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部分(1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203 字 2021-01-19

功能 和功能!個有心眼的,宮嬤嬤說的那些話她竟沒放在心上,若不是有一天偶爾與如鵑閑話漏了出來,如鵑不追問,她還不曾當回事呢。」

趙燕恆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緩緩道:「你覺得,宮嬤嬤那些話,是在挑撥采芝?」

「我也只是疑心,所以並不曾說什么。只是今日喜妞兒落水之事實在蹊蹺,冬天里誰去荷花池邊上,那石頭上怎么就結了冰?分明是有人在上頭倒了水。我已安排了,派人去荷花池里撈一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東西。」

趙燕恆沉默半晌,低聲道:「其實你一直不放心采芝,是么?」

「是。」綺年答得很痛快,「她若真願意一輩子呆在夏軒,就像怡雲一樣也就罷了,但她不是怡雲。怡雲不會給我做中衣卻綉上先王妃最喜歡的杜鵑花;不會給你做了青團子還要回憶一下從前同甘共苦的日子;更不會隱瞞香葯的病情,既除了香葯,又擺出替我頂罪的模樣來對我施恩,一箭雙雕!」

趙燕恆閉緊了嘴唇不語。綺年放緩聲音:「她綉什么花,做什么青團子也都罷了,但她能看著香葯死,卻算計著對我施恩,這樣的人,我卻不敢留她在旁。」

「倘若她只想留在夏軒——」趙燕恆只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綺年望了望他:「我知道你跟采芝不是平常的主仆,那就這樣吧,倘若她此次不對我下手,我就容她住在夏軒安穩終老,但倘若她下了手——」

「她若真要害你,」趙燕恆沉聲道,「不必你動手,我會處置。」

「一言為定!」綺年不再多說,夫妻兩個沉默地對坐了一會兒,直到白露悄悄進來,「世子,世子妃,在荷花池里撈了一遍,找出些這個來。」她攤開手,帕子里包著一朵珠花,還有幾顆散落的翡翠珠子,「方才楊家的在喜妞兒衣兜里,還找到一顆翡翠珠子。」她攤開另一只手,手里那顆滾圓碧綠的翡翠珠,與手帕里包的並無二致。

綺年仔細看了看:「我沒見過這東西,你們誰見過?」

趙燕恆伸出手拿過了珠花:「這是采芝的舊物,是從前她做丫頭的時候我給她的。」

綺年聽他的聲音里說不出的傷心,原本還一肚子氣的,立刻就化作了憐憫,悄悄向白露等人使了個眼色叫她們退出去,自己站起來輕輕摟住了趙燕恆的肩頭:「人心易變,想的多了,要的多了,人心也就變了。」

「我一直對她心存歉疚……」趙燕恆低聲說,聲音晦澀低沉,幾乎聽不清楚,「那時候我只有怡雲和她,除此之外不敢相信任何人,誰知道後來竟就會傷了她,以至於她被退親……你說替她找個厚道本分的人嫁了,我後來想想確是好事,既不能給她什么,何必讓她在這里熬日子?本還後悔為什么我早不曾想到,卻不知……原來她當真是不想出去。」

綺年不能說什么,只能輕輕拍撫著趙燕恆的後背,低聲道:「那時候她對你是真的忠心……」

趙燕恆閉著眼睛靠了片刻,挪開身體反握住了綺年的手,勉強笑道:「你如今有身子呢,倒還要安慰我——快些坐下,我還有東西給你。」自懷里拿出一封信來。

綺年知道他心里難受,接了信看看便有些誇張地歡喜道:「是哥哥的信!」立刻拆了開來讀,讀了幾行之後當真有些詫異了,「哥哥去追剿永順伯了!」

「嗯?」趙燕恆也始料未及,湊過去同看。

信是吳知雯寫的,寫信時周立年已然隨追剿永順伯的官兵入渝半月之久。因渝蜀兩地多山,永順伯幾千人一入山中便如魚入海再找不到,周立年卻是從前做生意的時候幾乎將渝蜀二州走了個遍,對兩地的地形都頗熟悉,便自薦去做向導。渝州知府正愁永順伯之事怕要連累了自己,一見有個得用的人自是大喜,便點派了他隨軍入山去了。

吳知雯信中不無擔憂之意,如今告知京城眾人,也有若周立年無功而返,渝州知府若要追究,請京城眾人代為從中轉圜之意。綺年看完嘆了口氣:「哥哥總是如此——」這件事若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不成,也是有罪過的,而他若不自薦,此事本尋不著他的。與春闈一樣,周立年也是在賭。

「這也無妨。舅兄這自薦也是心懷國憂的意思,即使不成,也沒什么大罪。」趙燕恆把信看了一遍道,「只消他不上陣作戰,並無大礙,你莫要擔心。」

綺年苦笑一下:「他是有主意的人,我擔心什么,擔心也無用的。倒是不知他們過得如何,看表姐信中只寫了少許幾句,但也可知清苦。」

趙燕恆不以為然:「嫁j隨j,既是放了那樣外任小官,亦是免不了的。都是慢慢熬上來的。倒是還有件喜事與你說,張家托人向父王試探二妹妹的親事,父王已應允了,想來不日這事兒就定下來了。」

「這當真是件好事。」綺年不由得真心歡喜了一下。

趙燕恆有些沒精打采地道:「知道你會歡喜,所以特地回來說與你聽,誰知道——」

綺年看他那難受的樣子,忽然有點希望采芝懸崖勒馬了。只要采芝不真的對她下手,那么趙燕恆就至少還有一點兒能自欺欺人的東西……

151偷梁換柱自作孽

可惜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如人意。喜妞兒發熱;采芝發熱,綺年動了胎氣,整個節氣居忙成一團,連昀郡王和秦王妃都驚動了。秦王妃過來看了看喜妞兒,不禁皺起了眉:「若過了病氣給世子妃可怎么好?還是挪出去罷。做娘的自然要陪著;等好了再進來當差也使得。」

綺年低了低眉;淡淡道:「既這么著,如鵑就聽王妃的,帶妞兒出去罷;用什么葯只管鋪子里去抓,若妞兒有什么不好,立刻來回我請大夫。」

秦王妃嘆道:「這是頭一胎,千萬好生養著;若不小心落下什么毛病,你是要一輩子受苦的。」絮絮叮囑了些話,這才跟昀郡王一起走了。

楊家人收拾了東西,如鵑抱著女兒,楊嬤嬤提著包袱,小楊在二門處接著妻兒母親,一家四口親親熱熱地走了。

楊家人這一走,節氣居里管事的大丫鬟們立刻忙碌了起來。平日里綺年有如鵑一個大丫鬟貼身伺候也就夠了,其他人各司其職。如今她動了胎氣,如菱如鸝二人寸步不離地守著,剩下的的大丫鬟們就陡然忙了許多。宮嬤嬤這幾日格外地熱心起來,來回亂躥,害得白露不得不盯著她,人手就更顯吃緊。秦王妃倒是提過再給節氣居添人,卻被綺年婉言謝絕。

十一月間,夜風吹面已經有如刀割,守夜的婆子們到了丑時也不由得畏寒起來,縮在房里烤火。一個身影悄沒聲地從下房里出來,頂著寒風溜到了小廚房門口。

小廚房到了夜里子時便熄火上鎖,第二日寅中由廚娘開門,生火准備主子們的膳食。此時門上掛著一把黃銅鎖,星光下閃著幽幽冷光。那人影自袖中摸了把鑰匙出來,小心撥開鎖,將門啟開一條縫溜了進去。

小廚房的灶台上整整齊齊放好了明日早膳所用食材,旁邊小櫃子里放著幾個包好的葯包,上頭各自貼著封條標著字樣。凡院子里人用葯,從前是各房的丫鬟自己去二門上傳小廝抓葯,回來自己去廚房里熬。自綺年來了之後,將各人的職司全部理了一遍,如今已經變成二門上的管事一並去葯鋪抓來,每服都分成小包,由各房大丫鬟各自收了,每日提前交到小廚房去,第二日由廚娘分別兌水熬上,故而每包葯上都有封條和用葯人的名字,若葯包被拆了封便須仔細查問過了再熬。

如此一來倒杜絕了外頭大廚房里常有的丫鬟們給自己主子搶灶眼,或者有人捧高踩低故意拖延的弊病,且各人的責任各人背,也免得有人蓄意推諉。只是世子妃的葯都有如鴛等貼身丫鬟盯著熬,並不僅僅假手於廚娘的。

借著窗外那一點兒微光,黑影摸到小櫃子里,將擱在里頭的葯包仔細看看,取走了其中一個白簽子的,又從自己懷里取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葯包放回原處,這才悄沒聲地又溜出小廚房,原樣鎖上門,回了下房……

第二日一早,節氣居里就熱鬧起來。掌廚房的劉婆子開了鎖,如鴛已經跟腳兒過來。劉婆子忙笑著討好道:「姑娘辛苦了。這樣一早起來給世子妃熬葯哪。」

如鴛也笑了一笑:「大家這些日子都辛苦著些,等世子妃平安生產了,都有功勞的,世子必要重賞。」說著跨進小廚房的里間,那里有三個灶眼是專門熬葯的。如鴛從小櫃子里拿出一包貼著紅簽子的葯,仔細檢查了封條才拆開,放進葯吊子里加水熬起來,又順手把那紅簽子貼在灶眼邊上。這也是世子妃說的,不同的院子用不同的簽子,貼在灶眼上,到時候就不會端錯了葯。

劉婆子也急忙把那白簽子的葯包拆了熬上,又捅開第三個火眼給綺年熬上紅棗小米粥,這才去外間大灶上燒水做菜。正忙著呢,便見采芝形容憔悴地進來。劉婆子曉得她如今在這院子里不受世子妃待見,便半涼不熱地笑道:「姑娘怎么親自來了?那葯還沒煎好呢。小蜓那丫頭怎么不來?」

采芝淡淡道:「小蜓領著人收拾院子呢。我過來瞧瞧,橫豎也無事,我自看著火,你倒去忙世子妃的膳食罷。」

劉婆子自是巴不得這一聲兒,說了幾句客氣的話就忙忙准備做菜去了。采芝拿了個小杌子坐下,瞅著那灶下火苗晃動,忽然頭也不轉地道:「楊家的倒是有福的,婆婆也疼,相公也好,又有個伶俐女兒……」

如鴛盯著自己眼前的灶眼,同樣頭也不轉地道:「是世子妃給她指的人。世子妃素來都是替身邊人打算的,巴不得大家都能和和美美,享那天倫之樂。」

采芝低頭半晌,自言自語地道:「如今我也知道了,但只怕後悔不來……」

這話說得惆悵,如鴛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這時候後悔也還來得及。」

采芝低下頭,兩人又都不說話了,只是各自盯著自己眼前的葯鍋。移時許久,葯鍋粥鍋都騰騰冒氣,如鴛提了葯吊子,拿過旁邊備好的專門盛葯的白瓷碗,漉出一碗來放進備好的食盒里,又轉頭去盛粥。采芝也拿了個白瓷碗將自己的葯漉了出來。正在此時,忽聽小廚房後窗外頭有人驚叫:「野貓躥進來了!快防著些兒!」接著砰地一聲,果然有只野貓撞破窗紙躥了進來。

如鴛大驚,忙起身去攆,外頭劉婆子也忙著跑進來,加上采芝和打下手的小丫鬟們齊心協力,終於把那野貓攆了出去,幸好那東西怕火,只在地下亂竄,尚未跳到灶上去打翻鍋碗。

「哎喲!」劉婆子拍手跺腳,「這天殺的東西喲!」忙著看看灶台上擺著的葯和粥,「還好沒打翻了。咱們院子里怎么來了野貓了,我從來都不亂丟些剩魚剩飯哪!」

采芝拿了自己的葯碗,淡聲道:「野貓么,自然是到處亂躥。咱們府里園子大,你這里不丟,保不住大廚房不丟,保不住各院的丫頭們不丟,有什么稀奇。」說著便往外走。

如鴛在後面瞧著她,忽然開口道:「采芝姑娘且慢!」

采芝端著葯碗的手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顫,回過身來淡淡道:「如鴛姑娘還有什么事?」

如鴛看著她手中的葯碗,緩緩地道:「采芝姑娘不覺得自己端錯了葯么?」

一點葯汁從碗里潑出來,濺在采芝手上,她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燙熱似的筆直站著,啞聲道:「如鴛姑娘說什么?」

如鴛眼神里帶著鄙夷、譏嘲、憤怒,還有一點兒像看死人一樣的憐憫,冷冷地說:「拿起你手里的碗,看看底子上有什么?」

小廚房里如今盛葯的碗也是綺年吩咐過的,單獨備出一式十二只的白瓷菊口紋碗,專門用來盛葯。按綺年的話說:生熟分開,冷熱分開,菜飯分開,葯食分開,既利落,又衛生。所以如今如鴛那食盒里的葯,和采芝手上的葯,都是盛在一模一樣的白瓷碗里,從上頭看,看不出半點不同來。

采芝慢慢地把自己手中的碗舉高些,果然碗底下抹著一抹紅色,卻是如鴛在上頭點了一點口脂。因為在那小小的碗足之內,從外頭根本看不見。如鴛冷笑道:「我還當你真的後悔了,想著替你跟世子妃求求情——來人!」

外頭聞聲沖進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來,將采芝緊緊扭住。采芝手里的碗要落下去,被如鴛先一步搶到手中:「這是證物,可不能毀了!」

采芝臉色煞白:「如鴛姑娘,你究竟是要做什么?是了,你是替世子妃做事的,世子妃若要我這個婢妾死,只要一句話,撞頭還是懸梁我都聽從,又何必這樣!」

「呸!」如鸝從外頭進來,上來就沖著采芝臉上啐了一口,「到了這時候還想要攀扯世子妃!想死別忙,自然有你死的時候呢!把她押到正房去,還有外頭那個拿了腥物引貓的賤…人,一並押了去!」

采芝聽了這句話,那臉色驟然變得更白,幾乎是白里透青了。兩個婆子搡著她出了小廚房,便見外頭秀書也被兩個婆子摁著跪在地上,旁邊一個婆子手里抱著那只野貓。采芝見這副情景,緊咬住嘴唇,眼里的光漸漸地黯了下去。

節氣居正房里鴉雀無聲,綺年和趙燕恆並肩坐著,屋里立著幾個大丫鬟,旁邊的小幾上擺了些亂糟糟的東西。采芝和秀書被押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秀書瑟瑟發著抖,但神情中還有幾分迷茫,采芝卻是看著趙燕恆眼睛亮了亮,撲通就跪下了:「世子,奴婢有罪,奴婢錯端了世子妃的葯,險些釀成大錯啊!請世子妃責罰——」說著就磕頭。

如鸝氣得臉脹通紅,剛要張口就被如鴛擺擺手止住了,又讓押著兩人的婆子們退出去。於是屋子里就只聽見采芝磕頭的聲音。因雙手被反綁著,磕起頭來很不方便,那悶悶的聲音就不大規律。但她每下都磕得很用力,沒一會兒身前的青磚上就有了血漬。

屋子里靜悄悄的,綺年不說話,趙燕恆不說話,丫鬟們自然更不說話,就只有采芝磕頭的聲音。過了片刻,還是綺年先開口,卻是對如鸝說的:「井里打一盆水來,若是磕暈過去了就潑醒。」

這樣的大冬天里,馬上就到臘月了,不說滴水成冰也差不多,井里打上來的一盆冷水若潑上去,恐怕死人也會潑醒了。采芝絕望地抬起頭來看著趙燕恆:「世子——大少爺!恆哥兒!」

「行了。」綺年打斷了她聲淚俱下的呼喊,毫不客氣地說,「你若願意磕頭就繼續磕著,如鴛,你來說說今兒廚房里的事。」

如鴛一躬身:「是。今兒奴婢在小廚房里給世子妃熬葯,采芝姑娘也來熬葯——」

「且慢。」綺年打斷她,「熬葯是廚房里婆子們的事,或者各房的丫頭們來瞧一瞧也罷了,采芝姑娘去做什么?」

采芝咬牙道:「小蜓帶著人收拾院子不得空兒,所以我自己來了。」

「帶小蜓。」

小蜓從旁邊廂房里走出來,屈膝道:「回世子,世子妃,一早兒起采芝姑娘就說院子里有野貓,叫奴婢領著人去捉貓,奴婢並沒忘記廚房里熬著葯,且采芝姑娘也根本沒提過葯的事兒。」

采芝咬了咬嘴唇:「你如今大樣得很,我哪里敢支使,你肯去捉貓我就謝天謝地了,葯自然是我自己去端。」

「如鴛接著說。」綺年對如鴛點了點頭,如鴛便接著道:「後頭兩邊都把葯倒出來了,奴婢看那碗都是一樣的,怕弄錯了,所以就弄了點兒口脂抹在奴婢端的碗底下,然後將碗放進了食盒。這時候那貓就撞破窗戶紙進來了,奴婢等人忙著將那畜生趕了出去,然後奴婢就發現,食盒里的葯碗已然不是奴婢漉的那碗了,奴婢漉出來的那碗葯,端在采芝姑娘手里。」

「我只是端錯了——」采芝昂著脖子。

如鴛立刻頂她一句:「我漉的葯放在食盒里,你漉的那碗放在灶台上,你回身端的也是灶台上的那碗,怎會是端錯了?分明是你趁我趕貓的時候將碗換了,只可惜不知道我碗底做了記號,被我識破了!」

采芝嘴唇哆嗦了一下,梗著脖子道:「你哪里把葯放進食盒了,分明也是放在灶台上,我才端錯的!」

綺年沒想到她會耍這樣的無賴,倒笑了:「依你說,你是半點錯都沒有了?如今我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你端錯葯是什么後果自己不知道么?」

采芝含淚望著趙燕恆:「世子,奴婢真是無心的——何況不過是碗治風寒的湯葯,便是喝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