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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 未知 6237 字 2021-02-13

攤二年功夫把人馬擴充到二百,每個尺弟都能掮上一桿快槍,咱就活的更痛快了,

咋哩?官軍而今一門心思剿滅游擊隊,騰不出手來招惹咱們;游擊隊也是急著擴充

人馬和官軍兜圈圈,跟咱根本沒啥j葛;只有葛條溝那一幫子是咱的禍害……」

黑娃一拍大腿:「把狗r連窩兒端了!」

「端是要端,得瞅好機會。」大拇指說:「葛條溝辛虎那倆貨腦子里安了一個

轉軸兒。四鄉鬧農協鬧得紅火那陣兒,你的那個姓鹿的共產黨頭兒找他,三說兩說

他就隨了共產黨;農協塌火了官家追殺游擊隊,他扔了共產黨游擊隊牌號兒又找出

土匪的旗旗子!這種人誰敢信?這倆貨而今比咱難受,游擊隊恨他想收拾他,他也

叼空想收拾游擊隊;他急著想擴充力量對付游擊隊,拉我跟他合伙,我不g!跟這

種貨誰敢共事?他就想掇我的攤子端我的老窩兒。一句話,這貨不除終究是咱的禍

根!」

黑娃還是冷冷地重復一句:「咱先把他的老窩端了!」

「好!」大拇指舉起酒碗說,「咱們就開始准備這件大活兒吧!」

黑娃飲下碗酒:「放心啊大哥!黑娃腦子里沒有轉軸兒,是一根杠子!」

天s透亮。大拇指說:「夜個黑間有人個來尋你,我讓他先睡在你的炕上……」

黑娃忙問:「誰?誰還來尋我?」

大拇指笑笑:「你進門就知道了。」

黑娃走進自己的山d,驚得叫起來:「哦呀兆鵬……」

第二十二章

黑妓看見坐在自己鋪炕上的人,愣怔許久才辯認出兆鵬來,隨之倆人就j臂呼

嘆起來。黑娃久久地瞅視著兆鵬,頭上纏裹著一條臟兮兮的藍布帕子;穿著一件褐

s的藍s對襟布衫,肩頭綴看一塊白布和一塊黑布補丁,衫子的下襟過長,茬住了

前又蓋住了p股,黑s布褲,又綴著藍布和紫紅s的補丁;腳上蹬著一雙餓麻六道

的麻鞋,白布裹氈從腳趾一直纏扎到膝蓋;從頭頂有帕子到腳下的裹纏布,全都污

染著草汁樹y漆斑和苔蘚的g涸的黑s疤痕;臉上也布滿污垢,耳輪里和脖頸上積

結著黑s的垢甲;鬢角露出來的頭發粘成氈片,與白鹿鎮小學校里那個穿一身藏青

s制服的瀟灑精g的鹿兆鵬無法統一到一起,完完全全變成一個地地道道的秦嶺深

山里的山民了。如果尋找破綻,就是那一口白s牙齒。山民們也許生來就不懂得刷

牙,也許是飲水的關系,十個有十個的門牙都是黃s,像是蒙了一層黃s的瓷釉。

鹿兆鵬仍保存著在白鹿鎮小學當校長時那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齒。黑娃笑頭說:「要

不是你這一口白牙,我根本就認不出你咧!」鹿兆鵬笑得牙齒更白更耀眼了:「你

而今人強馬壯,你把世事弄大了,老哥投奔你來咧!」

黑娃從炕頭的架板上取下酒瓶兒,又叫醒了管伙做飯的兄弟,端來了剛才留給

他的那些飯菜,在冒著一股粗裝黑煙的吊盞油燈錯黃的光亮里,倆人舉起盛著清凌

凌的酒y的粗瓷碗,黑娃大聲慨嘆起來:「哎呀兆鵬哥、咋也想不到咱兄弟倆在這

兒會面咧!我常想著咱倆怕是今生今世誰也見不著誰了!兄弟而今沒牽沒掛,沒媽

沒爸。沒婆娘沒娃。落得個光獨獨的土匪坯子咧!喝呀喝呀,咱兄弟倆敞開喝……」

借著酒興,黑娃把他揣著兆鵬的手條怎么尋找習旅、怎么從士兵受訓到成為習旅長

的貼身警衛,怎么參加暴動及至踩著麥捆子似的屍體死里逃生、怎么落草山寨一下

子傾吐出來,說完大哭:「兆鵬哥,我只聽你說鬧農協鬧革命窮漢得翻身哩,設想

到把旁人沒撞動,倒把自個鬧光鬧凈了,鬧得沒個落腳之地了……」兆鵬的臉膛也

泛起紅s,撕去了頭上的帕子,大聲沉穩地說:「知道,我都知道。」黑娃瞪著眼

狠狠地問:「你都知道?你見過屍首跟麥捆子一樣稠地擺在地里的情景?你看見習

旅的士兵倒下一茬子涌上一茬子,再倒下一茬子再上一薦子的情景?你知道旅長抱

著機槍殺得兩眼著火的情景?我挨槍子的時光習旅長還活著,後來就不知道他死了

呢還是活著……」兆鵬仍然不動聲s地說:「你說的情景我都知道。策劃那場暴動

時我也參與了。習旅長那陣子還沒死,帶著余部出潼關到了河南,東逃西躲一月之

久,還是沒有站住腳……他死的時候枕著機槍。我們唯一的一支能打仗的正規軍就

此完結了。」黑娃問:「事情過去了,我想問你一句,你們策劃暴動的時光,想沒

想到過這個結局?」鹿兆鵬說:「想到了。」黑娃驚異地問:「想到了還硬要伸著

脖項去挨刀?」鹿兆鵬仍然沉穩地說:「你忘了習旅長講的『七步詩」的故事?做

出詩是死,做不出詩還是死!就是這樣。」黑娃嘆口氣:「完咧。到底還是給大哥

煎了。」鹿兆鵬卻沖動起來:「完不了,怎么能完了呢?真正的革命現在才開始了

啊黑娃兄弟!」黑娃正灌下一口酒,瞟了兆鵬一眼,垂下頭默默地挾起一塊野獵r

咀嚼著,良久才找到一句恰當的話:「革命開始了,你咋么有空兒到我這兒逛來咧?

」鹿兆鵬也找到一句恰當的話:「我嘛,瞅中你的好營生……入伙來了。」黑娃立

即敏銳地做出反應:「兆鵬哥,你甭耍笑。」兆鵬說:「我沒耍笑。我來了就不走

了,入伙!」黑娃當即說:「這話跟我再不能往下說。要說明r跟大拇指當面說。」

鹿兆鵬說:「那當然。你還是很義氣。」黑娃說:「天快明了,咱們睡覺。明r個

跟大拇指當面說。」

黑娃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傍晚,木桿上吊著的燈盞已經點火,在夕y的紅光

里閃耀。那是一只生鐵鑄成的盆子,里面裝著麻油,燃著一根擀面杖粗的油捻子,

黑煙滾滾,空中飄浮著未燃盡的煙袖絮子。這是重要宴慶的信號。伙房里接連傳出

煎油爆炒的脆響。弟兄們出出進進嘻嘻嚷嚷,顯然是被好酒好菜鼓舞著。他找到大

拇指的dx,大拇指興致勃勃地說:「弟兄們好久沒有團圓了,今r個慰勞一頓,

二來為你解解心煩;三來嘛,你有朋友到來,這可是你生死之j的朋友。你的朋友

就是我的朋友,理應款待。」黑娃想告訴大拇指兆鵬入伙的事。大拇指仍然朗聲說:

「先吃了飯再說。」

大吃猛喝一畢,尚未醉的倒的土匪們練開了功夫,有的練拳,有的舞刀,有的

練槍法,有的練爬樹翻牆,有的練捆縛敵手,倒顯得生龍活虎,黑娃引看兆鵬進入

大拇指的dx。大拇指不用寒喧,不講客套單刀直入:「我的二拇指說你想入伙?」

「是的。」兆鵬點點頭。

「真的?」大拇指套問。

「真的。」兆鵬平靜地肯定。

「你把『真的』這話連說三遍」大拇指盯著他說。「看你能不能說得出來?」

「好咧好咧!」兆鵬釋然笑了,「說真的也真的,說半真半假也是半真半假,

可不完全是假的。」

「完全是假的。」大拇指不屑地說,充滿了自信,聲音的平靜愈顯出透里知底

的給然肯定,「你是想把我的弟兄納進你的游擊隊。你入啥伙哩!」

「你比神瞎子的卦還算得准。」兆鵬也很平靜,沒有一絲被戳穿的尷尬,坦然

笑著反問,「真要這樣,你說行不行呢?」

「天爺!空里的鷹地上的狼,飛的和跑的攏不到一搭嘛!」大拇指輕俏地調侃

起來,「你是堂堂共產黨頭兒,我是土匪,咋也攏不到一搭喀!」

「咱倆差不多。擱秤上吊-吊分量差不了多少。」兆鵬也是一腔調侃的調兒,

「滋水縣通輯我懸賞一千塊硬洋,縣賞通輯你也是大洋一千塊,咱倆值的一個價碼

喀!」

大拇指笑了。黑娃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凝結的緊張氣氛頓然松弛下來;他始終

沒有說話,斟酌了三人之間的關系而決定自己不必開口;他只期望這兩個人之間不

發生沖突,無論談判的結局如何;他很珍惜大拇指的笑,企圖擴延剛剛出現的輕松

氣氛,就以打渾的口氣,說「滋水縣的『共匪』頭子和土匪頭子值的一個價碼!了

哇了哇!」

兆鵬適時地掌握著松活了的氣氛:「我了解你。你是個靈醒(聰明)的木匠。

你是個不怎么樣的和尚。你會成為一個有出息的紅軍指揮官,這一點我肯定無疑。

你當山里王太屈材料,太可惜了。我是瞅中你這塊材料才來找你的……」

大拇指收斂了笑,冷冷地說:「我也了解你。我在三官廟當和尚那陣子就知道

你。你也是個靈醒人。但我這個寨子里不要你。我知道你跟黑娃的關系,黑娃是個

可靠的義氣的人。黑娃願意跟你走我放黑娃走,還有哪些弟兄情願跟黑娃一搭投靠

游擊隊也都放他們走,我還讓他們把家伙一起帶走……」

黑娃打斷大拇指的話說:「大哥你說哪里話!我跟你絕無二心,可以指天為誓

……」

兆鵬坦率地表白說:「我剛才說了;我是瞅中你這塊材料了。我希望跟你搭手

共事……」

大拇指接住自己被打斷的話繼續說:「你說的是真話。我明白,無論誰家當權

坐江山,都容不得土匪。而今國民黨懸賞捉我,r後有一天共產黨把事形成了,還

是要拾掇我。我要是能活到那一夭,你兆鵬坐江山拾掇我的時光,能給我一個渾全

的屍首就遂心了。」

兆鵬由地動了情:「這又何苦哩?你一進紅軍隊伍就會明白,你肯定比當土匪

活得暢愉。告訴你,我根本不是拉你去游擊隊,我們已建立起來一個正兒八經的紅

軍軍團,軍長是正兒八經的黃浦軍校訓練出來的……」

大拇指並不動心:「我剛才把話說到盡頭了,黑娃願意走就跟你走,還有哪些

弟兄願意走的話也跟你走,家伙都隨手帶走。我算義氣了吧?旁的話你再甭說了,

你r後能給我一個渾全屍首就算義氣之j咧!」

黑娃再次上有:「我而今連屍首渾全不渾全都不顧慮。」兆鵬笑笑說:「我也

沒想讓你當下跟我走。我跟你打個招呼,你慢慢思量思量;你啥時候想開了,再給

我打個招呼,我來接應。」

大拇指說:「那好……r後再說吧!」

兆鵬說:「我們肯定會見面的。」

半年以後,他們果然又見面的,鹿兆鵬作為俘虜被大拇指捉上山寨。半夜時光,

探馬回來報告大拇指,有一桿子來路不明的紅軍人馬闖進山來,在離山口幾十里的

章坪鎮安營下寨,遭到了政府軍的包圍,一個軍的人馬給連窩捂死了,剩下的分成

幾股逃走了。有一股逃到離他們山寨三十來里的雙岔溝歇下了,大約二十來人。雙

岔溝只有三五戶人家,住得散散落落,這一股紅軍就住在溝梁上的茹姓人家城。大

拇指當即叫來二拇指黑娃,讓探馬把這件事再述一遍,然後問:「兄弟,你看這活

做得做不得?」黑娃說:「油水厚不厚?紅軍些秕谷瘦皮,諒也沒多厚油水。」探

馬c話說:「他們都捐一桿快槍。」黑娃又問:「這一桿子紅軍打哪兒來的?是不

是山里那幾股游擊隊的一股兒?」探馬說:「山里那幾段游擊隊全是本地猴兒,滑

得黃鱔一樣。這桿子紅軍是從山外闖進來,人生地不熟,剛進山就給捂住了。弄不

清哪達來的,反正不是南山猴兒。」黑娃說:「大哥你定點兒。你看中那二十幾桿

快槍的話,我帶弟兄們去拿回來就是了。」大姆指卻不象黑娃那樣輕松:「本來嘛,

咱們跟紅軍游擊隊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吆各的車,各輾各的轍。黑娃你心里本不願

意挫紅軍。你是怕我疑心你跟紅軍有絲連才這么說。我也根本不想撞惹紅軍。這回

不同。這桿子來路不明的紅軍蹬踏到黑窟窿里了,撞到舅家門板了,出山是絕然出

不去了。再往前走,或是再過上兩天,讓葛條溝那幫子掃風著了的話,非吃不結,

紅軍手里的快槍就落到他們手里了。這樣子的話,不如咱們先動手把家伙繳了……」

黑娃聽了就折服了,「大哥我明白了,我去吆喝弟兄們。」黑娃站在往常發號施令

的石階上,連連發出三聲尖銳的唿哨,匪徒弟兄們便從各個角落擁到平場上來,作

為大殿的山d里燈盞齊發。大拇指站在大殿的台階上部署行動:「從雙岔溝兩邊摸

上去包圍姓茹的那一家,記住:只繳家伙,不准傷人,繳下槍來放人走;不許開槍,

只准嚇詐,實在繳不下槍來,放走算求。」弟兄問:「咱們不開槍,他們要朝咱們

開槍咋辦?」大拇指沉吟一下說:「萬不得已要開槍……只許打三槍!」在最後確

定誰領頭去的時候發生了爭執,黑娃執意去,大拇指毫不動搖地說:「輪我的食,

輪到你守窩了。」

完全是萬無一失的捕捉而不是j火拼殺。天空落著夏季里不大常見的蒙蒙霧雨,

山道濕滑,伸手不見五指。土匪們靈如猿猴,一直摸到雙岔溝梁上站崗放哨的衛兵

腳下,一個土匪躥上去突然抱住哨兵的雙腿把他撂倒,另一個上匪同時把一塊爛布

塞進他的嘴里,前門和後門的兩個哨兵幾乎同樣被擒獲。當土匪們准備破門而入的

時候,低的屋脊上響了一槍,那兒還隱伏著一個暗哨。但是為時已晚,土匪們從前

門後門和樹枝圍成的籬笆牆踏過去,把茹姓山民的兩座房子全部控制到手中。睡在

炕上和腳地上以及台階上的紅軍士兵疲憊不堪反應遲鈍,有三五個反應迅敏的人剛

摸起槍,就被土匪繳到手了。土匪們三個人對付一個紅軍士兵綽綽有余,繳了槍就

把他們統統進一間屋子,最後從山民火炕上拖出來的那個傷員,腿上淌著血一步

也挪不動,由一個紅軍士兵背著他從炕上挪到地下。大拇指命令所有俘虜轉過身去

面向牆壁,然後才讓弟兄點著了一枝火把,拿到那個匍匐在地上的傷號面前一照,

他幾乎吃驚地叫起來,那是兆鵬。大拇指立即發布命令:「你們現在可以走咧!你

們在這山里扎不住腳趕快出山去,記住不要結幫搭伙,要零碎單個往出走,不要開

口說話,一開口就露餡了。」那些紅軍士兵還背對著他沒有動,大拇指吩咐兩個弟

兄架起受傷的鹿兆鵬出了門。回到山寨,大拇指對迎上前來的黑娃說:「真是撞到

家門舅家門板了——你的共產黨大哥給我弄來了。」

黑娃在燈下一看,兆鵬昏昏迷迷不辯生人熟人,小腿腫得抹不下褲子,整個腳

面和腳趾都被血漿成紅紫s。大拇指喚來大先生。大先生提著葯葫蘆跑來,用剪子

割開左腿的褲子,用水洗了傷口四周的瘀血,皺著眉對大姆指和黑娃說:「糟求咧,

是個瞎眼兒!」槍子穿透了身體被土匪們稱作亮眼兒,未穿透被稱作瞎眼兒,彈頭

還留在小腿肚兒里。大先生說:「有兩個辦法,一是將就著治好外傷,讓人家出山

進城到洋醫院去掏槍子兒;二是我給他掏出來再治好,可咱沒麻葯,怕他受不住疼。

你說咋治我咋治。」大拇指瞅瞅黑娃。黑娃說:「g脆給他掏出來。」大拇指對大

先生說:「掏!」大先生解開布包,取出一只帶環兒的鋼扦兒,剛挨住傷口,兆鵬

就慘叫起來。大先生遲疑一下說:「這人沒咱的弟兄皮實。」大拇指笑著對黑娃說:

「就這副虛氣兒他還想入伙哩!咱伙里弟兄可都是斷胳膊折腿不吭聲。沒這股子毒

勁兒還想入伙當上匪?綁起!」於是七手八腳把兆鵬的身子和手腳都摁綁在木板上。

大先生說:「我下手了——」話音未落,一下子就把那根帶環兒的鋼扦子塞進傷口。

兆鵬撕肝裂肺似的吼叫起來。黑娃說:「把嘴給塞住,叫得人心煩。」於是又用爛

布塞進嘴里。大先生捏那根鋼扦兒在腿肚里尋找彈頭,一挖一拐又猛然一提,一串

血r模糊的東西帶著一股熱血的腥氣從小腿肚里拉出來,扔到盛著清水的銅盆里,

當啷一聲脆響,水面上就綻開一片耀眼的血花,傷口里頭的血嘎嘟嘟涌冒出來,大

先生不慌不忙撥開葯葫蘆的木塞兒,把紫紅s的刀箭葯倒人傷口,拿一只帶葯勺兒

的鋼扦往傷口里頭塞,血流眼見著流得緩了少了,隨之就止住不流了。大先生又掂

起另一只葯葫蘆兒,往傷口四周撒上一層厚厚的黑s葯面兒,然後用布條墊著麻紙

纏裹起來。大先生瞅著被他折騰得完全昏死的兆鵬說:「沒彩沒彩,這人沒彩!招

不住我一刀的人都沒彩。」他摸摸兆鵬的額頭,撥下塞在兆鵬嘴里的爛布,把兩粒

黑s的葯丸塞進口腔,灌下一口水,迫使兆鵬咽下去,然後說:「抬走。讓他睡去。

睡醒來就沒求事了。」

第二天傍晚時分,兆鵬睜開眼睛嚷著要喝水。他強掙著坐起來,把伸到眼前的

水碗抱住一飲而光,才瞅著遞給他水碗的人驚奇地叫起來:「黑娃黑娃,怎么是你?

」黑娃抿抿嘴沒有開口。大拇指卻說:「你忘了你說的『咱們還會見面』的話啦?

這回是我請你來人伙兒!」兆鵬猛地轉過頭,瞅住站在炕腳地上的大拇指:「我咋

就落到你手里了?」黑娃接往說:「你多虧落到大哥手里了。」兆鵬轉著眼珠朝後

倒下,靠在背後墊著被卷上,悲不堪言地合住了眼睛,兩個眼皮痙攣似的彈動著,

眼角流出晶亮晶亮的淚珠兒……

那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