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一章 棄車保帥(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4160 字 2021-01-18

皇帝已定了徐俌和魏彬的罪行,沈溪這次不過是走過場,全雲旭作為案子的經手人,這次在刑部大堂問案,很快便把案子敲定。

魏彬被配鳳陽守皇陵,徐俌被削奪所有職務,就連魏國公的爵位暫時都被剝去,除了祖上留下的中山王府保留外,其余家產悉數被抄沒充公,以平民之身回南京閑住。

全雲旭憤憤不平,一方面覺得不該放走張氏兄弟,另一方面則覺得對魏彬和徐俌定罪太輕。

張子麟卻是事不關己,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意見。

「此案宗獻表現極佳,回頭我會上疏陛下,對你有所拔擢。」沈溪事後當著張子麟和刑部眾人的面誇贊全雲旭。

全雲旭懊惱地道:「不必了,這官做得太憋屈,執法不嚴,有律不遵,如此做官不如外放地方!」

張子麟在旁笑著道:「宗獻回去後多研究一下歷代刑律卷宗,或許有所收獲。」

張子麟的意思,年輕人就是太過理想化,涉及權貴的案子真想當作一般案子處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多看看以往的案例,你就會現,權貴在律法面前就是擁有特權,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多謝張尚書提醒,下官告退。」

全雲旭心懷不滿,卻只能是帶著不忿離開。

等全雲旭領著大理寺的人離去,張子麟望著他的背影,感慨地對沈溪道:「宗獻倒是個會做事之人,不過性子還是太擰了。」

沈溪搖頭:「三法司為官,還是多一些血性好……他這不是缺點,而是優點。」

說話間,沈溪打量張子麟一眼,張子麟頓時有種羞愧難當的感覺,覺得沈溪是在暗指他沒骨氣。

張子麟心想:「案子是你沈之厚一手操辦,妥協也是你一手主導,不會鬧到最後,這包庇權貴的罪名要由我來承擔吧?」

沈溪又道:「陛下對於勛貴寬厚對待,很多時候並非好事,只會助漲他們的囂張氣焰,不算外地,就連京師左近百姓也深受其害,致民怨沸騰,此事還是要跟陛下言明為好。」

「哦。」

張子麟應了一聲,心里卻不以為然,嘴上道,「那就有勞沈尚書您了。」

……

……

張氏兄弟平安回到壽寧侯府,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尤其是張延齡,回來後分外得瑟。

「讓人出去放鞭炮,好好慶祝慶祝……他娘的,一個冬天的晦氣今天算是全消除了。」張延齡得意洋洋對府中下人吩咐。

但壽寧侯府的下人不會聽張延齡,只是用請示的目光望向張鶴齡。

張鶴齡板著臉道:「晦氣消除了嗎?別是晦氣才剛開始!」

張延齡坐下來喝茶,笑著道:「這還不算消除晦氣么?哈哈,看姓沈的小子最後那窩囊樣……他根本沒膽把我們問罪,知道就算他如何努力也是徒勞無功,京師有姐姐為我們撐腰,在宣府的大外甥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哼,他以為自己是誰?給他個監國當當,還真想什么事情都做主?」

張鶴齡沒說什么,在這個問題上他考慮的要比他弟弟周詳得多,而且他早就做好「棄車保帥」的打算。

恰在此時,外面下人通稟:「兩位老爺,司禮監李公公求見。」

張延齡站起來,笑著說道:「看看,我說什么來著?姐姐怎么可能坐視不理?李公公定是把我們的事告訴姐姐,姐姐讓他來問明情況。」

「快請。」

張鶴齡急忙道。

……

……

李興被請進府門,一路小跑到了正堂,卻見張氏兄弟都在門口迎接,這在兩兄弟失勢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公公。」

張鶴齡老遠便迎過來,上前見禮。

李興道:「侯爺,您可是折煞在下了,在下聽說兩位侯爺被請去刑部,之前還去看過,然後馬上入宮跟太後娘娘提及此事,太後娘娘吩咐讓在下出宮來查看情況……」

張延齡很得意望了兄長一眼,好似在說,看吧,我說得沒錯吧?

張鶴齡請李興到了正堂,落座後,李興大概問了一下情況,張延齡這邊則添油加醋說了。

等張延齡說自己承認跟徐俌有來往後,李興驚訝地問道:「侯爺,您怎能隨便認罪?還簽字畫押?這……這……」

張延齡笑道:「剛開始的時候本侯也覺得不妥,但大哥說得對,要對付姓沈的小子,就該反其道行之,簽字畫押又如何?他不是老老實實把我們給放了?」

李興瞥了張鶴齡一眼,最初他並不知這是張鶴齡的主張,但現是張鶴齡主動讓張延齡出來「認罪」後,立即意識到這可能是張家內部討論後實行的一種「戰術」,他作為皇室家奴不好隨便插話。

「也是,也是。」李興敷衍地說道。

張鶴齡主動岔開話題,問道:「太後娘娘得知此事後,作何反應?」

李興嘆息:「太後娘娘能不著急嗎?卻弄不清楚這邊的情況,只好派咱家出來打聽消息,太後娘娘想出手相幫……有時候卻找不到著手點,這畢竟是朝中事務,後宮不好干政啊!」

「果然沒錯。」

張鶴齡後怕不已,心想:「若真上了公堂,太後沒法來,沈之厚想怎么擺弄我們都由得他的心意,太後在沒有陛下在場的情況下,很難強行干涉案子。」

張延齡皺眉問道:「大哥說什么沒錯?」

張鶴齡勉強一笑:「為兄是說,太後果然對我們兄弟很關心。」

張延齡哈哈笑道:「還用大哥你來說?姐姐關心咱兄弟不是一天兩天,先皇時更好……可惜啊,就是有人老喜歡在陛下跟前挑撥離間,到現在我們的爵位和官職還沒恢復呢。」

李興道:「聽說陛下削了魏國公的官爵。」

「都是那小子的陰謀!」

張延齡咬牙切齒道,「他自己當了國公,就對我們這些勛臣下手,先是我們兄弟,再是魏國公,下一步還不知是誰!總歸他是想打壓一切可能威脅到他地位之人……這小子狼子野心,應該早點把他給除掉!」

李興聽了這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心想:「建昌侯果然沒多少本事,還喜歡咋咋呼呼,被他兄長賣了都不知……都這般地步了還想跟沈大人斗?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李興笑道:「是,是。」

張鶴齡起身道:「既然我兄弟沒事,李公公趕緊回稟太後娘娘,讓她老人家莫要擔心。」

李興沒料到自己剛坐下不久就被下逐客令,但他很識相,趕忙起身:「在下這就回去回稟,兩位侯爺辛苦了,好好歇息,在下便不多打擾了。」

李興要走時,張鶴齡突然一擺手:「來人啊,將我之前准備的一份薄禮拿來。」

李興眼前一亮,但見下人捧著一方木匣過來,先遞給張鶴齡,再由張鶴齡轉交李興。

李興有種自己做事終於獲得酬勞的暢快感,但嘴上還是推辭:「侯爺,您這是作何?在下做事,實乃理所應當。」

張鶴齡笑道:「一點心意,應該的。」

沒等李興客套一下,欲拒還迎地把東西接下,旁邊的張延齡一把將木匣奪去,道:「李公公說得對,他做這些本來就是應該的,咱現在一致對外,對付姓沈的小子,李公公做事勤快,太後娘娘自然會賞,咱送東西,難免會被人說閑話。」

李興臉色別提有多尷尬了,伸出的手懸在空中,有些無所適從。

張鶴齡瞪了弟弟一眼,卻見張延齡樂呵呵抱著木匣轉身回椅子那邊去了,還沒送客自己倒先坐下來。

李興到底見慣場面,陪笑道:「二侯爺說得對,有些事還是避忌些好……在下告辭。」

說完李興笑容滿臉離開,好像對此毫不在意,但實際上他心底對張延齡不知有多厭惡和憎恨。

張鶴齡送李興到門口,回來後看到弟弟將木匣打開,將里面的銀子取出來。

「二弟,你這是作何?」

張鶴齡厲聲喝問。

張延齡把銀子放回去,隨手放到旁邊的桌子上,道:「大哥以為我是想把你的銀子據為己有?我只是不甘心你把錢送給奴才!這姓李的太監,根本就是馬屁精,明明之前去過刑部,卻不為我們說話!」

「你懂什么?」張鶴齡怒道。

張延齡沒好氣地道:「我再不懂,也知現在咱兩家人日子不好好,把銀子送奴才,等於是打水漂,實在不值得啊!」

……

……

紫禁城,永壽宮。

李興把得知的情況大致跟張太後說明,卻沒提張鶴齡讓弟弟出來承認跟徐俌私通之事。

張太後緩了口氣,隨即蹙眉道:「只是去刑部問案,都要鬧這么大的陣仗,感情是真沒把我們張家人放在眼里……也難怪,現在沈家可說是一門獨大,這是想把我們張氏取而代之啊。」

對於沈溪手下留情,張太後非但沒感激,反而異常氣惱。

李興道:「今日之事,沈尚書很克制,雙方沒有鬧出任何不快……這不,兩位侯爺事後順利回到府宅么?只要沒有正式過堂,朝中人不可能會知曉。」

「希望如此吧。」

張太後幽幽道,「這件事便先告一段落,就怕有人舊事重提……傳哀家懿旨,跟沈溪打聲招呼,讓他莫要亂來。」

「是,太後娘娘。」李興恭敬行禮。

……

……

李興滿心希望能得獎賞,可惜張太後這邊好像也很吝嗇,根本就沒有賞賜的打算。

「張家果然是日暮西山,不復當年了,我為他們奔走,出力不討好,以後沈大人非把我剝皮抽筋不可!」

李興從皇宮往外走,沒等到午門,卻見對面張永帶著幾名太監過來。

二人迎面撞見,李興到底是下屬,先行了禮,恭敬問道:「張公公,您這是要回司禮監當差?」

張永笑道:「司禮監現在有何差事可當?從內閣出來的題奏,哪一份不是直接送到宣府,交蕭公公過目?」

李興尷尬一笑:「那就是……張公公有要緊事做吧,在下就不多打擾了。」

「慢著。」

張永一抬手攔住李興去路,問道,「你進宮,可是去見太後娘娘,跟太後娘娘提及今日刑部生之事?」

李興面部僵硬,卻還是微微點頭:「此事無需隱瞞,確實如此。」

張永臉上帶著嘲弄的冷笑:「那你這又要往何處?去見沈大人?」

「這個……」

李興心里很納悶兒,怎么張永會知道得那么清楚,就像特意來堵他一樣。

張永一伸手:「太後娘娘應該是給了你懿旨,就不勞煩你去見沈大人了,咱家可代勞……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