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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江湖 北南 1249 字 2021-04-09

方指間的佛珠。

兩人並肩離開佛堂,天還早,便沿著圍廊慢騰騰地走。走遠些,確保佛祖聽不見人聲,白氏才說:「臨風總愛在佛前渾言,自稱不信,原來是像你這個爹。」

霍釗哼道:「好事不知道像我,這種事卻像。」說著,手掌觸碰到披風的緣邊,不動聲色地一撩,在之下握住白氏的左手。

青天白日的屋外,大活人的動作再隱秘也無所遁形,白氏悄然乍驚,縮一縮手未躲開,便用力些掙一掙。仍是未果,她小聲道:「侯爺,叫下人瞧見了笑話。」

霍釗問:「老夫老妻,兩手交握有何可笑話?」

他攥得緊些,怕執劍的鐵掌沒分寸,弄疼嬌弱的發妻,於是再松開些,松開又怕對方抽了去,復又攥緊。如此折騰幾個來回,他無奈道:「抄寫恁多經文,指頭都磨疼了罷。」

兜兜轉轉,原是體諒這個,白氏說:「不疼,寫寫字而已,算得了什么。」至圍廊盡頭,提裙下三兩階,踏入一隅小花園中,「小兒縱橫沙場,我這個當娘的也只能做做這些。」

霍釗笑話人:「他已經二十三歲,過完冬便二十四歲,稱呼小兒不嫌害臊嗎?」

白氏說:「臨風在家時,你總嫌他頑劣,眼下他在軍中掛帥,你還來挑無關緊要的小刺。」嘴上埋怨著,卻抬手為霍釗攏一攏衣襟。

動作時抬首,老夫老妻的目光不期而遇,不似年輕人那般波瀾交融,沉靜的,厚重的,猶如兩面平滑的明鏡,將彼此的心緒照個通透。

白氏道:「侯爺若有什么打算,一定要告知我。」

霍釗問:「夫人何出此言?」

一陣微風吹來,攜著殘紅敗綠拂過彼此的肩頭,白氏攤開手掌,接住一片零落的花瓣,說:「花有重開日,凋謝時不必道別,人卻不同,一旦相隔便是天上人間,侯爺你說對嗎?」

這話問出,霍釗良久不言,最終慨嘆地念了句白氏的閨名,碧城。

「當年你來塞北鎮守,聽聞我父親通突厥文,便日日來我家求教。」白氏笑曰,「我爹煩了,命我教你,怎么,如今還想瞞過我不成?」

枕邊人哪能瞞得住,霍釗認輸道:「偷看我的密函,還這般理直氣壯。」

面前是一座假山,山頂有亭,霍釗攬住白氏一同登階。四下已無旁人,白氏說:「密函明明寫有日期,下月初九重陽節,螭那軍進犯,侯爺為何不告知臨風?」

打仗要的是知己知彼,人命關天,怎有隱瞞耽擱的道理。登上最後一階,至山頂小亭,白氏拆穿道:「屆時,你根本不想他去,而是親自平亂是不是?」

此處風大,袍角廣袖擺動不休,霍釗側身為夫人擋住寒風,承認道:「是,我沒打算叫他去。」素日里嫌棄那逆子也好,總是挑刺也罷,可終究是他的親生骨肉。

「陳若吟老奸巨猾,既然決計殺害臨風,必定有十拿九穩的把握。」霍釗說道,「倘若臨風真出什么事,咱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么?不知情便罷了,既然知曉,我這個當爹的勢必要護一護孩兒。」

手心手背皆是肉,白氏掂不清主意,怔愣著,望著霍釗說不出話來。

「碧城,我老了,守不了塞北多少年了。」霍釗沉聲道,「可咱們的孩子還年輕,不為旁的,單為長久考慮也該是如此。」

名將白頭,美人遲暮,大抵都是落寞的下場。白氏眼尾頓紅,像是冷得,風吹得,她禁不住輕晃,聲音亦顫抖:「侯爺,跟隨你數十載,膽子還是有的。」

可任憑膽量再足,至親至愛之人犯險,誰又能淡然處之,白氏說:「你向來教誨驚海與臨風,以赴死之心迎戰,那此次……」

霍釗答道:「此次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