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1 / 2)

「雖然不確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說出來的話很有可能冒犯,但是畢竟比你年長幾歲,還是想要跟你說清楚:這樣的人把握不住,放走了,再去找,可就不容易了……」

明月聞言,想起許多修治的好,一時不能言語,低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向井老師道:「你在這里,也不會長住吧?」

「為什么這樣講?」

「我收到桔丘小學校長諾予夫人的來信,我們之前一直尋找的老師很快要從日本到這里了。她那邊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習字課老師,可能還是想要調你回去。」

「可是,我想要留在這里啊……」

向井老師飲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很多日本年輕人結束學業要四處尋找工作,總得給他們一些工作的機會啊。」

明月回到學校的宿舍,已經是夜里了。修治的房間還亮著燈,她站在他門口,猶豫半天,不敢敲門,還是回了自己的屋子。這一夜她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踏實,斷斷續續地進入一些奇怪的夢境。什么人都沒有,只她自己,從一個房間開門進入另一個房間,慌慌張張,折騰得筋疲力盡,卻發現還在原地轉悠。混亂之中,她猛地睜開眼睛,喉嚨發緊,身上一層虛汗,明月伸手拿了水杯喝了一大口,側身看看,西斜的月光冷冷地鋪在床鋪上。

睜著眼睛不知呆了多久,天色發青的時候,修治敲響了她的房門。她穿好袍子,扎上頭發去開門,看見他已經穿戴整齊,手里拎著來時的箱子,一副要上路的模樣。

她有點吃驚:「這就要走?」

「嗯。早一點出發,要走到縣城,晚上還要在那里過一夜。」

「我送你一段。」

「不用。你白天還要上課。」

她仰頭看著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滿臉通紅:「修治,我這人腦筋不好,也不會說話。到現在一直拜托你照顧,連個正式的感謝都沒有……我想跟你說,我不是要趕你走。你對我的好,我都明白,我也不是裝糊塗,只是我覺得配不上你,對不住你。你這么一走,以後是不是就不會與我再見面了?如果那樣,我希望修治你,你能過得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她說到後面,已經滿臉是淚,前後顛倒,胡言亂語。

修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右手輕輕地放在明白的肩膀上,她的頭埋得更深了。

「我想要跟你說,明月。如果你再不想過從前的日子,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也沒有用,因為你的心留在過去……可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過新的日子。我不會讓你難過,我不會讓你哭,我不會讓你害怕我。我為你蓋你自己的房子,院子里面要有秋千和四季常開的花。我們生三個孩子。教導他們寫字念書,算術還有畫圖,我們要好好照顧他們,防止他們生病哪怕感冒。等到我們年紀大了,一起坐在一個秋千上面,膝蓋上放著柔軟的毛毯……現在,汪明月,我要跟你說,三十年前,我父親對我母親說的話:你,你願意跟我一起變成老公公和老太婆嗎?」他情緒激動,越說越快,覆在明月肩膀上的手輕輕地顫抖著,明月抬頭,看到這個男人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許諾的都是她真心渴望的東西。

八十年後的今天,如果有人也是這般珍惜你,愛護你,告訴你他能給你你要的一切,你會同意嗎?

汪明月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

槐花即將開放的季節,東修治帶著汪明月回到了奉天城。

兩個月以來,他獨自設計的圖紙被送到了關東軍部小林元哉處。小林打開這幾張用發黃的粗制黃紙和黑色的碳條筆勾畫的設計圖和一旁的設計說明,當即眼睛發亮,如獲至寶。

日本人接下來的動作果決迅速:他們在遼北全境召募自由勞工和技術工人,報酬優厚;環繞圓形廣場北側,南側,東側三個方向的古舊建築被分別拆除,只余一個清代點將台舊址因為沒有購得,不能擅動;廣場南側向西一塊五百米長度的,在四個月之前已經做好清理准備的地塊開始興建一個頗具規模的建築群,從橫豎交錯的地基看上去,卻不見任何完整開頭的端倪;呈給地方軍政府的廣場改造計劃書上,日本人掩蓋了他們的企圖和軍方支持的背景,所有的融資文件手續都顯瑒示:這是一個絕大部分由奉天本地和關內財閥資助的市政建設項目,由不同的中國建築公司分別承建。負責設計圖紙審批的公務員是一個從英國念書回來的老博士,研究這整個廣場的改造效果圖,總覺得有哪里不妥,琢磨了個把星期也沒有發現究竟是什么出了問題,終於惴惴不安地扣上了紅色的公章……

夏季的一天中午,百合子在俄羅斯餐廳見到了久未謀面的東修治。當時她正與在父親公司里工作的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士水川紀子吃飯,忽然看見修治獨自一人進了餐廳,坐在一張靠窗的台子上,看菜譜之前先點了一杯酒。紀子循著百合子的目光抽那邊看看,有點驚訝:「你認識這個人?」

「認識,不過也只是從前說過話的。」百合子道,「你也知道他?」

水川紀子說:「誰能不知道這個人?東修治啊。這么多日本人來到這里尋找機會,他可以算作是最成功之一吧?」

百合子笑笑:「是個建築師,我也有耳聞。」

「那么你知不知道,圓形廣場的整體改造,他是主理?」

百合子瞪大眼睛:「真的?」

「還這么年輕,不到三十歲呢……」

百合子存心想要得到些關於修治的更多的消息,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該結婚了吧?」

「我也是聽人說,婚是沒有結,但是,嗨……」紀子是一副頗為惋惜的表情,「東先生應該是跟一個支那女人過從甚密。我也是聽人說:我的姨媽在桔丘小學工作,跟東先生傾慕的那個支那女人是同事。」

「什么樣的女子?」

「什么都不稀奇跟他相比。」

百合子聞言掩著嘴巴笑了:「總聽到這樣的故事:什么都優秀的一個喜歡上平庸無奇的另一個,外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實別人怎么看有什么重要?」

她們正說話,金頭發的服務生用冰桶送上來一瓶香檳說:「是窗邊那張台子的先生送的。」

第五十四章

百合子對水川紀子說:「我去打個招呼。」

紀子攔了她一下,開玩笑道:「不要介紹一下我嗎?」

「下次怎么樣?」

她走到修治的台子旁邊,他為她把座位拉開:「好久不見了。」

「是啊。我跟朋友一起來的,修治君是一個人嗎?」

「一個人,剛從建築工地過來,」他還沒有點餐,拿著菜譜問百合子,「這一間餐廳我不太熟悉,百合子有什么推薦的嗎?」

「蘑菇湯和牛排很好,我剛剛跟朋友就叫了這個。」

「那我就試一試。」他依她所言跟侍者吩咐,又點了四分之一的紅酒佐餐。

「謝謝你送香檳給我們。」

「我記得你原來喜歡這個。」他說,「上個星期開會的時候,我見到令尊,他說一直想送你去英國,百合子自己卻不太想去,是這樣嗎?」

「原因很多。一來我覺得現在悠悠盪盪的日子沒有什么不好,並不想要走得那么遠。二來父親想要讓我去那里讀商科和管理,我卻想只對文學感興趣。」

「要學文學,不是更應該去英國嗎?」

「理論和歷史,也許可以去吧,我想要多搜集些故事,就應該留在故事發生得多的地方。」

「這里?」

「嗯。」百合子點點頭,「現在的中國是一個大賭局,很多人來這里尋找機會和運氣,來自日本的賭徒尤其多。賭徒的故事最有趣,因為有野心和夢想,人人都渴望的機遇,還有不可預知的運氣。這些都是成就有趣故事的要素。」

修治被她說得哈哈笑起來,飲了一口開胃酒,慢慢咽下:「我以前小瞧百合子了,我當你是小女孩,你剛剛說的話,很讓我受教。」

她也笑起來:「最近看的書多了,若是說話冒犯,請你諒解。」

「那么百合子覺得我也是個賭徒嗎?」

「即使是,也是個高手。」

「為什么?」

「目標明確,精力旺盛,膽大心細,不計代價。這樣的素質,逢賭必贏。」

「你的小說看多了,我不是男主角,沒有那么多的優點你,百合子,並不真的認識我。」

「那么修治君,到現在為止,你可以問一問自己,想要的東西,都得到了嗎?」

他想了想,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是什么?對。像每個男人一樣,了不起的功名與心愛的女人。如今他是不是都得到了?把它們攥在手中,足夠滿意,踏實了嗎?

侍者把他的湯送了上來,百合子道:「我不打擾了,有時間我們再聊?」

「好的。」他從座位上起身送她走。

她本來要走了,他忽然從後面叫住她:「百合子。」

女孩聞聲回過頭來。

「像我這樣的一個故事,這樣的類型,一般會有什么樣的結尾?」

「結尾?」百合子看著修治的眼睛,「放心,不會有結尾的,修治君,你是個好人,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相信自己是對的就好了。運氣是自信的小尾巴。」

他笑著點點頭:「謝謝你,百合子。」

吃完了中午飯,修治回到圓形廣場的工地,用半個小時的時間給五十七個監理開例會,他主要強調兩個問題,一是工程質量,二是施工安全。施工安全包括有兩個方面,首先是工地內部,包括建築物資的防火防盜以及施工工人的人身安全,還有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所有進出工地人員的身份檢查。修治反復強調了這一點:非注冊職工或不持當日工作證者不得入內,是為施工安全的核心。

會議上,修治一邊說,他身邊的翻譯一邊把話傳給與會者。工程規模太大,又頂著華商注資的名頭,因此眾監理當中不少都是中國人。會後有人忍不住議論:日本人至於嗎?護著這工地怎么跟護著他們家祖墳一樣,建築工人的流動性本來就很大,這樣的要求平白給監理增加了多少活兒?起頭抱怨的這個姓王,泥瓦匠出身,奉天本地人,聽說圓形廣場的工地給的報酬不菲,便帶著一直以來跟自己干活兒的五十個兄弟通過日本人的考核報名應工。王頭兒這人心粗脾氣大,上工以來就對這片工地上嚴格細致的規章制度有頗多不滿。他有個侄子,名叫小柱子,今年二十三歲,跟著他在工地上累磚六七年了,這些天正發燒生病,王頭兒尋思著打個人替崗,可是要換個人,他自己不能做主,要向上面層層報批,不換人,小柱子又實在頂不上,白浪費了工時還賺不到工錢。

王頭兒幾天來一直為這事兒鬧心,牢s滿腹,不由得跟同伴們嘮叨。有人道,我倒是認識個人,想進來工地,只可惜是個生手,又沒人提攜,不然你讓他替替你侄兒小柱子?工錢嘛,你當學徒算給他,少給點沒什么的,他也不在乎,那個差價給你侄兒買葯去。王頭兒道,那哪天你帶他來我看看,臉上能混過去,我就讓他替一下。

沒幾天,這人被領來了,高高瘦瘦,身形臉龐倒是真跟趴在床上咳得起不來的小柱子有點像,只是一眼望上去有點太白凈,要是在臉上抹上點牆灰估計也能蒙混過去。但是一看那雙手就知道,那是雙寫字的手,那可不是干活兒的人的手。王頭兒心下計議,嘴上沒說,只跟那人道,從明兒開始你就跟著我開工吧,什么不會的,我讓人慢慢教你,教你是費事的,懂嗎?工錢咱們怎么算?你還要嗎?這人笑著說,師傅,工錢你看著辦,我怎樣都行。王頭兒道那好,那你以後就是我侄兒小柱子了,誰叫你,日本人叫你,都要這么答應了?

這個冒充小柱子的家伙正是董紹琪。

……

晚上下了小雨,明月給孩子們放了學,自己拿著雨傘出門,看見修治的車子已經等在外面了。車子開過來,她收了傘,甩掉雨水,上車,關門,把傘立在門口,手剛剛騰出來,便被他輕輕地握住了,放在唇邊親了一下。她向他笑笑。

「晚上有個聚會,陪我去嗎?」

「要去見誰?」

「從前的一位老學長,現在關東軍部工作。我沒跟你說起過的。」

「嗯。」

修治仍住在北市附近的日本人公寓,他在離那里不遠的另一座兩層小樓里幫明月租了一套房子,只要沒有特殊情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有時候在她那里吃早點或者晚飯。在明月住的那個不錯的小公寓里面,住著一位養了三只狗的女人。女人很年輕,喜歡穿美色艷麗的旗袍和高跟鞋,上下樓梯肢體搖曳,姿態很美。這是個被的女人。生活的主題無非就是那樣幾件事情:閑逛,花錢,等候,在男人到來的時候貢獻她的歡笑和身體。

一天修治和明月看了電影回來,送她上樓的時候,看到那女子抱著一只狗坐在走廊的樓梯上吸煙。他們經過的時候,她抬頭看著他們。像是想要在她的身上尋找一些同類的痕跡。

修治很想要蹲下來告訴那個女子,他想要跟她說說明月於他的來歷;想要跟她說,他是她最珍重的人,寧願意自己等也不願意讓她白白等待的人;他還想要跟她說,他做完了手里的工程就要帶著她回日本,跟她結婚,生兒育女……他當時走到那里,就想要跟那女子說這些話,竟呆住了。明月拉了拉他的手指,催他上樓。

他不渴望她的氣息身體還有她的溫存嗎?只是忍耐和等待相對於欲望,好像烹熟茶葉的鐵盤,煎熬之中成就了珍貴和香氣。過程本身已經無比詩意,無比性感。

……

明月換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跟修治去了小林元哉的家中。穿著便服的小林看上去比著軍裝的樣子年輕一些。他的夫人了子帶著兩個孩子接待了修治和明月。晚餐很豐盛,煮物和炸物做的都別有味道,小林本人是個和氣而且風趣的家伙,說起來日本的風土人情和在中國的見聞感受,自己的臉還是嚴肅的,卻把在座吃飯的都能逗笑。

飯畢和子請明月去幫忙看看孩子們臨摹的字帖,留下小林與修治兩人在屋子里,打開拉門,面朝著庭院喝茶聊天。

暮雨初霽,空氣濕潤。

小林用長把的木制茶匙給修治的杯子斟茶,向他笑笑:「你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

「很,得意。」

修治飲了一口茶:「你的事情呢?進展得怎么樣了?」

「沒有辦法啊。真是讓人撓頭。上面派了人跟他在天津接觸了,仍是不肯答應啊……整個廣場的風水布局,如果拿不下來那個點將台,等於毫無價值,是不是?」

「毫無價值。」

小林把自己的茶杯放在一旁,雙手抄在和服寬大的衣袖里,他看著修治:「你得到了這個人最珍惜的人,我們呢,想要他最珍貴的一處產業。有沒有可能,我是說,這僅僅是一個假設……」

修治也放下了茶杯,轉頭仔細地看著小林:「您在動腦筋,想要用這一個去換那一個?您原來不是這樣跟我說的……」

「僅僅是一種可能性,我們且探討一下……」

修治淡淡笑道:「只有一種可能您的戰刀切在我腹中。」

第五十五章

小林聞言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修治的肩膀:「修治君,你的回答果然跟我想的一樣,我沒有看錯你。沒有看錯你啊。」

修治微微頷首:「那我就當做您是開玩笑了。究竟打算怎么得到點將台部分的地塊?」

「先走一步看一步,無論如何,總會有辦法的。來,請喝茶。」

另一個房間里的明月打開了小林的大女兒冬雅的字帖本,看孩子在上面書寫的工工整整的中國小詩:

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

紅掌撥清波。

她忍不住微笑起來,冬雅看著她問:「笑啥呢?」六歲的冬雅生在奉天,長在奉天,除了自己的父母,她跟旁人都說中國話,因為本地口音濃厚:「什么」不說「什么」,說「啥」;「喜歡」叫做「稀罕」;「舒服」叫做「得勁」;「膝蓋骨」叫做「波棱蓋兒」……

明月道:「我也認識一個日本人,也寫這首詩。」

在一旁的小林紀子問道:「也在奉天嗎?我們認識嗎?」

「是我在日本念書時候的同學,名字叫做正南。」

「難得還記得。」

「這位同學很有趣,我們相處得很好,所以印象深刻。」

「冬雅的字,您覺得怎么樣?千萬不要客氣啊,請一定直言相告。」

「字寫得很好看。我想這個年紀,根本沒有冬雅寫得好。」

「我聽說教寫字的中國先生都很嚴厲,是不是這樣?」紀子問。

「站在你身後,你正寫字,他從後面拔你的筆。拔不動就好,就算你握筆握得牢固。要是拔動了,筆被他抽走了……」

「是要打手掌的,對不對?」

「打得很重。」明月道。

紀子笑起來,她手里在做一幅十字綉,完成了大半,看上去應該是洛陽牡丹。這個家庭里面隨處都可以看見一些中國情趣的因素:擺在台子上的唐三彩,掛在牆上的黃山水墨畫,小姑娘抄寫的詩歌兒和她的本地口音,還有女主人的綉圖……明月心想,一種文化被另一個民族所好奇和欣賞總是讓人覺得愉悅的,可是一件事情讓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安:這是一個軍人的家庭。雖然他們文雅和氣,彬彬有禮,可是這個可愛的女孩兒的父親出門的時候,像明月所見的很多日本軍人一樣,身著軍裝,威武倨傲,佩戴著軍刀和手槍。在這個並不屬於他們的地方。

……

修治與明月從小林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明月開了車窗,夾著槐花香氣的小南風輕輕地吹進車子里來,甜美濕潤。

一直沉默的修治忽然說:「我七歲的時候,跟人第一次打架。」

她轉頭看看他:「跟誰啊?」

「一個學長。比我長三年級。」

「為什么打架?」

「那個家伙啊,明明自己有便當,非要讓每個孩子都孝敬他。誰如果帶了烤鰻魚,炸j腿,都得給他吃。」

明月笑起來:「就因為這個?他搶你的烤鰻魚吃?」

「嗯。」

「打敗他了?」

「沒有。」修治搖搖頭,「他很高大。同學們互相形容他的可怕,說他可以吃掉整整一個飯團子。食量真是大得驚人。第一次跟他打架,我揮拳了,卻根本夠不著他,於是被領著領子,雙腳離開地面,下巴上挨了一拳,後腦撞在牆上。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我的鰻魚就著他自己的白飯團子吃掉了。」

「你下一次就知道不要再跟他爭了,或者不要讓你媽媽再給你做烤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