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1 / 2)

白鹿原 未知 6243 字 2021-02-13

模范!」這當兒鹿兆鵬召見她:「要不失時機地把飯饃斗爭提高到反黑暗的政治斗

爭。」白靈說:「我有信心。」鹿兆鵬隨之告訴她:「我要離開這兒。」白靈說:

「我能問去哪兒嗎?」鹿兆鵬籠統地說:「山里」白靈又問:「去多久?」鹿兆鵬

說:「難以估計。」白靈就不再問了。鹿兆鵬鄭重地說:「兆海馬上要回來了。十

七師撤回來了。」

白靈在豆腐巷小學校接待了鹿兆海。她瞅見他一身下級軍官服裝就覺得他們的

關系將要完結了。他在她的小房間里坐下,一只手攥著茶杯,另一只手夾著煙卷。

他的臉s不僅沒有因為北方的沙漠和嚴寒變得粗糙,反而紅潤細膩了,只是上唇的

黑青s胡碴子變化明顯。她笑著說:「你倒更細和了。」鹿兆海說:「那地方水好。

」他笑著侃侃而談,「那地方是一眼望不透的沙漠。走十天八天見不著人煙,見不

著樹木,只看見一片沙子。到那兒你才明白,厲代皇都為啥要選在咱們這個關中…

…可那兒有好水。那水養的娃子一律是呂布的模樣,那水養的女子一路都是貂蟬的

姿s。我待了這幾年也沾光了……」白靈說:「你該在那兒給你引回個貂蟬。」鹿

兆海說:「我還是戀著白鹿原上的……」白靈抿住嘴沒有說話。鹿兆海卻豁朗地說:

「我這回回來有一點收獲,再不你了。我知道我變不了,你也沒變。但我再不

你改變什么了。你可以隨意嫁人。我嘛……我還是恪守誓言,非你不娶。你嫁了人

我發誓再不娶妻……你可以驗證我的話。」白靈說:「這又何苦?你這樣說讓我怎

么辦?」鹿兆海說:「沒有辦法。我走南闖北這多年,愈是相信世上找不到我心里

的你了。」白靈賭氣地說:「我明天就嫁人!」

…………

木輪牛車嘎吱嘎響著,終於駛出白鹿原坡下的滋水河川。回頭望去,河川的出

口恰如一只嘈叭口;口下便是山坡終結,眼前立刻展現出遼闊無垠的渭河原野,滋

水蜿蜒著把進原歧流入渭河去了。到這兒才又看見了太y。太y在河天相接的地方

已經變得難以辨認,像一只破碎的蛋黃,金黃的稠汁流攤開來,和黑s的烏雲攪和

在一起。白靈的心開始緊揪,到哪兒去尋找鹿兆鵬?

第二十四章

白靈回到城里第二天,就向黃先生匯報滋水之行的情況。這是她受命去滋水時

就跟黃先生約定的,地點仍然是二姑父的皮貨鋪子。白靈上完課沒有吃午飯就走出

了豆腐巷,在二姑家所在的巷口一家泡饃館門前如期而遇黃先生,兩人就走進皮貨

鋪子。白靈對姑父喊:「姑父,我又給你拉來一個買主。」皮匠見到買主像見到財

神爺一樣虔誠地咧嘴笑起來,妻侄女雖然至今未能攀上高枝光耀皮貨鋪子,但隔三

錯五不斷給他拉來買主也算不錯,於是就認真地征詢買主對鞋的式樣、皮子顏s的

選擇,然後就量腳的長短寬窄和肥瘦。白靈在一旁嗔聲叮嚀:「這位先生是個細活

人,穿衣穿鞋講究得很,姑父,你得做法細點兒。」隨後就領著黃先生坐到里屋里,

把自己到滋水得到的關於三十六軍的情報詳細地匯報給他。黃先生說:「按你姑父

說的取鞋的r子再見面。」

白靈趕後晌上課又回到豆腐巷小學校,心里平靜得像一泓秋水,那是圓滿完成

一項重大而又神秘的工作之後的心理報償。這種情緒僅僅保待了一個後晌,當嘰嘰

碴喳紛紛攘攘的學生放學離校之後,她在自己的房子里坐下來就又躁動不安起來。

一種孤寂,一種壓抑,一種渴盼,一種怨恨j織著心境,便她無法平心靜氣批閱學

生們的作業,甚至懷疑自已不適宜做這種極端秘密的工作。她至今也不能估計出這

座古城里究竟有多少人和她一樣在為著那個崇高的自的秘密地戰斗著,她僅僅只認

識鹿兆鵬和黃先生;她同樣估計不來有多少同志被當局抓去了,古城的古井里填進

去多少同志屍體。「我礙著大姑父面不好出手!」白靈仿佛又聽見哥哥孝文職業x

的習慣用語——出手,這無疑是一個絕妙的用語,一旦他出手,就宣告了一個活蹦

蹦的人的死期,就給古城的枯井增加一個裝著革命者的麻袋。孝文說著出手時那種

順溜的語氣就像二姑父說著自己皮鞋時的得意,也像教員走上講壇讓學生打開課本

一樣自然。白靈真後悔沒有抽他一個嘴巴,好讓他記住再不許當著她的面說什么出

手不出手的用語,更不許他用那樣順溜自然的語調顯示出手與未能出手的得意和遺

憾。整個國家正在變成一架越來越完備也越來越強大的殺人機器,幾百萬軍隊和難

以估計的憲兵警察以及特務,首要的任務不是對付已經戰領華北的r本侵略軍而是

剿殺共產黨,連滋水這樣的小縣城也建立起來專門對付共產黨的保安大隊,培訓出

來像孝文這樣的不說殺也不說抓,而習慣說出手的職業x地方軍人。鷹鷂在空中瞅

中地面小j箭一般飛撲下來的時候,稱為出爪,狼在黑暗里躍向行人時稱作出牙,

作為保安隊員的孝文在從褲兜里掏出手槍s擊鹿兆鵬時便自稱為出手!出爪出牙和

出手不過是一字之差,其結局卻是相同的,就是把久久尋我的獵物一下子抓到爪心,

或咬進嘴角,或撕碎吸了噬了,就撂進枯井里去。

白靈簡直忍受不了夜的靜寂,在門與床鋪之間的腳地上踱步,心如焚燒似的急

於見到鹿兆鵬。半年之久了!羅嗦巷最後一面,他竟去了紅三十六軍。全軍覆沒之

後,他又逃潛到白鹿原上,在孝文未能及時出手時,他僥幸地逃脫了。他現在仍潛

在原上。她想見他,不僅是想看他半年以後是黑了瘦了傷愈了,而且有一種揪心的

近的親情在撓抓她的心。她已經意識到一個重大的心理變化,從昨天到今天的兩

天時間里,鹿兆海在她心目中急遽地暗淡下去,而他的哥哥鹿兆鵬卻急遽地在她心

里充溢起來……「我要做一個真正的軍人推進國民革命!」兆海的理想和抱負曾經

喚起她的毫無保留的贊同,可是,當當初那種國民革命變得不再是驅逐封建軍閥而

是屠殺人民的時候,鹿兆海的抱負和志向就令她不僅是惋惜了。鹿兆鵬在那架巨大

的殺人機器里僥幸逃脫,她在孝文職業習慣的語氣里才朋朗地感覺到自已與那個人

不可分割地粘結在一起。她根本無法預測,什么時候才能見到鹿兆鵬呢?

這種情緒有增無減繼續了三四天,而且形成一種規律x的循環,白天她和學生

們在一起,學生們的天真不斷地沖淡或者截斷她的思慮;一到晚上,那種情緒便像

潮汐一樣覆蓋過來,難以成眠。第四夭後晌剛下課,門口傳達室校工周老頭j給她

一本書,說是一位姓黃的先生捎來的。白靈掃瞄一眼是一本《古文觀止》,便走回

自己的房子,立即坐下翻掀起來。書的封皮上包著一層牛皮紙護面,護面里用鉛筆

寫著一行字:

我今晚得提前取回皮鞋。

白靈放晚學後就回到二姑家等候黃先生。她急不可待地出出進進於里屋和櫃房

之間,最後索x坐在二姑父身邊聊起家常。白靈說:「姑父,你現在不必從早到晚

刀子剪子錐子不離手地g啦!」二姑父做出無可奈何的得意口氣說:「嗨呀,沒法

子喀!那些熟人來定貨,非得要我親手做嘛!」二姑父又一次敘述了老皮匠去世時

留給他的遺訓。即使皮貨鋪子發得家產萬貫,也要他每月至少親手做一雙皮鞋。二

姑父平和地笑著說:「鬧到這陣兒我還沒發起來,還敢撂下刀子剪子錐子?」這當

兒,白靈瞅見黃先生戴著一頂禮帽走進來。

黃先生進門來說對二姑父說:「我要去上海辦公務,鞋子得提前取。」二姑父

問:「還得幾天走?」黃先生說:「後r。」二姑父說:「來不及,根本來不及。」

黃先生說:「這咋辦?上海那鬼地方以衣帽取人,我可要丟人現眼了。」二姑父蔫

蔫地說:「你明晚來取。我熬眼也要給先生在上海風風光光走一程。」白靈笑著說:

「放心吧黃先生,有我姑父這句話你就放心吧!」說著就引著黃先生進入里屋。

黃先生坐下後說:「我來傳達一個新的任務。」白靈庄嚴的期待著。黃先生說:

「你去給一個同志做假太大。」白靈愣愣地瞪大眼睛叫起來:「你說啥?」黃先生

強調說:「是假的。」白靈說:「可我根本沒結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當太太,假

的更裝不來!」黃先生說:「你當然得從頭學起。況且嘛,得像真夫妻一樣甭讓人

看出破綻。」白靈驚叫:「媽呀,這算什么任務呀?」黃先生說:「一種掩護。」

白靈又問:「那位同志是個什么人呢?」黃先生說:「我也不知道。」黃先生接著

就對這件事做了具體安排。

白靈辭去了豆腐巷小學教員的職務,提著一只小棕箱走出學校大門,門口有一

輛洋車等候著。戴著一只發黃變s的細草帽的年輕車夫一句話也不說,拉起車子就

逐步加速到小跑。白靈坐在車上說不清是一種什么心情,無法猜測假夫妻的生活將

會是什么樣子,而真正的夫妻生活她也是沒有體驗的。她有點新奇,甚至有點好笑,

懷著冷漠的心去履行神聖的工作使命。車子鑽來繞去經過七八條或寬或窄的巷道,

在一個雖然氣魄卻顯得蒼老陳舊的青磚門樓前停下來。車夫拍擊著大門上的一只生

銹的鐵環,院里便有一陣輕捷的腳步聲。白靈的心忽然跳起來,仿佛真的要見到自

己的女婿了。街門吱扭一聲啟開,白靈一看見來迎接她的人幾乎驚叫起來,竟然是

鹿兆鵬。她驚訝地張了張嘴又抿上了嘴唇,心在胸膛里便跳盪得一陣眩暈;她的雙

腿像抽去了筋骨綿軟無力,坐在車子上動彈不得;她暈暈乎乎看著鹿兆鵬給車夫摞

馬銅子,車夫像是多得了幾枚銅子很感激地連連哈腰,十分殷勤地要幫助送箱子。

鹿兆鵬接過箱子,然後揚起頭對她說:「到家了下車吧!」白靈的心怦然轟響起來,

血y似乎一下子涌上頭頂,臉頰頓時燒ss熱辣辣的,眼睛也模糊不清了,下車踩

到地面上的雙腳像踩著棉花,幾乎不敢看鹿兆鵬的眼睛。走進街門,穿過過道跨進

一幢廈屋。未及白靈開口,鹿兆鵬尚未放下手提的棕箱就猛然轉過身,滿臉變得尷

尬而又緊張局促:「白靈呀,我咋也沒料會是你!」

白靈順勢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心情平靜了許多,看見鹿兆鵬一臉尷尬緊張局

促的神s,她自己反倒冷靜下來。她依然沒有說話,看見那尷尬局促的臉s忽然覺

得他很可憐。其實她在從門縫里瞅見他的眼睛的那一瞬間已經准確地判斷出他和她

一樣事先互不知底。她與他記不清有多少次見面了,他的老練,他的敏捷,他留給

她的總體印象里,從來也沒有驚慌失措,局促不安,尷尬難堪這些神s;她甚至以

為他永遠都不會出現這些神s,即使被圍捕被通緝,被塞進枯井,他也不會尷尬,

不會驚慌,不會難堪;實際不盡然,他在她的面前像普通人一樣尷尬,難堪了,局

促不安了。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出現驚慌難堪和局促。

鹿兆鵬放下箱子以後,搓著雙手在廈屋腳地轉了一圈,回過頭來又解釋一遍:「我

確實事先沒有料到會派你來!」白靈看見鹿兆鵬的臉上已沁出一層細汗,冷靜地說:

「你如果事先知道派我來會怎么樣呢?」鹿兆鵬不假思索地說:「我會堅決反對的。

」白靈說:「你討厭我還是覺得我不保險?」鹿兆鵬更加尷尬,連忙解釋:「不不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白靈說:「你反覆解釋你事先不知道派我來是什么意思?」

鹿兆鵬更加難堪,語言也支吾起來:「我怕你產生誤會,以為這是我有意的……安

排……」白靈卻進一步追問:「即使你事先知道,即使是你有意安排,又怎么樣呢?

」鹿兆鵬猛然轉過頭說:「那樣的話,我說太卑鄙!」白靈不動聲s地問:「誰會

這樣說你呢?誰又了解這真真假假呢?」鹿兆鵬憋紅了臉說:「兆海。」白靈朗聲

笑了:「你想證明你是個君子啊!其實卑鄙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兒。有一點卑

鄙也可以原諒,只是不要太多。」鹿兆鵬被噎得說不上話來:「你這是……」白靈

說:「你再三解釋的時候,想沒想到我的處境?我難道事先知道派我到你這兒來嗎?

我難道比你臉皮還厚嗎?你反覆解釋的本身就有點卑鄙。」鹿兆鵬更加尷尬地仰起

腦袋,輕聲慨嘆說:「老天爺!在你眼里誰心中連一絲灰垢也藏不住。」白靈卻一

本正經地說:「鹿兆鵬同志,白靈奉黨的派遣來給你做假太太,你吩咐任務吧!一

切不要再解釋。」鹿兆鵬卻使著x子咕噥說:「這么厲害的太太,誰支使得了啊!」

白靈調皮地笑了:「你教我怎么做假太太吧!」鹿兆鵬不以為然地說:「權當演戲

吧!你不是戲演得挺好嗎?」白靈搖搖頭說:」一台戲演兩小時就完了,下了台子

我還是我。這……長年累月做假戲,人怎么受得了呀?」鹿兆鵬開始恢復正常情緒,

不在意地說:「沒有外人來的時候,你我是同志又是兄妹,該咋著就咋著:有人進

門時你就開始演戲,一直演到送客人出門。」白靈說:「我要是忘了呢?」鹿兆鵬

平緩而又鄭重地說:「你可不能忘。」白靈不無憂慮地問:「萬一我一渙神咋辦?」

鹿兆鵬舒口氣,做出無奈的手勢說:「那樣的結果——你我就得填井。」

房東老太太這時候走進門來,先瞥一眼白靈,又瞅住鹿兆鵬問:「太太接來了?

」鹿兆鵬向白靈介紹房東主人魏老太太。白靈一眼看出魏老太太是個經見過大世面,

d達世情又藐視世事的人。她的充分發胖挺前墜下的腹部,顯示著臃腫,也顯示著

豁達大度,兩只碩大無比的r房匍匐在寬大的胸膛上,那雙眼皮下垂的眼睛透出即

使地震下會鎮靜自若的神氣。她第一眼瞥人就使白靈覺得她的眼s像看一只普通的

羊一樣平淡,而她已經見過成千上萬只羊了。她轉動腦袋打量了廈屋的擺置說:「

缺啥家具就到後邊去拿。」鹿兆鵬連連道著「添麻煩」一類歉詞。魏老大太不就坐,

只站了一陣轉身出門,走出廈屋門時,回過頭來撇了撇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

這太太臉蛋子惹人心疼。」白靈羞羞地笑笑,表示接受了獎勵,回到屋里就迫不及

待地問:「兆鵬哥,你是怎樣逃回來的?」鹿兆鵬楞了一下說:「狼狽逃跑。」說

罷輕輕擺一下手:「這回這事不提它了,看下一回吧!」白靈很不滿足,說起她到

滋水縣找郝縣長的事,以及無意中聽到孝文說的與他的遭遇:「他說他礙著大姑父

的面子不好出手。」鹿兆鵬顯然對這個職業x用語也覺得新鮮:「出手?出手這話

很得體。」說完就轉換了話題:「准備做晚飯吧。讓咱們的煙囪先冒出煙來!」白

靈聽了這話頓然激動起來。原上人用「盼鄰家煙囪不冒煙」的話,譏諷心術不正謀

算旁人的褊狹y毒的人,鹿兆鵬看去像是無意間撂出來的家鄉話,有效在抑制或者

說鎮住了總在她心頭蠕動著的孝文那句習慣用語,感覺到了一種心態平衡。白靈熱

烈地響應道:「好啊,先讓咱的煙囪冒出煙來!」

晚飯白靈做的是長面。長面象征長壽,象征友誼長久,常常只在過年過節,或

新婚嫁娶,或為長者祝壽,或為新生嬰兒過滿月等喜慶活動中招待親朋好友。白靈

在不無歡欣,不無庄嚴的心境下點燃第一把柴火時竟然激動地蹺出灶房站在庭院里

呼喚鹿兆鵬,要他一起觀瞻那磚砌的煙囪裊裊升起的一縷炊煙。

白靈把一碗澆著r丁臊子的長面遞到鹿兆鵬手上時,抱歉地說:「鹼放多了—

—我今r個頭一回捉擀杖。」鹿兆鵬用筷子翻攪一下,被臊子覆蓋著的面條已經變

成黃s,鹼面兒放得過量不止一倍兩倍,他猛然吸了一大口說:「暇不掩瑜。長嘛

可是夠長的,筋x也不錯,味道嘛還是咱原上的味道。」白靈也給自己端來一碗。

吃著飯的時間里,她還是忍不住再次問:「你啥時候回到城里的?」鹿兆鵬沉思一

下說:「巧了,就是你去滋水縣的那天,我是後晌進城的。」

鹿兆鵬在白鹿原上度過了一段恬靜的r子。他在白鹿書院從白孝文的槍口下逃

脫以後沒有去上原,而是斜c過北部原坡一直向西跑去。選擇這條路徑的唯一目的

是原坡上溝粱縱橫便於藏匿,因為他充分估計到岳維山會立即用兵封鎖滋水河川西

部出口,同時搜索整個白鹿原。他的判斷完全准確。保安大隊派出一個中士兵分散

到原上挨家挨戶搜尋鹿兆鵬。另一個中隊的士兵進人滋水河川執行同樣任務。鹿兆

鵬於曙s初露時趕到距離城市不過十里的另一條河流邊上,在沙灘上的草叢里躺下

來睡著了。一個放牛割草的老漢用腳把他踏醒來,他說耍錢輸光了家產,連婆娘也

輸給贏家了,想跳河自殺,不料竟睡著了。放牛老漢撇著嘴角,說他有一個治療賭

症的良方。鹿兆鵬裝作很迫切的樣子跪地相求。放牛老漢甩手里的鐮刀變柄指著河

流不遠處渡口說:「去背河。」鹿兆鵬裝作霄氣的模樣說:「憑背河掙那倆麻錢到

死也贖不回婆娘。」放牛老漢說:「能,能贖回來。」鹿兆鵬還是裝作猶疑一下。

放牛老漢說:「娃子,你把旁人馱到脊背上那陣兒,才能明白自個該怎樣活人。」

鹿兆鵬倒真的怦然心動,想去親自試驗一下放牛老漢的人生葯方,也許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