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2 / 2)

錯幣 未知 6143 字 2021-02-13

阮大頭夢著夢著,口水流下來了;口水流著流著,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文才子在對面請示道:「老馬頭兒的兒子又在野鴨湖里放二踢腳了,『砰砰』兩聲,肯定驚了丹頂鶴!」

一個美妙的春夢就這樣被文才子無聊的事情打擾了,阮大頭抹了一把枕頭上濕漉漉的口水,懊惱之極。他本想對文才子大罵幾句,像趕跑一只不知趣的小狗,讓他遠遠地滾蛋!但是,他沒有,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怎么說,自己也是一個長輩。怎么能不給後生作一個溫、良、恭、簡、讓的好榜樣呢?於是,阮大頭只得化憤怒為沒好氣兒,啞著嗓子埋怨道:「這么釘兒大點兒的p事兒,一大早的,也來煩我!按規矩,罰!罰!罰款就是了!」

文才子倒沒覺出自己對董事長罪孽如山,依然執著地以功臣自居地「嚶嚶」道:「可老馬頭兒一直老實巴交、忠心耿耿的;他那豁嘴兒子又總是神經兮兮的,還是個大學生,恐怕他們一時還拿不出這一千塊罰款呢!」

「是老馬頭兒父子惹了事兒!」阮大頭睡意全無,只得起身,嘆口氣,不耐煩地吩咐:「那就拉倒了吧!」

「不追究了?可這規矩,咱們怎么能破……」

「行啦!你當我這兒是國有企業呢!?規矩都是人定的,也當然要因人而改!老馬頭兒窮巴嘍嗖的,你這邊兒收了罰款,我那邊兒還不是得再給錢!記著點,不積小善,你就行不了大惡!」阮大頭說罷,感覺自己的話不對勁兒,趕忙改口,「我是說,吃小虧沾大便宜!」

文才子在電話對面畢恭畢敬地點了頭。

阮大頭又吩咐一聲:「不過得跟老馬頭兒說清楚,以後不許他那豁嘴兒子有事沒事的總往野鴨湖里跑!讓他在大學里多讀點書,甭竟想些邪門歪道的事兒!」

「成!」

「對啦,邀請龔行參觀公司的事兒,折騰得怎么樣了?」阮大頭想著自己意猶未盡的春夢,搖晃一下自己壓麻了的胳臂,用比正經人更一本正經的聲音問。

「這個美女行長總找我說存款的事兒,可我一提讓她過來,她就今兒見張總,明兒見李總的,說早有安排了,要么脫不開身,要么忙不過來!」

阮大頭心里罵道:「這個小娘們兒,還挺他媽的鬼!想得偏宜,還不肯輕易地跟老子睡!」可當著文才子的面,他依然保持著一副溫良、敦厚的長者作風,一板一眼、手把手地教著:「你得把我們公司的優勢在她面前顯擺顯擺嘛!告訴她,現在速發銀行為我的二億美元,已經建立了一家叫『至大』的新支行,那個大白臉的綉花枕頭行長任博雅正天天堵我的門,要上門兒服務呢!如果她再不來呀,我們就和綉花枕頭簽存款協議啦!」

「成!」文才子謙卑而崇敬地說,「我就按照您的原話跟龔行說!」

阮大頭知道文才子是個小聰明、大糊塗的主兒,趕緊對著話筒叮囑一句:「當然,你跟龔行提起任博雅呢,還要稱『任行長』,可千萬別說:」大白臉的綉花枕頭『!讓龔行知道速發銀行派這么一個大綉花枕頭給我們服務,那不是等於掉我自個兒的價兒嘛!「

阮大頭不愧是能當上董事長的阮大頭,龔梅一聽文才子鸚鵡學舌般將的這一軍,立刻就范了。

「什么?速發銀行竟然建立了一家叫『至大』的新支行?」龔梅驚詫起來。

文才子當然是一著得手、步步緊:「是呀,他們一個叫任博雅的行長幾乎天天堵在我們公司門口,您再不來呀,我們只好和他們簽存款協議啦!」

「任博雅?」龔梅聽著這名字有一點兒耳熟,「他原來是干什么的?」

文才子想起任博雅那張英俊的白臉,真想說:「一個大白臉的綉花枕頭行長」,但是,董事長的指示像一個緊箍咒,套牢了他的嘴,只得支支吾吾地說:「不太清楚。大概是分行來的。」

「那一家分行?」龔梅繼續問,她似乎記得自己的市分行有一個叫任博雅的黨辦干部,為譚白虎提升的事情,還打電話找她說過情。

「應該是速發銀行馬行長原來的手下吧!」文才子應付著,他沒心思和龔梅談論任博雅,對他來說,馬行長的速發銀行和龔梅的五一支行都一樣,都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生意伙伴而已。他現在只關心這個美女行長能不能賞光赴約,因為他的心里有一個小九九,就是董事長阮大頭表面上高舉著貞潔牌坊,可骨子里同樣藏著男盜女娼的花花玩意兒。龔梅已經成了董事長的夢中情人,這一點,他文才子再怎么小聰明大糊塗,也在「天上人間」,從一開始就瞅出來了。

「明兒個一早,至大支行的任行長還要來哪。如果您來,我就把任行長那邊先給推了!」

龔梅依然老道,繼續做為難狀,故作矜持道:「明天我本來要到一個財務司去……」見文才子在電話對面支吾著又要說什么,龔梅才答應了:「好吧!既然阮董這樣忙於業務,我就明天一早去吧!」

文才子高興了:「是您一個人來嗎?」

「我,左忠堂,還有客戶經理譚白虎!」龔梅異常機敏,她才不會把自己的美女之身單獨展現在阮大頭的大眼珠子下面呢!

放下文才子的電話,龔梅立刻撥電話找左忠堂。可左忠堂辦公室的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半天,就是沒人接。龔梅立刻又撥通了左忠堂的手機,手機「嘟嘟嘟」地響了好幾聲,左忠堂才接了電話。

「你在哪里?」龔梅直截了當地問,對這個在讀博士一點兒也沒客氣。

「我在分行!」左忠堂回答得支支吾吾,語調里也多少摻雜著幾許不恭。

「你和誰請假了!」龔梅不客氣地質問。

「我……走得急……沒來得及跟您說!」

「到分行談什么?」

左忠堂的話語里帶著明顯的慌亂:「在分行黨辦,跟任博雅談……發展黨員的事兒!」

龔梅似乎聞道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味道,便想順便問個究竟:「任博雅?他不是調到速發銀行去了嗎?」

「沒影兒的事兒吧?我……倒沒聽說!要不我把電話給任領導,您親自問問!」左忠堂狡黠地順水推舟,語調中不恭的成份更多了一些。

「不必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至大投資公司!」「龔梅猜測這個左忠堂一定和任博雅玩著什么貓匿兒,但是,現在盤問,看來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便吩咐道。她本想讓左忠堂通知譚白虎明天一起去野鴨湖的事情,但話到了嘴邊,她卻沒說。

「明兒,不是已經安排去工業部財務司施司長哪里了嗎?」左忠堂詫異著。

龔梅一語雙關道:「至大投資公司的存款再不抓緊拉,恐怕就要跑啦!我們再忙,明兒也得去!」

左忠堂做賊心虛地應承著:「成成成!」

龔梅正准備撥譚白虎的電話,但是,電話的掛斷鍵剛一按下去,譚白虎卻主動把電話打過來了:「龔行,你有啥子指示?辦公室的電話上有您好幾個未接來電!」譚白虎雖然已經把客戶經理當了一月有余,可還沒機會到美女行長的辦公室來呢。他當然不會錯過和美女行長單獨接觸一回的機會。

聽到了譚白虎畢恭畢敬的聲音,有如冰河遭遇了暖流,龔梅剛才心里因為左忠堂的居心叵測而造成的不快,慢慢地消失了。現在,她找譚白虎,不但要告訴他明天去至大投資公司的事情,而且還要從他那里了解一下任博雅的行蹤,同時,探一探那個左忠堂到底和任博雅玩著什么鬼把戲。她龔梅的一雙秀眼里是絕對不揉砂子的!任博雅想拉著左忠堂在關公門前耍大刀,沒門!

於是,她吩咐道:「你過來一趟。」

「是!」譚白虎在無人的辦公室里本能地來了個立正,不大的眼睛里幾乎落下淚來。龔梅的這一聲吩咐,是譚白虎今生今世第一回以銀行白領的身份被領導主動召喚,也是他第一次到自己夜思夢想的美女辦公室,直接面授機宜。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他憑啥子不激動萬分?又憑啥子不對心中的美神感激涕零呢?

見譚白虎走進來,一副激動不已、慷慨激昂的樣子,龔梅卻感覺詫異。她當然不會曉得這個原來的小保安現在正心潮澎湃,卻以為他在搞什么莫名其妙的鬼把戲,但又不好直接詢問細節。為了表示領導對下屬的關心,她沒直接談業務,更沒直接調查任博雅和左忠堂的事情,穩如泰山一般地問道:「小譚,一個多月了,感覺怎么樣?」

對美女雖然夜思夢想,但真的見到了,譚白虎卻又難以抑制地緊張起來。美女行長的關心反倒把他搞了個大紅臉,由於一個多月以來,雖然他搖著破自行車的軲轆,已經跑細了自己的兩條瘦腿,雖然他在心里默喊了口號「愛,我愛銀行,誓拉存款三千萬」三千次,但卻終因不得拉存款的要領,吸存帳號依然有如一只鐵公j一般,至今分文未進。因此,美女行長的關懷,現在的他聽起來,卻倒有如予意深刻的斥責。

「適應倒是適應,只是……」譚白虎不但臉紅,而且後脊梁上都開始淌汗了。

龔梅示意譚白虎在辦公桌的對面坐下來,起身給神情復雜、表情呆板的他倒了一杯熱開水。現在的她,除了小保安對自己的暗戀之外,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一切心思。她自然有她的一套御人之道:「小譚,存款一時拉不來,沒關系!任何事情都要慢慢來!」

美女行長輕聲細語的安慰,像一股暖風吹拂著心,讓沒見過世面、沒感受過領導及美女關懷的小職員,竟感動得不會說話了。他只得用力點點自己的瘦腦袋,來表達對美女行長的謝意。

看著譚白虎傻兮兮的樣子,龔梅的心里雖然多少有一點兒不屑之念,但更多的卻是寬慰之情。她心想:要是全行所有的員工都能像眼前這個原來的小保安一樣,對領導謙卑、對工作誠懇,沒任何y謀詭計、沒任何患得患失,就是拉不來存款,自己這個行長也就好當了!為了打消譚白虎的緊張與不安,龔梅起身,也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小職員身後,瞥一眼委委瑣瑣的他,再走到落地窗前,輕輕地喝了一口熱水,之後,才用杏眼注視著譚白虎,輕啟朱唇,細語道:「等至大投資公司的存款拉過來,全部算在你的吸存帳號上。」

譚白虎一聽,仿佛水點兒濺了熱油鍋,立刻「蔌」地起立,但卻依然不敢面對站立窗前的自己心目中的美神,而是面對著龔梅的辦公桌,點頭如搗蒜一般:「謝謝行長!謝謝行長!可這存款拉來,主要也是你的……」

龔梅重新坐回辦公桌前的老板椅里,用一對杏眼再瞟一眼譚白虎,見他已經對自己的決策感激涕零了,便提醒道:「不過,要想把這二億美元拉過來,可不那么簡單哪!」

「我是農村出來的,別人能干的事情,我全能干!」

龔梅嘆了一口氣:「這速發銀行真狠哪!竟然為這相當於十七個億的人民幣成立了一家新支行!叫什么『至大支行』!如果我們拉來這筆存款,就意味著這家新支行的關門!」

小職員在美女行長面前咋會服軟呢?自然慷慨激昂,英雄豪氣萬長高;他在龔梅「拉來的存款全部算自己業績」的決定下,那里還能退卻半步,當場便拍著瘦胸脯,表了紅心:「我就上門去磨,去硬磕,他們啥子時候存款,我啥子時候回來!」

龔梅「咯咯」地笑出了聲:「如果拉存款這么簡單,倒好了!」見譚白虎語塞,又鼓勵道:「當然,你有你的優勢,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你只要持之以恆,肯定能有結果!」

譚白虎在美女行長的激勵下,大有了茅塞頓開的勁頭,腦海里也頓然火花四s了,而且他還抓住了火花之一:「對。我先給阮大頭和文才子作催輩(注:地方話,意為:奴才)兒,而後處成哥們兒,存款就自然來了!」

「你有這種心態就行了!」龔梅見小職員的熱情已經被自己調動起來,便毫不遲疑、一刻不停地問起了她一直揪心的問題:「任博雅是不是真到速發銀行去了?」

「是。聽說,還在一個新支行當一把手!」譚白虎見美女行長問起老鄉任博雅的事,立刻思如泉涌;思如泉涌,就對答如流;對答如流,也就精神放松了。

「就是速發銀行的至大支行?」

「這倒沒聽他說,不過,他老婆和阮大頭認識。也是他老婆介紹我找著阮大頭的!現在,我立馬兒就可以問問!」譚白虎說著就要給任博雅打電話。

龔梅聽譚白虎這么一說,臉上一沉,心里立刻有了數。她示意譚白虎不要急著打電話,自己喝了一口水,之後繼續問:「最近,左忠堂還忙嗎?」

「他總出去,應該很忙。」譚白虎對美女行長這問話的深意,一點不摸門兒。

「他都給誰打電話?」

譚白虎轉著眼珠,思維了片刻,實話實說道:「任博雅倒是通過我找過他!」見美女行長臉上立刻y沉下來,趕緊詫異著問:「有啥子問題嗎?」

龔梅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判斷和想法全部告訴一個曾經的小保安,便紅唇輕動,淡淡地一笑:「你那個老鄉開始算計我們五一支行了!」

譚白虎睜大小眼睛,眼袋鼓得像一個小鈴鐺,他沒搞明白美女行長話的意思。

龔梅繼續說:「左忠堂必然是個老銀行了,按資歷、按學歷,的確早可以作個副行長了。可他的存款卻上不去,吸存帳號里一直只有四五千萬,離分行要求的副行長業績標准:兩個億,還差得遠!讓我怎么辦!」

譚白虎沒想到美女行長竟然跟自己說出了領導才會有的心事,內心一熱,嘴就感恩般地把啥子都交待出來了:「任博雅還說讓我跟他去干哩!還說給我個副科級。我說,我也沒有存款,才不跟你去受那份洋罪哩!」譚白虎自己的話音一落,冷不丁兒地像是悟到了啥子,睜大了細小的眼睛,眼袋又重新鼓成個小鈴鐺,驚嘆道:「任博雅恐怕要挖左忠堂的存款吧!」

龔梅見譚白虎終於開竅了,便索性一針見血地揭了任博雅的老底:「他恐怕不光是為了左忠堂的幾千萬,他是想讓左忠堂給他當管家,要拉來阮大頭的存款,還要把這二億美元管好、用足!」

譚白虎心里一急,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白領身份,差點兒罵出聲來:「日他乃乃的,誰敢動老子的存款,老子就拿槍斃了他!」

十三、詩人見美女

江莉莉不但是老康見過的最漂亮的保險推銷員,也是一個有生以來對他最熱情的艷麗女孩。

艷麗的江莉莉不但要上門為他設計人壽保險計劃,而且還想詩人之所想,急詩人之所急,竟幫助他把只賣出一本的詩集,從甜菜園圖書市場一本不少、連呼哧帶喘、原封不動地搬回了家!這可把老康美壞了,美得像枯木逢春一樣,心里、心外都笑開了花。

在春天一般讓人舒服、溫馨的大美女身邊,老康已經忘記了自己經濟的拮據,竟然望著江莉莉一張嬌艷的大臉蛋兒,置自己羞澀的錢囊於不顧,像在中央銀行當處長時一樣豪情萬丈起來。他一拍胸脯,獅子大開口般地決定道:「小江,你說吧,你讓我買哪種保險,我就買哪種!」

江莉莉是一個心里、心外同樣陽光的女孩。她自打一見到老康,自然在心里就認定老康是自己一個最理想、最可靠的高端客戶,也自然認為這單業務手拿把攥一般穩固,自己在保險公司的飯碗也自然不會再飛,因此,她不慌不忙地幫助老康把最後一包詩集搬進了家門,聽老康說出自己最需要聽的話,卻沒像老康以為的那樣,孩子一般地蹦起來,更沒急不可待地收錢、開單子,而竟像沒聽見他的慷慨承諾一般,沒有回應。

她在老康家的門廳只轉了兩個圈,突然,滿臉的疲憊一丁點兒也沒有了,陽光一樣燦爛的大臉蛋兒全部鋪滿明媚的朝陽,她豐滿而線條清晰的嘴巴張開了,大叫道:「哦!難以置信!這哪里是詩人雅居呀,這跟藝術博物館一模一樣嘛!」

老康本是以一個俗人之心來猜度江莉莉的,他已經以忘我的熱情對江莉莉的要求獅子大開口地滿足了,他不知道江莉莉為啥還要這樣恭維自己。他捫心自問:「我早就把她最需要的東西交出去了嘛,她還需要啥呢?」

「哦!意想不到!你們家屋子里為啥子還有樓梯呀?」江莉莉見到了門廳天井傍的躍層。好奇讓她的大眼睛更明亮,柴禾妞兒的本色也在此時此刻暴露無遺。

老康不覺得有啥奇怪:「這不就是普通的躍層嘛!」

「哦!大開眼界!你為啥子有這么多石頭?」

老康也被江莉莉的土氣逗樂了:「那不是普通的石頭!是硯台?」

「目不暇接!要這么多硯台干啥子用嘛?」

老康被江莉莉這簡單而直白的話問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啥用?沒用!我只是喜歡收藏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兒而已!當處長那陣子,經常宦游全國,每到一處就買一處的硯台。」

「哦!你的書好多呀!琳琅滿目的兩層樓,所有的書架,全部滿滿當當的!」

這時,老康才忽然有了幾分得意:「金融與詩歌,我通了兩門,不就靠這一點兒書嘛!」

江莉莉明媚的大臉蛋兒上忽然飄來一片雲,她忽閃著柴禾妞兒才有的純真的大眼睛,開啟輪廓清晰的嘴唇,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用依然清亮的嗓音問出了柴禾妞兒才能問出來的問題:「為啥子沒看到您的手稿呀?我思量,它不應該被束之高閣,而應該妥善安置在啥子地方吧?!」

「手稿?」老康的老臉在江莉莉燦爛的陽光照耀下,立刻變成了紅彤彤的西紅柿,仿佛感覺被吹上天的自己突然因為自己千瘡百孔的丑陋而泄了氣,忽悠悠地落入了沒面子的地界,尷尬地支吾著:「我又不是啥名人,留手稿干啥?全用計算機打啦!」

江莉莉依然大眼睛里四s著天真無邪,一邊為老康著急,一邊為老康主持公道:「您為啥子這么說嘛?您為啥子不是名人呢?您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不可企及的!您要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就思量著,只要我今生今世能發表一首詩,哪怕只有四句話,就是死了,我也死而無憾!我也算不是王小波筆下的『沉默的大多數』了!」

江莉莉的認真讓老康內心的尷尬消失了。他的內心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自我膨脹:難道自己不是成功人士嗎?與文學青年江莉莉相比,自己是在大出版社已經出了詩集之人!與金融圈的保險推銷員江莉莉相比,自己曾經是中央銀行的大處長!像江莉莉這樣曼妙之大美女,要混到自己現在這一步,恐怕也難咧!於是,老康真的開始以成功人士自居了。他現在已經忘記了自己干癟的錢袋,成功人士的感覺頓然漲滿了他的身心,而且在他身心的每一個角落,這感覺都成長得踏踏實實、無怨無悔的!

老康真心地笑了。他從江莉莉的臉上吸來了燦爛,他從江莉莉的青春里感染了活力,他還感覺出了人生從來沒感覺過的歡娛與輕松。他忽然找著了兄長般的尊嚴,有如老師對自己才被啟蒙的學生一樣,詼諧著說:「人生如跑百米欄,一首詩只是一個欄。要破紀錄地跨到終點才行呀!當然,我早就摔倒了,只是還不至於死,要暫時做稻糧謀而已!」

江莉莉聽了老康深奧的詼諧,突然y沉了自己美麗的臉。她當然最不喜歡,也最不願意聽到康詩人說自己不成了,因為保險公司的營銷策略已經明明白白地講到了,就是在推銷保險的過程中,除了激勵自己以外,更要激勵客戶,而且有幾分激勵就有幾份保險單!於是,江莉莉繼續對康詩人激勵道:「康老師,我覺得您矯枉過正,謙虛得有些虛情假意!」

老康詫異了,以為自己啥地方讓江莉莉不滿意了,趕忙追問:「我?有一丁點兒虛偽?」

「是呀!您口口聲聲說您在做稻糧謀,可您卻有這么大的一個家,家里還有這么好的擺設,沒有一百萬是下不來吧?這些,我一輩子也是可望不可及呀!這不是虛偽是啥子嘛?」

老康趕緊以不惑之年的人生感悟解釋道:「人對窮困的感覺不一定是衣食不足,而主要是怕現有生活水平的下降或喪失!我的稻糧謀當然就是要維持我的家,讓我的擺設不至於被拍賣呀!」

江莉莉點點頭,似懂非懂地附和著:「您真深奧!這又是一句詩!我一定要銘記在心!」說著,她真的煞有介事地拿出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