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2 / 2)

日瓦戈醫生 未知 6244 字 2021-02-13

「世界有所進展。羅馬統治結束了,數量的權力結束了,以武器確定全體人口、全體居民生活的義務廢棄了。領袖和民族已成過去。

「取而代之的是個性和對自由的宣傳。個別人的生活成了上帝的紀事,充滿宇宙的空間。像報喜節的贊美歌中所說的那樣,亞當想當上帝,但他想錯了,沒當上,可現在上帝變成人,以便把亞當變成上帝(『上帝成了人,上帝同亞當便相差無幾了』)。」

西馬繼續說下去:「關於這個話題,我還有話要對你說,不過暫時先岔開一下。在關心勞動人民、保護母親和同財迷政權斗爭上,我們的革命時代是未曾有過的、永志不忘的時代,並具有永恆的成果。至於說到對生活的理解,現在向人們灌輸的幸福哲學,簡直難以相信,這是嚴肅地解釋荒謬可笑的歷史殘余。如果這些歌頌領袖和人民的朗誦真能讓我們回到《舊約》中所提到的畜牧部族和族長時代的話,如果它們真能使生活倒退,讓歷史倒轉幾千年的話。值得慶幸的是這是做不到的。

「再談幾句耶穌和抹大拉的馬利亞。這不是出自福音書中的故事,而是出自受難周的祈禱文,在大齋期的星期二或星期三。這些我不說您當然也清楚,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我不過想提醒您一下,決不想教訓您。

「在斯拉夫語系里,您當然知道得很清楚,情欲這個詞首先表示痛苦,上帝的情欲意味著上帝自願受苦。此外,後來這個詞在俄語中用來表示惡習和色欲。『我的靈魂變成情欲的奴隸,我成了畜生。』『我們已被逐出天堂,讓我們克制情欲以求重返天堂。』等等。也許我的道德極其敗壞,但我不喜歡齋戒前這段束縛r欲和禁絕r欲的祈禱文。我總覺得這些粗俗的、平淡的祈禱文,缺乏其他經文所具有的詩意,出自大腹便便、滿臉發光的教士手筆。問題倒不在於他們自己不遵守戒律並欺騙別人。就算他們生活得問心無愧吧。問題木在他們身上,而在這幾段經文的內容里。這種悲痛賦予人體的虛弱以過分的意義,不管它是營養良好還是極度疲憊。這是很討厭的。這兒把某種骯臟的、無關緊要的次要東西抬到它所不應有的、並不屬於它的高度。對不起,我離題太遠了。我現在就為自己的拉雜而酬勞您。

「使我一直很感興趣的是,為什么就在復活節的前一天,在臨近耶穌的死和他復活的時候提到抹大拉的馬利亞。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而在同生命告別之際以及在生命復返的前夕提到什么是生命,卻是非常適時的。現在您聽著,《聖經》中提到這一點時是多么真誠坦率啊。

「不錯,這是抹大拉的馬利亞,或是埃及的馬利亞,或是另一個馬利亞,一直有爭論。不論如何,她乞求主道:」請解脫我的責任,像解開我的頭發一樣。『意思是說:「寬恕我的罪孽,就像我散開頭發一樣。』渴望寬恕和懺悔表達得多么具體!手都可以觸到。

「在同一天的另一首祭禱歌中,有一段相近的祈禱文,更加詳盡,確切無疑指的是抹大拉的馬利亞。

「這里她極為坦率地哀痛過去,哀痛先前每夜根深蒂固的!日習煽起的性欲。『因為黑夜勾起我無法克制的性欲,昏暗無月光便是罪惡的話語。』她乞求耶穌接受她懺悔的眼淚,傾聽她內心的嘆息,以便她能用頭發擦干他最潔凈的腳,天堂中被驚呆和受到羞辱的夏娃便躲藏在她用頭發擦腳的聲音中。『讓我吻你最潔凈的腳,用眼淚洗它們,用頭發把它們擦干,夏娃在天堂中被驚呆和受到羞辱的時候便躲藏在頭發擦腳的聲音中。』突然,在頭發後面迸出一句祈禱詞:」我的罪孽深重,你的命運何其坎坷,又有誰能查清?『上帝和生命之間,上帝和個人之間,上帝和女人之間,多么接近,多么平等!「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從車站回來已經筋疲力盡了,這是他每工作十天之後的一次休假日。這一天,他通常都要補足十天沒睡夠的覺。他靠在沙發上,有時半躺著,把身子完全伸直。盡管他聽西瑪說話時一陣陣犯困,但她的見解仍令他感到愉快。「當然,她這一套話都是從科利亞舅舅那兒聽來的。」他想道,「可這個女人多么有才華,多么聰明啊!」

他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窗口。窗戶對著院子,就像在隔壁的房間里一樣,拉拉和西姆什卡正在那兒低聲說話,他已經聽不清她們說什么了。

天氣變壞了。院子里黑了下來。兩只喜鵲飛進院子里,在院子上空盤旋,想找個地方棲息。風刮起它們的羽毛,把羽毛吹得蓬松起來。喜鵲在垃圾箱蓋上落了一下,飛過柵欄,落在地上,在院子里踱起步來。

「喜鵲一來就快下雪了。」醫生想道。這時他聽見門簾後面西瑪對拉拉說:「喜鵲一到就有消息了。您要有客人了,要不就有信。」

過了一會兒,尤里·安德烈耶維奇不久前才修好的門鈴響了。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從門帝後面出來,趕快到前廳去開門。從門口說話的聲音中,尤里·安德烈耶維奇聽出客人是西瑪的姐姐格拉菲拉·謝韋里諾夫娜。

「您接妹妹來啦?」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問道。「西姆什卡在我們這兒。」

「不是,不是來接她。當然,要是她想回家,我們就一起回去。我完全是為了別的事情。有您朋友的一封信。他得謝謝我在郵局當過差。這封信經過很多人的手才轉到我手里。從莫斯科來的。走了五個月。找不到收信人。可我知道他是誰。他在我那兒理過發。」

信很長,有好幾張信紙,已經揉皺,弄污,信封拆開,磨爛了。這是東尼姐來的信。醫生弄不明白,信怎么會到他手里,也沒注意到拉拉如何把信交給他。醫生開始讀信的時候還意識到他在哪座城市,在誰家里,但讀下去之後漸漸失去了這種意識。西瑪從里屋出來,向他問好,告別,他都機械而有禮貌地回答,但並未注意到她。她的離去已從他的意識中消失。他漸漸已完全忘了他在哪里,也忘了他周圍的一切。

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寫道:

尤拉,你知道咱們有個女兒了嗎?給她取的教名叫瑪莎,以表示對去世的媽媽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的紀念。

現在談另外一件事。立憲民主黨和右翼社會黨人中的著名社會活動家和教授梅利古諾夫、基澤維傑爾、庫斯科瓦以及其他人,其中包括伯父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格羅梅科,還有我和爸爸也作為他的家庭成員,正在被趕出俄國。

這真是不幸,特別是你不在我們身旁。但只得服從,並且還要感謝上帝在這種可怕的時代只對我們采取了這樣溫和的驅逐方式,因為我們的遭遇還可能壞得多。如果你出現了,也在這里,你會跟我們一起走的。可你現在在哪兒?我把這封信寄到賽季波娃的地址。如果她能遇到你,會把信轉交給你的。我不知道伯父的事是否也會使你受到牽連,因為你是我們的家庭成員嘛。以後,如果肯定使你受到牽連的話,你也出現了,不知能否允許你出國,這使我非常痛苦。我相信你活著,並且一定會出現。這是我的愛心告訴我的,而我相信這個聲音。也許你出現的時候,俄國的生活環境變得溫和了,你能夠弄到一張單獨出國的護照,我們又能在一個地方相聚了。但我寫到這兒的時候並不相信這種幸福能夠實現。

全部的不幸在於我愛你可你並不愛我。我竭力尋找這種論斷的意義,解釋它,為它辯解,自我反省,把我們整個的共同生活以及對自己的了解都逐一回憶了一遍,但仍找不到起因,回想不起我做了什么才招來這樣的不幸。你好像錯誤地用不懷好意的眼光看待我,你曲解了我,就像從哈哈鏡里看我一樣。

可我愛你呀,唉,但願你能想象出我是多么愛你!我愛你身上一切與眾不同的東西,討人喜歡的和不討人喜歡的,你身上所有平凡的地方,在它們不平凡的結合中可貴的地方,由於內在的美而顯得高尚的面容,如果沒有這種內涵可能顯得並不好看,你的才華和智慧,仿佛代替了你所完全缺乏的意志。所有這些對我都非常珍貴,我不知道還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可你聽著,你知道我要對你說什么嗎?即便你對我不這樣珍貴,即便我愛你還沒愛到這種程度,我的冷漠的可悲的事實還沒顯露出來,我仍然認為我愛你。不愛是一種叫人多么難堪的無情的懲罰啊!僅僅出於對這一點的恐懼,我就不可能承認我不愛你。不論是我還是你,永遠也不會明白這一點。我自己的。心會向我隱瞞,因為不愛有如謀殺,我決不會給任何人這種打擊。

盡管一切都沒最後決定,但我們可能到巴黎去。我將要到你小時候到過和爸爸、伯伯受過教育的遙遠的異鄉去。爸爸向你致意。舒拉長高了,並不漂亮,但已經是個結實的大孩子了,提起你時總要難過,非常傷心地哭泣。我不能再寫了,心都要哭碎了。好啦,再見啦。讓我給你畫個十字,為了我們無休止的分離,為了各種考驗和茫然的相見,為了你將走過的十分漫長的黑暗道路。我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責備你,決不怪你,照你自己的意願安排生活吧,只要你自己滿意就行了。

在離開這個可怕的、決定我們命運的烏拉爾前夕,我對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已經相當了解。謝謝她,在我困難的時候她一直守在我身邊,幫我度過生產期。我應當真誠地承認,她是個好人,但我不想說昧心話,她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我誕生於人世就是為了使生活變得單純並尋找正確的出路,而她卻要使它變得復雜,把人引入歧途。

再見啦,該結束了。他們已經采取信,也該整理行裝了。嗅,尤拉,尤拉,親愛的,我親愛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這是怎么回事啊?我們永遠、永遠不會再相見了。所以我寫下了這些話,你能明白其中的含意嗎?你能明白嗎?他們催我了,這就像發出了拖我上刑場的信號。尤拉!尤拉!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從信上抬起茫然的、沒有眼淚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見,悲痛灼干了淚水,痛苦使他眼睛失神。他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什么都意識不到了。

窗外雪花飛舞。風把雪向一邊刮,越刮越快,刮起的雪越來越多,仿佛以此追回失去的時光。尤里·安德烈耶維奇望著眼前的窗戶,仿佛窗外下的不是雪,而是繼續閱讀東尼姬的信,在他眼前飛舞過的不是晶瑩的雪花,而是白信紙上小黑字母當中的小間隔,白間隔,無窮無盡的白間隔。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不由自主地呻吟起來,雙手抓住自己的胸膛。他覺得要跌倒。他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跟前,昏倒在沙發上。

重返瓦雷金諾冬天來到了。大雪紛飛。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從醫院回到家。

「科馬羅夫斯基來了。」拉拉出來迎接他的時候壓低嘶啞的聲音說。他們站在前廳里。她神色驚慌,仿佛挨了一悶g。

「他上什么地方去?找誰?在咱們這兒?」

「不,當然木在咱們這兒。他早上來過,晚上還想來。他很快就回來。他有事要跟你談。」

「他到這兒干什么來了?」

「他說的話我沒完全聽明白。他好像說經過這兒到遠東去,特意拐了個彎兒到尤里亞金來看咱們。主要是為了你和帕沙。他談了半天你們兩個的事。他一再讓我相信,咱們三個人,你、帕沙和我,處境極端危險,只有他能救咱們,但咱們要照他的話辦。」

「我出去。我不想見他。」

拉拉大哭起來,想跪倒在醫生腳下,抱住他的腿,把頭貼在腿上,但他沒讓她那樣做,制止住了她。

「我求求你為我留下。我不論從哪方面都不怕同他單獨在一起。可這太讓人難以忍受了。別讓我單獨同他會面吧。此外,這個人有閱歷,辦法多,也許真能給咱們出點主意。你討厭他是很自然的。我請你克制自己,別走。」

「你怎么啦,我的天使?安靜點。你干什么呀?別跪下,起來,高興點。解除纏在你身上的魔力。他讓你一輩子擔驚受怕。我陪著你。如果有必要,如果你命令我的話,我就殺死他。」

半小時後夜幕降臨了。天完全黑了。半年前地板上的窟窿都已堵死。尤里·安德烈耶維奇注意新出現的窟窿,把它們及時堵死。他們還養了一只長毛大貓,這只貓一動不動,神秘地凝視著周圍的一切。老鼠並沒離開屋子,但小心多了。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把配給的黑面包切成薄片,桌上放了一盤煮熟的土豆,等待科馬羅夫斯基的到來。他們准備在舊主人的餐廳里接待客人,這個餐廳現在還當餐廳使用。餐廳里擺著幾張大柞木餐桌,還有一個作木制做的策重的大黑酒櫃。桌上放著一盞用葯瓶罩著的蓖麻油燈,燈捻露在外面——這是醫生平時攜帶的燈。

科馬羅夫斯基從十二月的黑夜中走進來,身上落滿了雪。雪片從他的皮大衣、帽子上落下來,落了一層,在地板上融化成一塊水窪。科馬羅夫斯基先前不留胡子,現在卻留起胡子來。他的胡子上沾滿了雪,像小丑演出時戴的假胡子。他穿了一套保護得很好的西服,條紋褲子熨得筆挺。他在同主人打招呼之前,先用小梳子梳了半天壓皺打濕的頭發,並用手絹把胡子擦干理手,然後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默默地同時伸出兩只手,左手伸給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右手伸給尤里·安德烈耶維奇。

「可以認為我們是老相識了。」他對尤里·安德烈耶維奇說,「我同您的父親很熟嘛,這您大概也知道。他死在我的懷里。我一直在端詳您,想找出您像他的地方。不,看來您不像父親。他是個胸襟豁達的人,好沖動,做事麻利。從外表上來看,您更像母親。她是個溫柔的女人,幻想家。」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說您有話要對我說,要我來聽聽。她說您有事找我。我只好答應了她的請求。咱們的談話是迫不得已的。我本人並無結識您的願望,並不認為咱們是熟人。因此,請快說正題吧。您有何貴干?」

「你們好,親愛的朋友們。一切的一切我都感覺到了,我全都明白。請原諒我斗膽說一句,你們倆太合適了。最和諧的一對兒。」

「我得打斷您的話。請不要管與您不相干的事。我們並沒乞求您的同情。您太放肆了。」

「您不要馬上就發火嘛,年輕人。不,您還是像父親,也是個愛沖動的人。好吧,如果您允許的話,我祝賀你們,我的孩子們。然而遺憾的是,不是我說你們是孩子,而是你們的確是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考慮。我在這兒只呆了兩天,知道了你們的很多事,你們自己萬萬料想不到。你們想過沒有,你們正在懸崖的邊緣上。如果不預防危險,你們自由自在的日子,也許你們活著的日子,已經沒有幾天了。

「世上存在著某種共產主義方式。很少有人符合這種標准。可任何人也不像您這樣,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如此明顯地違背這種生活和思想方式。我不明白您平嗎要惹是生非。您成了這個世界的活嘲弄,對它的一種侮辱。這要是您的秘密也好。但這里有從莫斯科來的有影響的人物。他們對您了解得一清二楚。你們倆很不合當地法律仆人的心意。安季波夫同志和季韋爾辛同志對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和您恨得咬牙切齒。

「您是男人,您是自由的哥薩克,或者像這兒怎么說的。如果您任性胡來,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這是您神聖的權利。可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是個有牽掛的人。她是母親。她掌握著孩子的生命,孩子的命運。她不應當異想天開,想入非非。

「我白白勸說她一個上午,勸她正視當前的情況。她根本不聽我的話。請您運用您的威望影響影響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她沒有權利拿卡堅卡的生命當兒戲,不應該不重視我的意見。」

「我一生中從未勸說過誰,也沒強迫過誰,特別是親近的人。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聽不聽您的勸告那是她的自由。這是她的事。此外,我根本不知道您說的是什么。您所謂的您的意見我並不清楚。」

「真的,您越來越讓我想起您的父親,同樣地固執己見。好吧,咱們談主要的吧。這是個相當復雜的話題,您要有足夠的耐心。請您聽的時候別打斷我。

「上面正策劃大的變動。木,木,我的消息來源極為可靠,您可以不用懷疑。我所指的是向更為民主的軌道過渡,對一般法律制度的讓步,這是最近就要實行的事。

「但正因為如此,必須廢除的懲罰機構在它快要完蛋的時候必將更為猖獗,更急不可待地清算部分舊賬。除掉您,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已成為當務之急。您的名字已經上了黑名單。我決不開玩笑,我親眼看到的,您可以相信我。想想您如何逃脫吧,不然就晚了。

「但這些話不過是開場白。現在我要說到正題了。太平洋的濱海地區忠於被推翻的臨時政府和被解散的立憲會議的政治力量正在集結。國家杜馬成員,社會活動家,先前地方自治分子中的著名人物,生意人,工業家,都向那里聚集。白軍的將軍也把自己的殘余軍隊集中到那里。

「蘇維埃政權對遠東共和國的出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它的邊界地區組織這樣一個政府對它有益,成為紅色西伯利亞和外部世界的一個緩沖國。共和國將成立一個聯合政府。一大半席位留給了共產黨員,以便借助他們的勢力在機會成熟的時候發動政變,攫取共和國。這種打算相當明顯,但問題在於如何利用剩下的這點時間。

「革命前我曾在海參鼓替阿爾哈羅夫兄弟、梅爾庫洛夫家族和其他幾家商號和銀行當過律師。那里的人知道我。政府正在組成,一半秘密、一半受到蘇維埃政權的默許。他們的密使給我送來一份邀請書,邀請我擔任遠東共和國政府的司法部長。我答應了,現在就到那里去上任。所有這一切,我剛才已說過,蘇維埃政權都知道,並得到它的默許,但並不很公開,所以你們也不要聲張。

「我能把您和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帶走。從那里您很容易走海路去找自己的家人。您當然知道他們已被驅逐出境了。整個莫斯科都在議論這件轟動一時的事。我答應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搭救帕維爾·帕夫洛維奇。我作為莫斯科所承認的獨立政府的成員,可以在東西伯利亞找到斯特列利尼科夫,並協助他進入我們的自治領域。如果他無法逃脫,我便建議用他來交換莫斯科中央政權極為關注的某個被聯軍扣押的人。」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費勁地理解他們的談話內容,其中的意思常常從她耳邊滑過。但科馬羅夫斯基最後談到斯特列利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