從外間進來,卻不敢靠近,只是低著頭等候吩咐。

朱厚照呼了口氣,惱火地道:「成天就知道在朕面前哭哭啼啼,要不是你出了十萬兩銀子,你當朕稀罕你回來可要讓朕看到那銀子,若空口說白話……直接把你剁了喂狗!」

張苑不敢再啰嗦了,他現朱厚照跟以前相比性格好像有了改變,但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剛回到京城,跟皇帝有所生疏,當然最主要還是皇帝暫時還沒忘記他以前做的錯事,只希望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朱厚照重新坐下,一擺手:「把梳子撿起來,給朕梳頭。」

小太監匆忙過去撿梳子,卻是張苑搶先一步將梳子撿起來雙手遞上,小太監戰戰兢兢接著梳子,繼續給朱厚照整理頭。

朱厚照打了個哈欠:「張苑,你雖然做錯很多事,但有一條,就是你能幫朕打理好內庫,以後朝事那邊你少管,朕不打算讓你多過問政務,總歸盡忠職守便可。」

「是,陛下。」

張苑抽泣兩聲,訥訥回道。

朱厚照又道:「之前你被配,在於你自作主張,居然敢隱瞞前線戰報,讓朕錯誤估計戰場局勢,鬧出不少笑話。你回來後,一定要記得去跟沈尚書賠禮認錯。」

張苑趕忙道:「陛下,回京城後,老奴已先去過沈府,跟沈大人見過面,求得了他的寬恕。」

「是嗎總算你還有心。」朱厚照滿意地道,「那這件事便如此吧,以後好好做事,別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多謝陛下隆恩。」

張苑又不斷磕頭,那情真意切的模樣,讓小擰子看了直皺眉頭。

小擰子心想:「陛下就這么算了,不再追究張苑過往的劣跡那十萬兩銀子的來歷總該問問吧還有沈大人那邊……怎么可能會原諒他這家伙一定在陛下面前說謊!」

朱厚照道:「先別著急謝恩,朕還要先等你那十萬兩銀子到賬,送見到錢後你才能官復原職,至於皇庄那邊,先皇時本歸御馬監管理,後來朕繼位後劉瑾將其收歸司禮監,此後就是他跟你在負責打理。此番朕決定改改規矩,暫時不用你負責,由小擰子全權處理,明白嗎」

小擰子沒想到事情居然跟自己有關,趕緊行禮:「是,陛下。」

張苑還沒重新坐上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先把手頭一個肥差丟到小擰子頭上,自然有些不甘心,但他卻不敢表露出來,跪在那兒,態度恭謹地應承。

朱厚照道:「等你坐上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就可以幫朕做點兒事情了,聽說朝中積壓許多奏疏,都是全國各行省奏請,大多內閣都做了票擬,你千萬別擅作主張,朕這兩天便准備對司禮監人員架構重新做安排。」

聽到這里,小擰子先緊張起來,因為他很清楚,這是朱厚照對司禮監乃至皇宮內官體系重新洗牌釋放出的一種信號。

朱厚照想了想,道:「一個司禮監掌印,可以讓你出十萬兩銀子,那秉筆太監至少可以出個兩三萬兩吧」

張苑訥訥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擰子不敢隨便說什么,但心里卻明白,那幾位對司禮監掌印有想法的太監,家產也就一萬兩上下。

朱厚照笑了笑道:「現在想這個有些為時過早,回頭看看他們願意出多少,朕一並把人定下來便是。三個秉筆太監,不能再多了,以後就是四個人幫助朕打理朝政,小擰子你依然在司禮監掛隨堂太監銜,繼續在朕跟前侍奉便是。」

最後這話小擰子算是聽明白了,朱厚照沒有讓他成為秉筆太監的打算。

「退下吧,之後朕可能要去皇宮接見大臣……」

朱厚照站起身,「天黑後再見,希望那時候張苑你已經把銀子送進豹房來了……以後若是開朝議,最好趁著早晚時光,中午朕實在是沒時間!」

……

……

大明自弘治皇帝開始的午朝傳統,要在正德朝作一次更改。

早朝和晚朝聽起來好像皇帝勤勉克己,廢寢忘食到早晚都勤於政務,但實質卻不過是因為朱厚照想把白天睡覺的時間給避開,迎合他晚上吃喝玩樂白天休息的反常作息習慣。

而小擰子在領朱厚照御旨後,匆忙往皇宮而去,當他抵達東華門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但他還是趕緊到了奉天門前,此時那些大臣挨餓受凍一天,基本上已經是精疲力盡。

一天下來別說吃飯,連口水都沒喝上,不過好在有條件能去如廁,但即便如此還是讓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吃夠了苦頭。

「……謝閣老,陛下傳話過來,說是稍後便舉行朝會,以後每旬的朝會將定在清晨或傍晚,避免大家如此辛苦。陛下還做出吩咐,若是諸位等不下去,可以自行離開。」小擰子賠笑著說道。

這話不但謝遷聽到了,連幾個站在謝遷身邊的大臣也聽得一清二楚,張懋過來問道:「擰公公,陛下是說,今日還要繼續舉行朝議,是嗎」

小擰子道:「是啊,張老公爺,不過可能還得等會兒,陛下……那邊還有事情要忙。大家在宮里恐怕還不知道,張苑張公公已回到京城,如今正在豹房面聖。」

本來一群人為幾時才能見到皇帝而煩憂,聽到張苑歸朝的事情,多少將注意力轉了些過去,謝遷問道:「張苑幾時回的京城」

小擰子道:「應該是今天吧,張公公到豹房求見陛下不得,便去了沈府拜見沈大人,之後才又折返豹房覲見陛下……此時他已見過陛下,很可會跟隨陛下一起過來……」

在這件事上,小擰子沒怎么隱瞞,准備將張苑的行止公之於眾,讓朝中人大概知道張苑的情況,這也跟他從不將張苑當作政治盟友有關。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可以將張苑出賣,至於沈溪是否介意他並不是那么在意,因為本身小擰子也不是個很講原則之人,作為皇帝身邊得寵的太監,他只需要關注皇帝的喜怒哀樂,多數時候當牆頭草便可。

謝遷聽說張苑的消息,神色間倒還正常,似乎這個消息對他沒有多大影響。

何鑒道:「張公公回朝,官復原職,算是一件善事吧,司禮監有人主持,政務也就不會荒怠,做得好壞先不論。」

他這話里的意思,分明是說張苑沒法把事情做好,只是個混差的,但有總比沒有強。

謝遷沒有表任何意見,但所有人明白,其實在場人中最牽掛這件事的就數他這個內閣輔,到底內閣事務跟張苑負責的司禮監對接,甚至某種程度而言張苑還算得上是謝遷的上司,但那只是建立在司禮監權勢熏天時,現在張苑是否能控制大局尚是個問號,畢竟許多事已物是人非。

「希望陛下能早些錢來,若誰實在撐不住,先回府吧。」謝遷最後說了一句,語氣比這天氣還要來得冰冷。

何鑒苦笑:「都已等到這會兒了,也不差這點時候,不過入夜後……天氣會更冷,諸位若是身上衣服穿的少的,還是先回去吧,要是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本來何鑒想要勸說眾人留下,但想到對那些養尊處優的勛貴來說,這次朝議未免太折騰人了,既然皇帝已吩咐不想留的可以自行離開,他也就站在謝遷一邊說話。

在場的人,雖然有很多堅持不住,可現在卻沒人會走。

都已經堅持一天了,別人沒走,我此時走豈非成了出頭鳥哪怕是皇帝親口吩咐,也是給自己找麻煩。

謝遷閉上眼:「沈之厚能見張苑,說明他的病情無大礙……擰公公,麻煩你去傳話讓他來參加朝議,今天朝會事關重大,誰都不好缺席。」

小擰子遲疑了:「謝閣老,這么做怕是不合適吧」

謝遷道:「難道這也是陛下吩咐的」

小擰子想了下,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沈大人並非是病休,而是陛下特旨……有些事難道謝閣老您不知曉」

謝遷板著臉道:「哪怕跟陛下出現一些嫌隙,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還是應該挺身而出……今天要奏稟陛下的事情,有幾件跟他休戚相關,讓他來難道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見謝遷堅持,何鑒往周圍往這邊看的人環視一眼,道:「於喬,既然陛下沒讓之厚出席,你作何勉強且這件事跟擰公公關系不大,你也不要再為難他了。」

小擰子道:「是啊,謝閣老,這件事要不您跟陛下提請,由陛下來下旨,小人可沒本事請得動沈大人。」

張懋笑呵呵道:「於喬,你跟個後生計較什么」

「後生哼哼!」謝遷態度不善,他很想說,這後生就快跳到我頭上去了,那里還算是後生

何鑒突然指著遠處:「咦,那不是陛下的儀仗么陛下是到了,還是怎的」

……

……

午門方向,的確有大隊錦衣衛往奉天門而來,所有人目光都看了過去。

等靠近後,眾大臣才現皇帝鑾駕不在其中,而是江彬帶了些錦衣衛過來,本身江彬並不在錦衣衛當差,再加上他屬於皇宮體系新人,在場幾乎沒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