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部分(2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232 字 2021-01-19

韓嫣扭著手帕子:「算一算,小日子是晚來十一二天了。」

這下子誰還顧得上別的?鄭氏更是就坡下驢,忙放開了嗓門道:「可不是有了么!這孩子,怎么也不早說呢,這幾日還忙東忙西的!」

韓嫣低頭道:「本以為只是小日子有些不准,我年輕,並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了,且年下也不好請大夫,想著過了年再跟娘說……」但是看顏氏要找麻煩,只得這時候說出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果然,這下子連顏氏也顧不上訓斥鄭氏了。雖說吳知霄不是她的親孫子,也是眼看著長大的,心里總還是疼愛的,一迭連聲叫快歇著,又叫丫鬟將韓嫣面前一概腥膻之物皆撤掉,端一碟香醋來,又說自己那里有腌梅子,叫送一小壇去苦筍齋。李氏更是嗔怪:「這孩子,這樣大事也不說,過年又事多煩忙,萬一累著了怎么好。打現今起,什么事都不要管了,只好生養胎,明兒立刻請個好大夫來診脈。」

這是吳家這一代頭一個孩子,又是除夕這樣的大節下,自然人人歡喜,眾星捧月一般將韓嫣圍了,噓寒問暖,又叫韓嫣不要熬著守歲,吃過了團圓宴就送回房去休息,歡歡喜喜鬧了大半個晚上。

韓嫣由晴書晴畫攙著,吳知霄親自送妻子回房,離了松鶴堂才埋怨道:「怎不告訴我?」

韓嫣抿嘴笑道:「前幾天不是小日子才拖了四五天么,心里也拿不准,大年下的也不好請大夫來診脈,怕萬一不是,倒叫爹娘空歡喜。今兒瞧著這樣,便先說出來了,若萬一不是,只怕還要挨罵呢。」

晴畫連忙道:「少乃乃快別說這樣的話,十之八…九就是的了。」

吳知霄心里喜歡,也笑道:「若不是,回頭罰你把《春江花月夜》抄十遍。」

韓嫣偏頭嫣然一笑:「人家過年做了這么多事,累著呢,相公這么忍心——」院中有積雪,燈光雪光相映,照著她秀美的側面,兩道英氣的眉此時微微順垂著,難得地溫柔嬌弱。吳知霄看得心中一盪,定了定神才低聲笑道:「那就先記下來,回頭再罰。」

夫妻兩個言笑宴宴地進了屋里。韓嫣不必守歲,吳知霄卻是長房承重孫,一定要守歲的,看著妻子洗漱了躺下休息,又叮囑了丫鬟們幾句,便又復去了松鶴堂。

一時苦筍齋里也知道了少乃乃有孕,下人們都高興起來。少乃乃進門後人頗大度,並不挑三揀四的難伺候,如今有了喜,少不得她們也要得些賞賜,若不是時候晚了,就要齊來道喜了。

月白和孔丹瞧著韓嫣屋里熄了燈,這才回了下房里。月白本以為孔丹心里會不舒服,卻見她嘴角隱隱帶著笑容,不由得心里有些疑惑,坐到炕邊上拿了針線道:「我來守著,你去睡罷。明兒大年初一,又是少乃乃有孕,少不得事情要多。你身子弱,多歇著些。」她比孔丹大一歲,自來就對孔丹多照顧些。

孔丹卻不急著去睡,反搶過月白手里的針線笑道:「年年都是姐姐守著,也辛苦了,今年我來守。」

月白心里更疑惑,但也不多問,當真先躺下了,卻並不睡,悄悄聽著孔丹的動靜。只聽孔丹先弄了水來凈面,又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頭油味道,忍不住睜開眼睛悄悄看去,便見孔丹正對著鏡子梳頭,換了幾枝簪子似都不滿意,最後起身去外頭折了一小枝梅花來c在鬢邊,又拿出一套新的水紅色綉梅花的褙子來換上,對著鏡子轉來轉去地照。

月白越看越懷疑,忍不住翻身起來道:「你這是做什么?」過年自然要穿新衣裳,下人們也是有例的,但孔丹這一件卻不是公中的例。同樣的衣裳,月白也有,不過是鵝黃色的,上頭也沒有綉花,而是織著菱形暗紋。孔丹這件分明是自己做的,上頭那些梅花也是她自己綉的!

孔丹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臉上微微紅了紅,隨即坦然道:「把新衣裳穿上,明日大家不是都要換么。」

「這上頭綉花是怎么回事?」月白緊皺著眉,「再說這時候換上做什么?守完了歲,還要睡一兩個時辰的,起來再穿還不是一樣?還有你頭上的花,這時候戴花做什么?」

孔丹沒吭聲。月白猛然明白過來:「你想一會兒穿著這個去迎少爺!」韓嫣睡下了,一會兒吳知霄回來自然要有人去迎他的。孔丹穿成這個樣子,是打算著在吳知霄面前露臉了。這些日子孔丹安安生生的,她還當孔丹想明白了,沒想到……

孔丹被戳破心事,臉上先是一紅,隨即倔強地抬起了頭:「那又怎樣?」如今少乃乃有孕了,自然不能再伺候少爺,少不得要收一個人,她可不就是上上之選么。

「你——」月白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日子,少爺跟少乃乃是怎樣的,你看不出來?少爺對少乃乃,那是,那是——那是叫什么情深……」

「鶼鰈情深。」孔丹拖長聲音,有幾分諷刺地說出這個詞兒,「難得姐姐也學會這些話了。只是如今少乃乃有孕,總得有人去伺候少爺才是。」

月白張口欲言,最後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回身去躺下了。孔丹說完這些話,心里一時發熱一時發涼,在屋子里坐都坐不住。好容易聽見院門口有了動靜,像是吳知霄回來了,連忙一掀簾子就往外走。

誰知她剛走到廊下,就有個人端了一盆水打另一間屋里出來,兩人直接碰到一起,嘩地一聲,那盆里的水潑了兩人一身。孔丹不由自主哎喲一聲,卻見撞上來的是晴畫,此時也跟她一樣是濕淋淋的,但晴畫身上穿的是一身舊衣,她穿的卻是新衣。

「哎呀!」晴畫也叫了出來,「誰這么急——是孔丹姐姐啊,你怎么——哎喲,弄濕了姐姐的新衣裳了,真是對不住。不過姐姐怎么這時候穿上新衣裳了?唉,看我——姐姐這衣裳料子真不錯,明兒我求少乃乃賠姐姐一身罷。」

孔丹身上濕成一片,大年夜下冷風一吹,立刻透骨地涼,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待要斥責晴畫,晴畫那話里卻明指著自己走得太急。何況兩人都濕了,只是她穿了件新衣,就吃了虧,可就連這虧也是個暗虧。因此怒沖沖站了片刻,也只能恨恨一跺腳進了屋里。

晴畫看她進去了,抿嘴一笑,拿著個空盆也一溜煙兒回了屋。便聽外頭院門處響,果然是吳知霄回來了,卻是晴書自韓嫣屋里出來,規規矩矩行禮,將吳知霄迎進了正房……

154正月東宮雙千金

大年初一能進宮朝拜;這是一份榮耀;但也是遭罪;尤其你挺著大肚子的時候。

綺年跟著秦王妃進大殿的時候;里面人已經很多了;她們來晚了。秦王妃神色有些憔悴;勉強堆起笑容跟左右打招呼:「昨兒被爆竹聲吵得不曾歇好;果然是老了;不成了……」於是又得了一連串誇獎她駐顏有術仍舊青春貌美的話。

綺年也跟著向左右的誥命夫人們行禮微笑,然後好容易找到一張椅子就坐了下去。她的肚子已經快八個月了,馬車那么一路顛過來實在是不能再到秦王妃身邊去侍立了,只好對某些人投過來的目光裝看不見。

「世子妃有沒有什么不適?」如鴛擔心得很;今天馬車趕得太快了。

綺年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必太著急。今兒秦王妃起晚了;為了趕時間不遲到,車夫只好把馬車趕得快些。這些昀郡王都看在眼里,雖然沒說什么,方才在宮門口分開的時候看秦王妃的眼神卻是很不悅的,那她就不必再添油加醋了。至於秦王妃為什么起晚——她應該是沒睡好的,不過不是因為爆竹,而是因為年夜宴上昀郡王又斥責了趙燕平讀書不用心,還拿著趙燕和從前練武時的勤奮與他做比,魏側妃自然是美得幾乎能飄到天上去,秦王妃就要夜不能寐了。

「……聽說郡王世子的通房姨娘都被除了,這才一年呢,通房就死了三四個……」

竊竊私語,聲音壓得低,卻又正好能讓綺年聽見。如鴛用眼角余光掃了掃,低聲說:「好像是秦家那邊的親友,奴婢記得見過,但不大熟。」

「隨便她們說。」綺年覺得肚子里的小東西又動了一下,連忙輕輕地把手覆在肚子上。這樣一路馬車顛過來,肚里的孩子似乎也不開心了,「你記著是誰就成,別理她們。」

「瞧瞧,婆婆在那邊,她也不過去伺候著,真覺得有了身孕就了不得了……」竊竊私語居然還不停,如鴛氣得臉脹通紅,低頭暗自咬牙。幸而這會外頭已經有內監高聲報太後皇後和太子妃到,眾誥命行禮,眾人便紛紛起身出殿站位,顧不上再說什么了。

三跪九叩罷,上頭的娘娘們各自回宮,這邊的誥命們又回了殿里,便有內監來傳,讓綺年和秦王妃去仁壽宮,太後召見。

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不然太後何至於叫一個懷孕八個月的孕婦顛顛地跑去見她?綺年只能在心里嘆口氣,上了來接人的竹轎。還好抬轎的內監並沒搞什么故意顛簸之類的花樣,綺年心里又稍微松了松。

自打永順伯謀反,太後的身體就不大好了,今日是大年初一,太後也穿了全副的禮服,但看上去臉色有些晦暗,倒像是被繁重的頭飾壓得有些不堪負擔的感覺了。在她身邊陪著的鄭貴妃倒是面色紅潤,但妝飾卻頗素雅,估摸著也是照顧了太後的心情。

太後先跟秦王妃拉了幾句家常,問了問大長公主的身體——東陽老侯爺一去,大長公主身體也壞了許多,聽說已經很久沒有進宮跟太後說說話了,難怪太後惦記。綺年坐在下頭的錦墩上,盡量坐直身體又把頭低下,既不失禮,又能讓自己的肚子不至於太壓迫到。正想著什么時候能回去,就聽太後忽然轉向了她:「怎么聽說世子妃最近沒在郡王妃身邊伺候?」

果然來了。綺年心里暗罵了一句,連忙扶著如鴛的手站起來:「是王妃體恤臣婦,免了臣婦晨昏定省,准許臣婦逢五逢十才過去問安。」

太後還沒說話呢,鄭貴妃已經掩著嘴笑了笑:「郡王妃寬厚體恤,世子妃可不能失了規矩才是,恃子而驕可是要不得的。」

簡直放p,難道你懷孕八個月皇後還讓你去請安嗎?綺年心里暗罵,表面上卻還得裝出一副恭敬模樣:「是,多謝貴妃教導。」

太後皺著眉,看樣子心情不大好:「聽說你剛才在殿里就很失禮,不但不在郡王妃身邊伺候,還自己坐下了?這是什么道理?聽聞吳侍郎家教甚好,怎么你的規矩都沒有學好不成?」

這到底是哪個混蛋這么快的耳報神!綺年捧著肚子艱難地屈了屈膝:「這其中有臣婦一些想頭,還請太後允許臣婦私下陳奏。」有鄭貴妃在旁邊挑撥著沒個好,偏偏皇後今天不在。

太後懷疑地看著她,鄭貴妃微微撇嘴:「什么話還怕別人聽嗎?」

綺年含笑不語,腦子里飛快轉動。太後見她不說話,到底還是擺了擺手,叫眾人都退了下去,才不悅地道:「你有什么想頭?」

綺年捧著肚子困難地跪了下去,好在仁壽宮鋪著厚厚的地毯,還燒著地龍,跪在上頭軟綿綿的,倒比蹲身行著福禮舒服多了:「太後方才的教導臣婦都牢記在心,但臣婦也有一點兒想頭——太後也知道的,王妃是世子的繼母,自來這繼母是難當的,稍有些兒不好就要被人議論。」

這番話太後聽著倒是順了耳,因當今皇帝也不是她的親兒子,這認來的母子之間其實也多有些忌諱,因此聽著綺年的話,不覺起了幾分共鳴,微微點了點頭。綺年心里一松,繼續道:「臣婦不知是誰向您陳奏今日大殿中的事,但臣婦實在覺得,此人對王妃有些不懷好意。太後試想,若是臣婦今日侍立王妃身邊,叫有心人看了,只怕會說王妃對繼子不慈,有意折騰兒媳,讓兒媳帶著七八個月的身孕立規矩。這些話傳出去,臣婦倒是落了個孝順的名聲,卻叫王妃如何自處呢?」

「唔——」太後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雖然沒說話,臉上的神色已經緩和了不少。

綺年低著頭道:「臣婦寄居舅舅家中年余,見舅母便是這樣行事的,寧願自己背負幾分不孝的名聲,也不能傷了外祖母的聲譽,因此臣婦自嫁入郡王府,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臣婦到底年輕不知事,大約有時做得也未必妥當……」

太後想起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不由得心里黯然,半晌擺了擺手道:「起來罷,帶著個肚子跪著,傳出去倒是我的不是了。」

綺年趕緊站起來:「臣婦方才請太後屏退左右,也是為著這個。若叫有心人傳出去,說因為臣婦在大殿中未曾侍立王妃身邊就被太後訓斥,難免有人說王妃是到太後面前來告狀的,王妃又不好自己分說,真是說不清的冤枉了。」

這番話倒叫太後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你能想到這一層,倒實在不能說不孝順了。可怎么聽說,你跟郡王妃不怎么和睦?人前連母親也不稱一聲?」

綺年一徑低頭,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總歸是臣婦年紀輕,不曉得怎么孝順。再者瞧著王妃端庄漂亮,叫母親似乎總是叫老了,竟不好意思出口……」

這話倒把太後說笑了:「你這孩子——」隨即又想起一件事,臉又拉了下來,「怎么聽說你對世子房里的人有些苛刻?這才嫁進去一年多,就打死了好幾個?」

綺年立刻一臉的驚訝:「這,這是哪里來的謠言?太後明鑒,要說臣婦不喜歡世子房里的人是有的,可是打殺人命——郡王府里素來沒有隨便打死人的規矩,臣婦要真敢這么做,郡王爺早就不容了。何況有幾個還是郡王爺賞下來的人——她們是違了府里的規矩,還是王爺親自下令處置的。」

太後也知道昀郡王是個極講規矩的人,想想也覺得綺年這話可靠,便道:「哀家也是為了你好,婦人家最忌嫉妒,你是做正妃的,尤其不能小肚j腸容不下人,外頭名聲不好,也是有損郡王府的。」

綺年低頭稱是,又小聲道:「總歸都是臣婦年輕不知事的錯,臣婦也怕有人在外頭說王妃管家不嚴,若太後聽見了這樣的閑話,還請替王妃辯白幾句。太後一句話,頂得下頭人說一萬句呢。」

太後嘆了口氣:「你倒是個實心的,罷了,哀家都明白了,你身子重,也不必在這里枯坐著了,去東宮看看太子妃,也見見惠良娣。」

「謝太後恩典。」綺年心里暗想您明白啥啊,但表面上還是一臉感激,費力地又行了個禮,退出了仁壽宮,又坐著那乘轎子去了東宮。

金國秀已經到了該生產的日子,東宮里已經有穩婆和醫女時刻等著,太醫院也有人專門輪值。綺年進去的時候,吳知霞和清明都在,陪著金國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見綺年也挺著大肚子進來,金國秀不禁笑了:「又來一個。你身子都這么重了,還過來做什么呢。隨月快扶著,不許世子妃行禮!」

綺年到底還是意思著福了福身,就由隨月扶著在錦墩上坐下:「進宮一趟,總要來看看。算著太子妃的日子就是這幾天了罷?」

「可不是。」金國秀好笑地指了指周圍,「你瞧瞧她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的——好歹我也是生過一個的,何至於此?」這話剛說完,她就微微皺起了眉頭。吳知霞離得近,連忙問道:「太子妃怎么了?」

金國秀不答,半晌才眉頭皺得更緊地道:「怕是要生了。」

這一句話,殿里頓時亂起來,金國秀一邊由隨雲隨月攙著進產房,一邊還不忘叮囑:「讓良娣和良媛都回自己殿里,良娣有身孕,世子妃也有身孕,你們都小心伺候著!」

奔走的宮女內監們心里都暗暗叫苦,這是三個孕婦呢!哪一個他們也不敢怠慢哪。偏偏吳知霞的胎兒只比金國秀小一個月,看金國秀這樣子,她心里一緊張,居然也覺得肚子疼了起來,這下就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