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兔死狗烹(2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729 字 2021-02-23

是勛分辯道:「既然連坐,便當恩與,其恩既與,豈可背之」從來薦人有罪,薦主是要連坐的,朝廷法度就要把雙方給聯結起來,那自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怎么可能悖逆時流,對於孔融之事不作絲毫表態呢

曹操臉上怒容驟現,但隨即卻又收斂了,只是微微而嘆:「宏輔大才,惜乎為名所累。」

是勛心説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你靠著手中的兵馬掌握權勢,我無兵無勇,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名聲啦。真要是名聲臭了,你説我還剩下什么最好的結局,不過回鄉為富家翁而已。然而我還有理想和報復,真不想那么早就脫離官場啊

辭別曹操歸來,一路上悶悶不樂。同時也忍不住想,難道朱建平所説的是真的我就因為這混蛋孔融之事,將會遭逢厄難雖説天下未定,即便曹操也不會屠戮功臣,但若因此而觸曹操之怒,他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威不可輕動。也必然會下詔責罰自己啊,説不定自己就得被迫靠邊兒站了。而且這封建時代,臣子生死往往就在主上一念之間,真的給曹操心里留下那么大一根刺,一旦飛鳥盡。必然良弓藏,能夠不兔死狗烹,那就算燒了高香啦

説到了,還是社會問題,還是制度問題

直至翌日午後,孔融的回書才始傳到。是勛展開觀瞧,前面寒暄的廢話可以直接跳過去,就看其後的表態孔融説了:「昔於北海得遇宏輔。年齒雖隔,卻目為摯友,豈卿不知我心耶吾世受國恩。焉敢相背便詞峰尖銳,操若無篡逆之意,又何害耶雖然,各為其主,吾不責宏輔,卿亦勿搖我志……」

這個時代仍然保留著傳統貴族社會的遺風。所謂「君臣之分」,並不一定指皇帝與其臣民。且皇帝之與臣民之間的恩義,並不一定能夠陵駕於主官與部屬的恩義之上。所以孔融的意思。你初仕即在曹姓,那么跟著曹操的腳步前行,乃順理成章之事,我是不會責怪你的。但我孔氏世受劉姓恩遇,我為天子直臣,卻不可能背劉而向曹,也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想法,不要妄圖動搖我的志向。

左右「各為其主」罷了。

接著又説,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攔阻曹操,使不得行篡逆之事。我知道能力有限,但義之所在,不得不為至於此乃簡憲和游説之功,孔融就不肯提啦,表現得完全是自家勇毅而悲壯的主動行為。

是勛擲書長嘆,知道這混蛋是鐵了心,根本勸不回頭了時勢如此,多少漢臣屈服於曹操淫威之下,你一無拳無勇的老詩人,來淌什么渾水而且也不知道蜀中究竟是哪位給孔融灌了湯了,若真想反曹,繼續留在劉備身邊兒不完了嗎整個兒腦筋抽抽了是勛並不反感忠臣義士,然而這種忠於一家一姓,而非忠於國家社稷的行為,卻並不能使他產生絲毫的感動和同情。

於是召來關靖、逄紀問計。關靖就問啦:「主公果欲救孔文舉耶」你放棄他算了吧。然而逄元圖卻説:「主公亦何愛於孔融此不得不為耳。」

關靖出身不高,基本上可以算是寒門單家,所以對這種官場上故主、故吏之間的無形羈絆,以及由此可能產生的社會影響,並不怎么以為然。逄紀則不同,本身也是南陽大族出身否則袁紹也未必肯重用他,非常清楚故主遇難而若不救,將會給是勛的名聲沾染上多大污diǎn。

是,即便世家顯族子弟,背主求榮之事亦不鮮見。問題是勛與旁人不同啊,他頭上還戴著經學大家的冠冕呢,豈可輕易污損聲名本來就黑的家伙,不在乎多落層灰,但是勛若然辜恩,則如白染皂,人人得而目見哪。不是説世家的道德品質就一定高過寒門,但世家在道德方面的自我標榜,自我粉飾,絕對要過寒門好多倍啊。

聽是勛的描述和分析,曹操可能很快就要治孔融的罪,你説到時候是勛是伸手救援,還是袖手旁觀倘若救援,必觸曹操之怒,導致將來的宦途坎坷;可要是不救,他名聲也就臭啦,即便曹操本人仍然信用不疑,但受輿論所迫,還可能久居於位嗎

要知道隨著家業漸大,曹操的屁股也開始從寒門向世家方向挪動,他不可能再跟剛起兵時候似的,肆意誅殺世家大族,基本上不顧忌士林的輿論哪。

就連關士起都多少有diǎn兒束手無策,只是説:「朱建平所相,果不虛也。」逄元圖聞言,卻突然間雙睛一亮,對是勛説:「或其禳解之策,正在建平所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