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兆海說:「你真心硬!」白靈瞅著鹿兆海的軍裝,卻問:「你這衣裳是連長,
還是營長的?」鹿兆海說:「問那g啥?好不容易撞見你,難道跟我連一句知心話
也沒有啦?」白靈嗔怒地說:「我怕你把我填了枯井!」鹿兆海說:「那是特務g
的事,而我是一名軍人。」白靈說:「特務難道不是貴黨豢養下的?」鹿兆海懇切
地說:「難道我們一見面就非得吵這促事不行嗎?你和我之間就只有『國』和『共』
的爭斗嗎?我們那時候兩小無猜,想想到一起,說能說到一道兒,我們抬死人也是
抬一副架子!我們p股底下就埋著我們拾出來的屍骨,我們在這兒挖坑埋死者又修
起公園,我們訂了終身,而今卻弄到這個局面……」鹿兆海說到這兒已經傷心了。
白靈卻冷淡地說:「你該不是從月亮上剛下來吧?城里的枯井幾乎天天都有活人被
撂進去,你卻在這兒抒情。」鹿兆海說:「你能告訴我你的住處嗎?」白靈說:「
不能。」鹿兆海說:「你不相信我?我還不至於卑劣到向特務告密我的……」白靈
站起來說:「我要回家了。」鹿兆海說:「我們一月能不能見一面?我看看你就行。
我再說一遍,我等你,決定終生不娶。」白靈說:「我已經成家了,還能再和你約
會嗎?」鹿兆海說:「我不信。你不過是推托。我等你到老。」白靈發覺自己的心
開始顫栗,故意冷著臉說:「你到枯井里認我的屍首時,我謝你。」
白靈回到家天已擦黑,鹿兆鵬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白靈把那張取回來的紙條
塞到他的手里。鹿兆鵬看了一眼,猛乍魚躍似的跳到腳地上,一把抓住白靈的手臂,
臉頰上的肌r痙攣著:「靈靈,你知道不知道你取回來一個什么情報哇?」白靈沉
靜地說:「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吞吃刀子了!」鹿兆鵬撇一下嘴角說:「這回是把
刀子c到他們嘴里了!」白靈頓然激動起來,又手抓住鹿兆鵬的胳膊急切地期待著。
鹿兆鵬解氣地說:「我們把那個大禍根除了——只用了一小包葯面兒。」
根除叛徒的斗爭刻不容緩,緩一天就意味著更多的人被塞進枯井。處死姜的第
一方案是設法炸掉汽車,姜有坐小汽車的癮。這個方案不太切合實際未能實施,隨
之就有給姜家打進一個佣人的方案,也沒能得實施,是因為姜的警惕x比這個方案
的設計者更高一著。最後實施的第三方案,是從姜的飲食上打開缺口。姜是關中人,
早餐喜歡吃一碗羊r泡漠;過去是己到泡饃館親自掰碎饃塊耐心等待,而今叛賣同
志得了賞金,發了橫財,擺起闊佬架子,在古城久負盛譽的老孫家泡饃館吃訂飯,
由堂倌每天早晨送飯上門,走孫家雇佣著十數個專事送飯上門的堂倌,用一個竹編
提盒裝著兩層保溫棉套的飯碗,在街道上中路喊著「借光」小跑過去;不說行人,
即使街痞警察看見聽見這些小廝也是趕忙躲讓,唯恐不及。因為這些小猴子爬附在
老虎背上——他們送飯的主戶肯定是大亨要員,以及耍槍桿子的軍警長官。按照鹿
兆鵬設計的方案,通過熟人給老孫家打進一個堂倌,又以不經意的理由和給姜送飯
的堂倌調換了路數。為了使姜消除任何猜疑,直到第七次把飯碗從提盒里取出時,
才把一撮砒霜溜進碗里。熱氣蒸騰香味撲鼻的羊r泡饃遞到姜的手里時,堂倌像往
常一樣哈著腰恭維一句:「口味不合您老早說哎!」姜習慣x甩筷子攪一攪,把沾
在筷子上的稠汁擱嘴角捋一捋,咂咂味兒點點頭,不屑於和堂倌開口說話就大吃起
來。堂倌依然哈著腰倒退到門口才直起身來轉身出門,走過四合院過庭出了街門,
便鑽進一條早已窺測好了的巷道,再也不回老孫家泡饃館去了。姜吃完泡饃以後習
慣喝茶,不斷地揩著額頭上冒出的熱汗,這是羊r泡饃吃罷後最愜意的感受,然後
就坐等在屋里接待來人議事。姜被當局委以高職卻無實權,四合院門口有專司門衛
的特務,說是保障他的安全,其實是提防著他。姜品罷一壺香茶,突然聽到胃里咯
噔一聲響,體內如同發生了地震,一陣劇疼幾乎使他跌翻到椅子底下去;在他尚未
站穩時,又來了聲咯噔,像是一悶雷在腹腔爆炸;他這時頓然悟覺到死亡的危機,
一把抓過剛吃過泡饃的細瓷大碗瞅判著,碗里殘留著腥湯殘渣,他滿腹狐疑翻轉過
碗瞅著,在碗底上發現一行鉛筆寫的小字:執行人鵬。姜完全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立即用手指死勁摳抓舌頭,想把毒葯吐出來。然而為時已晚,他剛吐出一口膻腥的
穢物就從椅子上跌翻下去……
「家里有酒嗎?」鹿兆鵬述說了處死姜的簡單過程之後問:「我今r才算出了
一口悶氣。」白靈從櫃子里摸出一瓶大白酒,敦到兆鵬面前的桌子上說:「我去炒
倆下酒菜。」鹿兆鵬抻住白靈的胳膊說:「我喝酒是g抿不要菜。」說著用牙齒咬
掉瓶塞,往酒盅里斟滿了酒,揣起來說:「枯井下的同志,你們的敵人今個完結了。
」說罷把酒灑到腳地上。白靈端起另一只酒盅同樣灑下去,口里喃喃著:「郝縣長,
我給你祭酒哩!」鹿兆鵬重新給自己也給白靈的杯子里斟上酒:「白靈同志,你知
道不知道?正是你送出去和取回來的那些小紙條。給姜叛徒綴成一桿通向黃泉的引
魂幡!」白靈舒口氣說:「我也參與了殺人。哦!他不能算做人!」說罷主動地和
鹿兆鵬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飲罷抓過酒瓶,給兆鵬斟上,再給自己斟上,溢
出紅暈的臉膛容光煥發:「我今r個才知道,燒酒合我的口味!」三巡之後,鹿兆
鵬從白靈手中奪下瓶子擰上瓶塞:「不能醉倒——這是戒律。」白靈卻雙子搭著臉
嗚嗚哭起來。鹿兆鵬撫著白靈的肩頭說:「不能哭——這也是戒律。」白靈猛然站
起來,抓住兆鵬的手說:「咱們做真夫妻啊兆鵬哥!」鹿兆鵬猛烈地顫栗一下,抿
嘴不語,白靈撲到他的胸前緊緊抱住了他。鹿兆鵬伸開雙臂把白靈緊緊地摟抱住時,
一股熱血沖上頭頂,猛烈顫抖起來。那洪水一樣的潮頭沖上頭頂過後,鹿兆鵬便拽
著白靈一起坐到床炕上,掰開白靈死死箍抱的手臂,強迫自己做出大哥的口吻勸喻
說:「你喝多了胡唚!」白靈揚起頭,認真地說:「我說的是心里話。我頭一天進
這門時就想說。」「這不行,我原上屋里有媳婦。」「那才是假夫妻。」鹿兆鵬痛
苦地仰起臉,又緩緩垂下頭來說:「我根本沒想過娶妻生子的事。我時時都有可能
被填了枯井,如果能活到革命成功再……」白靈打斷他的話說:「我們做一天真夫
妻,我也不虧。」鹿兆鵬愈加清醒堅定地說:「過幾天咱們再認真談一次。今黑後
半夜我得出門上路。」白靈說:「這個『假』我做不了了。兆鵬哥,你不情願我嗎?
可我從你眼里看出你情願……」鹿兆鵬臊紅著臉不吭聲。白靈說:「有兩回半夜叫
我的名字……我醒來才知道你是說夢話……
鹿兆鵬轉過身,瞅住白靈的眼睛,屏著呼吸向她近。白靈看見一雙燃燒的眼
睛,意識到火山爆突的熔岩瞬間將濺到自己的臉上,一陣近的幸福促使她閉上眼
睛,等候那個庄嚴的時刻。鹿兆鵬猛然抱住她的肩,她在那一瞬先是覺得肩頭酥了
熔化了,隨之渾身的骨r皮毛都酥了碎了輕起來了。他的嘴唇搜遍了她的衣領以上
的外露的全部器官和皮膚,翻來覆去吻吮她的嘴唇,她的臉頰,她的眼睛,她的耳
朵,她的鼻子,她的額頭和她的脖頸。他的嘴唇帶著灸熱的火焰,觸及到哪兒哪兒
就燃燒起來。她覺得自己像一葉小舟漂在水上,又像一只平滑在晴空麗r的鴿子。
他的手在解她腋下的紐扣。她猛然憶及到重要的一件事而掙扎著爬起來,把他的雙
手控制到他的胸前,然後從櫃子里取出一雙紅s的漆蠟點燃了,又一口吹滅了油燈。
鹿兆鵬驚訝地張了張嘴。白靈說:「我等待著這一天。」說罷拉著鹿兆鵬跪下來:
「得先拜天地!」
夜半時分,鹿兆鵬在白靈耳邊說:「我得起身上路。」白靈緊緊抱住他說:「
不能等到天亮嗎?」鹿兆鵬說:「我真想把這一夜睡到天亮。」倆人緊緊地偎依擁
著不再說話。白靈問:「去那兒?」
「回原上。」
「回原上?」
「回原上。」
「得多少r子?」
「不出半個月。」
「能告訴我什么事不?」
「大事。我一生中g過的最大的事。這件事辦成功了,白鹿原將載入史冊。」
鹿兆鵬從被窩里坐起來穿衣服。白靈也爬起來。鹿兆鵬按住她。白靈說:「你
的家法要妻子先起床呀?」鹿兆鵬已穿好上衣說:「讓我給你穿戴吧!」白靈羞羞
地坐起來,溫順的伸出左臂又伸出右臂,聽任兆鵬給她把衣袖套上去。在扣結最後
一道胸扣時,他又吻了她的r房。鹿兆鵬抬起頭來說:「哥今黑出了這門,即使再
進不了這門,也不遺憾了。」白靈神s驟然驚怕起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鹿兆鵬
翱上行李袋出門時,又回過來:「靈靈……哥我粗……魯……你甭……」白靈打斷
他的話說:「你是火山……爆發!」
鹿兆鵬出門以後,傳接紙條的工作便基本中止,白靈除了照例去八仙台,燒香
拜道,做做樣子以掩房東魏老太太的眼目以外,便有寬裕的時間,開始為鹿兆鵬准
備棉衣棉褲。她買來布面布里和棉花,專意展示在魏老太太跟前,讓她品評布質的
優劣的價格合算不合算。在裁剪衣服時,又恭敬地請來魏老太太,問詢領子腋下褲
腰胯當等處裁剪的尺寸。魏老太太一條胳膊扶著另一條胳膊時,彈著手里的卷煙煙
灰,自豪而不屑地說:「我一輩了沒捉過剪子。連針線也沒捏過。」
白靈比著兆鵬的舊衣褲完成,坐在庭院里明亮的天光下穿針引線時,就有了充
裕的時間和安靜的環境回味那一夜。他等不得她羞怯忸怩地解去紐扣而自己動起手
來,手忙腳亂三兩下就把她剝得精光;他的嘴唇,他的雙手,他的胳膊和雙腿上都
帶著火,觸及到她的任何部位都能引起燃燒;他的整個軀體就是一座潛埋著千萬噸
岩漿的火山,沉積在深層的熔岩在奔突沖撞而急於找尋一個噴發的突破口;她相信
那種猛烈的燃燒是以血y為燃料,比其它任何燃料都更加猛烈,更加燦爛,更為輝
煌,更能使人神魂癲狂;燃燒的過程完全是熔化的過程,她的血y,她的骨骼和皮
毛逐漸熔化成為灼熱的漿y在緩緩流動;她一任其銷熔,任其流散而不惜焚毀。突
然,真正焚毀的那一刻來了,她的腦子里先掠過一縷飽含著桃杏花香的弱風,又鋪
開一片揚花吐穗的麥畝,接著便閃出一顆明亮的太y,她在太y里焚毀了……火山
驟然掀起的爆發和焚毀迅猛而又短暫,爆發焚毀過後是溫馨的灰霧在緩緩飄移,熔
岩在山谷里汩汩流淌,整個世界是焚毀之後的寂靜和明媚……
這是一種無法遏止的回味。白靈的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鹿兆鵬變形的臉和顫抖的
身軀。這回憶常常被魏老太太沖斷。魏老太太從屋里轉磨到她的跟前,常常說出一
些市井哲人的話。她不在乎地問:「你們白天黑間屋里老是悄沒聲兒的?像是住著
一對老夫妻。你倆才多大嘛!」白靈也不在意地說:「過r子嘛,有啥吵吵鬧鬧的!
」魏老太太說::「人跟人差遠了,甭看都是個人咯!」臼靈附和說:「有的人x
情活潑,嘰嘰嘎嘎,俺們倆人在一起總覺得沒多少話好說。」魏老太太說:「在你
們前頭這房里住過倆活寶,白天唱唱喝喝,晚上整夜鬧騰,那女人弄到好處就嗷嗷
嗷叫喚,跟狗一個式子!」白靈不覺紅了臉,驚奇的是魏老太太說著說這種話跟說
柴米油鹽一樣平淡:「那個男人是個軍官,八輩子沒沾過女人一樣,黑間弄一夜還
不過癮,二天早起臨走前還要弄一回……我看不慣那倆二求貨,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白靈不想再聽又不敢惹惱老太太,便不經意地轉移話題:「您老這輩子福大命大
……」魏老太太聽了竟感慨起來:「我命大也命硬。算卦的神瞎婦摸近我的膝蓋兒,
說能浮住我的男人就能升官發財,浮不住我的男人就難為世上人。這卦神咧!我十
六歲嫁人,到二十五歲跟現今這老頭子成婚,九年嫁了七個男人,六個都不浮不住
人成了y司的鬼,那六個男人有吃糧的糧子,有經商的,有手藝人,還有一個水利
技師,啥樣兒的男人我都經過。那個糧子瞎得很,前門走順了,生著六指兒走後門,
弄得我連路都走不成。那個商人是個軟蛋,沒本事可用舌頭舔。水利技師在野外一
走一月四十,回到屋來顧不得洗手洗臉先抹褲子。男人嘛,就比女人多那一泡屎n,
把那泡屎n騰了就安寧了。」白靈臊羞得滿臉發燒。魏老太太根卻根本不理會一味
說下去:「你得看透世事,女人要看透世事,先得看透男人。男人房事太勤不好,
可不來房事人就得提防,肯定是在外頭打野食兒,你們的房事咋樣?我老也聽不見
你屋里的響動。」白靈愣了一下說:「房事是啥?魏老太太撇一下嘴:「你倒裝得
像個黃花閨女!房事嘛就是r。你倆一夜r幾回?」白靈急艾地盯一眼魏老太太沒
有說話。魏老太太依然面不改s:「你甭那樣相我。我說的是實話。我看你家先生
也是個滿天飛的人物。回家來黑間總是悄沒聲兒的,怕他走了歪路……」
鹿兆鵬於半月後的一個傍晚歸來。白靈正在庭院井台上洗衣服,甩著手上水滴
迎接進門。剛一進入廈屋,鹿兆鵬一句不吭就把她抱起來了。
鹿兆鵬回到白鹿原南端的大王鎮高級小學,對胡達林j待了任務:「黨決定在
你的學校召開非常代表大會。」胡達林激動得不知所措。鹿兆鵬說:「你的工作給
黨提供了這個場所。」胡達林說:「你具體說該做什么吧!我即使明r被槍殺也不
眨眼。」鹿兆朋當即召集了學校五個黨員教員的支部會,布置了每人的具體工作,
關鍵是要保證從全省各地來的代表必須有一個萬無一失的安全住處,於是就在大王
鎮的私棧和農戶里物s……十天後,當第一位代表作浴客進入大王鎮一家客棧的時
候,當晚又召開了一次支部會,鹿兆鵬對黨員們說:「同志們,一個不平凡的事件
就要在這兒發生了。我們做成這件事,將使本原載入史冊!」
大王鎮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許多浴客。有披綢掛緞攜著太太的富商大亨,有長
袍馬褂的財東,也有不飾邊幅一身粗布的農人,還有裝得跛腿彎腰的病人。他們都
是在最近一次大逮捕中尚屬僥幸的共產黨人,到這里參加遭到大破壞大劫難之後的
黨的非常代表大會來了。為了不致在大王鎮引起任何異常現象,他們岔開時間到溫
泉去泡洗……會議只開了兩天,實際只有兩個晚上,是在大王鎮學校最破爛的二年
級教屋里召開的。
兩天的會議完成了任務,代表們按照嚴格的時間和路線悄悄離開了溫泉。直到
最後一位代表起身上路,鹿兆鵬抱著胡達林熱淚盈眶:「達林兄弟,你的功勞和南
山同在。」這件大事的完成,在本原和整個滋水縣竟然沒有出現一絲漏d,這有一
個客觀上的原因:原上剛剛槍殺過郝縣長,岳維山估計共黨起碼得蟄伏一陣子。鹿
兆鵬正是利用了勝利者得意的心理誤差而完成了自己的壯舉……
鹿兆鵬緊緊地摟抱著白靈,久久地親吻,盯著白靈的眼睛說:「你得再去上學
念書。」白靈一愣。鹿兆鵬說:「黨的非常代表大會做出決議,要動員全中國人抗
r。你到學校去組織發動。學生促進當局抗r……」白靈親了鹿兆鵬一口說:「這
比跑八仙台更合我的x子……」
第二十五章
白鹿原又一次陷入毀滅x的災難之中。
一場空前的大瘟疫在原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村庄里蔓延,像洪水漫過青蔥蔥的河
川的田畝,像烏雲彌漫湛藍如洗的天空,沒有任何遮擋沒有任何防衛,一切村庄里
的一切人,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窮人和富人,都在這場無法抵御的大災難里
顫抖。
瘟疫究竟是從何時傳上白鹿原的哪個村子,被害致死的頭一個人究竟是誰,眾
說紛壇。而白鹿村被瘟神吞噬的第一個人卻是鹿三的女人鹿惠氏,鹿惠氏先是嘔吐
,隨後又拉稀;嘔吐時她沒在意,拉稀時還不大在意,這是夏季里常常發生的不適,
抗兩天緩幾晌就沒事了;直到她兩腿酸軟,撐不起身子,躺到炕上呻喚不止,鹿三
用獨輪木車墊上被褥推著她走進了冷先生的中醫堂時,她仍然沒有太在意,只不過
這回拉得猛了點,好漢抵不住三泡n喀!
冷先生聽到鹿惠氏和啟三的敘說也不太在意,甚至在擾掉毛筆銅帽蘸墨開處方
之前,還對鹿三說了一句笑話:「你聽過這病叫啥病嗎?兩頭放花!」鹿三覺察出
冷先生輕俏的口吻心里完全輕松無虞了。冷先生在墨盒里抹順了筆尖,就在麻紙上
龍舞蛇一氣呵成了葯方,j給鹿三去葯房抓葯。臨到鹿三扶著女人出門時,冷先生
又補充叮囑說:「弄幾個生柿吃回。」鹿三回到家就去借了沙鍋,找了三塊磚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