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部分(2 / 2)

表妹難為 未知 6200 字 2021-01-19

「我說世子妃,這說了半晌話了,連水都沒有一杯?」周鎮撫上句才說著正經事,下句就又嬉皮笑臉起來,將桌子上的空杯一翻,對著綺年亮了亮杯底。

綺年含笑:「周大人稍等,知道大人最愛楓露茶,已經讓人去沖泡了。那茶要多泡片刻才出色,所以遲了些。」

話猶未了,門上輕輕篤響,白露低眉垂目,捧了茶盤進來,將一只紅泥小壺提起,斟出一杯茶來奉到周鎮撫眼前。周鎮撫接過來低頭看了看便笑道:「果然是好手藝。」眼睛往白露的手上一梭,嬉笑道,「不但手藝好,手也生得好。」

白露頓時面紅過耳,收了茶盤轉身就走。綺年瞪了周鎮撫一眼,吩咐道:「白露下次再沏茶,給周大人加把鹽。」

「哎!」周鎮撫剛喝了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世子妃,這是待客之道?」

綺年板著臉:「周大人調戲我的丫鬟,這是做客之道?」

周鎮撫嘿嘿一笑:「唐突了,唐突了,白露姑娘莫怪。」

綺年搖搖頭:「世子跟周大人慢慢談罷,我去備飯,前幾日庄子上送了一壇玫瑰酒來,周大人也嘗嘗。」下頭的話涉及政治太深,她聽不太懂,也不好在旁邊聽得太多。趙燕恆自是不在意,周鎮撫卻未必方便。

出到門外,綺年看白露耳根子還紅著,不由低聲笑道:「你別惱,周大人就是那樣的人,並不是有什么惡意,只是那張嘴說歪話說慣了。」

白露眼圈也微有些泛紅,低聲道:「早聽清明說過,他在外頭名聲不好——」

綺年輕輕嘆了口氣:「清明是這樣說的?他是替皇上做些秘密事的,惡名在外對他而言更方便一些。」周鎮撫對外的名聲確實爛,算得上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不但不學無術還好附庸風雅,不過也正因如此,什么三教九流他都有所接觸,才能更好地安排他手下的信息網,「他若當真不好,世子當初怎么會想把清明給他?」

白露怔了一怔,低了頭:「是奴婢沒見識。」她倒確實忘記了這件事。

綺年拍拍她肩頭:「不是你沒見識,是沒人與你說過這些事。」白露不比清明,一直都在內院里,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周大人也不易。」周鎮撫這個角色,皇帝在的時候自然可以囂張,但也要小心皇帝猜疑,一旦被皇帝懷疑不忠就死定了;等皇帝去了呢,下頭的皇子們無論誰繼位都不會喜歡他,蓋因他手里少不了這些皇子們的y私事兒,新帝若大度,給他放個閑缺過一輩子也就罷了,若小心眼的,說不定找個由頭就咔嚓了他。大約也是知道自己的下場,周鎮撫才這么玩世不恭的,頗有現代人所說的「泡著澡看著表,舒服一秒算一秒」的心態。

白露若有所思,臉上的紅色漸漸下去了,綺年笑笑:「下次他再來,你就在他茶里加一把鹽,不用怕!憑什么只准他嘴上胡說?不,一會兒世子留他用飯,你今日就在他酒里下一把鹽!」

白露也不由得嗤地笑了一聲:「世子妃說什么呢,奴婢可不敢那么胡鬧。」拿了茶盤去廚房里看菜了。

綺年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正要往自己房里走,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如鸝快步進了三春山舍的園子,一見綺年站在廊下就忙過來道:「世子妃,阮家剛才過來送信,說他們二乃乃生了,生了個閨女。」

「表妹生了?」綺年微微皺眉,喬連波的懷孕時間跟金國秀差不多,這會兒似乎還沒到預產期吧?不過喬連波那么嬌弱,坐不住胎早生一半個月也是有的,「備一份禮送過去,再備下洗三的禮——比照阮家表姐的那份降個兩成吧。」

如鸝疑問:「雖說這生的是女兒,可都是嫁的次子,又都是表親,若是降太多了,喬表姑娘只怕要——老太太也不歡喜吧?」

「長進了么,知道分析了。」綺年戳戳如鸝的寬腦門兒,「你說的有道理,國公府比永安侯府門楣要高些,但表姐夫自己是探花,又是正經的嫡子,阮家表弟不過是記名的嫡子,兩邊扯平。但你可得看看,上頭還有婆婆呢。表姐那邊的婆婆寬厚,送多厚的禮都可以;可國公府呢?若送的禮跟送給表姐的一樣,姨母心里可會不舒服的,到時候氣還不是要撒在表妹頭上?所以降兩成,倒並不為了生了女兒——依我看,女兒跟兒子是一樣的。」

如鸝打心眼里不同意最後一句話:「奴婢看國公府來報信的人可不怎么喜氣……」若是生了兒子,只怕要大大打賞,下人們自然也會喜氣洋洋。如今來報信的這個,一看就是沒得多少賞封兒的。

綺年笑笑:「又不是長子。都是別人家的事,你去備禮就是了。」這世界還是免不了重男輕女,她改不了別人,好在趙燕恆對品姐兒真心疼愛,這就夠了。

品姐兒在屋里擺弄小雪給她做的一只布老虎,見綺年進來就扔了玩具,張著小手搖搖擺擺撲過來要抱。綺年把她抱進來親了一口:「過幾日娘帶你去看個小妹妹。」

品姐兒鸚鵡學舌:「看妹妹,看妹妹。」忽然轉過身指著床邊上一樣東西,「哥哥。」

「什么哥哥?」綺年一頭霧水。一旁的楊嬤嬤笑了起來:「小小姐真是聰明。那是張家大乃乃送過來的骨頭雕的小人兒,說是張家小少爺給妹妹玩的,小小姐就記住了呢。」

「是固哥兒。」綺年抿嘴一笑。固哥兒還不到兩歲,哪里會送禮,不過是哄孩子的說法罷了,品姐兒就記得了,「這丫頭,你爹爹給你帶了好些風車兒泥人兒回來,你也不記得,偏這個就記得了?」

「是挺有趣兒的,西北那邊來的東西,跟京城里的泥人兒不一樣呢。」楊嬤嬤最聽不得有人說品姐兒不好,連忙分辯。她年紀長了,家里如鵑又懷了身孕要照顧,因此三五天才得進來一趟,看見品姐兒就不想放手。

「嬤嬤小心寵壞了她。」綺年笑著說了一句,又問,「小楊回來了?」

「咳!」楊嬤嬤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瞧我這記性,今兒可不是就來給世子妃送信的嘛!那小子昨兒回來了,說少乃乃也有孕了呢,估摸著這些日子也該生了。這不,信在這里!」

「嫂子也有孕了?」綺年高興起來,忙忙地拆信,「怎么也不早寫封信回來報喜!」

楊嬤嬤神色略有些尷尬:「少乃乃——煩心事太多了。小楊去了才知道,如鶯那丫頭,靠著七太太,對少乃乃——不大恭敬。」

綺年沉下了臉:「怎么個不恭敬法?」一邊說一邊看信,卻見吳知雯這封信短得很,字跡也略有幾分潦草,只說自己有孕了,又說周立年如今官聲不錯,只是今年雨水多,怕會有災,因此天天在外頭河道上忙活,准備等汛期過了就修堤之類,半字都沒提後宅的事。但到了最後,卻還是說了一句「嫁後方知從前母親辛苦」。

這個「母親」指的自然是李氏,這個辛苦,旁人或者會以為是c勞家務之類,但聯系楊嬤嬤的話就可知道,吳知雯說的是妻妾之事。從前她的生母孫姨娘,不就是仗著自己是顏氏賞的人,沒少給李氏添堵么?

楊嬤嬤覺得頗有幾分抬不起頭來。她是根深蒂固的舊思想,當初如鵑如鶯都是她一手調理出來的,如鶯後頭想伺候周立年,她倒沒覺得怎么樣,畢竟做丫頭的走這條路也多得很,但如鶯眼下不安分,不但給吳知雯添堵,還可能令綺年這小姑子在嫂子面前難做人,她就不滿了,很覺得自己當年沒把人給調理好:「也是當初老奴眼神兒不好挑錯了人,誰知道她這樣不安分。」

「這關嬤嬤什么事啊!」綺年趕緊阻攔楊嬤嬤,這連老奴都說出來了,可見心里後悔,「哥哥怎么說?」

「少爺倒是沒怎樣,其實他在外頭忙著,一月里也難得進房幾次。只是七太太糊塗,少乃乃有了身孕之後,沒給少爺安排人,七太太就跟少爺說讓他到如鶯房里去……」

「嬸嬸確實是糊塗。」綺年輕輕嘆了口氣。七太太是生母不假,但周立年已經過繼到二房,管七太太正經該叫嬸娘了。就是親娘,c手到兒子房里也是招兒媳討厭的,更何況一個嬸娘!

「不過少乃乃跟我那小子說了,讓他給世子妃帶個話兒,說——」楊嬤嬤窺探一下綺年的臉色,低聲道,「少乃乃說,如鶯的身契既然早就發還,如今也不能算是世子妃的丫鬟了。」這意思她聽得懂,就是要處置如鶯了。從前或者還顧忌著如鶯是綺年的丫鬟,如今不管了。

綺年低了低頭,半晌才道:「嫂子說得是,她已經不算我的丫鬟了。」

英國公府孫女的洗三辦得很簡單,對外的說法當然是國喪期間一切從簡雲雲,至於實際原因——沒人去問。

吳家、嚴家做為親戚自然也要上門,就連顏氏也硬撐著過來了,進門見國公府里沒多少喜氣,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綺年帶的賀禮是一套赤金的小手鐲腳鐲,樣式中規中矩,並不出彩。這種東西,親戚朋友恐怕會送一堆,孩子哪里戴得過來?與其做得精致花哨,還不如實在點,將來手頭不方便了,鉸了拿出去就能換銀子,也不心疼。

不過顏氏顯然不這么想,看見如鴛捧出來的東西,臉色更y沉。今兒英國公府里客人不多,阮家那邊的親戚基本上不見人,只有阮盼帶著兒子回來了。顏氏當然不好對阮家人說什么,瞥了一眼綺年的禮物,皮笑r不笑地哼了一聲:「這鐲子倒不花哨。」

綺年置之不理,把東西送上就去看孩子了。小嬰兒抱在r娘懷里,看起來比品姐兒出生時還小一些,頭發稀稀的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再看喬連波,臉色蒼白,眼圈還有些腫。鄭氏心直口快地道:「外甥女兒,你這眼睛怎么了?月子里,可千萬是不能哭的,不然哭壞了眼睛是一輩子的事。」

顏氏沉下臉:「這說的是什么話!不盼著連波好,專說這些喪氣話。」

鄭氏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後悔自己不該心軟說話,憤憤然被李氏拉過去跟綺年說話去了。張沁忙過來給她輕輕捏著肩,低聲道:「老太太年紀長了,母親別生氣。」

鄭氏的確覺得顏氏是年紀越大越糊塗,哼了一聲道:「我理會得。」覺得這兒媳雖然肚子沒動靜,卻委實是孝順的,不由得拉下她手道,「這是外頭,又不用立規矩,你也坐著。」吳知雪定下了山東的親事,只待國喪一滿就要嫁到外頭去,到時候家里就剩下這個兒媳婦了。這么一想,頓時又覺得親熱了幾分。

綺年看得清楚,掩了嘴低聲笑道:「瞧表嫂多孝順,二舅母真有福氣。」

鄭氏笑道:「可不是。你這嫂子就是老實,知道我年紀大了不愛看人哭哭啼啼的,不管遇到什么為難的事,在我眼前都笑嘻嘻的。」

這話就是指桑罵槐了,幸而顏氏只顧著跟喬連波說話沒有聽見,喬連波倒是聽見了,卻不敢吭聲,只悄悄又紅了眼圈。李氏看著不好,連忙將話岔開了,阮盼把成哥兒抱起來,笑道:「舅母,我們前頭去罷,讓二弟妹跟外祖母說說話,一會兒洗三也就開始了。」

眾人說說笑笑走了出去,只留下顏氏。門一關上,喬連波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唬得顏氏慌忙阻攔:「月子里可不能哭,要哭壞眼睛的!這是怎么了?」

喬連波哭道:「外祖母,我怎就這樣命苦,連兒子都生不出來……」

顏氏勸慰道:「先花後果都是有的,你還年輕呢。」

喬連波垂淚道:「可是二少爺和姨娘都不喜歡……」

顏氏豎起眉毛:「哪個姨娘?是蘇氏么?不過是個姨娘,還真把自己當正經婆婆了?你啊,就是太好性兒!」轉頭瞪著翡翠,「你們少乃乃好性兒,你怎么也不擋著?」

翡翠低聲道:「二少爺對小小姐也是喜歡的。」確切地說,只有蘇姨娘唧唧歪歪,嫌不是個兒子。但喬連波自己見了蘇姨娘都硬不起來,她不過一個丫鬟,還能做什么?

喬連波哭道:「姨娘是二少爺的生母,她說的話,二少爺總是聽的。還有二少爺的兩個丫鬟,畫眉也就罷了,黃鶯那丫頭——我想,我想讓翡翠去伺候二少爺。」

翡翠撲通就跪下了:「少乃乃,奴婢蠢笨,真的不會伺候。老太太,求老太太跟少乃乃說說,再給少乃乃添幾個人罷。」

這是不願意了。顏氏也有幾分猶豫,畢竟翡翠伺候了她五六年,盡心盡力,且她也答應了琥珀,替翡翠物色個厚道人家嫁過去。沉吟片刻道:「你身邊也不能沒人伺候,我叫你舅母在外頭再給你挑兩個人就是。」

喬連波哭得更厲害了:「舅母連章兒的親事都不願管,哪里還會管我的事。翡翠你去伺候了少爺,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顏氏被她一哭心就軟了,嘆道:「這也是,翡翠是你的人,將來你們兩個齊心,倒也勝似外頭買來的不知底細。翡翠你也起來罷,回頭我叫人送二百兩銀子來,也算是給你添添妝。」

翡翠只覺得一顆心掉進了冰水里,哭道:「老太太——」忽聽哇地一聲,卻是那孩子被聲音擾得煩了,大哭起來,r娘在外頭站著,也不知該不該進來。

喬連波抱了孩子也哭起來:「可憐的孩子,咱們娘兒兩個都是命苦的人……」

顏氏皺眉道:「胡說什么!英國公府的長孫女,哪里就命苦了!翡翠你快起來罷,把r娘叫進來,姐兒多半是餓了。說起來,可起了名字?」

翡翠木然站了起來,叫了r娘進來。喂過了奶,前頭洗三的東西也就准備好了,阮夫人笑嘻嘻過來,卻見喬連波一臉淚痕,不由得眉頭就皺了起來:「這又是怎么了?」自打生了孩子,這外甥女兒是日也哭夜也哭,如今外頭這許多親戚呢,幸而阮家的嫡支親戚離得遠,旁支的不常上門,今日都沒有來,否則叫人看了怕還以為她這個婆婆虐待兒媳呢!

喬連波忙收了淚,r娘便把孩子抱去了前邊。一眾親長們說著吉祥話往盆里扔小金錁子銀錁子,孩子剛吃飽了奶,浸進水里,便擺著小手蹬著小腿哭起來,倒也頗有精神,只是哭聲稍弱了些。

顏氏心里始終不放心,撿著空兒將阮夫人拉到一邊,沉著臉道:「那蘇氏你也該好生拘著些,不過是個姨娘,怎么就叫她難為了連波?她可是你正經的兒媳婦!」

阮夫人一顆心都系在阮盼和她的兒子身上,聽了顏氏這話就冷笑道:「娘還是去跟連波丫頭說這話罷,依我看,她眼里那蘇氏比我這正經婆婆還尊重呢!我這里免了她晨昏定省,蘇氏那里,她倒是隔三差五得去請個安呢。」

「這是什么話!」顏氏聽了就不喜歡,「連波年紀輕,又是剛嫁進來,免不了受欺負。你是這府里主母,一個妾室這許多年了也轄治不住?」

阮夫人心里惱怒,只是不好跟母親頂撞,沉著臉道:「怎么轄治?難不成讓我把她賣出去?嫁進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如今連孩子都有了,還是只知道哭!娘你難道能管她一輩子不成?還是讓我管她一輩子呢?盼兒在她這年紀是什么樣子?真是爛泥——」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咽下去,起身徑自去找阮盼說話了。

168太子妃一舉得男

英國公府添了一個孫女的事;並未在京城里引起什么注意。這半年來別的官宦勛貴人家也有添兒添女的;同樣沒有引起什么動靜;全京城的人眼睛都在盯著東宮,盯著太子妃的肚子呢。

太子妃是六月十八生產的,比太醫說的日子提前了十幾天,據說是因為在花園中被洛承徽沖撞了才會提前生產。掌管宮務的吳惠良娣立刻叫人把洛承徽拖下去打了十板子扔進了最後頭的偏殿看管起來,接著宣來太醫;把東宮圍了個水泄不通。

生產從午後開始,不過一個時辰就生下來了;男孩!

這是太子的嫡長子;皇帝的皇長孫!不只東宮歡喜;整座皇宮都轟動了;自然,有喜歡的,就有不喜歡的。

「孩子如何?太子妃身子如何?」綺年比較擔心這個,因為被沖撞而早產,誰知道會不會落下什么後遺症呢。

周鎮撫悠然地搖著扇子,嘿嘿一笑:「說是沖撞,其實就是洛承徽總惦記著自己沒了的那一胎,在太子妃面前說話不恭敬,氣到了太子妃罷了。」

這話怎么聽著不對勁兒呢?洛紅怎么想且不去管,金國秀卻絕不是那種自己有著身孕還會生氣的人!綺年琢磨了一會兒,有些疑惑:「該不會——太醫把生產的日期估錯了吧?」瞅著周鎮撫笑而不言,綺年心里猛地亮了一下——什么被沖撞了提前生產,金國秀本來就是那幾日的產期。洛紅自打上次落了胎,太子倒憐憫她,時常去她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