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2 / 2)

白鹿原 未知 6245 字 2021-02-13

蛛絲馬跡肯定到當場捉j,不會等他回到馬號的。他裝出睡意惺忪的樣子拉開門閂。

郭舉人走進來說:「點上燈。」黑娃怕自己臉s不好不想點燈,郭舉人堅持要點燈,

他就拼打火石點著了油燈。郭舉人背抄著雙手,站在對面說:「你剛才做啥去了?」

黑娃慌了:「我肚子壞了上茅房……」郭舉人冷冷他說:「茅房不在那邊,再說也

不用翻牆。」一切僥幸部被粉碎,事情完全敗露了,黑娃眼前一黑,幾乎跌坐下去:

「掌櫃的,你說咋樣處治——」郭舉人一擺頭說:「要是想處治你,剛才我就當場

把你捉住了,不會讓你跑回馬號來,處治你還不跟蹭死一只臭蟲一樣容易,這事嘛,

我不全怪你,只怪她r臭甭怪旁人用十八兩秤戥。她一個爛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你

爸養你這么大可不容易。門面抹了黑,怕是你娃娃一輩子也難尋個女人了。」黑娃

這時完全崩潰了,抬不起頭也說不出話。郭舉人說:「這樣吧!我把你前半年的工

錢給你,你另到別處找個主家去。記住,r後再甭做這號丟臉喪德的事了。」說著

從腰里摸出幾塊銀元擱到炕邊。黑娃忙說:「你不處治我就夠了我的了,錢我不敢

拿。掌櫃的你真是個好人,我……」黑娃腿一軟就跪下了。郭舉人不以為然他說:

「這事全當沒有發生過。再不提了都不說了。你把錢拿上走吧。現在就走。」黑娃

不敢拿錢又不敢不拿,把錢拿了裝進口袋,背起來時的褡褳,向郭舉人深深鞠了躬

就走出馬號的門去。

黑娃走到村巷的轉彎處不由得回頭瞧瞧,馬號的窗戶仍然亮著燈火,郭舉人今

晚得親自侍守牲畜了。他心里很難過,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做下這種對不起主

人的事,自己還算人嗎?他出了村子就踏上往南去的路,忽然想到回去怎么給父親

j待?旋即又轉折到往西的路上去了,走得愈遠愈好,隨便找一家缺人的主戶熬活

就行了。走到一條小河邊,黑娃蹲下來脫鞋,聽到後邊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兩個

黑影朝他跑過來,邊跑邊喊著:「鹿相,等等有話說。」黑娃拎著鞋等著。星光下,

黑娃辨出來人是郭舉人的兩個親門侄兒,跑得氣喘吁吁,一前一後把黑娃夾在中間。

一個說:「你怎么松松泛泛就走呀?」黑娃說:「掌櫃的叫我走的。」另一個c嘴

說:「叫你走是叫你走遠點,甭臭了一個村子!」黑娃什么已不再想,只覺得走投

無路了。一個罵:「你個驢r下的六畜!」另一個罵:「今黑把你狗r的皮剝下來

綳鼓!」罵著就拉開了架勢。黑娃被打了一拳,背後又挨了一腳。他忍著躲著,終

於瞅中機會,照一個的臉上迎面砸了一拳,手感告訴他擊中了對方的鼻子,那個人

趔趔趄趄退了幾步被河灘上的石頭絆倒了。他一揚腿就踢到另一個的襠里,那人哎

喲一聲蹲在沙灘上了。在他們重新撲上來之前,黑娃轉身撲進水里,一躥就順水漂

走了。

黑娃爬上岸時,辨不清到了什么地方,肚子餓得咕咕叫,循著甜瓜的氣味摸到

沙灘岸上的一個瓜園里,摸了幾個半生不熟的甜瓜,又順著河岸上的小路往前走。

他嚼著有一股草汁味兒的尚未熟透的甜瓜,皮兒瓤兒籽兒全都咽下去了。郭舉人暗

地里派兩個侄兒來拾掇他,掐死勒死或者用石頭砸死扔到水里就消除一切痕跡了。

黑娃現在再不覺得對不住郭舉人了,這兩個蠢笨家伙的行動反倒使黑娃解除了負疚

感,只是在心里叫苦:娥兒姐不知要受啥罪哩?

他漫無目的地朝西走去,天明了仍不停步,走得愈遠肯定愈安全。午飯時分,

估摸已經走出百余里了,黑娃就在一個不大的村子里停下來,打聽誰家需要雇長工,

短工也可以。有人好心告訴他,前邊一個叫黃家圍牆的村子,有個叫黃老五的財東,

剛剛辭退了一個長工正需要雇人,不過那主兒有點嗇皮,年長人罷咧,年輕人怕受

不下。黑娃已是飢不擇食慌不擇路,只要他是個人我就能受下。

在黃家圍牆黃老五家g了半個月活兒,黑娃就看出黃老五嗇皮果然名不虛傳。

黃老五天不明就呼喊他下地,三伏天竟然不歇晌,而且理由充足:「難得這么硬的

r頭,鋤下草一個也活不了,得抓住這好r頭曬草。」如果不是大雨澆得人睜不開

眼,黃老五仍然有說詞兒?:「哈呀真好!下這種蒙絲兒雨才涼快了,g活才不熱

了。」黑娃不在乎,再說黃老五本人也不歇晌也不避雨陪著他一樣g。黃老五吃飯

也是一天三頓陪著他,除了晌午吃一頓稀湯面全部都是雜糧,包谷黑豆稻黍豌豆變

換著蒸饃。包谷饃倒罷了,黑豆面兒無論蒸的饃饃或是烙下鍋盔,都改不了貓屎一

樣黑的顏s,也去不掉那股苦焦味兒;豌豆面饃饃茬口硬,咬一丁點就嚼得滿口沙

子似的硬粒兒,吃下以後就生p。黑娃和黃老五上地去的路上p聲此伏彼起,黃老

五自己也笑了:「黑娃你聞一聞這p不臭。豌豆生下的p不臭。麥於面生的p臭得

惡心人!」黑娃不久也就明白,黃老五其實也是個粗笨庄稼漢,憑著勤苦節儉一畝

半畝購置土地成了個小財東,根本無法與郭舉人相比。但最使他難以忍受的不是g

活的勞累和吃食的粗劣,而是一種無法忍受的舔碗的習慣。在黃家吃頭一頓飯時,

黑娃就看見了黃老五舔碗的動作,一陣惡心,差點把吃下的飯吐出來。以後再吃飯

時,他就加快速度,趕在黃老五吃畢舔碗之前放下筷子抹嘴走掉,以免聽見他的長

舌頭舔出的吧卿吧卿的聲響。這天午飯後,黃老五用筷子指點著凳子說:「鹿相你

坐下,甭急忙走,我有話說。」黑娃重新坐下來。黃老五說:「把碗舔了。」黑娃

瞅著自己剛剛吃完了糝子面兒的大碗,殘留著稀稀拉拉的黃s的包谷糝子,幾只蒼

蠅在碗里嗡嗡著,說:「我不會舔。我自小也沒舔過碗。」黃老五說:「自小沒舔

過,現在學著舔也不遲。一粒一粥當思來之不易。你不舔我教你舔。」說罷就揚起

碗作示范。他伸出又長又肥的舌頭,沿著碗的內沿,吧卿一聲舔過去,那碗里就像

抹布擦過了一佯g凈。一下接一下舔過去,雙手轉動著大粗瓷碗,發出一連串狗舔

食時一樣吧卿吧卿的響聲,舔了碗邊又揚起頭舔碗底兒。黃老五把舔得g凈的碗亮

給他看:「這多好!一點也不糟踐糧食。」黑娃說:「我在俺屋也沒舔過碗。俺家

比你家窮也沒人舔碗。」黃老五說:「所以你才出門給人扛活兒要是從你爺手里就

舔碗,到你手里剛好三輩人,家里按六口人說,百十年碗底上洗掉多少糧食,要是

把洗掉的糧食積攢下來,你娃娃就不出門熬活反是要雇人給你熬活羅!」黑娃的胃

腸早已隨著黃老五的舌頭伸出縮進攪動起來,一陣陣惡心,話也說不出來。黃老五

說:「鹿相你這娃娃事事都好,g活潑勢又不彈嫌吃食,只有不會舔碗這一樣毛病。

你知道不知道?頓頓飯畢你先走了,我都替你把碗舔了。你只要從今往後學著舔碗,

我就雇你g三年五年,工錢還可以往上添。」黑娃說:「哪怕不要工錢,我都不舔

碗。」說罷就轉過身走了,走到過道轉過身,黃老五抱著他的碗舔得正歡。黑娃看

見別人舔自己的碗更加難以容忍,「哇」地一聲吐了。隨後居然成了一種毛病,他

一看見黃老五的嘴唇就想嘔吐,整得他g脆拿上兩個饃饃躲到牛圈里單獨吃了。他

終於忍受不住,咬咬牙舍棄了一月的工錢,吃罷早飯借著單獨上地的工夫逃走了。

他強烈地思念小女人。一月來她的r子怎么過,他沿著一條官道扯開步子再往

東走,當夜靜更深時分,黑娃已經站在那棵熟悉的椿樹底下了。他爬上樹,翻過牆,

跳進院子,摸到西廂房門口,竹簾子卷在門楣上方,門上吊著一只黃銅長鎖。黑娃

不敢久停,沿著原路又出了院子,轉身來到隔壁的馬號。黑娃翻上上圍牆,看見長

工頭李相和王相睡在馬號院子里。他跳下去,搖醒了李相,嚇得李相嘴里嗚嗚哇哇

話不成串。黑娃悄聲問:「李大叔,小女人呢?」李相說:「回娘家去了。」黑娃

再問:「知道不知道約摸啥時候回來?」李相己完全清醒,恢復了活潑的天x:「

你龜孫把人家r了,郭舉人早把她休了,還回來個球!」黑娃急問:「好叔哩!小

女人娘家在啥村子?」李相說:「你還攆到人家娘家門上去r呀?」黑娃求告說:

「好叔哩!啥時候呀你還盡說笑,快給我說一聲。」李相說:「往北走,三十里,

有個田家什字——」黑娃作個揖,親呢地摸了一把還在酣夢中的王相,就拉開門閂

出了馬號院子。

第二天早飯時,黑娃踟躕在田家什字的村巷里,打聽誰家雇人熬活。人說,田

秀才近r病倒,正需雇人管理棉田。黑娃找到田秀才家門口,正遇見秀才娘子:「

嬸呀,聽說咱家想雇個人?」娘子看他一眼說:「你等一會兒,我去問問掌櫃的。」

娘子出來的時候就有了主意,說了工價,就引黑娃到屋里吃飯。端飯出來的果然就

是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小女人,他的娥兒姐。她端著木盤走出廚房看見他的那一瞬

間,臉s驟變,幾乎失手丟了木盤。黑娃瞅了一眼就偏低了頭,裝作陌生人順勢在

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坐下來。她瘦了!瘦得叫人心疼!

黑娃照例住進牛圈。田秀才家原有一個打長年的長工,姓孫,人很實受厚誠,

黑娃很快就和孫相混熟了。他告訴黑娃,田秀才是個書呆子,村里人叫他「啃書蟲

兒」。考中秀才以後,舉人屢考不得中,一直考到清家不再考了才沒奈何不考了。

田秀才仍然早誦午習,念書寫字,只在農活緊密的季節才搭手作務庄稼。目下正是

棉花生長頂費手的時節,田秀才卻病倒在炕上,g不了活兒也啃不動書了。孫相俏

聲說:「秀才的女子跟個長工私通,給人家休了!秀才是念書人——要臉顧面子的

人呀!一下就氣得病倒炕上咧!」黑娃裝出驚訝地「噢」了一聲。孫相說:「田秀

才托親告友,要盡快盡早把這個丟臉喪德的女子打發出門,像用杴鏟除拉在院庭里

的一泡狗屎一樣急切。可是,像樣的人家誰也不要這個聲名狼藉的女人,窮家小戶

又,怕嬌慣下的女子難以侍弄;人家寧可訂娶一個名正言順的寡婦,也不要一個不

守貞節的財東女子!」黑娃聽罷說:「孫叔,你去給田掌拒說,這女人我要哩!」

孫相大驚道:「你年輕輕的小伙娃兒,要這號女人做啥?」黑娃撒謊說:「我爸窮

得很,給我訂不起媳婦呀!」孫相凜然說:「拉光身漢也不要這號二茬子女人,哪

怕辦寡婦,實在不行哪怕城里逛窯子,也不能收這號爛貨!」黑娃說:「我思量過

了。我家離這兒百把二百里,這女人名聲再不好也吹不到俺村里,只要我r後把她

看嚴點就行了。」孫相看黑娃執意要娶,話也不無道理,就答應了:「我去給田掌

櫃說句話不費啥事。我估摸田秀才一聽准成,肯定連聘禮全都不要的。」

田秀才的態度正如長工孫相所料,當即拍板定奪,病氣當下就減去大半。田秀

才隨即召見黑娃,不僅不要彩禮,反倒貼。給他兩摞子銀元,讓他回家買點地置點

房好好過r月,只是有一條戒律,再不許女兒上門;待r後確實生兒育女過好了r

子,到那時再說。黑娃全部答應了。第二天j啼時分,黑娃引著那位娥兒姐離開了

田家什字,出村不遠,倆人就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1關中地區的城鎮和鄉村,對被雇佣的工人,店員長、工稱為相公,王相早r常口

頭稱謂。

第十章

孝文和孝武一人背一捆鋪蓋卷兒回到白鹿村。因為學生嚴重流失,紛紛投入城

里新興的學校去念書,朱先生創立的白鹿書院正式宣告關閉,滋水縣也籌建起第一

所新式學校——初級師范學校,朱先生勉強受聘出任教務長。看著兩個接受過良好

教育的兒子歸來,白嘉軒好生喜歡,有這樣兩個槐樹苗兒一樣壯健的後人頂門立柱,

白家幾輩受盡了單傳凄苦的祖先可以告慰於九泉之下了。當晚,自嘉軒手執蠟燭,

把兩個兒子領到門樓下,秉燭照亮了鐫刻在門樓上的四個大字「耕讀傳家」,又引

著他們回到院庭,再次重溫刻在兩根明柱上的對聯:耕織傳家久,經書濟世長。白

嘉軒問兒子:「記下了?」兩個兒子一齊回答:「記下了。」白嘉軒又問:「明白

不明白?」兩個兒子答:「明白。」白嘉軒坐在廳房的桌子旁說:「明白了就好。

明r早起把舊衣裳換上,跟著你三伯到地里務庄稼去。」兩個孩子都順從地答應了。

白嘉軒告誡說:「從今r起,再不要說人家到哪兒念書g什么事的活了。各家有各

家的活法。咱家有咱家的活法兒。咱只管按咱的活法兒做咱要做的事,不要看也不

要說這家怎個樣那家咋個樣的話。」

白嘉軒隨後進山去了一趟,和岳父商談了讓二兒子孝武來共同經營中葯材收購

鋪店的事。白家的後人已經成人,由岳父代管的局面應該盡快結束,孝武隨後受命

進山去了。大兒子孝文留在家里。白嘉軒經過長期觀察和無數次對比認定,由孝文

將來統領家事和繼任族長是合法而且合適的。兩個孩子都是神態端庄,對一切人都

彬彬有禮,不苟言笑,絕無放盪不羈的舉止言語,明顯地有別於一般鄉村青年自由

隨便的樣子。但孝文比孝武更機敏,外表上更持重,處事更顯練達。

白嘉軒把二兒子孝武打發進山以後,就帶著禮物走進了媒人的院子。他鄭重提

出過年時給孝文完婚的意圖,讓媒人去和女方的父母j涉。女方比孝文大三歲,已

經j上十九,父母早已著急,只是羞於面子不便催白家快娶。因為是頭一樁婚事,

白嘉軒辦得很認真,也很體面,特意殺了一頭豬做席面。婚後半個多月,飽嘗口福

的鄉黨還在回味無窮地談說宴席的豐盛。白嘉軒以族長的名義主持了兒子和兒媳進

祠堂叩拜祖宗的儀式。這種儀式要求白鹿兩姓凡是已婚男女都來參加,新婚夫婦一

方面叩拜已逝的列位先輩,另一方面還要叩拜活著的叔伯爺兄和婆嬸嫂子們,並請

他們接納新的家族成員。

鹿三參加過無數次這種庄嚴隆重的儀式,萬萬料想不到他的黑娃引回來一個小

婊子,入不得祠堂拜不得祖宗,也見不得父老鄉親的面。他曾經譏笑過鹿子霖。鹿

子霖給大兒子兆鵬也是過年時完的婚。早先三媒六證訂下冷先生的大女兒,兆鵬突

然不願意了,賴在城里不回家。鹿子霖趕到城里,一記耳光抽得兆鵬鼻口流血,苦

喪著臉算是屈從了。新婚頭一夜,兆鵬拒食合歡餛飩,更不進新房睡覺,鹿子霖又

一記耳光沾了一手血,把兆鵬打到新房里去了。第三天進祠堂拜祖宗,兆鵬又不願

意去,還是鹿子霖的耳光把他煽到祠堂里去了。完成了婚娶的一系列禮儀之後,鹿

子霖說:「你現在願滾到哪兒就滾到哪兒去!你想死到哪兒就死到哪兒去!你娃子

記住:你屋里有個媳婦!」鹿兆鵬一句話沒說就進城去了。鹿三對照了白鹿兩家給

兒子辦婚事的過場,深深感嘆白嘉軒教於治家不愧為楷模,而鹿子霖的後人成了什

么式子!歸根到底一句話:「勺勺客畢竟祖德太淺太薄嘛!」現在黑娃根本沒有資

格引著媳婦進入祠堂,鹿三再也不好意思譏笑人家鹿子霖了,這件事仿佛一塊無法

化釋的積食堆積在他的心口上。

白嘉軒對鹿三的心病表示了最真誠的關切。他走進馬號對鹿三說:「三哥,你

一天到晚光哀嘆不行。得想法兒解決。」鹿三氣餒他說:「我說他不聽。我一钁頭

把那貨砸死還得償命。」白嘉軒信心十足:「你去把他叫來,我跟他說。我不信他

辨不來飯香p臭。」鹿三對白嘉軒親自出面的舉動很感動,立即跑到村子東頭那孔

破窯d前的坪場上,大聲吼喊黑娃。黑娃跟著父親來到白嘉軒家的馬號里。白嘉軒

開門見山地問:「黑娃,沒讓你跟那個女人進祠堂拜祖,你恨我不恨?」黑娃誠實

地回答:「我知道族規。這不怪你。」白嘉軒朗然說:「好!黑娃不糊塗。叔再問

你一句,你丟開丟不開那個女人?」黑娃沒有料到白嘉軒會把話說得這樣不留空隙,

盯一眼就低了頭。白嘉軒不急於要他回答,繼續冷靜他說:「這個女人你不能要。

這女人不是居家過r子的女人。你拾掇下這號女人你要招禍。我看了一眼就看出她

不是你黑娃能養得住的人。趁早丟開,免得後悔。人說前悔容易後悔難。」鹿三已

經按捺不住:「你嘉軒叔說的全是實話好話!搭眼一瞅那貨就不是家屋里養的東西。

」黑娃為難他說:「我一丟開她,她肯定沒活路了。」鹿三大聲順著嘴:「嘖嘖嘖!

這號爛貨女人死了倒g凈!不看看你死命催在尻子上,還管那貨。」白嘉軒依然不

急不躁,保持著長者的威儀:「你不要c心丟開她尋不下媳婦。你只管丟開她。你

的媳婦我包了,連訂帶娶全由叔給你包了。」黑娃吃驚地盯著白嘉軒,已經沒有不

丟開她的任何托詞和借口了。他突然蹲下去,屹蹴在馬號的腳地上。

二十年前,白嘉軒的父親白秉德出面掏錢為鹿三連訂帶娶一手承辦了婚事,這

件義舉善行至今還被人們傳誦著。黑娃的母親也不隱諱這件事,自打黑娃能聽懂話

就不厭其煩地重復著:「黑娃你得記住,白家是善心人!」

想起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