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 / 2)

武士與觀眾互動的環節,景山流的傳人請在座的觀眾上台來換上盔甲,手執竹刀,跟著師傅比劃幾招。修治舉手響應,他的朋友們頗驚訝:修治今天這么活潑。

還缺一人。

翻譯發動中國觀眾們踴躍參與台上的修治被披上了盔甲,手執竹刀掂了兩下,他站在台上,刀尖沖著台下一人,小王爺顯瑒瑒飲了一口茶,茶杯拍在桌子上,上台應戰。

教習的師傅首先示范了一招攻擊腹部的技法,竹刀持平,先向左側後撤,平行出擊,刺向對手右側腹部。顯瑒瑒與東修治二人此時都面向觀眾席,站在師傅後面模仿著做了,動作均平衡標准,師傅點頭稱道。接著幾個分別針對頭部腹部還有手部的攻擊動作示范完畢,師傅示意二人面對面站好,學習攻擊和防守的腳步。

情況就是從此時開始失控。

顯瑒瑒與東修治四目相對的剎那,修胡子手執竹刀自上而下朝著小王爺頭上劈去。他們兩個就是身穿盔甲,卻沒有佩戴頭部的護具,修治這一擊出其不意,下了狠手,直要顯瑒瑒性命一般,說時遲那時快,顯瑒瑒將手中的竹刀向上一橫,將修治這一擊狠狠彈開去。一聲脆響。

眾人驚訝掩口的光景,他二人已經殺作一團。下劈上砍,你突我擋,都有些身手,都下了猛力,都紅了眼睛,都用了殺心。

台上來表演的武士們納悶:這不是劍道的招數啊。

台下的觀眾竟有人開始鼓掌叫好:這才叫野性,這才是打架,相比之下剛才的表演如同武生戲,依依呀呀地忒難看。

話說顯瑒瑒看准了空擋,一刀劈在修治肩膀上,他有盔甲護身,吃痛扛住,一手握住顯瑒瑒的竹刀,另一手使刀去襲顯瑒瑒的手腕子,顯瑒瑒就勢松手,撲上去揮拳,修治用小臂擋住他進攻,同時另一手擊向他軟肋……

竹刀都掉了,兩人野獸一般地揪斗在一起,人們知道這可不是助興的表演了,這是真的仇家,一聲不響,悶聲搏斗,每一拳都下了狠手,他們沖著對方性命來的。台上的劍道武士這才明白過來,上去十來個人才將打得難解難分的顯瑒瑒和東修治二人拉開。但見小王爺雙頰綻開,鮮血流了滿臉,折斷兩根肋骨。東修治嘴角流血,左臂脫臼,三根手指骨折。內傷不計,兩人的皮囊已是一樣的狼狽。

事後小王爺被送回府療傷修養。

東修治入院治療。

他們在舞台上斗毆打架的照片上了報紙,成了全城的熱聞。

人們開始紛紛猜測:是什么原因讓奉天城的旗主小王爺與來自日本的當紅建築師結了如此的深仇大恨——他們可是在舞台上打架給眾人看啊!

會蘭亭的遺老遺少,麻將桌旁的達官貴人,定期聚會的日本僑民,關東軍那些作威作福的夫人們,漸漸在彼此的溝通和猜測中找到了答案。

荒唐至極又在情理之中。

哎女人,又是女人……

我們仍回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天,稍晚些時候,德國醫院。這個女人聞訊趕來,在處置室的外面等了三個小時,修治推門出來,臉上貼著紗布,肩上掛著吊臂。他們相互看看,沒有言語。襲擊和車子等在外面。

他們回到他的公寓,明月幫他脫到外套和鞋子,然後去廚房洗手做飯。

白米飯,豆腐蘿卜味增湯,還有炸蔬菜天婦羅,熱騰騰地端上桌,她叫他過來吃飯,叫了兩次,修治都沒有動靜。明月以為他睡了,去了客廳一看,他正坐在那里看自己養的花。

「修治,吃飯了。」明月道。

他沒有動,慢慢回過頭:「要是有話,不如直接說出來。」

她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嘆了一口氣,再抬眼看他:「為什么打架?為什么要跟他打架?」

「為了你。」

「我在你這里。」

他抬頭緊緊看著她,張了張嘴巴,卻沒能出聲,淚水一下子涌上來,眼圈通紅,好半天才問:「你在,這里。可你,你的心,在,哪里?」

明月仿佛被拿住七寸的小蛇,自知理虧卻惱羞成怒仍用力掙扎,她騰地站起來:「你會劍道,他不會。你今天不是君子所為。」

她拿了外套,轉身要出門,忽然聽見身後清脆的一響,茶杯碎裂的聲音,她以為修治發脾氣摔東西,回頭一看,他正著急去里面的卧室,肩上掛著吊臂掌握不好平衡,刮掉了旁邊桌子上的茶杯。她開了房門,卻沒出去,聽見他在里面翻弄箱子。她跟進去,他正用一只手把櫃子里面的衣物一件件扔進箱子里。

「干什么?修治。你在干什么?」

他的臉冷若冰霜:「我要回日本去。我不要再留在這里。」

她覺得渾身難受,血y似乎在倒著流,從胃里流到腦袋里面,她頭暈腦脹,好像一張嘴巴,一直狂跳的心臟就會吐出來,她站在他身後,哆哆嗦嗦地問:「為什么?修治。為,什么?」

他回過頭來看她:「沒有理由我再留在這里。」

她一把抓住他可以活動的一只手,抬頭看著他的臉,想要質問卻忽然覺得這個人不是以前的修治了。從前的他溫柔可愛卻已消失不見,眼前這個人蒼白憂郁遍體鱗傷。

一個成熟優雅的男子變成一個苦惱激憤的孩子。

她是他劫難的根源。她慢慢放下他的手,坐在床榻上,低頭看著他箱子里面一件件白襯衫。他是個整潔干凈的家伙,衣服自己洗熨,從沒有一絲褶皺,眼下被他這么扔在箱子里,可真不好看。她伸手把它們拿出來,抖開,疊好,在平平整整地放進去。

修治停住了。

她抬頭看他:「修治,你回去也好。有人跟我說過,我這個人總是給人帶來壞運氣。瞧瞧你。你從前不是這樣子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他看了她半天,慢慢在她身邊坐下來,聲音干澀語氣執拗:「我也不會劍道。我沒有占他便宜。」

她皺著眉頭笑了一下,手放在他受傷的胳膊上:「那是我冤枉你了,你瞧,我這人就這樣,」她指了指自己,「笨蛋。」

修治看著她的臉,只覺得一腔怨氣都消失不見,消失不見,轉身把她抱住,輕輕吻她額頭:「那是誰說的蠢話?汪明月,遇見你是我最好的運氣。」

第五十八章

南一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董紹琪了,這天晚上,他居然入了她的夢。

白花花的夢境,光強得刺人眼睛,南一看了好半天才分辨出紹琪的輪廓,他正坐在一口古井沿上,雙腳離地,樣子挺自在。

南一道:「紹琪,下來,那里危險,你會掉下去的。」

紹琪道:「你不想我掉到井里?」

「你是我朋友,你掉下去,我還得救你。」

「你要怎樣救?」

「我游泳還不錯,撈你上來不成問題。」

說得紹琪笑起來:「這么口井,哪有你手腳撲騰的地方啊。」

他從井沿上下來,朝著她走了幾步,嬉皮笑臉的沒有正經,南一說:「最近忙著做什么?怎么不來找我玩兒?」

「劉南一,你什么時候學了客氣話了?」

「……」

他看著她眼睛:「我知道你心里沒我,你惦著別人呢。」

南一倒不怕他說明白,聳聳肩膀:「那又如何?」

話音沒落,紹琪回身就跳井,南一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和身手,居然一把薅住了紹琪的衣服領子,懸在井里的紹琪抬頭看她:「還真搭救我?」

「你是我朋友。」南一道。

她就要抓不住了,手指發滑,一身冷汗,急得要命的瞬間狠狠睜開眼睛,慶幸地發現竟是噩夢一場。

她打算明天其他辦公室找那董紹琪。

……

「紹琪?紹琪請了十來天假了,一直沒來上班啊。」上次見過的胖子跟南一說。

「事假還是病假?」

「有事吧。沒見生病。紹琪從來不生病。」胖子呵呵笑道。

「什么時候回來?」

「那可不知道。」

「沒有辭職吧?」

「那沒。手里的工作還說拿家里去做了呢。」

「他最近做什么工作啊?」

「哦還不是原來那些,整理地方史料啊。」

南一心生狐疑,心想這個董紹琪居然真的玩失蹤呢。她若奔他家里去找,到底有些不太妥當,慢悠悠地從紹琪工作的教育局出來,心里面也沒有個注意。一個人走啊走,就走到了太清宮附近,站在那里愣了愣,好久不去的山貨行那里有人出入。南一加快腳步走上前去,見幾個工人在換招牌——山貨行要變成朝鮮飯館了。

南一找了個管事兒模樣的問原來的老板去了哪里了?這人說,不知道啊,我的錢和手續都是中間人幫忙辦理的。南一急了,說這個鋪子你也敢接,這原來是土匪的聯絡點。那人道小妹妹我出來當廚子的時候你還在家n炕呢,別搗亂哈,該干啥干啥去吧,等我開張了你有空過來嘗嘗。

工人們把幾個舊家具往外面搬,一把紅松木的椅子南一是認識的,那是土匪譚芳的椅子,扶手上面雕著龍,磨得光溜溜。南一道:「這個,您是要扔了不?」

「我等收舊貨的來,要賣的啊。」

「賣給我吧。」

那人上下打量她:「你出多少錢?」

南一道:「你要多少?」

……

仲夏季節,黃昏時分,地面上暑氣未消,劉南一花光了手里面所有錢買了一把又沉又硬的舊椅子,一步步往家里搬。沒走多遠,她便大汗淋漓,頭上的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流到眉毛上,又滴進眼睛里。汗水又咸又澀,蟄得眼睛酸疼,南一忍不住了,就把椅子放下揉眼睛,誰知道眼淚越揉越多,流了滿臉。

有人經過,回頭看她,低聲議論:這個姑娘怎么了?想起什么傷心的事情?怎么站在大街上哭?

……

同一時間,圓形廣場西南側的工地上,董紹琪正把身上背的二十六塊紅磚一個一個地卸下來。王頭兒總覺著這雙手這個人特別別扭,這天終於忍不住了:「我說兄弟,看你好久了,來干什么的,給交個實底吧。」

紹琪抹了一把汗:「干什么的?你說我是干什么的。干活兒賺錢的唄。」

王頭兒蹲下來看看他:「進來就賊眉鼠眼的四處看,我原來當你是要偷磚頭,到現在都沒有出手,顯瑒然你不是沖著磚頭來的啊,看中什么了?有什么套路?早點告訴我,咱倆還能一起合計合計,你說是不?」

紹琪看著王頭兒,這是個粗糙生硬的漢子,庄戶人家出身,進城來摸爬滾打多年,體格強健,心思狡猾,為了生計,能欺負到別人就絕不謙讓,能占到便宜也永遠不會手軟,紹琪心想,這人的心里,能不能還有點熱乎氣?

他笑笑仍抵賴:「我不偷你磚頭就得了唄。」

王頭兒也笑笑:「我侄子病好了,後天就不用來上工了。你這小子在這里讓我不放心,趁早走。」

「您容我再呆兩天。」

「那還不說實話!真要我把你交給日本監工是怎么著?!」王頭兒忽然一聲大吼,把旁邊砌磚的人嚇得手一抖,磚頭掉在地上。

紹琪冷哼一聲,拍了拍兩只手掌上的灰:「您一定想知道?我嘛,也沒什么大事兒,不偷東西,不圖錢,就想看看這個工地到底是個什么造型,怎么護衛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不讓人知道。」

王頭兒愣了一下。

紹琪站起來,居高臨下,鎮定自若:「每個工程隊就負責那么一小塊兒,往前走往後走都不讓,我到現在也沒看明白這么多人,這么大塊工地到底要建一個什么玩意。好奇,就是好奇而已。跟您說了,也不怕您告發我了。要是有法子,讓我挨個地方竄一竄,看一看,我啊,我給您錢。」

王頭兒看看紹琪:「我與辦法,你給多少錢?」

紹琪道:「十塊大洋,怎么樣?」

王頭兒心里算了算:「嗯啊。你想去其他塊兒工地,得去伙房,去了伙房,送飯的時候才能四處走走看看。管伙房的是日本人啊,但是我倒是有個兄弟在里面也說得上話。」

「你能安排我進去?」紹琪問道。

「那你得再加點。」

紹琪從襪子里面拿出三枚大洋,王頭兒也沒嫌,直接放到牙里面咬,是真的,他呲著黃牙就笑了。

紹琪道:「我看明白之後,再給你十塊呢。」

王頭兒道:「你到底是干啥的?日本人在這里建什么房子,關你什么事?你也是建房子的?」

「我不是。剛才跟你說了,純屬好奇而已。」

王頭兒效率不錯,過了兩天就把紹琪安排進了伙房,還正是給工地的各個部分送飯的差事,紹琪送了十多天飯才終於把整個工程摸了個遍。都是預計修建五六層的紅磚樓房,橫橫豎豎的排列都不甚規矩,除了地基構造格外結實,建材質量絕不含糊,其他的怎么也看不出來名堂,紹琪心里面多少有些失望。

一天中午,他跟著幾個兄弟去三號工地放飯,離老遠看見幾個穿著白襯衫的,建築師模樣的日本人正拿著圖紙在那里開會,紹琪存心想要朝那圖紙溜一眼,便拾著飯筐晃晃悠悠地湊近了,日本人抬頭看了看他,眼神仿佛在說:你一個放飯的,往這邊湊什么啊?紹琪朝他們笑笑。吹著口哨走了,以為蒙混過去了,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喂!」

他回過頭來,發現說話的其中最年輕的一個,濃眉毛,白面皮,不笑不怒,他胸前的工作證上寫著:總工程師,東修治。

紹琪心里有事兒,多少就有點緊張,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四下散目。

「送飯的?」東修治說中文。

「嗯。」

「幾號?」

「三號。」

那日本人收了圖紙走過來,看著他:「我們從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我看你有點,面熟。」

紹琪像工人一樣咧著嘴呲著牙笑:「誰知道?」

修治仍看著他的臉:「送飯為什么不戴手套和口罩?」

「忘記了。」

「那不衛生,有人會為此生病。」

「我以後記得。」

紹琪正想怎么脫身,招他進伙房的王頭兒的內應老李跑過來了,一邊拽紹琪袖子,一邊點頭哈腰地對東修治道:「新來的,不懂規矩,我下次一定安排好他。」

老李一邊拽著他走,一邊小聲抱怨:「你往前湊什么湊啊?這不沒事兒找事兒嘛!我只收王頭兒一個大洋,沒那個精神頭為你擔驚受怕的!」

紹琪的背後也發了一層汗,心想這日本人還真難纏,我差點前功盡棄啊我。

晚上他回了工棚睡覺,趴在被窩子里面聽見幾個同住的工友在那里議論家鄉的財主們占風水修宅子的講究。有人說老井的泉眼是全村風水最好的地方,地主順著村子里水流的脈絡在井口的西側起一長溜的房子,以此寄希望子孫百代要官有官,要福有福,話說這人村子里面姓高的財主幾輩子前就起了這么一趟長條的房子,結果家里每過幾年便會出來個做官或者帶兵的,牛大去了。

聽眾取笑,瞎說什么啊,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講究。

紹琪撲棱一下地坐起來,盤腿加入了討論:「哎,這個講究,我在書上看過啊。」

「你還識字?」

紹琪沒解釋自己怎么會識字,只說道:「這個講究是有名字的,風水書上提到過,叫做,叫做……」

講典故的那人接口道:「我爺說:叫做泥鰍進水……」

「不。」紹琪道,「這世上所有的明河,暗流,都是連接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即使是一口井的井水也最終會匯入大海。所以,這一招在風水上不叫泥鰍進水,這叫做……」他撓一撓腦袋瓜子,「亢龍入海!」

紹琪從大炕上跳下來,用紅磚頭在工棚的地下劃弄,把記憶中整個工程所有在建樓房的造型走勢都畫了下來,橫看豎看終於眼睛一亮,辨認出來,那是比劃幾乎連在一起的三個字:大日本。

第五十九章

小王爺額角縫了六針,r色的羊皮小線,來回三次,像只細小的蜈蚣,爬在眉毛上方。傷口漸漸合上,周圍的顏色每天都在變化,黑紅色漸漸成了青紫,繼而污濁的黃色,慢慢變淡。過程當中他想起來就會去照鏡子,一聲不響,沒旁人敢去打擾安慰或排解——他少見地y郁。他眼中的自己尚不僅如此:y郁丑陋而且衰老,如同一只破狗般討厭,被同類奪走了食物又被狂咬一番的破狗。

這只破狗回了自己的窩,好半天不肯出來活動。彩珠一直以為他在家里啥都不干,慢慢舔傷,在朋友家喝茶的時候才逐漸聽說他的地皮最近轉讓了三處,鋪子一間接一間地關掉,就連效益極佳的膠皮廠也賣了。透露消息的是一個新來奉天的暴發戶的太太,夫家靠在黑龍江上跑船賺了大筆新錢,結交了在奉天城說的上話的人物,便來到此地打江山來了。這女人身上綾羅綢緞,手上也是一串的真金老玉,伸出手來拿茶點,手指頭微微上翹,要炫耀給所有人看的勁頭。女人狀似無心實則有意地說自己的丈夫最近買了渾河南邊的膠皮廠,價錢實在不貴,生意一直以來運轉地都很好,同一個主人還轉讓了一個不錯的地塊給他們——這就是做生意最重要的好運氣。

彩珠問那個膠皮廠是不是叫做錦隆廠啊?

女人說差不多是吧,整個遼北不也就這么一個膠皮廠嘛,您怎么知道的?

彩珠飲了一口茶,臉色如常,那是原來我們家的生意啊。

圓形的英式茶幾旁坐的一圈的太太們都不說話了,她們平時炫耀的是入手了什么寶物和產業,而轉讓了東西出去則是運道下滑的征兆,是要避諱的要掩蓋的消息。

彩珠大方地笑起來,她新理了短發,將臉頰旁邊的一縷別到耳朵後面去,白白的耳垂上綴著一只墨綠色的指甲大小的祖母綠,微微搖動,閃著神秘高貴的光。

「你們怎么不說話了?生意嘛,還不就是那么回事兒:我做膩歪的換你來做,你要是搞不定,再轉給他。一個廠子誰來弄都無所謂,關鍵是進去和出來都得賺錢,是吧?」

眾女眷道是是是是,這話才是道理。

彩珠道,打牌吧。她那天手氣不錯,贏了很多,一揚手就全都打賞了伺候局的下人。

那天她喝了不少酒回府,走路搖搖晃晃的,推門進屋,差點摔一跟頭,踉蹌了幾步,一抬頭,一人斜在榻子上看著她,正是那沒了銳氣的破狗,臉上傷未痊愈,表情嚴肅,卻把彩珠給逗笑了。

「王爺,王爺你怎么在這里啊?」彩珠吃吃笑。

「這是我屋子。」

「這是你屋子?」她四處看了看,「啊我好久沒來過了,都不認識了。」

顯瑒厭惡地別開臉去,半響又回頭看看:「喝酒了?怎么喝這么多?」

「因為我,不高興。」彩珠道,她幾步走過來,問到他臉上,「膠皮廠生意那么好,怎么說賣就賣?」

他慢悠悠地說話,臉上還有笑,牽動了眉毛上的口子,疼得抽了一下:「你因為這個不高興?我告訴你,我還不高興呢,我就不想要那玩意了,我就賣了。我樂意,誰也管不著。」

彩珠給自己找了個座兒,飲了杯子里面剩的半口茶,搖頭晃腦地說:「按理說,您生意上的事情,我不該c手。但是最近我在外面好沒面子……」她抬眼看看他,「您跟日本人打架,是輸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