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部分(1 / 2)

白鹿原 未知 6243 字 2021-02-13

說:「你叫我g啥我就g啥,你隨便安置。」白孝武說:「那你就跟車吧!」兔娃

說:「對嘛。」說著就撈起杴往車廂里裝糞。跟車實際是裝車和卸車,在糞場裝滿

土糞,然後坐到車尾巴上,到地里後,再用一只鐵制刨耙糞塊從車廂後刨下來。兔

娃已經練成一副勞動者熟練的c杴裝糞的灑脫姿勢,不慌不急一杴一杴從若大的糞

堆上鏟起糞塊拋進車廂,不時地給手心吐點唾沫兒搓搓手掌。車廂裝滿以後,兔娃

用杴板把冒出車廂的虛糞拍打瓷實,防止牛車在圪圪塔塔的土路上顛簸時撒糞塊。

他把一把刨耙架到車廂旁側,然後從車尾巴上推著車廂幫助黃牛啟動。白孝武在旁

邊看著牛車駛出圈場大門,孝義一邊搖著鞭子一邊吆喝著牲口,扭著尚不雄健而有

點裝勢作態的腰肢兒,他忍不住笑了。

白孝武回到圈場,在糞堆前撈起钁頭,把積攢了一年已經板結的糞塊搗碎刨松,

免得把大塊的死圪塔拉進麥田壓死一坨麥苗。這種簡單舒緩的勞動不僅不妨礙思考,

倒是促進思維更趨冷靜更趨活躍,為自己在修廟與修塔重大爭議中的失誤懊悔不迭。

那時候,他剛剛回到家看見母親的靈堂,只有看見母親靈堂上的束表帛一住紫

香,才切實地感覺到瘟疫意味著什么,他在無以訴說的悲痛里正好遇見了跪伏在祠

堂門前的一片男女,看見了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臉孔,所有臉孔都帶著凄楚和企盼。

三個老者立即包圍了他,真驚惶地給他述說小娥鬼魂附著鹿三的怪事,請他為民

請命,率眾修廟,以安置暴死的小娥的魂靈。老者說:「小娥算個啥?給她修個廟

就修個廟吧!現在得顧全整個原上的生靈!人說顧活人不顧死人。和鬼較啥量嘛!」

老者又透露給他鹿子霖也是隨眾人的意思,只有老族長一人執拗著。白孝武架不住

那種場合里形成的氣氛,腦子一熱就贊成老者代表眾人的動議,心靈慨地表態:

「我給俺了說說。」……盡管他隨後很快冷靜下來遵從了父親的旨意,盡管由他監

工如期修起了鎮邪塔,然而在重大關頭的動搖和失誤依然留下不散的y影,甚至成

為一塊心病,他總是猜疑父親因此看穿了他而對他感到失望。白孝武想以自己的堅

定x彌補過失,終於想到一個重大的行動,再三審慎地考慮之後,覺得肯定符合父

親的心意,便決定晚問向父親請安時鄭重提出。

冬r的太y緩緩冒上原來,微弱的紅光還是使人感到了暖意,厚重的濃霜開始,

父親拄著拐杖走進圈場,察看兒子們送糞的勞動來了,這當兒孝義駕著車,車廂里

坐著兔娃進了圈場,年輕人生氣勃勃的架式誰見了都不能不感動,白嘉軒破例和孩

子們說了一句笑話:「今r個上陣的全是娃娃兵噢!」孝義和兔娃得到這句稀罕的

玩笑式獎勵更加歡勢,倆人很利索地裝滿一車糞又吆車趟出圈場了。白孝武感到父

親此刻心情不錯,便決定把晚間要說的事提前說出來,在拄著拐杖踱到糞堆跟前時,

他拄著钁頭對他說:「爸,我想修填族譜。」白嘉軒顯然正在專心察看廄糞漚窩熟

化的程度,沒有料及兒子說出來這樣重要的事,不由揚起腦袋瞅視兒子一眼,喉嚨

里隨之「嗯」了一聲。白孝武解釋說:「死了那么多人,該當把他們修填到族譜上,

過年時……」白嘉軒當即贊成:「好。」白孝武進一步闡釋更深一層的用意:「做

這件事八成在穩定活著的人,兩成才是祭奠死者。把死者安置到族譜上祭奠一下,

活人心里也就松泛了——村子里太棲惶了。」白嘉軒注視著兒子的眼睛點了點頭,

補充說:「就是說到此為止。人死了上了族譜就為止了,活人思念死人也該到此為

止,不能夜夜天天無止的思念死人,再思念啥也不頂了,反倒誤了時辰耽擱了行程

。」白孝武很受鼓舞,這件事無疑做到了父親心上,得到父親贊許令他情緒高揚,

然後說出具體想法:「你得先跟子霖叔招呼一聲,我是晚輩不好跟人家說這事。」

白嘉軒糾正說:「你去跟他說。這不是咱們家跟他家兩家說這事,這是跟他說族里

的大事,他不能計較你的輩份兒。」白孝武接受了父親的話更覺氣壯,繼續說出深

思熟慮的舉措:「我想把這個儀式搞得隆重一點。好把眾人的心口烘熱,把村子里

棲棲惶惶的灰敗氣氛掃掉。白嘉軒把拐杖c進糞堆贊賞這種考慮:「行啊,你會想

事也會執事了!」

白孝武連著兩個晚上到鹿子霖家去,都未能見著人,第三天晌午,索x走進鹿

子霖供職的保障所,看見鹿子霖正和田福賢低聲說著話,從他們和他打招呼里有點

僵硬的神s和同樣的僵硬的語氣判斷,倆人可能正在說著起碼不想讓第三人聽到的

隱秘的事,他不在意的坐下之後就敞明來意。鹿子霖聽了似乎有點喪氣:「噢噢,

你說修填族譜這事,你跟你爸主持著辦了就是了。」白孝武覺得受到輕視:「一天

開啟神軸兒的大祭儀,你得到位呀?」鹿子霖毫無興趣也缺乏熱情,平淡地說:「

算了,我就不參加了,保障所近r事多。」白孝武也不再懇求就告別了,臨出門時

謙虛地說:「我要是哪兒弄出差錯惹下麻煩,你可得及時指教。」鹿子霖不在乎地

擺擺手送走孝武,轉過身走回原來的椅子,不等坐下就對田福賢說:「白嘉軒這人

一天就愛弄這些事,而今把兒子也教會了,過來過去就是在祠堂里弄事!」田福賢

進一步借著鹿子霖嘲笑的口氣加重嘲笑:「一族之長嘛,除了祠堂還能弄啥呢?他

知道祠堂外頭的世事嗎?這人」倆人隨之繼續被白孝武打斷了談話。

鹿子霖許久以來就陷入一種精神危機當中。縣長在白鹿原被公開槍斃震撼了原

上的男女老少,包括田福賢都驚詫得大聲慨嘆:「我的天啊!怪道這原上的共匪剿

不凈挖不斷根,縣長原來是個共匪頭子嘛!」鹿子霖作為鄉約參與了這場前所未有

的殺人組織工作,按縣上的布置,把本保障所所轄各個村庄的男女,按照甲的組織

一律排列前往殺場,觀看縣保安隊槍斃共匪縣長的現場實景。殺場選擇在白鹿鎮南

面的小學校旁邊,從東原西原南原北原各個村子集合到這里的人被嚴格限制在用白

灰劃定的區限以內,白鹿倉的保丁們負責維持秩序。小學校周圍的圍牆下和大門口,

由縣保安隊的保丁們荷槍實彈監衛著,把那些企圖竄到牆根下拉屎拉n的村民趕吆

遠離圍牆。鹿子霖站在白鹿保障所轄屬的村民的隊列前頭,清楚地看見了全過程:

兩列全副武裝的保丁們端著槍走出學校大門,押在中間被五花大梆著的穿中山裝的

人就是郝縣長:背脊上c著一個紙牌,兩臂被兩個保丁挾持著走了過來。全縣的頭

頭腦腦包括各他的總鄉約都坐在臨時擺置的主席台上,岳維山坐在正中間。兩列保

丁作扇形分開,郝縣長被押到主席台下,他已經直不起筒子,腦袋低溜下去,雙腿

彎著無法站立,全憑著兩保丁從兩邊提夾著。鹿子霖最初從小學校門口瞥見郝縣長

的一瞬間,眼前出現了一個幻覺,那被麻捆縛的人不是郝縣長,而是兒子鹿兆鵬。

隨後縣保安隊長和法院院長的講話,他一概聽不進去,岳維山最後講話也是一個字

都聽不進耳朵。鹿子霖的耳朵里呼呼呼刮著狂風,響成一片,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猜

估:郝縣長站立不住究竟是嚇軟了,還是腿斷了腰折了直不起筒子?說嚇軟了不見

腳顫抖,說被打殘了又看不見傷勢。最後執行槍決命令時,郝縣長被跑動著的保丁

拖到了圍牆根下,鹿子霖看見郝縣長拖在地上的雙腿有一只腳尖竟然朝後翹著,他

才弄明白雙腿肯定打斷了骨頭。一排保丁端著槍瞄住五六步遠的跪伏在地上的郝縣

長,然後扣槍碼子。槍聲很大,卻沒有村民們企望的驚險。鹿子霖在雜亂的槍聲里

又一次出現幻覺,那個被亂槍擊中而毫無反應甚至連一聲呻吟也沒有的人,不是郝

縣長,而是兒子兆鵬。

散場之後,凡鄉約以上的官員被集中到學校一間教室里,岳維山對他們進行訓

話:「我首先向諸位檢討我的失職,共匪頭子郝跟我住一個縣府院子,低頭不見抬

頭見,他能在我眼皮底下穩做好幾年縣長,可見我麻痹到什么程度。諸位以我為鑒,

認真自省是否也是麻痹大意?我們滋水縣在全省是共匪作亂甚烈的地區,白鹿原又

是本縣的紅窩子。本縣的頭一個共匪就出在白鹿原上,共匪的第一個支訓還是先在

這原上成立的……郝作為本縣的匪首根子已被除,我們務必趁其慌亂之機搜挖那些

毛毛根,一定在要本原乃至全縣一舉廓清共匪……」鹿子霖耳朵里還在斷斷續續刮

著呼隆隆響的風聲,總是猜疑岳維山瞅著他的眼神和瞅著別人的眼神迥然不同,及

至散會後這預感終於被證實,田福賢截住已距出教室門坎的他說:「岳書記要跟你

談話。」

談話的地點改換到校長的小屋子。校長殷勤謹慎地給每人倒下一杯茶後知趣地

走開了。屋子里只有田福賢作陪。岳維山直言不諱地對鹿子霖說:「你設法幫助我

找找鹿兆鵬。」鹿子霖腦子里轟然一聲,急忙分辯:「好多年出沒和他照過面,上

哪兒找去?」岳維山瞅著他漲紅的臉用手勢抑止住他,說:「你拭見他或者偶爾得

到他的消息,你給他說,我期待他回滋水跟我共事,我倆合作過一次還合得來。給

他說明叫響,我請他回滋水來做縣長,把他的才學本事用到本縣鄉民的利益上頭。

我倆雖然是政治對手,可從私j上說,我們是同學也是朋友。我一向欽敬兆鵬的才

華學識,這樣有用的人才如果落到郝縣長的下場,太可惜了!」鹿子霖聽著這些誠

摯的話,耳邊的風聲止息了,情緒十分專注,努力捕捉這些話語之外的信息,以判

斷這些話的真誠程度和圈套的可能x。岳維山說:「我得回縣里去了。你呀,可甭

使我的一番苦心付之流水。一句話,我期待跟他再一次合作。」鹿子霖再三斟酌之

後,還是委婉地申述難處:「鹿兆鵬早都不是我的兒子!好幾年了我連一面也見不

上……」說著瞅一眼田福賢。企圖讓他給作證。田福賢卻擺一下圓圓的光腦袋說:

「你還沒領會岳書記的意思。」岳維山笑笑說:「是啊,你的話我全信,可說不定

也有撞著他的機會。我都意料不到地撞見他了。你是他爸……更有機會撞見。」鹿

子霖已經聽說過岳維山和白孝文在朱先生的書院撞見鹿兆鵬的事,立即搭話說:「

岳書記,你應該當場把他打死!」岳維山依然笑笑說:「我不忍心。我等待著跟他

二次攜手合作。」

鹿子霖用三天三夜的時間反覆嚼磨,企圖揣透岳維山談話的真實目的,尤其是

以槍斃郝縣長作為談話的大背景,三天三夜冷靜艱澀的嚼磨分析的結果仍然莫衷一

是。第四天後晌,鹿子霖找到白鹿倉,想從田福賢口里再探探虛實。鹿子霖首先作

出完全信賴岳維山的神氣說:「岳書記這人太寬宏大量了喀!我要是能摸准兆鵬在

哪達,我把他捆回來送到岳書記跟前。」田福賢平靜地說:「你先到城里去碰碰,

在親戚朋友那兒走走問問,這機會可是不能丟掉。」鹿子霖作難地說:「他現在那

個模腦兒敢到哪個熟人家去?」田福賢還是堅持說:「找不見沒關系,還是去找找

為好。將來我見岳書記也好回話,說你盡心找來……」鹿子霖得著話茬說:「岳書

記是不是要我去找?」田福賢瞪他一眼,直率地說:「子霖,你這人腦瓜子太靈!

太靈了就把好好的事情想到甭處。你先去找找嘛!找著了鹿兆鵬,於你也好嘛!找

不著也不問你罪嘛!」鹿子霖便做出決心聽從的堅定的口聲說:「好哇,我去找!」

鹿子霖第二天下午進城先找到二兒子鹿兆海,把岳維山親自找他談話的大背景

和談話內容一字不漏一句不錯地復述給兆海,讓兆海幫助他分析岳維山的真實用意。

兆海聽完就抱怨父親說:「爸,你真糊塗!這樣明明白白的話你還掂不來輕重揣不

准虛實?」隨之氣憤地說:「這是欺侮你哩!」鹿子霖悶住頭不吭聲。兆海說:

「岳維山斃了郝縣長很得意。他明知兆鵬不會投降,故意拿這話給你亮耳,他是猜

疑你跟兆鵬可能暗中還有拉扯。你連這絞絞都翻不清?」鹿子霖說:「我想到這一

步,只是不敢肯定是這一步,我還想了好幾步。」兆海說:「他肯定對你當鄉約起

了疑心!」鹿子霖說:「這一步我想到了。」兆海生氣地說:「你到哪兒找兆鵬?

他再說這話你問他『你到處懸賞都逮不住,我哪能撞見?』鹿子霖苦笑一下:「我

怎能這么跟人家說話!」兆海強硬地說:「你不好說我跟他說。這人賤毛病不少!

」鹿子霖擔心地說:「你可不能冒冒失失惹事。」兆海說:「你既然進城來了,就

在這兒住幾天,吃幾天羊r泡饃看幾場戲,回去就說你沒找見,看他能把你吃了不

成!」

鹿子霖住兆海那兒,每天早晨到老孫家館子去吃一碗熱氣蒸騰的羊r泡饃,

晚上到三意社去欣賞秦腔。他心里唯一犯疑的是,兒子兆海官至連長,軍隊上的連

長比滋水縣的岳書記還大嗎?怕是未必。可是從兆海說話口氣里,可以明顯聽出來

,岳維山不算個啥喀!吃羊r泡饃看秦腔戲無疑都是鹿子霖的喜好,這樣逍遙舒悅

的r子過了三天,第四天後晌兒子兆海回來了,一邊解腰里的槍盒子,一邊說:

「今r個把那個玩藝兒給耍治了一回。」鹿子霖愣眨著眼問把誰耍了,兆海輕蔑地

說:「岳維山小子!」

鹿兆海拉上團長乘一輛軍車奔到滋水縣,徑直踏進岳維山的辦公房,腰里別著

系溜著一把牛皮筋條的手槍,介紹說:「這位是國民革命軍十六師三團冉團長。」

冉團長反過來介紹鹿兆海說:「這是一連連長鹿兆海。他令尊是你的下屬,白鹿保

障所鄉約鹿子霖。我們是專為鹿鄉約事來拜望岳書記。」岳維山眼里流泄出一縷不

易察覺的驚疑,卻又不失禮節:「二位有啥事盡管說,我盡力為之。」冉團長裝作

直愣愣的口氣問:「你跟鹿鄉約談了一回話,把老漢嚇的三天三夜吃不下睡不著,

跑到城里住在鹿連長那兒不敢回原上咧!」岳維山笑笑說:「誤會誤會,純系誤會。

我不過是讓令尊見到鹿兆鵬時勸勸他,我是讓兆鵬回滋水做縣長。令尊想到其他地

方去了。」鹿兆海這時候才開口說:「你懸賞。你把這難題出給家父不是為難他嗎?

」岳維山解釋說:「卑職絕對沒有難為他的意思。令尊是本縣很稱職的鄉約,我很

信賴他。出於這一點,我才期望令兄把才能用到村縣國民革命大業上來。」鹿兆海

說:「你有好心也得看看實際,兆鵬鬧農協跟家父鬧翻早成了仇人冤家,原上誰人

不知?你要是還對他存有戒心,他就里外都不好活人了。」岳維山優雅大度地擺擺

頭說:「我也知道這碼事。對令尊我向來信用不疑。」鹿兆海說:「原上紛紛揚揚

傳說,家父要是j不出兆鵬,罷免鄉約事小,還要押他當人質。」岳維山輕松地笑

笑:「謠言不可信。當著三位的面我說一句,本人只要在滋水,令尊的鄉約就沒有

能替代。你回去可以給令尊說清楚,讓他解除誤會。」鹿兆海虛張聲勢說:「我爸

那人看去精明強千,實際上膽子小得很,p大一點事就嚇得天要塌下來一樣。我這

幾年耍槍子摔半吊子闖盪慣了,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會越來越膽小。我說我拿這『

九斤半』(頭)給你仗膽你還害怕啥呢?」岳維山聽著這些威脅的話十分惱火,卻

不能不繼續和顏悅s:「誤會純屬誤會。」鹿兆海說完了要說的話,並已達到示威

目的的恰當火候,冉團長出來圓場子說:「岳書記把話說明了沒了旁的用意,這就

好了,我們也不打擾了。」倆人便告辭出來,在灰敗狹窄的縣城街巷里轉悠了半天,

故意昂首挺胸在縣府門口躑躅,根本不屑一顧站崗的縣保安隊兵丁。

鹿子霖聽了兆海的學說,哈哈大笑,暢快的嘲笑岳維山:「哎呀,我只說岳維

山在滋水縣頂牛皮了,他一上白鹿原跺得家家戶戶窗門響,沒料到他也犯怯,怯那

把鐵狗娃嘛(手槍)!我還當他誰也不怯哩?」鹿兆海鄙夷地說:「我說這人賤毛

病多喀!」鹿子霖聽從兆海的意願繼續在城里吃羊r泡饃看秦腔戲,有意拖延回原

上的時間以冷淡岳維山的談話。半月後,鹿子霖自己都可以摸到臉頰上增加了r塊,

才決定回去。冉團長特意要派車把鹿子霖送上原。鹿子霖說,「算了算了,咱擺那

個闊氣抖抖威風,看地方上哪個狗求貓的東西還敢給你上壘窩?!汽車一路開進白

鹿鎮,又開到白鹿倉門口,田福賢以為政府要員親臨本倉,急忙奔出院子迎接,沒

料徠上鹿子霖父子和另一個軍官,他們按路上議妥的辦法,由冉團長說話:「田總

鄉約,請多關照兆海家翁,軍人也就在外安心赴死了。」田福賢僵硬地連連笑著應

著,禮讓他們屋里坐,冉團長和鹿兆海登上汽車就走了。

鹿子霖開始了他一生中最灑脫的r子。他對保障所的事情除了非自己親自j涉

不可的大事出面做一做,其余一概j給桑書手去應酬:某某村某某人的某某事你就

這樣辦,某某村誰誰誰的那件事你就照我說的那樣弄。他騰出身來到處去閑逛去喝

酒。鎮子上各個店鋪的掌櫃全是他的朋友和酒仙,白天要是錯過了喝酒的機會晚上

一定去補上。本保障所所轄屬的各個本子以及更遠些的村庄都有他的相好和朋友,

他有時空盪著手一進門就嗆喝:「老哥,快叫嫂子給咱取酒。」有時候進門先把懷

揣的酒瓶往桌子上一墩,就爽快地叫起來:「弄倆菜吧弟妹。萬一啥菜都沒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