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臘月(2 / 2)

楚臣 更俗 3051 字 2021-01-18

「這大過年了,誰在飯點出去喝茶?看天都要下雪了吧!」妻子周氏抱怨道。

秦問卻是不理,也沒讓長子跟隨,只是叫兩名老家人陪著,走出宅邸,往街東的松鶴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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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松鶴樓,秦問叫家仆在樓下候著,他登樓要了一間臨街的靜室,待小廝端來爐具、茶食,看著窗外揚揚灑灑的飄起雪花,剛將第一壺茶湯燒沸,靜室東廂壁倏然打開一道暗門。

看到馮繚與韓道銘兩人走進來,秦問倏然一驚,問道:「棠邑生了什么事情?」

馮繚輕易不到金陵,而即便到金陵,不是有重要之極的事情生,也絕不會輕易跟他見面;馮繚的目標太大、太惹人矚目了,更何況是馮繚與韓道銘兩人同時進入松鶴樓跟他見面?

「接下來一段時間,秘司潛伏人員,要全力在金陵營造棠邑軍將從商洛、河洛出兵,助梁軍反攻奪取雍州的假象!」馮繚先說他這次過來的目的,才與韓道銘坐在茶案前,拿出三只茶盅,替自己與韓道銘、秦問各斟滿熱乎乎的茶湯。

「怎么,大人這時候還要另派一部精銳前往河洛,為什么?」秦問壓住心里的驚疑問道。

不管怎么說,眼下絕不是反攻雍州的時機,各方面條件都不成熟,也勞民太甚;使孔熙榮從武關出兵商洛,主要目的也是從南翼牽制占領渭河平原的蒙兀兵馬,緩解或者說分攤河洛及川蜀所承受的軍事壓力。

棠邑此時再派一部兵馬進入河南府(河洛),必然是有其他目的,而為了掩蓋這個目的,才需要秘司在金陵的潛伏人員積極活動起來,從各個層面、各個角度散布假消息,對朝堂諸公進行誤導。

只是因為什么緣故,需要對金陵進行這樣的誘導、誤導?

「梁帝病危,怕是撐不過多少日子了……」朝堂之中要怎么散布消息,以便關鍵之時將沈漾、楊致堂、鄭榆等人的注意力岔開,還需要秦問共同擬定更詳細的應對策略,關鍵信息自然不能瞞他。

「梁帝病危,為何卻要請棠邑精銳兵馬進駐河南府?」秦問驚疑的問道。

他心里想梁帝病危或者駕崩,是極可能會嚴重打擊梁軍的士氣,為蒙兀人所趁,但梁軍想要請求棠邑的援助,也應該是請棠邑精銳從兩翼加強對關中蒙兀兵馬及據汴滎東梁軍的牽制,哪里邀棠邑精銳直接進入其當下統治核心河南府的道理?

「難道說梁洛王朱貞出了什么意外?」秦問遲疑的問道,心想梁帝朱裕精力培養的接班人梁洛王朱貞,倘若從雍州突圍時實際生一些外界所不知的意外,朱裕只能傳位年僅十二歲的次子或更小的幼子,這到時候會使河洛的局面變得更脆弱,確實需要棠邑更直接、更強有力的援助,但這也不需要千方百計的誤導金陵啊?

秦問轉念想到另一種可能,難以置信的都要跳起來,按著茶案問道:「又或者是?」

「不錯,確實跟你猜想的一樣,」馮繚微微一笑,說道,「梁洛王朱貞此時在商洛好好的,從雍州城突圍沒有生什么意外,一切皆是梁帝執意如此安排,雷九淵、顧騫、朱珏忠、荊浩、陳由桐等一干大梁重臣之前就隨押送逆犯人馬,秘密趕到歷陽商議迎立之事!」

「梁帝真人傑也,他是早就看明白唯有大人才能承擔起外御胡虜、使天下重歸一統的重任來啊!」秦問忍不住感慨道。

他實在難以想象梁帝朱裕病危之際,竟然舍棄冊立其子朱貞的念頭,而要使河洛、棠邑擰成一股勢力去抵御蒙兀人的南侵,這樣的決斷與取舍,他自問是絕然難以做到的。

秦問又忍不住問道:「梁帝如此安排,雷九淵、顧騫等梁國大臣,都沒有異議?」

「怎么可能沒異議?思想保守頑固的人在立嫡還是立賢的問題上,還能糾纏無數年,何況迎立外人為新主,」馮繚搖了搖頭,將一番曲折細細說給秦問知曉,說道,「也是虧得大人胸懷夠寬大,為抵御蒙兀人南侵,能斷然放下前仇,這些年盡最大限度的援助梁軍,河淮一戰更是傾盡淮西的家底,助汴京軍民撤出。要不是這些,這事都沒有促成的希望……」

秦問也深有感慨,河朔驚變,棠邑的選擇即便是他也深感意外,梁帝借道淮西返回蔡州,以及行瞞天過海之策助汴京軍民南撤,才最終促使西梁軍保存現在這么一塊根基之地。

這些才是真正的基礎,而送徐後、章新春等逆犯南歸,只是能說是消除梁國將臣顧忌的最後試探或者說考驗吧?

「不過,為了防止出現不必要的動盪,也防止敵軍趁河洛人心動盪動戰事,需要調兩萬精銳隨大人進入河南府……」

即便雷九淵、顧騫等梁國核心人物都已認可迎立之事,但整件事真要成為現實,梁軍中下底將卒以及河洛地方勢力必然會有一些動盪。

這時候烏素大石及朱讓從東西兩翼,進攻河洛,韓謙沒有嫡系精銳在,很難指揮好之前互不統屬的梁軍,去守住河洛的兩翼。

而另一方面,梁軍之中未必人人都願意看到不是朱氏宗室子弟繼位新主,以下克上之事,近百年來生也不是一起兩起了,沒有嫡系兵馬扈隨,韓謙僅帶數百侍衛前往洛陽,人身安全都未必能得到保障。

因而必然要調精銳兵馬隨韓謙進入洛陽城繼位。

然而整件事除了要防備蒙兀人及東梁軍會趁機難外,更要防備的還是金陵這邊的反應。

針對蒙兀人及東梁軍,河洛前期會散布梁洛王朱貞不幸染重疫、梁帝欲立次子朱耶為儲的假消息——梁軍以及棠邑軍此時以及後續,都將對蒙兀兵馬及東梁軍保持著高度的軍事戒備,蒙兀人及東梁軍上不上當,問題都不會太大。

不過,梁洛王朱貞此時跟李磧在一起,而事實上李磧麾下的舊龍雀軍將卒,家小主要都還留在桃塢集軍府,金陵這邊即便無法將李磧拉攏過去,但除了職方司的密諜外,甚至兵部都暗中派人跟李磧麾下的將卒及其家小接觸,想要散播梁洛王朱貞不幸染重疫的假消息,難以瞞過金陵這邊。

故而針對金陵這邊,只能用其他的假消息,掩蓋棠邑精銳進入河洛的真實意圖。

特別是前期絕不能因為棠邑軍兵馬的動員、北上,引起金陵的異常關注。

而在韓謙正式進入河洛之後消息必須對西梁諸州縣頒布,到時候金陵這邊即便不惜刀兵相見,但震驚之余動員兵馬也好、征調大軍也好,都需要一段時間,這也將給棠邑極其難得的緩沖。

而棠邑也一定要在金陵有反應之前,假借進攻雍州,先期完成更充分的軍事動員跟集結,到時候也才更多的優勢,敦促金陵諸人最終選擇雙方能接受的和議方案。

「……」秦問長吸一口氣,不需要馮繚多加解釋,他也清楚整件事為何更要防備金陵這邊的反應了。

此事若成,韓謙將不再是楚之臣子,而將為新梁國之帝。

而即便韓謙仿效蜀國,自稱國主不忙著稱帝,並對大楚稱臣,但在棠邑與河洛合流、融為一體之後,也將事實上成為獨立於大楚之外的新梁國。

到那時候,新梁國的南部邊界,將與大楚帝京相隔相望,不僅將直接威脅到大楚的統治核心,甚至還有一塊飛地位於大楚帝國的西南腹心,試問金陵城中,有幾個人願意看到這個局面的生?

不要說楊致堂、沈漾、楊恩、鄭榆、楊元演等人,即便是此時事事偏向棠邑的長信宮,一旦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生,也必然會站出來千方百計的反對、阻撓,甚至有可能不惜刀兵相向……

倘若梁帝真是命不久矣,對朝堂諸公唯一能接受的方案,是梁國將吏擁立朱貞為新主,由朱貞向大楚稱臣換取必要的援助。

眼下為鄧均二州的轄管權,沈漾、楊致堂、楊元演、黃化等人就百般算計,怎么可能願意看到韓謙成為新梁國的國主?</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