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2 / 2)

日瓦戈醫生 未知 6188 字 2021-02-13

她的心靈無比之美。她那兩只手,像崇高的思維形象所能令人驚訝的那樣,讓人銷魂。她那投在室內糊牆紙上的影子仿佛純潔無假的側影。貼身的上衣像是一幅綳在綉架上的細麻布,服帖而又緊緊地裹住她的前胸。

科馬羅夫斯基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窗上的玻璃,合著柏油路上緩緩走動的馬匹的腳步。「拉拉。」他輕聲低喚,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出現了枕在他臂彎里的她的頭。她已然入睡,睫毛低垂,一副無憂無慮的神態,讓人可以~連幾小時不眨眼地端詳。頭發散落在枕上,她的美恰似一股清煙,刺痛科馬羅夫斯基的眼睛,侵入他的心靈。

禮拜天的散步沒有實現。科馬羅夫斯基帶著傑克只在人行道上走了幾步就停住腳步。他想起了庫茨涅茨基大街、薩塔尼基開的玩笑和他所遇到的許多熟人。不行,他實在受不了啦!科馬羅夫斯基向後轉了。狗覺得奇怪,用木樂意的眼光從地上向他望著,不情願地跟在後面。

「哪兒來的魔力!」他這樣想。「這一切又意味著什么?是蘇醒過來的良心,憐憫,還有悔恨?或許是不安?都不是,他明明知道她平安無事地呆在自己家里,可為什么一直沒法不想她?」

科馬羅夫斯基進了門,順著樓梯走到中間轉彎的樓梯口。這里的牆上有一扇窗戶,玻璃的四角裝飾有華麗的紋章。照進來的縷縷陽光,五彩繽紛地投s在地板和窗台上。走到第二層樓梯的中間,科馬羅夫斯基站住了。

「決不能在這種惱人而刺心的苦悶面前屈服!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懂得,如果作為一種消遣方式,這個姑娘,已故的老朋友的女兒,成了使自己神魂顛倒的對象,將會有什么後果。要清醒!要有自信,不能破壞自己的習慣,否則全都會化為烏有!」

科馬羅夫斯基用力緊緊抓住寬大的欄桿,抓得手都疼了。他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後堅決地轉身走下樓去。在有陽光照進來的樓梯轉彎的樓梯口,他看到叭兒狗的崇敬的目光。傑克從下向上望著他,抬著頭,活像一個雙頰松弛、流著口水的老年作儒。

叭兒狗不喜歡那個姑娘,撕破過她的長筒襪子,朝她哪牙亂叫。它不高興主人到拉拉那里去,仿佛怕他從她那兒染上人的氣味。

「啊,原來如此!你也希望一切照舊——仍然是薩塔尼基、卑鄙的詭計和下流的笑話嗎?好,那就給你這個,給你,給你!」

科馬羅夫斯基用手杖和腳照著叭兒拘一陣踢打。傑克跑開,尖聲鳴叫著,搖擺著尾巴上了樓,前腿扒在門上向埃瑪·埃內斯托夫娜訴苦。

幾天和幾個禮拜過去了。

這是一個多么可怕的迷魂陣啊!科馬羅夫斯基闖進拉拉的生活,如果只是引起她反感、厭惡的話,拉拉原是可以抗拒和設法擺脫的。然而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姑娘自己也感到愜意,因為這個論年齡可以作為父親、容貌已經開始禿頂的男人,這個在集會上受歡迎、報紙上也常提到的人,居然在她身上花費金錢和時間,把她稱作女神,陪伴她出入劇場和音樂會,即所謂讓她「精神上得到發展」。

她只不過還是個穿褐色長裙、未成年的寄宿學校的女生,學校里那些天真的惡作劇也都少不了她。無論是在馬車里當著車夫的面,還是眾目暖暖之下在劇院的幽靜的包廂里,科馬羅夫斯基的那種曖昧而大膽的舉動迷惑住了她,挑逗起她心中漸漸蘇醒的也想模仿一番的不良念頭。

但這種學生淘氣的激情很快就過去了。一種刺心的沮喪和對自己的畏懼長久地留在她的心里,在那里扎下了根。她總想睡覺,這是由於夜晚的失眠,由於哭泣和不斷頭痛,由於背誦功課和整個身體的疲乏。

他是她所詛咒的人,她恨他。每天她想的都是這些。

如今卻終身成了他的奴隸。他是靠什么制服她的呢?用什么恫嚇她順從,而她便屈服了,滿足他的欲望,用毫不掩飾的羞恥的顫抖讓他快活?莫非因為地位的差異,媽媽在錢財上對他的依賴,他善於恫嚇她拉拉?不是,都不是。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

不是她受他支配,而是他受她支配。難道她看不出來,他是怎樣因她而苦惱。拉拉是無所畏懼的,良心是清白的。假如她把這一切揭穿,可恥和害怕的應該是他。然而問題就在這里,因為她永遠不會那樣做。她還沒有這么卑鄙,還沒有科馬羅夫斯基對待下屬和弱者的那股狠勁。

這就是他和她的區別。因此,她也就越發感到周圍生活的可怕。生活中什么讓她震驚?是雷鳴,還是閃電?不,是側目而視和低聲誹謗。到處都是詭計和模棱兩可的話。每一根線都像蛛絲一樣,一扯,線使斷了,但要想掙脫這個網,只能被它纏得更緊。

卑鄙而怯懦的人反而統治了強者。

她也曾經自問:如果她是已婚婦女,會有什么不同?她開始求助於詭辯。有時,絕望的憂郁控制了她。

他又是多么不知羞恥地匍匐在她腳下哀求:「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想想看,我和你做了些什么呀。你正在沿著陡坡向下滑。讓我們向你母親承認了吧。我娶你。」

他哭著,堅持著,好像她爭辯著並不同意似的。不過這只是空話,拉拉甚至懶得聽他這套悲劇式的空話了。

可是他繼續帶著披著長面紗的她到那家可怕的餐館的單獨的房間里去。侍者和顧客目送著她,他們的眼光似乎要把她剝個精光。她只能自問:「難道人們相愛,就要受屈辱嗎?」

有一次她做了一個夢:她被埋在土里,外面剩下的只有左肋、左肩和右腳掌;從她左邊的茹房里長出了一叢草,而人們在地上歌唱著《黑眼睛和白茹房》和《別讓瑪莎過小溪》。

拉拉並不信奉宗教,也不相信那些教堂儀式。但為了承受生活的重壓,有時也需要某種內在音樂的陪伴。這種音樂並不是每一次都能自己譜寫的。它是上帝關於生命的箴言,拉拉到教堂正是去哭他。

十二月初的一天,拉拉的心情就像《大雷雨》中的卡捷琳娜。她跑去禱告時的感覺,似乎腳下的大地隨時都會裂開,教堂的穹頂隨時都會崩塌。活該。讓一切都完結吧。可惜她帶了奧莉妮·傑明哪這個話匣子。

「看,那是普羅夫·阿法納西耶維奇。」奧莉妞對著她耳朵悄悄說。

「噓,別講話。哪個普羅夫·阿法納西耶維奇?」

「普洛夫·阿法納西耶維奇·索科洛夫,我的堂叔父。正在讀經文的那個。」

「嗅,你說的是那個誦經土,季韋爾辛家的親戚。噓,別作聲。別打攪我吧。」

她們進來的時候,儀式剛剛開始。人們在唱贊美詩:「贊美我主,我的靈魂,以我所有,贊主聖名。」

教堂里顯得空盪盪的,四處響起回聲。只有前邊擠著一群做禱告的人。這幢房子是新建的,不帶顏色的窗玻璃不能使積雪的灰色小巷和往來的行人增添色彩。這扇窗前站著教堂長老,不顧正在進行的祈禱,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對一個呆傻耳聾的乞丐開導著什么,他的聲音像那扇窗和窗外的小巷一樣呆板而平淡。

拉拉手里摸著幾枚銅幣,慢慢繞過祈禱的人,到門口替自己和奧莉妮領取蠟燭,然後小心翼翼地免得碰撞任何人,回到後邊。這時普羅夫·阿法納西耶維奇已經急促地念完九段經文,仿佛在念一篇大家早已熟悉的東西。

「祝福吧,心靈空虛的人……祝福吧,痛哭失聲的人……祝福吧,渴望並追求真理的人……」

拉拉走著,打了一個冷戰,停了下來。這說的就是她。他說:受踐踏的人的命運是值得羨慕的。他們關於自己有許多話可以訴說。他們的前途是無量的。他就是這么認為的。這是基督的意思。

正值普雷斯尼亞區武裝起義的日子。他們恰好住在起義區。在離他們幾步遠的特維爾街上築起了街壘,從旅館的窗口就可以看到。人們從院子里用桶提水澆街壘,為的是把構築街壘用的石頭和廢鐵凍在一起。

隔壁院子里是義勇隊員集合點,有些像救護站和食品供應點。

有兩個男孩子到那兒去。這兩個人拉拉都認識。一個是娜佳的朋友尼卡·杜多羅夫,拉拉就是在前者家里認識他的。他的性格同拉拉相似——耿直,孤傲,不愛講話。他和拉拉相似,引不起她的興趣。

另一個是職業中學學生安季波夫,住在奧莉妮·傑明娜外祖母季韋爾辛老太太家里。拉拉到馬爾法·加夫里洛夫娜家里去的時候已經覺察出她對這男孩子產生的影響。帕沙·安季波夫還沒有失掉童稚的純朴,毫不掩飾她的到來帶給他的快樂,仿佛拉拉是夏季的一片小白排林,地上遍布著清新的小草,天空飄盪著如絮的白雲,所以對她用不著掩飾牛犢似的又蹦又跳的狂喜,更用不著擔心別人譏笑。

拉拉剛剛一發現自己對他產生的影響,便不自覺地開始利用了這種影響。不過,過了好幾年之後,在他們交往的後期,她才更加認真地把握住他那溫順的性格。那時,帕圖利亞已經知道自己發狂地愛著她,知道在自己的生活中已經別無選擇了。

這兩個男孩子正玩著一種最可怕的、成年人的游戲,戰爭的游戲,而且參加這種游戲的人不是被絞死便是被流放。可是他們頭上戴的長耳風帽還從後面扎著結子,清楚地表明他們不過還是兩個孩子,還都受著父母的管教。拉拉像是大人看待小孩子那樣看著他們。在他們危險的娛樂中有一種天真無邪的味道。其他的一切也都烙上了這種痕跡。冬天的寒冷的黃昏似乎泛起一層黑色的濃重的霜;還有這灰藍色的庭院以及對面孩子們躲藏的那幢房屋。而主要的是從那兒不斷傳來的手槍s擊聲。「男孩子們在開槍。」拉拉想道。她想的已經不僅是尼卡和帕圖利亞了,而是開槍s擊的整個城市。「兩個誠實的好孩子,」她想道,「正因為是好孩子,所以才開槍。」

聽說可能要向街壘s擊,而且她們的房子有危險。但這個時候再考慮搬到莫斯科另一個區的熟人家里去已經太遲了,因為這個區已然被包圍。只能在這包圍圈附近找個角落,於是她們想起了「黑山」旅館。

原來最先想到這里的並不只是她們。旅館已經住滿了人,同她們處境相同的人還有很多。只是因為她們算是老主顧,所以才答應把她們安頓在被眼間里。

皮箱太惹眼,於是她們把最必需的東西包成了三個包袱,一天天拖延搬入旅館的日期。

由於作坊里充滿古朴的風習,所以盡管外面鬧罷工,工人直到這一天仍繼續干活。但在那一個寒冷而又沉悶的傍晚,外面有人按鈴。進來的人指責了一番。大家要求店主到大門口去。法伊娜·西蘭季耶夫娜到前廳去平息來人的火氣。「姑娘們,到這兒來!」不一會她把女工們都招呼到那里,把她們一個個地介紹給進來的人。那人熱情而笨拙地和每個人握手問候,同費季索娃講妥了什么事之後便走了。

女工們回到大廳後,開始圍披肩,一個個把手舉過頭,伸進瘦小的皮大衣袖子。

「出了什么事?」阿馬利啞·卡爾洛夫娜急忙趕過來問道。

「把我們攆走了,太太,我們罷工了。」

「難道我……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們?」吉沙爾太大哭了出來。

「阿馬利妞·卡爾洛夫娜,您別難過。我們對您沒有惡意,而是非常感激您。問題不在於您,也不在於我們。如今大家都這樣做,全世界都這樣。能有什么法子反對呢?」

她們都走了,連奧莉啞·傑明娜和法伊娜·西蘭季耶夫娜也走了。後者在告別的時候悄聲對店主說,為了東家和作坊的利益只好裝出罷工的樣子。但店主並未平靜下來。

「多么忘恩負義!真想不到,把她們看錯了!就拿那個姑娘說吧,在她身上我c了多少心啊!好吧,就算她還是個孩子,可是還有那個老妖婆呢!」

「您應該明白,媽媽,她們不能對我們例外。」拉拉安慰著她。「誰對咱們都沒有惡意,恰恰相反。現在周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人的權利,為了保護弱者,為了女人和孩子們的幸福。是的,真是這樣,您不用不相信地搖頭。總有一天,這會對我和對您都有好處」

可是母親一點也聽不明白。「每回都這樣,」她啜泣著說,「本來心里就亂糟糟的,你還說這種話,讓人聽了只能驚訝得瞪眼。都騎到我的頭上拉屎來了,你還說對我有好處。不對,准是我老糊塗了。」

羅佳仍然在武備學堂。空落落的樓房里只剩下拉拉和母親了。沒有燈光的街道和房屋都用空d的眼睛相互凝望著。

「到旅館去吧,媽媽,趁現在天還沒黑。您聽見沒有,媽媽?馬上走吧。」

「菲拉特,菲拉特。」她們喊來了看門人。「菲拉特,送我們,親愛的,到『黑山』旅店去。」

「是,太太。」

「拿上包袱。還有,菲拉特,這陣子就請你在這兒照看著。別忘了給基里爾·莫傑斯托維奇這只鳥兒喂水、添食。東西都鎖上。還有,請常到我們那兒看看。」

「是,太太。」

「謝謝,菲拉特。基督保佑你。怎么樣,要分手了,一起坐一會兒吧,願上帝保佑。」

她們來到街上,就像大病初愈一樣,一下子適應不了新鮮的空氣。凜冽澄澈的空間把圓潤的、仿佛經過車床加工的光滑的聲音輕輕地散向四方。炮聲和槍聲砰砰響,像要把遠方炸成一堆廢墟。

不管菲拉特如何說服拉拉和阿馬利她·卡爾洛夫娜,要她們相信真的在放槍,她們仍然認為放的不過是空槍。

「菲拉特,你真傻。想想看,根本見不到放論的人,怎么會不是空槍呢。照你說誰在開槍,莫非是聖靈不成?當然是放空槍。」

在一個十字路口,巡邏隊把她們攔住了。獰笑著的哥薩克對她們進行搜查,放肆地對她們從頭到腳瞅來瞅去。他們的系帶的無檐帽膘悍地拉到耳朵上,一個個好像都只有一只眼睛。

「真太好了!」拉拉想道,她們和城里其他地方隔絕的這段時間,可以不再見到科馬羅夫斯基了。因為母親的關系,她不能和他斷絕來往。她不能夠說:媽媽,別接待他。那一切就都公開了。說了又怎么樣呢?為什么伯說呢?啊,上帝,讓一切都完蛋吧,只要這事能了結。上帝啊上帝!她厭惡得就要昏死在街上。可是現在她又想起了什么呀?!就在開始發生這種事的那個單間屋子里,畫著一個肥胖的羅馬人的那幅可怕的畫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叫《婦人或花瓶》。當然,一點不錯。這是一幅名畫。要是和這件珍品相比的話,她那時還算不上婦人,後來才是。餐桌擺設得真夠排場。

「你要到哪兒去呀,走得這么快?我趕不上你。」阿馬利妞·卡爾洛夫娜在後邊哭著說,喘著氣,勉強趕上她。拉拉被一股什么力量推著,一股驕傲的、令人振奮的力量推動她仿佛凌空疾走。

「槍聲多么清脆,」她想道,「被踐踏的人得福了,受侮辱的人得福了。槍聲啊,願上帝賜你健康!槍聲啊,槍聲,你們也該有同感吧!」

格羅梅科兄弟的房子坐落在西夫采夫一弗拉日克街和另一條巷子的拐角上。亞歷山大·亞歷山德羅維奇和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格羅梅科都是化學教授,前者在彼得羅夫斯基學院任教,後者在大學任教。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是個單身漢,亞歷山大·亞歷山德羅維奇娶的是安娜·伊萬諾夫娜。她娘家姓克呂格爾,父親是鐵礦場主,另外在烏拉爾的尤里亞金附近還有一座很大的林中別墅,那兒有幾座已經廢棄的、沒有收入的礦山。

他們的房子是一座兩層樓。樓上是寢室、孩子們的學習室、亞歷山大·亞歷山德羅維奇的工作間和藏書室。另外還有安娜·伊萬諾夫娜的小客廳、東尼娜和尤拉居住的房間;樓下是接待客人的地方。灰綠色的窗慢,大鋼琴蓋上鏡子般發亮的光點,魚缸,橄欖色的家具和樣子像水藻似的室內植物,使樓下接待室給人一種夢幻般浮動的綠色海底的印象。

格羅梅科一家都是非常有文化修養、慷慨好客的人,非常喜歡而且懂得音樂。他們經常邀請一些人在自己家里舉行鋼琴、提琴獨奏和弦樂四重奏的室內音樂會。

一九o六年一月,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出國以後不久,在西夫采夫街照例又要舉辦一次室內樂晚會。預定演奏塔漢耶夫學派的一位初露鋒芒的作曲家新譜寫的一首小提琴奏鳴曲和柴可夫斯基的三重奏。

前一天就開始准備,把家具搬到一邊,騰空了大客廳。在大廳的一角,調音師上百次地彈奏同一個音符,又像撒珠子似的彈出一連串音符。廚房里忙著退j毛,洗蔬菜,把芥茉調到橄欖油里,作調汁和拌涼菜用。

舒拉·施萊辛格一清早就來惹人討厭了。她是安娜·伊萬諾夫娜的密友和律師。

舒拉·施萊辛格是位生得略帶男相的女人,面目端正,身材瘦高。她的相貌和皇上有些相似,尤其是斜斜地戴上那頂羔皮帽子的時候。她作客的時候不摘帽子,只把扣在上面的面紗稍稍掀起一點兒。

每逢調到傷心和心煩的時候,這對朋友的交談可以使雙方都感到輕松。這種輕松感在於她們相互都說越來越惡毒的挖苦話。一場風暴爆發了,但很快就以眼淚與和解而結束。這種周期性的爭吵對雙方都起鎮靜作用,就像用水蛙放血一樣。

舒拉·施萊辛格嫁過好幾次人,但一離婚便把丈夫忘了,不再理睬他,因此仍保留著單身女人冰冷善變等癲性。

舒拉·施萊辛格是神智學者,對東正教的一整套儀式,甚至包括心靈傳遞在內,都非常清楚,所以在她興致非常高的時候,總會按捺不住地要提醒神職人員該說什么,該唱什么,不斷讓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