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2 / 2)

他怔了一下,沒著急說不是,只問到:「她怎么回事?」

「早上除雪,為了保護我,頭被花盆砸傷了,醫生給縫了針,睡一會兒了。」

劉南一看著顯瑒想:一百個人里面也能看出來他們長得像,不過明月叔叔還真是年輕啊,像她哥哥一樣。

顯瑒看著劉南一想是:害得明月為了保護你被砸傷,你自己人高馬大白長了?

他性子乖張,本來就愛遷怒於人,現在心里有氣,臉色更沉了,只說道:「天晚了,幾位回家吧。」

女同學們都甚有禮貌,臨走之前微微低頭道叔叔再見,顯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汪明月頭頂中央被紅磚花盆砸出兩寸長口子,醫生塗了麻葯給縫了十六針。她睡了一會兒,葯勁過了,在時而尖銳時而悶鈍疼痛中醒過來,一睜眼睛,床畔坐著小王爺,一絲好臉色都沒有小王爺,明月心里說不好,當即閉上眼睛就要接著睡,這人已經開口說話了。

「我剛問醫生了,你傷口在腦袋正上方,縫針之前還刮了頭發,你知道吧?一小方塊頭皮都禿了,傷口處也不能再長頭發了。我還想這可怎么辦啊,這還不是夏天,等六七個月才有西瓜皮呢,你那塊頭發禿了,拿什么給遮上啊?」

她一聲都沒有,躺在那里,聽他教訓。

顯瑒越說越氣:「就你還去保護別人?長了幾兩r啊?你還想當女英雄?我不知道姑娘這么猛,早知道給你送南方去得了,有是仗讓你打。」

他語氣態度十分惡毒,明月再顧不得頭頂傷口疼痛,慢慢轉動脖子,對正他眼睛,用盡全身力氣瞪了一眼。

這一眼把顯瑒給氣得樂了,笑著湊過來,俯下身子,看著她眼睛說:「你還惡狠狠的。你那副樣子看誰呢?本來就掛彩了,你也不怕眼珠子掉下來。」

她抬手去推他肩膀,憋了半天終於說話了:「去,去你的。」

他抓住她手:「你還敢說。把我給急得,正跟人談事情談到一半兒,大趙跑飯庄子來說你被送醫院了,我當時把所有人都給扔下自己跑來了,今天刮大北風你知道吧?我一路頂風,臉都被刮出口子來了。你說你還不高興是吧?小時候沒臨過帖子嗎:淑女不立危牆之下。」

「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他笑了,眼光溫柔如水:「你不是淑女嗎?你要當君子啊?」

小王爺一c科打諢,明月疼痛和委屈好像都沒了,跟著也咧著嘴巴樂了,他湊上去親她,舌尖潤了潤她發干唇,再抬起頭來,輕輕道:「哎,還有件事兒問你。」

「嗯。」

「我怎么成叔叔了?」

「我渴了。」她說。

顯瑒沒有再追問,拿了放在她小桌上面糖水,一匙一匙地喂到她嘴里。那天他陪了她整整一宿,第二日府里來了幾名手腳輕,干活兒利索婆子和丫鬟來醫院伺候。明月同學們也又來看她了,女孩子們帶著點好奇地看著明月周圍人員物事,她自己則閃爍其詞,有時支支唔唔答非所問。

顯瑒忽然就明白是出於什么原因,明月要告訴別人他是她叔叔了,因為她與她同學們是不同的,她沒有父母親友,她只有他一人,但是她又怎么把她和小王爺關系解釋給她同學們呢?她要告訴她們她自己是前朝王爺尚未迎娶姨太太嗎?她們都是年輕幼稚女孩兒們,從不經風霜和遭遇年輕幼稚女孩兒們,幻想著新潮平等戀愛年輕幼稚女孩兒們。於是她與眾不同讓她自己覺得麻煩,甚至可能是禁忌和屈辱,於是她寧可為此撒謊。

他明白了便體諒了她這敏感心思,此後常鼓勵她跟同學或同齡朋友們交往聚會。當然這導致了她與他之間另外分歧和爭執那是後面故事了。

誰也沒想到彩珠會來醫院看望明月。她帶著丫鬟荷香在兩天後下午出現在她病房外面,明月正一邊吃蘋果一邊百~萬\小!說,見是她便呆住了,趕快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正要下床彩珠道:「躺在那兒吧,別動了。」

她在門外脫了大衣才進來,身上不帶寒氣,坐在床邊椅子上看了看明月。自明月被顯帶回府中,她們從不曾單獨見面,此時相對無語,過了半天,彩珠問道:「疼不疼?」

明月答:「疼過了,現在還行。」

「讓廚房給做了r皮凍兒,以形補形,那個對皮r外傷好,你常吃些,恢復得快。」

「謝謝您。」

彩珠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別謝我,吃了r皮凍,傷口會發癢的,我巴不得你難受呢。」

明月倒笑了:「癢就是要長好了呀。」

因為兩個人局促和尷尬而綳緊了空氣有了小小緩和,彩珠問明月在學堂上什么課,落下功課又怎么補上,明月一一回答,帶著更勝以往恭敬和認真。

她年紀再小,也是明白那些簡單道理,無論如何,自己搶了對面這個人丈夫,自己是虧欠於對方的,又仗著小王爺撐腰和名分不明階段,從不曾按照禮節去給她問候請安,到現在連個合適禮貌稱謂都沒有。如今自己病了,倒是這個人不計前嫌地來看望她了,她是應該感恩。

小王爺總是笑話她沒有良心:「你啊,表面跟我恭敬,心里是輕慢我的。我待你好,給西瓜被你當成芝麻。別人給的芝麻,你就當成西瓜。」

這確是這個小心翼翼看人臉色姑娘改不掉毛病,眼下她又把彩珠給芝麻當作是西瓜了。

彩珠還是把話頭提起了,問她道:「明月,你怪吧?」

她真想了想,然後干脆地說:「不。」

彩珠說:「怎么會不呢?你差點被嫁出去,差點就真地再也見不到王爺了,你怎么會不怪呢?老實講啊,我是怪你的。」彩珠看著她,認真地嚴肅地說,「我希望你離開這里,遠遠的,讓他見不到你,越遠越好。」她喝了一口水,「可是我轉個念頭又想,問題也許並不是在你的身上。你是個小孩,是個女孩,你能怎么樣呢?你是做不了主的,別說把你嫁去廣州,就算是美利堅,法蘭西,可能小王爺還能把你找到弄回來。

所以我想,」她慢慢地嘆了一口氣,「那就算了吧,我想過安靜的,輕松些的日子,去責怪你,討厭你,恨你,都是要耗費力氣。」

她說完便起身走了,奉天城在下三天里第二場大雪。彩珠是坐車來的,司機等在醫院樓下,彩珠讓他先行回府,她自己帶著荷香在風雪中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彩珠問身後丫鬟:「剛才跟她說的,你可聽見了?」

「聽見了。」

「跟這么一個下賤丫頭,說這樣話,要是阿瓦和額吉(蒙語爸爸和媽媽),會不會抽我鞭子啊?」

「不會。」

「你在讓寬心,是不是?我知道我心里也屈辱,是不是?」她停下腳步,仰起頭來,迎接著從天而降冰雪,「那么你覺得,跟對她低聲下氣地說話相比,小王爺在那之後再也沒來看過我,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這兩件事情,哪一件更讓我屈辱呢?」

「小姐做事情是有自己道理。」荷香說。

彩珠笑了笑:「我沒有道理。但我知道一件事情,粗長蛇沒有毒,劇毒蛇是細小竹葉青,這個女孩看上去老實巴交,其實怎樣做都是文章。我今天退一步,是為了有一天能讓她走。」她皺著眉毛,看著y沉沉冬日天空,帶著不解和懊惱,「荷香,這里真難看,是不是?這里沒有鷹,只有烏鴉。」

彩珠回了府,沐浴更衣,喝了姜湯,那天夜里又像幾個月以來每個晚上一樣獨自一人睡了。可是到了第二日,久違的小王爺竟回了她房,彩珠連忙讓人布置晚餐。她親自替他斟茶,剝榛子和花生仁兒,心情是格外復雜。一方面,彩珠慶幸自己這一步算是走對了;另一方面,她對明月更加地恨之入骨,原來我真要跟她和解才能換回小王爺原諒,原來只有對她好才能換來你待我的好!

第十一章

那夜顯瑒在彩珠房里耽到很晚,飯畢吃了點心又喝了茶,兩人下了一盤圍棋,不覺夜深了。小王爺掩著嘴巴打了個呵欠,站起身道:「歇著吧。」他說完要走了,彩珠在自己座位上既沒有挽留也沒有起身相送,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顯瑒已至門,口收住了腳步,回頭看看彩珠,臉上忽然有了些從來不見愧疚,一點點的,但他真的覺得有些對不住了,找了個借口道:「鼻子里面發酸,可能是著涼了,留在這里過夜,對你不好。」

彩珠站起來,捧了自己手爐給顯瑒,把他十根指頭扒開,又將它們一根根地合上抬,眼道:「王爺您c持家業,又照看著一家老小,自己的身子都不仔細了。」

顯瑒淡淡一笑並沒說話。

「昨下午我收到弟弟的信,他現在山西做些煤礦生意,初來乍到不得消停,住在我阿瓦早年置下舊院子里面,火爐子都沒有。去不久,弟弟和弟媳就病了,兩口子一起卧在床上,對著發燒咳嗽喝湯葯,這個給那個搓搓手,那個給這個焐焐腳……王爺,」她抬起頭來滿眸子淚,「王爺您心疼我,怕我這個當媳婦的陪著您生病,對不對?」

顯瑒說不出話來,見這女子黑如雲的頭發,紅潤俊俏的臉,正當盛姿壯年,卻面色悲傷凄苦,憐惜油然而生,手搭在她肩上道:「想家了吧?」

彩珠淚奪眶而出,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這兒,王爺這兒不是我的家嗎?」

這話忽然讓顯瑒想起了自己額娘的話。數月前他帶明月回來,福晉沒惱沒躁,只等兒子火氣消了之後跟他說:「你只看到自己,只看到那個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別人都指望著你?你又得給多少個人當家呢?」

他本要回自己房間休息,眼前彩珠聲淚俱下地提醒他,他也是她的丈夫。他腳步收回來,轉身回房,一邊摘手表一邊說:「幫我熬些姜湯,驅驅寒氣。」

彩珠抹了眼淚吩咐丫鬟去做,自己伺候小王爺更衣沐浴。夜里床榻上事情既不溫存也不歡愛,連從前那一點點新奇都沒有了。但即使這樣也好,彩珠心想,無論如何,他們仍作夫妻,無論如何,她之前設計要趕走明月事情開始被顯瑒漸漸原諒了……自己可真是卑微啊。

可是沒過多久,彩珠收到了弟弟自山西來信。信中感謝她和姐夫適時的,慷慨的幫忙,他生意如今有了起色,還有並沒有關系的大買家找上門來,今後狀態好了,一定全家來奉天登門拜謝……彩珠頗為訝異地看完這封信,再看看外面,顯瑒正帶著兩個家丁給院子里的臘梅捆扎上保暖草席子,他的高鼻子凍得通紅,手上沒帶手套,指頭都紫了,整個人顯得有些滑稽可笑。過了幾天,那臘梅開了花,香了整個宅院,彩珠想,這人什么都不說,但總是有辦法。

新年頭里,王府里面最大的一件喜事是彩珠懷上了身孕。九個多月後,孩子出生了。是個哭聲像男孩一樣嘹亮的格格。福晉難說沒有些失望,彩珠自己更是,她想要個男孩,比誰都想要一個男孩,一個像小王爺那樣好看的,精明的,有勇氣的男孩。可是她得到的卻是個紅呼呼姑娘。不過,這個女兒卻讓小王爺自己無比喜愛,他抱著她看上一兩個時辰都看不夠,也是他最先發現了女孩的脖子後面有一顆紅痣,顯瑒哈哈地笑起來:「這孩子有個吉相,以後會做成大事情!」彩珠自己故意說道:「女孩能做成什么事情?!」顯瑒看都不看她:「傻話!」

又是一年秋天,顯瑒正在家里看報紙,家人引來一個慌慌張張女學生,顯瑒認出那正是明月在學堂里面的伙伴,女孩見他「哇」一聲就哭了:「叔叔,明月被警察逮起來了!」

明月頭上被花盆砸傷好以後,很快就回了學堂。她頭頂上到底留了一條細長小疤,還在被旁邊濃密頭發蓋住,不用手撥拉看不出來。能動手撥拉她頭發去看這道疤只有一人,便是顯瑒,同時還開著她的玩笑:「知道這叫什么?」

「叫什么?」

「開天窗啊。」

「聽不懂。」

「你以後就比原來聰明了,再也不傻乎乎了。」

她從他懷里坐起來:「你才傻乎乎呢。」

小王爺此言有理,明月自從開了這扇天窗,人似乎真比從前精神明白多了。她學習成績原本中上水平,接下來幾次考試居然都在班里面拔了尖,數學和外語尤其好。為人也比從前開朗活潑了,愛跟同學們聚會出行。她本來就性子隨和,說話做事從來不給人難堪,手里面零花錢也多,於是就成了同學里面極受歡迎人物。

她一直跟南一最為要好,常常去她家里做功課。第一次去,南一媽媽讓下人張羅了一桌子的好飯菜。明月走後,南一媽媽問女兒,這個小孩是什么來頭?南一道,同學咯。她媽媽說還不知道是同學?你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南一沒心沒肺地說,只見過她叔叔,很富裕樣子。南一媽媽再沒有問下去。

南一的爸爸劉先生是報館主編,是個性子活潑親切的家長,兩個女兒東一和南一都養得懶懶散散。東一學校停課,她一直都沒有回上海,在家里耽了半年。明月常來劉家作客,於是也認識了東一飛一干朋友。讓南一頗為心儀的蔡宏遠君有一天把自己在東北大學的一位同學帶到劉家。這是一位十九歲女孩,名字叫做吳蘭英,哈爾濱人,面容清秀,中等身材。

那個春天下午,外面下著小雨,劉家准備了熱茶和好吃糕點水果招待東一和南一的朋友們。唱機里放著西洋音樂,幾個人在聊天,幾個人在下棋,明月在看東一的一本英文小說,南一養的小貓吉吉在剛剛打蠟地板上前後爪打滑。劉家客廳里的地板是深紅色的,孩子們都沒有穿拖鞋,腳上是各種顏色襪子。

蔡君把吳蘭英領進門,然後把她介紹給大家。他們對她道你好,東一熱情地招呼:「吳小姐過來看,要喝什么飲料請自己選不要客氣。」吳蘭英脫了鞋子走過來,要了一杯熱水沖麥r精。明月手里拿著書心里正咀嚼著剛剛讀到的一個有趣的段落,忽然在紅地板上發現一串圓形的水漬,從玄關一直延伸到客廳里面來,那可不是吉吉腳印,她的目光不自覺尋找,終於發現那串水漬終止在一雙淺灰色的襪子下面,襪子腳背的部分是干爽的,但是腳心的邊緣濕漉漉的。明月抬頭看,是新來的朋友吳蘭英的襪子濕了,那吳蘭英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等待她終於找到了這個謎底,輕蔑地眨了眨眼睛,抱著自己茶杯轉過身去。

明月覺得自己的好奇心並無惡意,沒有必要領教對方這般臉色,復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書。

劉先生下了班回家,見一屋子的年輕人,他自己也高興起來,問他們最近可看了自己主編的報紙,是否有什么感想和建議。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說的其實都是一些孩子話,只有那吳蘭英小姐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報紙不是應該講真話的嗎?」

「報紙只能講真話。」劉先生說。

「您的報紙,上個星期民生板塊報道了城郊膠皮廠工人的生活狀況。」

「沒錯,這位同學看過了?」

「是的,劉叔叔。報道中說工人們每天工作九個小時,每日薪水是三個銅板,統一食宿,每兩天可以洗一次澡。」

「這是們采訪中,工人們親口提供的情況。」

「可是他們事先被告知只能這樣講,否則飯碗不保。實際情況是,他們中絕大多數每天要工作十四個小時以上,三個銅板的日薪不假,但是每月結算,隨時有可能因為生病脫崗而被任意克扣。飯錢是從自己工資里面出來的,十四個工人擠一張通,鋪臘月中才開始燒炕……」吳蘭英語氣平緩冷靜,沒有任何波動,但這些話已經足以讓這個房間里面每一個衣食無憂的孩子們暗自心驚。

明月一直低著頭,她對於三個銅板日薪,十四個人睡一張通鋪,還有臘月中旬以前都冰涼堅硬炕都毫無經驗,但是可以想見那是何等悲慘。

劉先生有些驚訝,也有些尷尬,笑了一下問吳蘭英怎么知道這些。

吳蘭英說怎樣知道並不重要,重要是您是否能夠著人再詳細地切實地調查。

那天在劉家聚會結束,吳蘭英走在最前面。明月坐著穿鞋的時候看見這位硬氣的,穿著打著補丁的袍子的吳蘭英小姐抬腳出門,她鞋底的前腳掌已經磨穿了,露著里面淺灰色襪子。

這位吳小姐確實讓人印象深刻,但明月本來以為她說的事情於己無關。不久之後,南一的爸爸果然讓手下記者去膠皮廠暗訪,發現種種虐工黑幕與吳蘭英說的並無二致。報紙馬上對這一事件進行了大篇幅追蹤報道,此事一時成為滿城議論焦點。一天下午,明月放學回家,在顯瑒的書房外面看見他把報紙摔在另一個人的臉上咬牙道:「真難看!」明月當時便明白了,感情這件事情也是他的手筆!

第十二章

接下來的幾天,明月不斷提出的問題和要求讓顯瑒不勝其煩。她追究起來從一間屋子里跟著他走進另一間屋子里,沒完沒了終於把他到門檻旁邊轉身對她說:「信誰的話都不信我的,對不對?我得跟你說多少遍才能明白,用工細則是經理和主管們事情,你覺得會去辦公室看著他們扣多少錢,做多少預算給工人開飯?我會去窩棚外面看著什么時候燒炕,是不是加了足夠多柴禾嗎?

……

說了,說了,早就說了。風波鬧得這么大,怎么能不改呢?全城都在關心這個事情,軍閥都打來電話了。你瞧,你在家里面也在追問我。行了,就到這里,行不行?你要是不放心,明兒跟去工廠看看,看了你就放心了。

……

話說回來,我告訴你明月,別指望我把廠房和工棚修得跟皇宮一樣漂亮舒服,一個人過什么日子,享什么福,遭什么罪,是他自己上輩子修的,這輩子做的!別再跟我提工錢事兒了,你知道一天賺三個銅板是什么水准?一個人不願意做,早上走了,下午有三個人來補位子,你信不信?我不跟你說了,你什么都不懂!」

他伸長胳膊使勁扒拉她一下,明月閃了一個趔趄,顯瑒往屋子里面走,回了卧房。正要自己脫衣服上床睡覺,忽然變了主意,高聲道:「過來。」半晌明月方進了屋,顯瑒用指頭隔空點點她:「越來越不像話!我還叫不動你了?」明月沒說話,顯樣掩不住笑,伸長了腿,讓她給脫鞋:「過來伺候著。」明月走過來,扒掉他一只皮鞋,抬手就扔到了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