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2 / 2)

一個年約六旬的白須老者,側對著我,躬著腰,身子微微顫抖,不停在以袖拭汗——大約是擋不住他的怒意了。

「是,是!不會的,不會的。」他一迭聲地回答,神態畏怯,語無倫次,倒教人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說清點,到底是還是不是?」君懷彥慍怒,沉聲低吼。

這人還真是莫明其妙到極點!

明明就是他把我惹怒了,氣病了。卻把這氣撒到別人的頭上。還裝出一副不知道多關心的樣子來,可笑!

正文玉蕊春

「是!好在王妃年輕身子素日調養得宜根基穩固這病看似凶險其實只要固本培元再加扶正祛邪之葯若能使她靜心休養以達益氣寧神之功假以時日治愈必非難事!」

錢太醫拭著汗,不敢再拽文,那么長一句話連氣也不換竟一口氣說了下來。

呼,我都替他憋得慌!

得,雖然細節聽得不是太明白,但大致搞清楚,他總算把我從死緩給改成有期了。

「這么說,只要靜心調養就行了?」君懷彥放緩了語氣,聲音里夾了絲不易察覺地輕松,淡淡地道:「如此,有勞錢太醫費心了。請!」

錢太醫伏案揮毫,轉瞬間洋洋灑灑寫了兩大張方子,交給君懷彥,慌不擇路地走了。

「喜兒,去照錢太醫的方子抓葯,煎好了送來。」

見君懷彥將方子交給喜兒,我慌忙閉上眼睛裝睡。

「小雪。」他立在床邊,灼熱的視線似乎要穿透我的肌膚。

一只溫熱的手,悄然地撫上了我的臉頰。緩緩地在我臉上游走,似乎在小心地勾畫著我臉部的輪廓。似一片羽毛,極輕地落在心靈的深處,麻麻的,癢癢的……

「王爺。」無塵低聲輕喚。

「說吧。」君懷彥收回手,壓低了聲音。

「屬下已查過了,雲大人身上中的毒是玉蕊春。這種毒……」冷無塵似乎心有顧忌,說到這里住口不語。靚靚…更多精彩小說

「是宮中才有的,對嗎?」君懷彥冷然一笑,接著說了下去:「而且,一般都只用做皇上賞給那些犯了錯的後妃們殯天用的,所以才叫玉蕊春。」

「是。」無塵簡短地做答。

而我,震驚得無以復加——毒,來自皇宮?

我才不信!君懷玉與我無冤無仇,他何必殺我?

況且,就算知道我冒名頂替,大可治我一條欺君之罪,然後名正言順地抄家滅族,根本無需如此大費周折!

「說下去。」君懷彥冷哼一聲,輕輕地替我掖了掖被子,低聲吩咐。

「雲大人已於昨日清醒,身上受的那一掌,應該是天玄掌。不過,據屬下看來,那人的天玄神功只到第三層,尚未修練到家,否則,雲大人命已休矣。」

「這么說,天玄教的人竟然也c了一杠子了?」君懷彥哂然一笑,冷冷地道:「事情倒是越來越有趣了。你繼續說,不用停。」

「王爺懷疑得不錯,無香身中的迷香經查證,與逍遙王世子上次昏迷了四天時所中的迷香是一樣的。」

倒!這明明是高純度麻醉葯,劑量小,葯力強。

哪里是什么烏七八糟的迷香?他不識貨就不要亂講。

冷無塵聲音里帶了些疑惑:「可是,據無名分析,此葯看似普通,但因其純度極高,提煉的方法竟極為復雜,他一時也無法破解。這幾日他關在葯房里研究,一直未出房門。」

「恩,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君懷彥冷著聲音吩咐。

「是。」無塵恭敬地回答,卻不見腳步聲響起,顯然還在遲疑之中,有事要稟,卻不敢。

「還有什么事?」

「咳,淮南王世子江……」果然,無塵輕咳了一聲,怯怯地道。

「叫他滾!」君懷彥忽然暴發,怒吼一聲。

我冷不防被他這一喝,手一抖,嚇得心臟都差點從胸腔里跳出來——他神經病啊?

「是!」無塵落荒而逃,「怦」地一聲撞到了門框上,灰溜溜地走了。

君懷彥幽然一嘆,一只大掌默默地握住我的手,黯然地低語:「小雪,對不起。」

我緊張得全身肌r緊綳,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他發現我醒來偷聽他講話,不知該怎樣對付我?

雖然從他和無塵的對話里聽來,君懷彥對這件事竟是完全不知情的。可是,他這個人喜怒無常,又不形於色。

就好比一座活火山,看似平靜,內心卻在。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爆發,又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爆發?

可是,我等了好久,久到我以為自己要變成化石,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一直握住我的手。

我耐不住,偷偷睜開一線眼簾,卻沒有看到預期中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奇怪!他握住我的手,也不說話,在干嘛?

我小心翼翼地張開眼睛,微微側頭,順著兩人交握的那雙手,慢慢往上,終於找到了他——他歪在床邊的軟榻上,睡得正香。

昏黃的燈光閃爍著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s出一個淺淺的y影,額前散亂的黑發糾結出淡淡地憂心,細長的眼睫下是掩不住的濃濃的倦意,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抿著,竟是在夢中都帶著薄怒。

我昏迷的這些天,他一直就這么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守著?

我心中一悸,震驚莫名,呆呆地瞧著他的睡容,忽然間便痴了。

難怪他滿身倦意;難怪他狼狽不堪;難怪他容顏憔悴;難怪他脾氣暴戾……換了誰,經過了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守候,卻只得到冰冷地指責和淡漠的疏離,都會抓狂吧?

驕傲如他對於加諸於他身上的誤解,竟只是淡然地承受,連一句辯解都不屑為之嗎?這么倔強的一個人,心上該隱藏著多么深的痛?

這個自大的,倔強的,冷漠的同時也是狂妄的,驕傲的家伙,為什么總是要選擇這么別扭而笨拙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感情?

似乎有一根極細的鋼針從我心尖滑過,那絲疼痛恍然從心臟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心,忽然間便酸了,痛了,傷了……

「小雪,你醒了?很痛嗎?哪里痛?」君懷彥忽然從夢中驚醒,霍然翻身坐起,抓住我的手,一迭連聲地追問。

正文誰要你多事

「痛?」我迷惘,觸到他溫柔擦拭我淚眼的長指上那閃耀的光芒,這才恍然。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竟落淚了。淚水滴在他的手背,驚醒了他。

「哪里痛?很厲害嗎?你說話,別只會哭啊!」君懷彥劍眉緊蹙,掉頭便要往門外走,咬著牙低咒:「該死的錢德貴!居然騙我說不會有事,看我把他揪出來算帳!」

「懷彥!」我緊緊拽住他的手,淚眼蒙朧地瞅著他。

君懷彥微微一怔,隨即恍然:「你別怕,我不走。」

「不是,我哪里都不痛。」我輕輕搖了搖頭,卻晃落更多的淚水。

「不痛你哭什么?上次你腳傷得那么厲害都沒哭的!別逞強,病了就得醫。」他深深地凝睇著我,無奈地低語:「放心,我不會以此為借口強留你在昭王府的。」

「我決定了!等你病好了,我馬上給你休書。到時,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跟雲書桐還是江子楓走,我都絕不阻攔。」君懷彥認真地瞅著我,急切地保證:「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現在就寫,你揣在懷里,這總成了吧?」

說出自己的真心有那么難嗎?明明就是喜歡我,偏偏一個字也不提,還一個勁地趕我走?他到底哪根經不對?!

人家好不容易被他感動了,他又來說些莫明其妙的話來惹我生氣!

聽著他越說越離譜,態度也越來越認真,我越來越傷心,眼淚越來越多,越淌越急。靚靚…更多精彩小說

「該死的!你的臉那么紅,又發燒了?!」君懷彥黑眸一黯,伸掌已探上我的額頭。

我拼命搖頭,只覺得委屈得不行——難道,還要我先開口跟他表白?

「好,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君懷彥苦笑著彎下腰俯視著我,伸指來拭我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淚水,幽然低嘆:「好,我答應你,讓江子楓明天來見你。」

「誰要見他?」我含著淚大發嬌嗔。

真是一塊木頭,而且是那種埋在冰山深處萬年不化的寒冰中的沉香木!

「那讓雲書桐來?可他傷還沒好,總不能抬著來吧?」君懷彥一臉的為難,瞧見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無奈地低語:「好,霍出去了,明天去尚書府搶人。還是……你現在就想見他?」

「來人!」他說到做到,竟真的扭過頭,揚聲高喊。

「誰叫你多事?」我面色鐵青,咬著牙怒視著他,情緒瀕臨爆發的邊緣。

「你……」君懷彥忽然福至心靈,突然小心翼翼地迸出一句:「難不成更希望我陪著你?」

我不語,緊抿著唇,明眸閃亮,雙頰如醉——他要是敢取笑我,我發誓這輩子都不再理他!

「是這樣嗎?」君懷彥摒住了呼吸,上前一步擁我入懷,緊緊地視著我,黝黑的眸子里有璀璨的星光在閃耀,聲音漸轉暗啞,低柔得好象一陣微風吹過湖面……

「王爺!」冷無塵莽撞地沖了進來,他衣衫不整,睡眼蒙朧,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君懷彥驚醒。

我一驚,滿面緋紅,急忙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滾!」君懷彥氣極,手一揚,一只茶杯箭一般飛了出去,咣當一聲碎裂的聲音傳出去好遠。

「是……」冷無塵慌慌地退了出去,一邊奇怪地抓著頭小聲嘀咕:「咦?明明聽到王爺叫我的,難不成是做夢?」

「嗤!」瞧著冷無塵那傻乎乎的樣子,再看看君懷彥一臉懊惱的神情,我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你還笑?」君懷彥不滿地斜睇著我,最後到底憋不住,跟著輕聲笑了出來。

那久圍的默契突然之間回到了我們之間,而一直縈繞著我們的尷尬的氣氛也消散於無形,同時還把我剛剛鼓起的勇氣給沖淡得無影無蹤。

「小雪,剛才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君懷彥劍眉輕揚,薄唇微勾,神態愉悅地舊話重提。

咦!他想得倒美,這種事哪有讓女人先承認的?鬼才要理他!

「什么?」我裝傻。

「你……」他氣結。

「這幾天你一直守在這里?」

我把玩著柔軟光潔的被面,環顧著四周,看到那張緊緊靠在大床邊的軟榻,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淡淡的甜密。

房子里的一桌一椅還是老樣子,陪在身邊的也還是那個人。可為什么明明是很熟悉的場景,看在眼里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咳,無香病了,無塵莽撞,別的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君懷彥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開始語無倫次。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瞧瞧,又開始別扭了不是?

他守在這邊,關無香和無塵什么事?硬要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好象不這樣,就不能顯出他的酷?

「哦……原來如此,看來我得感謝他們倆個。否則哪有那個容幸得到昭王爺的錯愛?」我冷然一笑。

「呃,只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舉手之勞。」君懷彥略顯狼狽,俊臉微微一紅。

裝吧,你就再裝吧,看你裝到什么時候?

「哦,看來是我想錯了。」我半真半假地輕聲嘆息:「我本來以為……」

「以為什么?」君懷彥一臉防備地盯著我。

「沒什么。」瞧著他一臉的緊張,我忽然失了興致——承認真心有那么難?我又不是洪水猛獸,難道還會吃了他不成?

他本人死不承認,我再苦苦相也沒有什么意思吧?

「小雪,雲大人已經醒了,靜養一段時間後,應該沒什么大礙,你放心吧。」或許為了彌補,他討好地報告雲書桐的消息。

正文看你怎么裝

可惜,我已經偷聽到了,所以並不開心,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哦。」便又陷入了沉默。

發現我有些意興闌珊,君懷彥訕訕地說了聲:「說了這么久的話,累了吧?睡吧。」

「恩。」我避開他來扶我的手,默默地側躺到床上,臉朝里,氣惱地拉過被子蓋住頭。

跟他說話,得繞半天的圈子,累的是心。

見我的氣來得突然,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訥訥地收回手,困惑地低語了一句:「好好的,怎么又生氣了?」

「是,我就這脾氣,看不慣你別理我。」我賭著氣,悶悶地回了一句。

「咳,人都說尚書千金雲書雁性格孤傲,脾氣古怪,看來傳言不虛。果然是個難侍候的人。」君懷彥輕咳一聲,低笑著調侃。

好,還裝!等我把這窗戶紙捅破了,看你怎么裝?

我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了上來,當下也不管後果,掀開被子,「呼」地一下坐了起來。

「怎么了?」君懷彥剛躺下,手中的書都還沒來得及打開,被我嚇了一跳,擰了眉毛驚訝地瞧著我。

「君懷彥,你聽好了!」我咬著牙,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不容他有一絲逃避的機會,一字一字,清晰而堅決:「我才不是什么鬼尚書千金……」

「住口!」君懷彥豎著眉毛,肅著容,厲聲喝止。

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我一嚇,剩下的話就全吞回肚子里去,一臉呆怔地瞧著他。靚靚…更多精彩小說

他……為什么這么大反應?

他又憑什么這么大聲吼我?

我回過神,委屈與憤怒感涌了上來,冷然一笑:「君懷彥,你是個懦夫!你不敢承認事實,你也沒有面對真相的勇氣,你明明知道……」

「小雪,對不起,我不該凶你。」君懷彥伸手抹了抹臉,沖我露出一個疲憊的苦笑:「別說了,好嗎?」

細想起來,他今晚的話中針對雲書桐的語氣,可不象是對待大舅子的態度。

這說明他對於我假冒的身份,早已心知肚明。所以才會把雲書桐與江子楓列在一起,對他們加以嘲弄的同時,又心懷妒忌。

可是,事實永遠是事實,絕不會因為你不說,它就有所改變。這個道理,難道他會不明白?

「為什么?」我困惑又不甘心,忍不住紅了眼眶。

難道我要一直背著雲書雁這塊沉重的牌子活下去?放棄自尊,沒有自我地活在別人的影子下?

「是,我知道。」君懷彥悠然一嘆,伸手輕撫上我的頰,神情無奈,語帶求恕:「可是,別說出來。至少,不是現在。給我時間,好嗎?」

可是,他為什么不准我說出來?把真相放在心里和掛在嘴邊的區別有那么大嗎?我真的糊塗了!

給他時間?誰給我時間?這世上人最無能為力的就是時間,他不明白嗎?

「時機未到?」我冷笑,心懷疑慮——說事實而已,也需要時機?

「是,你放心,」君懷彥面色疑重,語氣淡然:「你以為我願意跟她生活一輩子?我只會比你更急切地想要擺脫掉她。總有一天,你是你,她是她。可是,目前卻只能和她生活在一起,你明白嗎?」

「不明白。」我很干脆地搖了搖頭,被他話里的你啊她啊我啊,給繞糊塗了。

「不明白?那就別瞎猜了。」君懷彥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秀發,斜眼瞅著我,唇邊露了個神秘的笑容:「平日挺聰明的一個人,今天怎么犯糊塗了?傻瓜,我只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別人無法拆散我們的機會。」

老實說,他的這番話,說得含糊其詞,聽起來依然是雲山霧罩。可是,有一句話我聽明白了。

他說不想讓別人拆散我們。

也就是說,他想和我在一起?也就是間接承認了他喜歡我?

最起碼,他意識到了,一旦我的身份被揭穿,曝光,那么等待著我的就是欺君之罪,是死路。

而且他要娶的是雲書雁,不是方萌。一旦我的身份確定,他便沒有了身份和立場來留住我。

他不想我說破,就是這兩個理由,是吧?

想明白到這一點,一絲喜悅的笑悄然地躍上眉頭,而心的一角已悄然地融化,變得似水一般的柔軟,象蜜一般的甜……

可惜,君懷彥說的那個屬於「我們的」機會,到底是什么,我還沒有徹底地弄明白,純屬臆測。

然而,屬於「他的」機會,卻已經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搔首弄姿,在我的面前扭捏做態。

「書雁姐,要不要吃個桔子?真的好甜,我幫你剝。」

端木夢影堆一臉討好的笑容,彎著腰俯視著斜躺在床上的我。塗著艷麗的蔻丹的手指,彎翹成一朵漂亮的蘭花。

她著一身大紅的質地上乘的雪緞長裙,上面綉著金色的牡丹;頭上珠環翠繞,身上環佩叮咚;款擺柳腰,香風陣陣;娥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