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1 / 2)

房事 未知 6225 字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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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芳的丈夫調到了黃泥村,在茂生的村子教書。貴芳的丈夫叫王軍,個子很高,人長得有一些猥瑣,見了秀蘭就痴痴地看不夠,不知道貴芳當初是怎樣看上他的。王軍在教書之前曾是木匠,走街竄巷地去過不少村子,因此一條塬上的人大多熟悉。王軍愛說愛笑,性格極為開朗,喜歡與女人開一些幽默的玩笑——很詼諧,一點也不下流的那種,因此盡管樣子有點油頭粉面,大家一般還是比較喜歡他的。後來他教了書,擺脫了黃土地上烈日的暴曬,人越發顯得白凈,一身灰色的中山裝穿在身上,走過去基本還象個人物。

第79節

王軍到黃泥灣的當晚便來到茂生家。他知道茂生不在,是找秀蘭拉話來的。婆婆一見村里的先生來了,趕快讓公公倒茶倒水,很是熱情,第二天又讓秀蘭去學校叫他吃飯,她還以為王軍與茂生是同學哩。

有了婆婆的容讓,王軍便經常來茂生家串門。見了茂生母親打個招呼,便直奔秀蘭的房間。兩人天南海北地扯一些話,多是關於他和貴芳的感情糾葛,後來也談起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的事情,那個女人懷了王軍的孩子,要他離婚,弄得滿城風雨,要不是他學教得好,教育局差點把他給開除了!王軍費了一番周折,終於擺脫了一段婚外情關系,與貴芳重歸於好。秀蘭聽了長吁一口氣,為女伴高興。

漸漸地,村里便有一些風言風雨,說王老師跟秀蘭好,婆婆後來見了王軍也不說話,目光里充滿敵意,在秀蘭跟前也旁敲側擊過幾次,等王軍再來時,打得j飛豬嚎,說一些指桑罵槐的話,秀蘭於是要王軍今後不要來了。

王軍說咱們倆個清清白白,你怕啥?秀蘭說影響不好。

那天晚上王軍喝了些酒,又來到秀蘭家,秀蘭幾次催他走,他都死皮賴臉地坐在那里不動,只拿眼睛看她,就那樣傻乎乎地一直看著。他說女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他跟貴芳在一起做事的時候沒感覺,但跟那個女人一上床就來激情。他問秀蘭茂生在這方面本事咋樣?秀蘭羞紅了臉,說你咋能問出這種話來,不正經!眼見得夜已很深,婆婆的屋里傳來叮叮哐哐的聲音,高聲地罵著公公:「這么晚了還不睡,你個老不要臉的!」秀蘭站起來把王軍往出推,說你這人咋這樣?我可真生氣了!王軍賴在那里就是不動,色眯眯地盯著她看,並開始動手動腳。秀蘭急了,拿了一個酒瓶就摔在地上,說你給我滾!貴芳怎么找了你這么個混帳東西?婆婆聽見屋里摔東西便走了進來,說王老師你咋還沒走?我可是要關門了!王軍見茂生的母親出來,訥訥地站起來走了。婆婆沖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後狠狠地瞪了秀蘭一眼:「茂生不在家,以後少跟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往!」說完便用力地摜上門,回房去了。

四十九茂生很難堪

茂生在單位上也很忙。

茂生設計了一批新產品,投入市場後很受歡迎。廠里訂了一批貨,對方短時間內就要求交貨,因此連著幾個月都沒有休息。

廠里的效益比原來好了許多,工藝廠成了市上的明星企業。市長每次來到廠里都要親自接見茂生,看他有沒有新的設計作品。市上對工藝廠很重視,專項撥款,支持技術科的新產品研發。可是款到廠里後就被郝書記挪用了。廠里修了很氣派的辦公樓,茂生和老呂一個辦公室。

市長不止一次在大會上表揚茂生的創新精神,那年他還被評為市工業系統先進個人。有時上面來人,市長會突然打電話給廠里,要茂生准備產品。茂生不在,市長就很生氣,如果在市區就派車去接,如果出差了他就不來了。有時路過工藝廠的時候也會過來,郝書記帶領一幫干部出門迎接,市長問茂生在不?書記說茂生看原料去了,市長扭頭就走,連辦公樓也不上去。

市長對茂生的過分關愛使郝書記有些失落,老呂於是不失時機地在旁敲邊鼓。他說郝書記呀,你看茂生現在都是咱市里的紅人了,市長對他那么器重,說不定他就成了您的接班人了。

企業效益增收後,郝書記除了忙著蓋辦公樓,給自己還買了輛桑塔納。市長才坐三菱,桑塔納是副市長的待遇。市長來了幾次,聽說郝書記帶著一幫人出去了,便揚言要收了他的車,撤職不要了。市長是個情緒化很強的人,對誰如果有看法,這個人就得從他眼前消失。茂生陪市長在車間參觀,市長說你們書記回來讓他來找我,不想干就算了,茂生你來當廠長!工人們驚詫地瞪大了雙眼。茂生說市長請不要這樣講,郝書記工作經驗豐富,廠子目前還離不開他。說話間郝書記匆匆趕回來了,對市長點頭哈腰,市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市長這樣做使茂生很難堪。廠務工作會上郝書記不點名批評了他,說有些人學到一點東西就飄飄然了,不知道自己屬什么了!企業管理不是設計一兩件產品那么簡單,有些人誇誇其談,其實什么也做不了。年輕人一定要謙虛,謙虛讓人進步,不要驕傲自滿。

從表面上來看,郝書記對茂生還是很關心的,生活上也很關懷。郝書記說聽說你婆姨在農村,你可以讓她來廠里上班嘛!話是這樣說,茂生的戶口遲遲還沒有結果。戶口解決不了工作就無從談起,說到底他還只是個臨時工,書記要開除他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郝書記在廠區後面修了一排窯d,有十多孔,窯d的上面是平房,作為單身職工的宿舍,工藝廠的工人終於有了象樣的宿舍。

窯d面北,一年四季見不上陽光。夏季潮濕,屋里需要生火;冬季y冷,地上往外滲水。前面一條公路從門前穿過,吵雜之聲絡繹不絕。車輛過處,塵土飛揚,五米之外看不清對方。就是這樣的地方有多少人在等,在爭。上千名職工,一些都是工作幾十年的老干部,還有一些是老紅軍,市上一再強調給他們解決住宿問題,因此窯d修好後必須先考慮他們。廠里的干部就老呂分到了一孔,引起很多人的不滿,張工工齡比老呂還長,沒有分到,他很坦然,哈哈一笑了之。

五十郝書記居然跟自己的兒媳婦好上了

柳城明准備結婚很長時間了,苦於沒有地方,對象幾次對他下最後通諜。柳誠明於是便悄悄地搬進了分給老呂的窯d里。老呂知道後讓他滾出去,柳誠明哪肯搬?老呂媳婦於是上門大吵大鬧,柳誠明的新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跟老呂媳婦就扭在一起,打得難分難解。老呂把柳城明的鋪蓋扔了出來,柳城明拿了一把鐵杴掄了上去,老呂的頭被鏟破了,鮮血直流。老呂媳婦狂嘯一聲撲了過去,一把抓破了柳城明的臉,然後抱著男人痛哭流涕。發生了這種事,許多人都站在那里看熱鬧,沒人勸阻,直到老呂流血了,人們才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郝書記被請了下來。

老呂住院了,柳城明被派出所拘留。

一周後,柳城明灰溜溜地搬了出來,老呂搬進了新居。

搬進新居後老呂媳婦美美地哭了一場,哭得掏心搗肺,抑揚頓挫,激情澎湃,酣暢淋漓。許多人能夠感受出那種壓抑太久後的不易。——老呂不容易呀!進廠二十多年了,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窯d。想想這些年跟著他東搬西遷,搗騰了不下十幾處地方,住在狗窩不如的地方遭人白眼,晚上甚至在工房里做a,讓工友嘲笑,成為飯後的笑資,老呂媳婦就想哭。哭就哭吧!擱誰都會哭的,幾十年的夢想突然實現了,不哭才怪呢!

就這樣,一場窯d風波在老呂媳婦悠揚哀婉的哭聲中漸漸落下帷幕。塵埃落定,老呂的成功先例給了工藝廠許多無房戶無限幻想的空間,他們於是蠢蠢欲動,開始編織自己的窯d夢想。

第80節

一般男人對女人的興趣隨著年齡的增長都會減弱,比如福來,年輕時風情萬種,黃泥村的女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雙方都得到了一定的樂趣,實現雙贏的結果。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女人已經厭倦了,把這個風流的機會讓給了紅衛他們。然而郝書記對女人的愛好並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減退,隨著工廠效益的增長,越來越多的漂亮女孩進入他的視線,郝書記目不暇接,心花怒放,施展渾身解數和看家本領,征服了一個個新的目標,攻克了一座座女人的山峰,占領了一片片別人的草地,解決了一個個復雜的難題!

郝書記對廠里的美女實行掃盪策略。一般看中的目標先放線釣魚,目標一旦上鉤,實行速戰速決,決不拖泥帶水。跟郝書記上過床的女人都佩服他的功夫,郝書記的細心讓她們滿意,郝書記的精神使她們感動,郝書記的耐心一般人沒有,郝書記的善後工作使她們無話可說。

令人不齒的是郝書記居然跟自己的兒媳婦好上了。白梅和郝帥結婚後成了廠長辦公室的文員,每天和公公呆在一起,相當於他的私人秘書。白梅很會體貼公公,人前人後「爸爸」叫得比誰都甜,看公公的眼神比看郝帥還要來電,私下里大家都在竊竊議論,白梅也不忌諱,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

郝書記對媳婦的殷勤一開始並沒有在意。大掃盪的計劃里也沒有她,畢竟是自己的兒媳婦嘛,都是一家人,公公和父親一樣。但這個兒媳婦太會來事,眼睛象鉤子一樣地鉤著你,不往那方面想都不由你。一來二去,終於在一個適合的環境,適合的氣氛下發生了不太適合的事情。

事情發生後郝書記有些懊喪。他覺得對不起兒子。回到家里的時候看見郝帥就臉紅,似乎兒子已經知道了這事。白梅倒表現得很坦然,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郝書記給自己的新辦公室設計了一個套間,說是中午不想上山,在辦公室休息。實際上他早就把那里變成了御女的後宮,數不清的女人在那里享受書記的陽光雨露。回到家里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稱職的父親,一家人其樂融融,沒什么大的風浪。

四十九(3)風流的書記

其實郝書記是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的。上班的時候很少看見他笑,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即使那些跟他有關系的女人也不敢隨意開玩笑。郝書記經常會大聲地斥責一些不遵守紀律的工人。上班鍾聲一響,他就站在廠區的辦公樓前,目光巡視著進進出出的人們。一些遲到了的工人不敢走正門,只好翻牆過來,被保安發現了,拉到書記那里挨一頓臭罵。後來老呂也效仿書記的樣子站在那里扎勢,奈何工人都不怕他,該干啥的還干啥,很少有人理他的茬。

郝書記在家是好男人,在車間及辦公室是嚴肅的領導,在他的休息室就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白梅的辦公室就在書記的外面,一天進進出出地給他倒水,沒人的時候就有意在公公身上蹭一下,沖著公公嫣然一笑,曖昧地看著他,郝書記就不能自持了。欲火被撩燒得越來越旺,午休的時候兩個人就進入實際階段,郝書記呼吸急促,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郝書記一輩子玩過不少女人,什么樣的女人沒經見過?但是這個女人很不一般,她把他伺候得很舒坦,一張小嘴在公公的身上來回巡索,一邊輕聲地叫著「爸爸」……郝書記說白梅你千萬別叫了,再叫爸爸就不好意思了!白梅睜著一雙嫵媚的眼睛,微笑著看他,小手一刻不停,上上下下地來回摸索。郝書記舒坦得叫了起來。白梅用舌尖抵著他的耳根輕輕地舔,一股濕濕的熱氣麻麻地吹了過來,讓人直癢到心里,渾身都酥軟了……

這樣的事情持續了沒多長時間,全廠的工人就都知道了。老呂來到車間的時候大家正在議論,老呂臉一沉,教訓她們不許胡說!

女工們不說了,低下頭偷偷地笑。大家心照不宣,老呂一出門車間又炸開了鍋。

郝書記的婆姨其實早就知道了丈夫的風流韻事。這後來,她幾乎不到廠里來,不願意看見那些妖精女人。婆姨不像有的女人跟他大吵大鬧,夫妻兩在外人面前還是夫妻,私下里早就沒有夫妻生活了,只不過礙著孩子的面,表面維持而已。

郝帥對父親的行為一開始並不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因為很少有人敢在他跟前提這事。後來發現媳婦看父親的眼神不對,有了那種關系的男女在人前是掩飾不住的,郝帥仔細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得出結論:這個妖精一樣的女人跟父親已經上床了。年輕人氣不打一處來,白梅回來的時候壓在床上就打,邊打邊罵她不要臉。白梅說我怎么不要臉了?你把話說清楚!郝帥沒法說清楚,只是在她的身上亂踹,白梅被打得渾身是傷,顧不得穿好衣服就跑進了公公的卧室,大喊救命……

郝帥受不了這樣的做弄。他沒法跟父親算帳,只好借酒澆愁,整天醉醺醺的在廠里轉悠,揚言要殺一兩個人。大家都替白梅捏一把汗。

事情最後解決的辦法很簡單。經過一番痛定思痛的過程,郝帥果斷地提出了離婚。白梅堅決不同意。母親不說話,父親也勸他不要離。郝帥輕蔑的看著父親,鼻子里哼了一聲就拂袖而去,在外面一年沒回來。後來他給自己另找了個女人。白梅並沒有離開,帶著兩歲的女兒住在家里,情形很尷尬。

四十九(4)中秋的月亮

茂生整天忙自己的工作,很少參與到這些是非中去。晚上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想秀蘭,不知她過得怎么樣。秀蘭每次來信都把自己輕描淡寫,說家里情況很好,要他注意身體。

眼看就到中秋節了,茂生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回家一趟。

已經幾年沒有在中秋節和親人團聚了。城市的柏油馬路整天車水馬龍,走的人厭倦;工藝廠的煙囪冒出滾滾的濃煙,廠區永遠籠罩在一片y霾中;原料車間的球磨機不分晝夜地旋轉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注漿車間的地炕燙得人站立不穩,卻需要每天都去那里。推板窯的火口天天需要人守在那里,他和老呂經常一晝夜呆在那里不回家。老呂媳婦會把飯送上來,順便給老呂准備了酒菜,兩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天就亮了,平靜了一個晚上的工廠又起來。

茂生很想到童年的溝渠去看一看,到山溝野窪去走一走,陶冶一下早已麻木的性情,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

好長時間沒有回去了,秀蘭也很久沒來信了,不知道家里的情況可好?

還記得那次離家,臨走時,秀蘭送他到大路上,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

馬路上全是雪,疾馳而過的汽車裹著雪粒砸在人的臉上,生疼。秀蘭紅艷艷的頭巾在冬日的蒼茫中顯得異常熱烈,白色的熱氣在眉毛上凝成了霜,一絲淡淡的怨艾在眸子里閃爍,熱辣辣的,能把積雪融化。簡單的行程堆在路邊的雪地里,顯得很刺眼。秀蘭望著焦躁不安的他嘻嘻地笑。

車來了,她很緊張,見沒有停,就長吁了一口氣,然後把蒸蒸的熱氣哈在茂生的臉上,調皮的樣子讓人忍俊不住。這時,一輛白色的中巴停在眼前。上車後走了很遠,見妻還站在那里,紅艷艷的頭巾在風中飛舞。

茂生一路上心情很復雜,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來。下了車直奔廠區,一片蕭條之色,冷凄凄地透著寒意。家家的煙筒里冒著熱氣,洋溢著熱情的氣氛。節還沒有過完,人們是不會輕易離窩的。

記不清有幾年沒有回家過中秋節了,正好國慶放假,雙節同慶,茂生於是決定回家好好地陪妻子過一個團圓的節日。回想五年來的愛情,他愧對於妻子。

第81節

中秋的月亮注定是情人的夜晚,秋蟲陣陣,晚風習習,伴隨著庄稼成熟的香味,這樣的夜晚想不醉也不行。於是便無數次地在夢中憧憬,想象在家鄉的小道上和她依偎,在潺潺的小河邊與她纏綿……同事們都說茂生這幾天不正常,經常一個人偷著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相瞞?老呂媳婦附在他的耳際悄悄地問:是不是媳婦有喜了?茂生滿面通紅,忙搖頭否認,心跳得很厲害。這幾天的時間好像特別長,晚上在床上翻烙餅,反反復復地想她的一顰一笑,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終於等到了那個時間。早早地洗了衣服,理了發,洗了澡,收拾好行囊,趕了上午的第一班車。原計劃中午過後就能到,司機一路上拉人,搖搖晃晃的,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走了半天,但下車後茂生仍是心花怒放,一路奔家而去。

柵欄門虛掩著,院里是成堆的玉米和谷子,滿地黃金堆積,幽幽的,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剛下過雨,空氣很新鮮。屋里的鐵絲上掛著一排衣服,濕溜溜的全是泥。這時父親回來了,放下肩上的玉米便讓茂生同他一塊下溝去,說還有一趟才能背完。大坡有一些泥濘,快到溝底的時候茂生看見妻子和她的幾個兄弟每人背一包玉米,正在匍匐地往上爬。汗水從她的臉上成串地掉了下來,頭發一綹綹地粘在上面,七、八十斤的袋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茂生突然心里一酸,眼睛有些濕潤。他喊了一聲秀蘭,秀蘭愣了一下,然後把玉米靠在路邊的一個台階上,紅彤彤的臉上充滿驚喜。秀蘭說你剛回來,怎么不歇歇就來了?茂生說坐車不累。秀蘭說剛下過雨,路很滑,你還是不要背了,我再來一趟就完了。茂生不同意。秀蘭於是放了肩上的繩子,招呼她的兄弟先歇歇,同丈夫一起又下到溝底。

坡很陡,泥濘不堪,長長的約四、五千米。頭頂著地,腳蹬著石頭,背上的玉米死沉沉地直往下滑,不時地要往上促著。已經好幾年沒走過這樣的路了,不一會,茂生的衣服已經濕透了,發際上的水成串地掉了下來,砸在崎嶇的山道上。秀蘭走一會便在前面等他,他們歇息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幾個娘家的兄弟早就走遠了。

——滿腔的熱情被汗水漸漸澆滅,夢中無數次幻想的中秋之夜是那樣的遙遠,浪漫的時刻想不到是以這種方式來度過的。

秀蘭見茂生不說話,一路也無語。但他能感覺到,她是非常興奮的,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鹿,腳步是那樣的矯健。

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山谷里回盪著布谷鳥的叫聲,顯得異常寂靜。月光水如,靜靜地瀉在這一片山谷,朦朦朧朧,蘊藏著無限玄密。當疲憊的身體拖著灌鉛的雙腿走上高原的時候,茂生一把扔了袋子,仰面躺在路邊的草地上。空氣里飄來炊煙的味道。一絲風兒掠過,涼涼的,直沁人肺腑,身子一瞬間輕飄飄的像要飛起來。秀蘭走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一只手輕輕地從他的臉上撫過。

「今晚的月亮可真大。——你看,多美的月亮呀!」女人幽幽地說。

回望那一輪皓月,孤單單的有一些冷清。茂生於是坐了起來,攬妻入懷,聽她的心律快速地博動。

他們就那樣坐了很久,直到聽見父親的聲音,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那一夜,他們睡得很香,很香。

五十(1)夫妻圓房

婚後第三年的時候他們還沒孩子,茂生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帶著秀蘭來到榆城地區醫院,但檢查結果是並沒什么大礙,而茂生也很正常。於是村里眼明的人(有眼力,有先兆的人)就提醒茂生的母親,看是不是當初有人沖撞了帳房(新婚的d房)?母親於是突然想起當初好像有一個毛丫頭片子闖了進去(當地風俗,沒結婚的女孩子是不能進新人d房的,否則不吉利),那時她並沒有在意。於是便請了y陽先生重新看了吉日良辰,把西廈房重新布置了一番,然後由父親去榆城把茂生弄回來,跟媳婦「圓房」。

物是人非。炕上鋪了比結婚時更多的褥子,棉和和的,很舒坦;牆上貼了一張秀蘭剪的雙「喜」,下面是一對戲水的鴛鴦,無限依戀的樣子,楚楚動人;窗上糊了新買的麻紙,貼上了喜慶的窗花;一對綠色的大木箱上也貼上了喜字,房檀上拉了一根電光紙做的花,在燈光下放s著光芒,五顏六色地來回晃動。秀蘭穿了結婚時的那件大紅棉襖,頭上依然抹了發油,卻遮不住粗糙的一張臉;眸子里是做女兒時的嬌怯,欲說還休的樣子,怯怯地向這邊張望。茂生也換上了結婚時的衣服,帶上了大紅帳子,與秀蘭並排坐在炕的中央,看姐姐姐夫們在那里忙活。大姐茂華把四個面兔用紅線纏了,壓在炕角,下面各放了一包針,以示驅惡避邪,然後跟他們開著各種玩笑,象征性地給他們鬧房。秀蘭緊緊地偎在茂生懷里,笑得縮成一團……

月光透過窗欞鋪了進來,滿滿地泄了一炕。秀蘭喃喃的話語在耳旁縈繞,茂生一句也沒聽進去,心伴著那月光飄得很遠,一些記憶的碎片紛沓而至,塞滿了整個屋子,把房檀上的電光紙花撞得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