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2 / 2)

日瓦戈醫生 未知 6200 字 2021-02-13

林子里響著其他人吱吱啞啞的鋸木聲,有的一來一往聽起來報協調,有的間斷不勻。在很遠的什么地方,頭一只夜寫在試它的歌喉。另一只鴿鳥卻是隔了很長時間才叫一聲,像是演奏一支不大通氣的長笛。就連機車的氣閥也學著咕咕叫的白鴿,向上噴吐著蒸汽,仿佛育兒室里酒精爐上煮沸了的一壺牛奶。

「你曾經說過有些事要談談,」亞歷山大·亞歷山德羅維奇提醒說,「沒忘記吧?那是路過一片水泛地的時候,看到幾只野鴨子飛起來,你似乎有所考慮地說:」我想和您談談『。「

「啊,不錯。不知道怎么能說得簡單明白些。您看,我們越來越深入到內地……這里整個地區處在動盪之中。咱們的目的地就要到了。還不清楚會面對一個什么樣的局面。為了防備萬一,彼此應該取得一致意見。我指的不是個人的信念。這種問題不可能在這春意盎然的樹林子里通過五分鍾的交談就說清楚,或者作出什么決定。我們彼此是很了解的。咱們三口人,包括您、我和東尼婭,目前是和另外許多人一起活在這個世界上,彼此的差別只是對外界環境理解的程度木一樣罷了。我要談的不是這個常識性的問題。我想說的是另外的事。我們應該事先約定今後在某些情況下如何處置自己,為的是彼此不要因對方的行為而臉紅,不會由於對方而感到羞愧。」

「不用往下說了,我明白。你提出這個問題,我很高興。這正是需要談一談的。好吧,聽我跟你說。大概你還記得冬天有一個大風雪的夜晚,你帶回來印著第一批法令的號外傳單。也還該記得,當時我們對它是有一種多么罕見的無保留的態度。這是坦誠直率贏得了人心。不過,這類事只能存在於創業者頭腦的原始純潔性之中,只能存在於宣告勝利以後的第一天。政治的詭計多變第二天就可以把它翻個里朝外。所以,我還能對你說什么?這種哲學對我是格格不入的。這個政權是和我們對立的。人們並沒有問我是不是同意這種破壞,卻對我表示了信任,因此即使我的行為舉止是出於不得已,我也有責任這樣做下去。

「東尼娜問了幾次,我們會不會誤了種菜園的季節,會不會錯過播種的時機。怎么回答她呢?我不了解當地的土質。氣候條件又是什么樣的?夏季太短,究竟能不能種熟什么?

「是這樣,不過我們到這么遙遠的地方來,當真是為了種菜園?甚至連『跑七俄里去喝一口粥』這句俗話都不完全適用,因為遺憾的是此地有三四千俄里之遙。不行,坦率地說,我們如此長途跋涉完全是有另外的目的。我們到這里來是應付當前情況的權宜之計,要想方設法把外祖父一輩留下的森林、機器和用具徹底拋棄。我們來不是為了恢復它的所有權,而是為了靠幾個戈比謀生,所以才把千百萬盧布公有化,並且一定要過當前這種莫名其妙的亂糟糟的生活。這似乎就像讓人光著p股去賽跑,或者強迫忘掉已經識的字那樣悻於清理。不對,私有制在俄國已經壽終正寢,至於我們個人,也就是格羅梅科一家,早在上一代就和斂財的欲望分了手。」

由於悶熱和空氣木新鮮,簡直無法入睡。醫生滿頭大汗,在濕滾滾的枕頭上翻過來、側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從鋪位上下來,為了不驚醒別人。悄悄地拉開了車門。

粘乎乎的潮濕空氣迎面撲來,仿佛在地窖里撞上了蜘蛛網。「有霧,」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下霧就肯定是火辣辣的熱天氣。怪不得喘氣都這么困難,心里也像壓了塊重東西似的。」

下到路基上以前,醫生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聽聽周圍的動靜。除了悄無聲息和霧氣以外,列車仿佛還被一種空曠、廢棄和被遺忘了的氣氛包圍著。因為列車停在一條最偏僻的線路上,在它和車站站房之間還隔著那么多軌道,就是站台那邊天坍地陷,在列車上什么也不會知道。

遠方隱隱約約地傳來兩種聲音。

後面,也就是他們來的那個方面,聽到的是均勻的噗噗的響聲,仿佛是有人在漂洗衣服,又像是風吹動一面潮濕的旗子撲打到旗桿上似的。

前面傳來的是隱約的隆隆聲,經歷過戰爭的醫生聽了不禁打了個冷戰,於是就聚精會神地聽下去。

「遠s程火炮。」醫生聽到這種均勻平穩地滾過的低悶的隆隆響聲,下了判斷。

「原來是這樣。靠近前線了。」醫生心里這么盤算著,搖了搖頭,然後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往前走了幾步。過了兩節車廂,列車就中斷了。機車帶著前邊的幾節不知開到什么地方去了。

「難怪昨天他們顯得什么都不怕的樣子,」醫生在想,「大概已經感覺出一到地方就要立刻上戰場。」

他打算繞過車尾,再越過線路找一條到車站去的路。

在車廂拐角後面,一個持搶的哨兵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站在眼前。

「到哪兒去?通行證!」

「這兒是什么站?」

「什么站也不是。你是什么人?」

「我是從莫斯科來的,一個醫生。帶著家眷,坐的是這趟車。這是我的證件。」

「你那證件騙不了人。黑糊糊的我才不看哪,別傷了我眼睛。這么大的霧,你沒看見。一里地以外就能看出來,你沒有證件,也能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醫生。你們那幫醫生正在那邊使喚著十二時的家伙哪。真應該正經地敲你一頓,不過還沒到時候。趁著還有條命,快回去。」。

「大概是把我當成另外的什么人了。」醫生認定是這樣。和哨兵吵一架毫無意義。不錯,最好是離開這里,還來得及。醫生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身後的炮聲停止了,那個方向是東邊。霧中升起了太陽,不時從浮動的昏漾霧氣的間隙露出頭,仿佛在浴室的水汽當中偶爾閃過光著身子的人影。

醫生順著列車的一節節車廂走著,到了盡頭還繼續向前。他的兩腳一步步越來越深地踩在疏松的沙地上。

噗噗的聲音均勻地越來越近,地勢隨之平緩下降。又走了幾步以後,醫生在一個由於霧氣而顯得輪廓很大的不清晰的物體面前停了下來。再走前一步,尤里·安德烈耶維奇才在昏暗中看出迎面是拖到岸上來的幾條船的船尾。他是站在一條大河的岸邊,水面的漣調緩慢無力地拍打著漁船的船舷和岸邊棧橋的木板。

「誰讓你在這兒閑逛的?」岸上另一個哨兵發問。

「這是什么河?」經過方才那場遭遇,醫生本來不想再打聽什么,可是禁不住又脫口而出。

哨兵並不回答,卻把哨子放到嘴里,不過還沒來得及吹響。他本想吹哨叫來的先前那個哨兵,原來一直尾隨在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後面,現在就徑直走到同伴身邊。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這回沒什么可說的。是個送上門來的家伙。『這兒是什么站,那兒是什么河?』真能打馬虎眼。你說,是索性讓他下去洗個澡,還是回車上去?」

「我想還是送他回車上去。看看首長怎么說。身份證!」後一個哨兵大聲呵斥,一把抓起醫生交過去的證件捏成一團。

「看住他,老鄉。」不清楚他是向誰這么說了一句,然後就和頭一個哨兵一起朝線路另一側的車站走去。

為了弄清是怎么回事,一個躺在沙地上的像是打漁的人咳了幾聲,起身走了過來:「你算有運氣,他們等的就是你。我的好人,說不定你有救了。也不用責怪他們。這是任務。如今是人民的天下,往後日子也許會好起來。現在可還不能這么說。看得出,他們認錯了人。他們一直在等著捉一個什么人。這回一想,准是你。心里大概還盤算著,就是他,工人政權的敵人,這下可抓到了。其實是錯了。你呀,一定要提出見負責人。別讓這些人擺布你,在他們來說,算不了一回事。要是讓你跟他們走,可別答應。你就說,一定要見負責人。」

從這個漁民口中,尤里·安德烈耶維奇知道了他面前這條河就是有名的雷尼瓦河,可以通航;離河不遠的車站叫拉茲維利耶,是尤里亞金市郊的一個靠水吃水的小工業區。他還了解到,坐落在上游兩三俄里處的尤里亞金,一直抗拒著白黨的進攻,現在好像已經挺住了。漁民還對他說,拉茲維利耶的局勢也一度發生過混亂,目前似乎控制住了,周圍這一帶這么安靜,因為已經沒有平民百姓了,外面設了一圈嚴格的警戒線。最後他還打聽到,線路上停著的一列列火車上設了不少軍事單位,其中有一列就是區軍事委員斯特列利尼科夫的,他們拿了醫生的證件就是送到這列車上。

過了一會兒,從那邊來了另一個哨兵。和前兩位不同的是,他拖著步槍,槍托蹭到地面,有時候又斜抱在身前,像是扶著一個跌跌撞撞、爛醉如泥的伙伴似的。這個哨兵把醫生帶到軍事委員的車上。

和警衛說明了准許放行之後,哨兵領著醫生登上一條里面蒙了一層皮革的過道。過道連結著兩節有客廳的瞬望車。兩個人剛一進去,車廂里原來有人說笑和走動的聲音立刻停止了。

穿過狹窄的過道,哨兵把醫生領進中間一節很寬敞的車廂里。這兒很安靜,一切都井然有序。幾個衣著整潔的人正在這節干凈、舒適的車廂里工作。這位短時期內就在全州贏得榮譽並以威嚴出名的非黨軍事專家,他的指揮兼起居的地方居然是這個樣子,和醫生原來的想象完全不同。

不過,他主要的活動地點肯定不在這兒,大概是在接近火線的前方司令部,此地只是他的私人辦公室,是個流動宿營地。

因此,這里才這么安靜,很像海濱熱水浴室的一條供休息用的走廊,地面鋪了軟木和小塊地毯,服務人員穿上軟底便鞋,走路悄無聲息。

車廂中部原先是餐室,現在鋪了地毯,有幾張桌子,成了一個收發文件的地方。

「馬上就好。」坐在最靠門口的一位青年軍人應了一聲。後來,桌子後面坐著的幾個人都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這個醫生丟在腦後,就都不再去注意他。答話的那個軍人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示意哨兵可以走了,後者就拖著步槍,讓槍托在過道的金屬橫梁上碰得咋咋響地出去了。

醫生在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了自己的證件。證件被放在最里邊一張桌子的邊上,坐在桌後的是個年紀比較大、像是;日軍隊里上校模樣的軍人。這是個軍事統計員。他一邊用鼻子低聲哼著,一邊翻閱資料,看看軍用地圖,然後比比劃劃地剪貼著什么。過後,他依次把車廂的每一扇窗都看了一遍,就說:「今天要熱起來啦。」仿佛從每一個窗口得出的印象不完全一樣,只有都看過一遍才能下這個結論似的。

在幾張桌子中間的地毯上,一個穿軍裝的技術員爬來爬去地在修理一條出了故障的電線。當他爬到一個年輕軍人桌子下面的時候,那人就站起身來,免得礙事。旁邊一個穿著男式戰地保護色上衣的女文書,正吃力地對付一架壞了的打字機。打字機的滾筒在一例出了槽,卡在支架上移動不了。那人年輕軍人站到她坐的凳子後邊,從上面幫她查找出毛病的原因。技術員這時也爬到打字員這邊,從下面檢查打字機的傳動曲柄。上校模樣的軍官也起身走了過來,所有的人都在對付這架打字機。

這個情況倒讓醫生放了心。因為這幾個人對他的處境比他本人了解得更清楚,很難設想他們會在一個肯定要遭殃的人在場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專心致志地處理這種瑣事。

「不過也難說,誰知道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又這么想。「他們怎么會這么平靜?附近炮聲不斷,每時每刻都有人喪命,他們卻估計今天的天氣要熱,想的根本不是會有激烈的戰斗。大概是看得太多了,所以他們對不論什么事情都變得遲鈍了吧?」

由於無事可做,他就從自己站立的地方穿過整個車廂望著對面的一個窗口。

列車這一側的前方是許多條鐵路線的最後一段,看得見坐落在小山上的拉茲維利耶城郊的這個同名的大車站。

從鐵路到車站有條未經油飾的木結構的天橋,中間有三處轉彎的小平台。

從列車的這邊看過去,線路上已經成了一片廢機車的堆棄場。那些樣子像茶杯和皮靴筒的沒有煤水車的老式蒸汽機車,煙筒對著煙筒停在一堆堆破損的車廂當中。

下面這片機車墳場和山上城郊的墓地,連同線路上那些七扭八歪的金屬物件和市郊一片片生銹的屋頂、招牌,匯合成一種荒蕪頹敗的景觀,在清晨的陽光下受著煎熬。

在莫斯科的時候,尤里·安德烈耶維奇還想不到那許許多多的招牌會遮住很體面的房屋的外表。這里的招牌卻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此地的招牌尺寸很大,從火車上能看清上面的字。它們低懸在傾斜的單層房屋的窗前,矮小的房子遮在下面讓人看不到,仿佛鄉下孩子的頭上扣著父親的帽子。

這時,霧已經完全消失了,只有遠方東邊天際的左側還留下一絲痕跡。就連這一部分也開始像劇場的帷幕一樣移動著分開了。

離拉茲維利耶三俄里遠、比城郊地勢更高的山上,露出一座不小的城市,規模像是區的中心或者省會。陽光給它塗了一層淡黃色,因為距離遠,所以輪廓看上去不很分明。整個城市階梯式地一層層排列在高地上,很像廉價木版畫上的阿豐山或是隱僧修道院,屋上有屋,街上有街,中間還有一座尖頂的教堂。

「尤里亞金!」醫生激動地猜到了。「這是死去的安娜·伊萬諾夫娜經常說到的地方,安季波娃護士也總要提到它!對這個城市我聽到的真是太多了,如今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才初次見到它!」

就在這一刻,低頭擺弄打字機的那幾個軍人的注意力被窗外的什么東西吸引過去了。他們都朝那邊扭過頭去。醫生的視線也跟著轉到那個方向。

天橋上,幾個被俘的或被捕的人被帶著走過,其中有個頭部受了傷的中學生。在什么地方已經給他包扎過,可是從紗布下面還滲出血來,他就用手掌抹到被太陽曬黑了的、流著汗的臉上。

這個學生在這一行人末尾,走在兩名紅軍士兵中間,引人注目的不只是他那漂亮的臉上流露出的堅決神態,而且還有這么一個年紀輕輕的反叛分子惹人生出的憐憫。他和他身邊跟隨的那兩個人,不斷以自己的荒唐的行動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們一直在做不應該做的動作。

那個頭纏紗布的學生戴的一項制帽,總是往下掉。他不但不把帽子摘下拿到手里,反而不顧對傷口有害,往下戴得更緊,兩位紅軍士兵也心甘情願地幫他這么做。

這種一反正常人想法的愚蠢舉動,似乎有某種象征的意思。就算是這里頭有什么文章,醫生還是禁不住想要跑出去攔住這學生,准備告誡他注意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他還情不自禁地要向這學生和車里所有的人高喊一聲,讓他們知道,求得拯救並非一定要恪守形式,而是應該擺脫形式的束縛。

醫生的目光移向另一邊。剛剛健步走進來的斯特列利尼科夫已經站在車廂當中。

在醫生偶然結識的無數人物當中,為什么迄今為止還不曾見到像他這樣一個顯得突出的人?他們兩個人的生活竟然各不相干?竟然沒有相識的機緣?

不知為什么他立刻就意識到,這個人正是意志的完美無缺的化身。他可以說是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必然帶有典范性。包括他那勻稱的身材,漂亮的頭型,堅定敏捷的步伐和套上高筒靴的兩條長腿;就是已經沾了泥污的皮靴在他腳上也顯得干凈得體;還有身穿的那件灰呢制服,盡管可能是揉皺了的,但給人的印象仍是十分平整。

一個人天資很高,自然不矯揉造作,隨遇而安並且在任何處境下都具有征服力,就會產生這樣的影響。

此人肯定具有某種天賦,但不一定是出類拔革的。這種天賦表現在他的一舉一動之中,成為一種榜樣,於是大家就有一個學習的典范。他可以是歷史上的英雄,可以是戰場上或城市動亂中的風雲人物,或者是最受人民尊崇的權威,也許是走在前列的一個同志。總之,非此即彼。

出於禮貌,他絲毫沒有流露出一個局外人在場會讓他感到奇怪或拘束的意思,相反,倒像是把醫生當作他們當中的一員。他說:「祝賀各位。我們把他們趕跑了。這不過是玩一場軍事游戲,算不上真正的作戰行動,因為他們和我們同樣都是俄國人,只不過不願意和愚蠢分手,不得不讓我們費些力氣幫他們去掉這個毛病罷了。他們的指揮官曾經是我的朋友。他出身要比我更加無產階級化。我和他是在一個大雜院里長大的。在生活中他為我做了不少事,我對他是欠了債的。把他趕到河對岸去了,也可能更遠一些,這我很高興。古里揚,趕快恢復電話聯絡。只靠信件和電報可不行。天氣真熱,各位注意到了沒有?我總算睡了一個半小時。啊,對了……」他兩手一拍,轉向了醫生。這時他才想起來為什么把他喊醒。是為了一樁什么小事,因此才扣押了眼前站著的這個人。

「是這個人?」斯特列利尼科夫從頭到腳用審視的眼光看著醫生,心里在想。「根本不像。這些傻瓜!」他微笑著對尤里·安德烈耶維奇說:「對不起,同志。把您誤認為另一個人了。我的哨兵搞錯了。您自由啦。這位同志的證件在哪兒?好,這是您的證件。原諒我不客氣,想順便看看。日瓦戈……日瓦戈醫生……來自莫斯科……

還是請您到我那里坐一下吧。這兒是秘書處,我的車廂在旁邊。請吧,不會耽誤您很長時間。「

不過,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奇怪,一個鮮為人知的非黨人士能被提拔擔任這樣的職務而且居然能勝任。他出生在莫斯科,大學畢業以後在外省教書,戰爭開始木久就被俘了很長一段時期,不久以前還渺無音信,一度被認為已經犧牲了。

童年時期的斯特列利尼科夫是在進步的鐵路工人季韋爾辛家里長大的。是季韋爾辛保舉了他。管人事的那些人對他很信任。在局勢混亂和偏激觀點最盛行的時期,斯特列利尼科夫的革命性在任何方面都不落於人後,但他突出表現的是真誠與狂熱,但他的狂熱並非出於模仿,而是個人的生活所孕育的,是獨立自主的,非偶然的。

斯特列利尼科夫的確沒有辜負人們對他的信任。

最近一個時期,他的工作記錄中就包括在烏斯特漢姆金斯克和下開爾密斯發動的戰役,還有古巴索夫的農民武裝反抗糧食征收隊的暴亂和大熊窪車站第十四步兵團搶劫糧食的事件。經他處理的問題,還有土爾卡圖拉市的拉辛派士兵武裝倒戈投靠白衛軍,以及奇爾金河口碼頭發生的武裝暴亂、忠於蘇維埃政權的指揮員被殺等幾件事。

所有這些地方,他都像從天而降的暴風雪一樣及時趕到,判斷局勢,作出決定,迅速、嚴酷、毫不手軟地解決了問題。

在整個邊區,他的列車所到之處,士兵大批逃亡的現象就會被制止。對征兵機構的監察很快就使工作面貌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