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 / 2)

日瓦戈醫生 未知 6188 字 2021-02-13

半個排跑過去了,然後掉轉馬頭,整好隊形,從後邊沖進了游行隊伍的隊尾。屠殺開始了。

幾分鍾以後,整條街差不多已不見一個人影。人們沿著小巷跑散了。雪已經變得稀疏,昏黑的傍晚景色很像是一幅炭筆畫。已經落到屋後的太陽,忽然像用手指點著一樣,從街角照出路上所有帶紅顏色的東西:龍騎兵的紅頂皮帽,倒下的大幅紅旗,灑在雪地上的~條條、一點點的血跡。

一個頭蓋骨裂開的人不住地呻吟,兩手緊緊摳住地面,在大街的一側爬著。有幾名騎兵排成一隊從街道下首放馬緩步行來。他們是追蹤到大街另一頭之後又返回來的。幾乎就在他們腳下,頭巾掉到腦後的馬爾法·加夫里洛夫娜跌跌撞撞地走著,一邊用變了音的嗓子朝整條街喊著:「帕沙!帕圖利亞!」

他起先一直和她走在一起,惟妙惟肖地學著最末一個演講人的樣子逗她開心,可是當龍騎兵沖過來的時候就突然不見了。

在最危險的時候,馬爾法·加夫里洛夫娜背上也挨了一鞭子。盡管身上那件絮得厚厚實實的短棉襖減輕了她挨打的感覺,她還是一邊咒罵,一邊嚇人地朝跑遠了的騎兵揮著拳頭,對他們竟敢在體面的老百姓面前往她這個老太婆身上抽鞭子氣得要命。

馬爾法·加夫里洛夫娜激動不安的目光掃向大街兩側,突然喜出望外地在對面人行道上看到了那孩子。在那邊,在一座有廊柱的店鋪和一所獨家的磚房子的突出部中間的角落里,聚了一小群無意中路過的看熱鬧的人。

一個闖入人行道的龍騎兵,用馬的後聘把他們趕到那個地方。人們受驚的樣子使他很開心,於是他把出路擋住以後,就緊貼著大家的身子裝腔作勢地表演起馴馬的動作來,先來幾個急轉彎,然後又像演馬戲似的慢慢讓馬用後腿立起來。當他看到那些慢慢返回來的伙伴以後,才用馬刺刺了馬一下,三竄兩跳地歸了隊。

被擠在角落里的人散開了。先前不敢作聲的帕沙,立刻向老太太跑來。

他們往家里走。馬爾法·加夫里洛夫娜不住地嘟娥:「該干刀萬剮的殺人犯,天殺的劊子手!老百姓原本高高興興,皇上給了自由,這幫家伙就受不住了。什么都給攪得一團糟,把每句話的意思都弄擰了。」

她氣得對龍騎兵發狠,對周圍的一切都發狠,這一刻連她的親生兒子也包括在內。在暴怒的瞬間,她仿佛覺得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是被那些既不會拿主意、又自作聰明的庫普林卡~伙糊塗蟲惹出來的。

「真y險狠毒啊!可是他們這些吵吵嚷嚷的人到底需要什么呢?一點兒也不明白!就知道罵呀,吵呀。還有那一個,特別會說話的那個,你怎么學他來著,帕申卡?再給我學一遍,親愛的,學學看。哎喲,笑死我了,笑死了!簡直一模一樣。你這個討厭鬼,大馬蠅。」

回到家里,她不停地埋怨兒子,又說,不能活到這把年紀還讓那個頭發亂蓬蓬的麻臉蠢貨從馬上用鞭子抽p股教訓她。

「您可真是,媽媽!好像我就是哥薩克中尉或者憲兵隊長。」

當奔跑的人出現在窗前的時候,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正站在窗前。他知道這是游行的人,於是聚精會神地向遠處看了一陣子,看看在走散的人當中有沒有尤拉或另外的什么人。但他沒有發現熟人,只覺得快步走過去的那個人是杜多羅夫那個不要命的兒子(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忘了他的名字),不久前才從他左肩取出一顆子彈,今天又在他不該去的地方竄來竄去。

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是秋天從彼得堡來到這里的。在莫斯科他沒有自己落腳的地方,但是又不喜歡住旅館,如今是住在~房遠親斯文秀茨基家里。人家在頂樓角上給他讓出了一間書房。

這幢兩層樓的廂房對沒有子女的斯文季茨基夫婦來說有點過大,這是已故的老斯文李茨基多年以前從多爾戈魯基公爵手里租下來的。多爾戈魯基的產業一共有三個院落、一座花園和許多格局零亂、不同風格的房屋,連著三條巷子,過去被人稱作磨坊小城。

雖然開了四扇窗,這間書房依舊稍嫌y暗。屋子里擺滿了書籍、紙張、地毯和雕塑品。書房有個半圓形的外陽台,遮住了房子的這一角。冬天通往陽台的雙重玻璃門關得嚴嚴實實。

透過書房的兩扇窗和陽台的玻璃門,可以看到筆直的一條小巷、一條雪橇壓出來的通向遠處的路、排列不整齊的房子和歪斜的柵欄。

從花園向書房投來~片淡紫色的y影。樹木從外面窺探著室內,似乎要把蒙了一層雪青色凝脂般寒霜的枝條伸到地板上。

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眼望著小巷,回想起彼得堡去年的冬天,回想起加邦牧師、高爾基、維特的來訪和那些時髦的現代作家。他遠遠地離開那個令人眼花繚亂的環境,來到莫斯科這個安靜和睦的地方寫一本已經構思成熟的書。誰知根本不可能!他如同從火里出來又掉到炭上。每天都要講演,作報告,沒有喘息的機會。一會兒是女子高等學校,一會兒又是宗教哲學院,再不就是紅十字會或者罷工基金委員會。真想到瑞士去,揀一個到處是森林的偏遠的縣份。那里會有靜溫、清明的湖光山色和一切都能引起回響的凜冽的空氣。

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轉身離開窗口。他情不自禁地想出去隨便看望一個人,或者漫無目的地走走,但是立刻又想到那位信奉托爾斯泰主義的維沃洛奇諾夫有事要來找他,所以不能離開。於是他在室內踱來踱去,思想轉到外甥身上。

從伏爾加沿岸一個偏僻的地方遷往彼得堡的時候,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把尤拉帶到莫斯科,讓他見見韋傑尼亞平、奧斯特羅梅思連斯基、謝利亞溫、米哈耶利斯、斯文秀茨基和格羅梅科這幾家親戚。他先把尤拉安頓在既無頭腦、又愛饒舌的奧斯特羅梅思連斯基家里,親戚們平時都管這個老人叫費吉卡。費吉卡同自己的養女莫佳暗中同居,所以自認是個足以動搖通常的倫常基礎和捍衛自己的主張的人。不過他手腳不干凈,辜負了對他的信任,連尤拉的生活費都被他挪用了。於是他又把尤拉轉到格羅梅科家,此後尤拉便一直寄居在那里。

在格羅梅科家里,尤拉處在令人羨慕的和睦的氣氛中。

「他們在那兒簡直成了一個三人同盟,」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想到尤拉、他的同年級伙伴戈爾東和主人的女兒東尼婭·格羅梅科。三個人在一起已經讀膩了《愛情的意義》和《克萊采奏鳴曲》之類的書,於是又迷上了貞潔的說教。

在少年時代,應該體驗一下那種偏於極端的純潔情感。但是他們太過分了,以致反而糊塗起來。

三個人都有著可怕的怪脾性和孩子氣。凡是使他們激動的、屬於清欲方面的東西,不知為什么都被說成「庸俗化」,而且不顧是否恰當,到處都把這個詞掛在嘴上。簡直是極端的用詞不當。「庸俗化」——他們用來指的是人的本能的呼聲、誨y的作品、作踐婦女,甚至還包括整個物質世界。每逢說這話的時候,他們那張激動的臉由漲紅而變得蒼白。

「如果我在莫斯科,」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這樣想,「決不讓他們發展到這種地步。羞恥心是必要的,但要在一定的限度之內……」「啊,尼爾·費奧克蒂斯托維奇,歡迎您。」他高聲說著,走上前去迎接進來的客人。

一個身穿灰色上衣、腰束寬皮帶的胖子走進房來。他腳上穿著一雙氈靴,褲子的膝蓋部分脹了出來。他給人一種印象,仿佛自己是一朵五彩祥雲籠罩著的善行使者。一副用黑色寬絛帶系住的夾鼻眼鏡在鼻子上惡狠狠地跳動著。在過道里,他沒來得及把該辦的事辦完。圍巾沒有摘,一頭拖在地上,手里還拿著一項圓形呢禮帽。這幾件東西使他無法同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握手,甚至妨礙問好。

「唉,唉。」他不知所措地應答著,一面打量四周。

「隨便放吧,」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說,讓維沃洛奇諾夫恢復說話能力和自制能力。

這一位是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的追隨者。在他們這些人的頭腦里,那個永遠不甘寂寞的天才大師的思想,只是安然享受著歡樂的休想,而且被無可救葯地庸俗化了。

維沃洛奇諾夫是來請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到一所學校去為政治流放犯演講的。

「我已經在那里講過一次了。」

「是為政治流放犯講的嗎?」

「是啊。」

「還得再講一次。」

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稍加推辭,然後就同意了。

來訪所要談的事情完全談妥了,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也就沒有過分地挽留尼爾·費奧克蒂斯托維奇。他本來可以起身告辭了,但覺得這么快就離開不大禮貌,走之前應該找個輕松、活潑的話題談一談。結果談話卻拖得很長,而且不大愉快。

「您頹廢了?陷入神秘主義里去了?」

「這是為什么?」

「人毀了呀。還記得地方自治會嗎?」

「那還用說。我們還在一起籌備過選舉哪。」

「還為鄉村學校和教師學習會的事沖鋒陷陣呢,記得不?」

「當然,那可是一場苦戰。後來您好像轉到民眾福利和社會救濟方面去了,對嗎?」

「有過一段時間。」

「是啊,可如今時興的都是些放盪的牧羊神呀,黃色的睡蓮呀,受戒者呀,還宣傳什么《我們要像太陽》。我是死也不相信。讓一個富於幽默感的人,一個如此了解人民的聰明人去干……算啦,您不必說了……也許我觸到您的隱私了吧?」

「何必信口開河地瞎扯呢?我們又何必非要爭論這些?您根本不了解我的思想。」

「俄國需要的是學校和醫院,不是y盪的牧羊神和黃色的睡蓮。」

「這誰都不反對。」

「鄉下人沒有穿的,餓得浮腫……」

談話就這樣跳躍式地進行著。意識到這樣談下去毫無意義,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向他解釋是什么使他同一些象征主義派的作家接近起來,接著把話題轉到托爾斯泰身上。

「在某種程度上我同意您的看法。不過列夫·尼古拉耶維奇說過,人如果對美的追求越來越強,就會離善越來越遠。」

「您以為正相反嗎?能夠拯救世界的究竟是美,是宗教的神秘儀式或類似的東西,還是羅贊諾夫和陽思妥耶夫斯基?」

「請等一等,讓我談談自己的想法。我認為,如果指望用監獄或者來世報應恐嚇就能制服人們心中沉睡的獸性,那么,馬戲團里舞弄鞭子的馴獸師豈不就是人類的崇高形象,而不是那位犧牲自己的傳道者了?關鍵在於干百年來使人類凌駕於動物之上的,並不是g棒,而是音樂,這里指的是沒有武器的真理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和真理的榜樣的吸引力。直到現在還公認,福音書當中最重要的是倫理箴言和准則。我以為最要緊的是應該懂得,耶穌宣講的時候往往使用生活中的寓言,用日常生活解釋真理。從這里引出的看法是:凡人之間的交往是不朽的,而生命則是象征性的,因為它是有意義的。」

「我一點也聽不懂。您應當把這些想法寫成一本書。」

維沃洛奇諾夫走後,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的情緒非常激動。他惱恨自己對呆頭呆腦的維沃洛奇諾夫談了一部分內心的看法,但沒有產生絲毫影響。像通常那樣,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的懊惱突然換了目標。他一下子就完全忘記了維沃洛奇諾夫,仿佛這人根本不曾來過。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平時不寫日記,但一年之中總有一兩次要把感受最深的思想寫在一冊厚厚的普通記事本上。他取出這個本子,開始用那大而端正的字體寫起來。下面就是他所寫的。

這個施萊辛格傻女人使我整天感到不自在。早晨就來了,一直坐到吃午飯時,一連兩個小時朗誦歪詩。招人厭煩。

這是象征派作家a為天體起源交響樂作曲家b所寫的一篇散文詩,里邊有各大行星的神袛、四首詩的唱詞和另外一些東西。我一直是忍著,忍著,終於忍無可忍,於是懇求說:「受不了啦,請便吧。」

突然間我恍然大悟,懂得了為什么就連在浮士德身上這種東西也往往約對難以忍受而又虛假。現代人沒有這方面的要求。當他們被宇宙之謎弄得困惑不解的時候,他們要深入探索的是物理學,而不是赫西奧德的六音步詩。

然而,問題不僅僅在於這種陳舊過時的形式,也不在於這些水火之神把科學明顯弄清楚的東西重新弄得含混不清,而在於這種體裁與當今藝術的精神、實質以及創作動機格格不入。

在人類還很稀少、大自然尚未被人所掩蓋的古老的大地上,相信天體演化是很自然的。大地上徘徊的還有猛媽,對恐龍和各種龍記憶猶新。那時,大自然是如此引人注目、如此凶猛而威風地撲向人的脖頸,似乎當真充滿了各種神批。這就是人類編年史最初的幾頁,而且還僅僅是開始。

由於人口過剩,這個上古世界在羅馬結束了。

羅馬擠滿借用來的神袛和被征服的民族,擠成天上地下兩層,像腸子緊緊扭成三個結的垃圾堆。那里有達吉人、赫魯人、斯基泰人、薩爾馬特人、極北人,看到的是沒有輻條的笨重的車輪、浮腫的眼睛、獸j、雙下顛、用受過教育的奴隸的r喂魚,還有不識字的皇帝。人要比後來的任何時候都多,在斗獸場的通道里被踐踏,忍受痛苦。

如今,這個輕快的、光芒四s的人,突出了人性,故意顯出鄉土氣息。這個加利利人,來到這俗氣的大理石和黃金堆中。從此,一切的民族和神不復存在,開始了人的時代,做木工的人,當農夫的人,夕陽晚照之下放牧羊群的人。人這個音聽起來沒有絲毫傲氣,他隨著母親們的搖籃曲和世界上的所有畫廊崇高地向各地傳播。

彼得羅夫大街給人的印象仿佛就是彼得堡在莫斯科的一個角落。街道兩旁是對稱的建築,都有雕塑精致的大門,再往下去是售書亭、閱覽室、圖片社,還有高級的煙草店和考究的餐廳,餐廳門前笨重的支柱上是裝在磨砂玻璃圓罩里的煤氣燈。

冬天這個地方y暗得難以通行。這里居住著穩重、自重而又富裕的自由職業者。

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科馬羅夫斯基在這里租下的一套講究的獨身住宅是在二層樓上,通到那里的是一條有寬大、結實的橡木欄桿的寬樓梯。為他c持家務的女管家,不對,他幽居處所的女總管埃瑪·埃內斯托夫娜,對樣樣事都關心,都打聽,但似乎對任何事又都不干預,是個不聲不響、不惹人注意的人。他對她則報以一個紳士所應有的騎士般的感激,而且在住宅里從不容忍同她那老處女平靜的生活圈子不相容的客人和來訪者。在這里,主宰一切的是修道院般的寧靜——帝幕低垂,纖塵不染,如同手術室一般。

每逢禮拜天的上午,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照例帶著自己的叭兒狗沿彼得羅夫大街和庫茨涅茨基大街閑逛,在一個街角,與從家里出來的演員兼紙牌迷康斯坦丁·伊拉里奧諾維奇·薩塔尼基會合。

他們一同在人行道上緩步踱著,講著笑話,時斷時續地交換一些無足輕重、對一切都瞧不起的見解。其實,即便不講話,隨意哼哈幾聲,也能起同樣的作用,但必須要讓庫茨涅茨基大街兩旁的人行道都能聽見他那響亮的、滿不在乎地發嗆的、像是由於顫抖而憋住氣的低音嗓門,才算達到目的。

天氣也是病怏怏的樣子。水珠滴滴答答地敲打著鐵皮泄水管和屋檐板。各家的屋頂交錯發出這種響聲,似乎到了春天。開始融雪了。

她一路上迷迷糊糊地走著,只是回到家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家里的人都已入睡。她又陷入了麻木狀態,失神地在媽媽的小梳妝台前坐下來,身上穿的是一件接近白色的淺紫色的長連衣裙,連衣裙上鑲著花邊,還披著一條面紗。這些都是為了參加假面舞會從作坊里拿來的。她坐在鏡中自己的映像面前,可是什么也看不見。然後她把交叉的雙手放在梳妝台上,把頭伏在手上。

媽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打死她的。把她打死,自己再自殺。

這是如何發生的呢?怎么會出現這種事?如今已經遲了,應該事先想到。

正像通常所說的,她已經是個墮落的女人了,成了法國小說里的那種女人,可是,明天到了學校還要和那些女學生坐在一張書桌後面,同她相比,她們簡直是一群吃奶的孩子。上帝啊,上帝,怎么會有這種事呀!

多年之後,如果可能的話,拉拉也許會把這一切都告訴奧莉娜·傑明娜。奧莉娜一定會和她抱頭痛哭。

窗外滴水喃喃自語,這是融雪滴落的聲音。街上有人在敲鄰居家的大門。拉拉沒有抬頭。她雙肩抖動,痛楚地哭著。

「唉,埃瑪·埃內斯托夫娜,親愛的,木大好過。我煩死了。」

他往地毯上、沙發上胡亂丟著套袖、胸衣和別的東西,把五斗櫥的抽屜拉開又關上,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他非常需要她,可是這個禮拜天又不可能同她見面。科馬羅夫斯基像頭野獸似的,在屋子里胡亂走著,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