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部分(2 / 2)

看著他的到來,聽著他的說話,我的心漸漸地沉入谷底,失望似一只蟲,慢慢地啃噬著我的心靈。

雲書桐,他果然早就知道一切。不,准確的說,是他早有預謀地策劃了這一切。

我早應該想到的——在我知道了春紅、許媽、丁貴的死時,我就應該猜到了結局。

我一直以為,他之所以要殺這三個人滅口,是為了我的安全,為了掩飾雲書雁的死和我的身份。甚至一度為此內疚不已,傷痛欲絕。

直到這一刻,我才恍然明白,他們的死,不是為了掩飾雲書雁的死,恰恰相反,卻正是為了掩蓋住她仍然活在這個世上的秘密……

「不,絕不!」雲書雁慘白了臉,死命地反抗:「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我不要回到那冷冷清清的地方,不要再獨自面對青燈古佛……」

我一怔,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原來,你一直住在雪峰山的娘娘廟里?」

「是又怎樣?你這個無恥的賤人!占據了我的身份,搶走了我的一切!憑什么我的親人,朋友,丈夫,榮華富貴……通通都屬於你這個低賤的女子?憑什么你活得滋潤甜美,光明正大?而我卻只能長對青燈,躲躲藏藏?憑什么……」雲書雁突然崩潰,神情茫然,面帶驚恐,哭得似梨花帶雨。

「雁兒,你別說了。」雲書桐伸手擁住她抖動的雙肩,黯然神傷:「當初是你拋下一切,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這都是你的命,怪不了小雪。」

正文我只是一個過客

「不,現在還不晚!」雲書雁狂亂地反手握住雲書桐的雙手,象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纖長的手指深深地掐入他的手背,滲出絲絲的鮮血:「只要換回來就行了!大哥,我錯了!我不知道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是我太任性。大哥,你幫幫我,只要讓我回來,變回原來的雲書雁,嫁給馬賊也好,嫁給莽漢也罷,我都願意!真的,我什么條件都答應你!求你了,大哥!」

我冷眼旁觀,心中惻然——她只是一個被現實打擊,被寂寞嚇壞,對未來充滿了恐懼,被寵壞了的嬌弱的小女生。

跟她較量,勝了又有什么意義?

「你不會以為,要變回雲書雁,簡單到只要穿上我的衣服,走出這道門,直接進入昭王府就行了吧?」我心中一軟,悠然一嘆,緩緩地開了口。

「難道不是?」雲書雁不笨,當然聽出我的口氣有了變化,急切地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瞧著我:「你不就是這樣變成雲書雁的?」

「事情演變到了今天,要想變回原來的雲書雁,已經是不可能了。」我心中悲苦,淡然一笑:「不錯,我頂替你時,簡單到只要穿上你的衣服,用上你的名字就行了。可是,你想要回來,就不得不模仿我,冒充我了。否則,你只要一開口,別人就會發現我們的不同。你,誰也瞞不了。」

「小雪,你肯離開君懷彥?」雲書桐眼睛一亮,斯文的臉寵瞬間染上了喜悅的光芒。靚靚…更多精彩小說

「不,我只是要做回自己,」雲書雁語帶不甘:「為什么卻要一輩子冒充一個低賤的女子?」

「你自己考慮清楚,是繼續活在黑暗中見不了光,還是用你自己的身份,冒充一個你極為不屑的女子,生活在陽光下?」我偏頭避開雲書桐,目光微垂,冷然一笑:「而我,也需要時間考慮,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大家都冷靜一下吧。

「考慮?你要考慮多久?不會永遠都不答應吧?」雲書雁惶然的聲音穿過破舊的門板,尖利地刺入我的耳膜。

我頭也不回,丟下這對兄妹,絕然離開了這間散發著腐敗氣味的客棧……

不管是當初任性地逃避了自己的義務,現在又任性地反悔的雲書雁;還是在利用完我之後,不管出於什么目的要求我離開君懷彥的雲書桐;在這一刻,他們在我眼里已變成了一抹灰暗的影子。

黯淡輕飄得失去了所有的光澤,沒有了一絲的份量……

我暗暗唾棄他們的同時,也在冷冷地反省著自身——他們的要求雖然自私了一點,卻也算人之常情。

我為什么憤怒?憑什么覺得受了莫大的委屈?

公平的說,今天的一切,的確是沾了雲書雁的光。

如果沒有她的身份,我不可能這么快擁有一家報館;我也不可能擁有那一幫可愛又貼心,但卻身份「高貴」的朋友;我不可能遇到君懷彥,更遑論與他產生交集與糾葛……

他們給予了我一切,現在只是想收回去,有什么錯?

我為什么要痛苦?為什么要不甘?為什么要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來……

我在嘲笑他們的同時,行為難道就比他們更高尚?

我只是一個過客,卻妄想擁有一切。我做不到雲淡風輕,來去無牽掛;又怎么去要求別人當一個聖人?

錯了,當然要回頭。難道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罷休?

可是,我為什么回不了頭?我在害怕什么?

是誰說的?

生命誠可貴,

愛情價更高。

若為自由故,

二者皆可拋。

他們,只是要給我向往以久的自由,我不是應該欣喜若狂嗎,為什么卻心痛萬分?

原來,我也只是一個偽君子,霸占了別人的東西,不想還。卻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

我心神恍惚,高一腳低一腳,似一只無頭的蒼蠅盲目地在街頭上亂闖。凜冽的寒風吹在身上,徹骨的寒……

「小雪姐姐,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有人從旁竄出來,一把攥住我的手,喋喋地抱怨:「那個鬼君儀,也不知道在哪個破地方,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我定睛一瞧,原來是曉筠。

忍不住冷笑——她,也是雲書雁的朋友呢。

我,是不是也應該還給她?

突然之間,我好嫉妒雲書雁——上天未免太厚愛她!

曉筠搓著手呵氣,俏臉被風吹得通紅。臉上一半是憂心,一半是焦急:「你聽說了沒有?今天早朝,昭王上了奏折了,自請統兵出征!這會子,朝里炸開了鍋,正討論得熱鬧昵!」

我茫茫然呆立,忽然有些不明白她的話——君懷彥請旨出征?怎么會?

按我的猜想,以他的性格,在力挽狂瀾與推波助瀾之間,他更象是推動這場戰爭的幕後黑手。他應該是那個袖手旁觀,坐收漁利,笑到最後的人。

為什么要淌進這趟混水?

亂了,一切都亂了!

難道我猜想錯誤?他對戰爭毫無防備,沒打算報復誰,也沒打算要回屬於他的什么東西,甚至包括愛情與回憶?他是真的想——力挽狂瀾?!

「小雪姐姐,你別急。」曉筠一臉同情地睨著我:「現在還只是上了奏本,還不一定准呢!別自己嚇自己了,瞧你,都快成冰人了!不如……」

她仍在絮絮地念叨,我卻已充耳不聞,忽然推開她,拔腳便往王府沖。

雲書雁前腳提出要換回來,君懷彥後腳就要上戰場?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連老天爺都站在雲書雁這邊,給了她充足的時間來准備?

正文我喜歡你

是,我是自私的。甚至,我是卑鄙的!

很自戀地給自己抹上了悲劇的色彩,把自己朔造成一個悲劇故事中的女主角——堅忍,善良,不屈,正義……

自認人格高尚,故做清高地默認換回身份,施舍給她一份希望的同時,潛意識里卻希望她被君懷彥識破!

我在暗暗地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我甚至有些幸災樂禍……這一切,只因為我心里已經認定了,君懷彥一定分得出我跟她的不同。

我完全沒有想過——假如,君懷彥分不出我們怎么辦?

而現在,這個可能即將變成現實——君懷彥要上戰場了!

而戰爭是變幻莫測的,也是曠日持久的。誰也無法預料戰爭的勝負,更無法斷言戰爭會在什么時候結束?

也許,等他從戰場回來,我早已遠走天涯,不知所蹤——而他,經過了數月乃至數年的間隔,僅憑著我們之間那薄弱得毫無份量的朦朧的感情,我如何有信心,讓他記憶中的我,不會變得一片模糊?

那時的他,又如何分辯護我與她的不同?

他們攜手相伴紅塵,共同走過人生的風雨;而我卻只能遙遙相望,做一個他身邊無數的陌路人與他擦肩而過?

心,似被針扎了一般,突然尖銳地痛了起來。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四肢百骸……

如果是這樣,我該怎么辦?

我渾身冰冷,驚駭地發現——我,甚至沒來得及跟他說,我喜歡他……

不,我要去阻止他!我不要他去上戰場!

我不想離開他,我更不願失去他!

我怕,我怕我再也沒有機會……

我惶惶然,凄凄然,似一個在荒野里迷路的孩子,越想越怕,越想越亂,越跑越快……

「小雪,發生什么事了?你跑什么?」

我頓住身形,回過頭。

君懷彥劍眉輕蹙,薄唇緊抿,帶著一臉的訝異與不滿。季雲濤,冷無香,冷無塵……在他的身後站成一排,全都驚訝地瞧著我。

我發絲散亂,額角見汗,呼吸急促,面青唇白,彎腰按住狂亂得幾近抽搐的心臟,大口大口地喘息,死命地瞪著他。

「說話啊,什么事一驚一詐的,哪象個王妃的樣子?」君懷彥上前一步,輕扣住我的手腕,淡淡地責備。

我狠狠地瞪著他,憋得臉通紅,眼里浮起淚霧。情緒幾近崩潰的邊緣,脆弱得仿佛只要輕輕一觸就會倒下。

「手這么冰,哪里不舒服?」君懷彥面上一變,放開手,彎腰來探我的額,沉聲低喝:「無名……」

「懷彥!」這一個輕柔卻無心的碰觸,猶如突然觸動了機關,我猛然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脖頸,沖口而出:「我喜歡你!」

「嘎?!」君懷彥傻住,冷淡沉肅的俊容瞬間漲成青紫色。

「啥?」一陣死一般的沉默之後……

「哈哈哈哈哈!!!!」他的身後,一群男人爆笑。

笑得最大聲地是季雲濤。他用力拍打著冷無香,手舞跳蹈,笑得幾乎要跌倒。

那震耳欲聾的笑聲忽然震醒了我——死了!我又犯了沖動的毛病!沖動是魔鬼,我怎么可以忘了?

君懷彥那雙鐵臂悄然地環緊我,穩穩地把我圈在了他的懷抱里。冷冽如冰的眼神緩緩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季雲濤的臉上,微眯著黑眸,冷冷地問:「很好笑?」

「不,不是。」季雲濤竭力收住笑容,一本正經地瞅著我,狗腿地回答:「是……很感人。」

「噗!」這回噴笑的居然是一向波瀾不驚的冷無香。他被君懷彥冷厲的眸光掃到,慌忙垂下手,俊容怪異地扭曲著。

「滾!」君懷彥俊臉微沉,從嗓子里迸出一個字。

可是,他的眼睛在笑,他的眉毛在笑,他的薄唇在笑,就連他的聲音里也帶著笑意,暖暖的,緩緩地滲進了我的心里。

「是,我們滾了,你們繼續……喜歡。」季雲濤狂笑著漸行漸遠。

我把頭死死地埋進君懷彥的懷里,偷偷地笑了——真的很糗呢!

「行了,你可以抬起頭了,都走光了,沒人了。」君懷彥帶著笑,淡淡地調侃。

我不語,貪戀這份難得的溫馨和溫暖,環著他的頸子,賴在他的懷里不肯起來。

「怎么不說話了?剛才不是很大聲?舌頭被貓吃了?」君懷彥含著笑輕聲地嘲弄我:「我就那么招你喜歡?非得在大庭廣眾下申明?你就不能……」

「不能什么?」我霍地抬頭,恨恨地盯著他——他都已經占了便宜了,還賣乖?

君懷彥彎腰把我放進他那張寬大的虎皮大椅里,撐著雙臂,把我鎖在他的身下。俯視著我的雙眸,低低地調笑:「不能沒人的時候說?」

「我肯說就不錯了,你還敢挑……」我漲紅了臉,氣鼓了雙頰,輕推了他一把,憤憤地怒視著他。

「小雪……」懷彥低喃,黝黑的雙眸孕含了炙熱的情感,直直地視著我,令我的心跳在瞬間急若擂鼓。

我無力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被他的目光侵略得全身發燙。

「再說一遍?」他輕昵地抵住我的額,低低地誘惑我。

「說什么?」我心神恍惚,茫然地低喃:「我喜歡你?」

「雪兒……」他滿足地低嘆,略帶粗糙的大掌,溫柔地摩挲著我柔嫩的臉頰,俯身熱烈地堵住我的唇,深深地探索,溫柔地撫慰,飢渴地占有……

我慵懶的蜷伏在他的懷里,靜靜地聆聽著他平穩而有力的心跳,感覺到從來也沒有獲得過如此刻般的寧靜、安詳、舒適。

正文誰掛帥還不一定

「行了,喜兒該給你送葯來了。」他伸手輕輕拉我起來,笑得愜意而輕松。

「再呆一會兒。」我貪戀那份溫暖與安心,不願離開。

他凝視著我,輕笑。伸出手狠狠把我摟在胸前,我越瞪他,他笑得越大聲,胸膛隱隱震動著——這家伙,吃錯葯了?笑得象個白痴!

委屈與擔憂忽然涌上心頭,我捶著他的後背,含著淚輕嚷:「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你去戰場,不要……」

君懷彥停止了笑,黑眸微眯,認真地回望著我:「誰說我要離開?誰說我要去戰場?」

「曉筠說,你今天早上遞了奏折了。」我滿心疑惑,一臉的呆滯:「難道她騙我?沒道理啊?」

「不錯,我是遞了折子了。可折子是折子,出征是出征,那是兩碼事。」君懷彥輕揉我的秀發,忍不住失笑:「就為了這件事,你才突然失態?」

「兩回事?難道是我誤會了?」我陷入了迷惘:「你壓根沒打算去?那你干嘛請旨出征?放眼大周,有誰比你更合適?」

「走著瞧吧,誰掛帥,還不一定呢。」君懷彥抿唇,不肯多做解釋,黑眸閃亮斜睇著我:「不過,我倒是挺喜歡你的誤會……」

他什么意思?難道他想以進為退?使了個欲擒故縱的把戲,虛晃一槍,卻害我白白受了一番驚嚇,笨笨地向他吐露了心意?

天,那我不是虧大了?

君懷彥的那份自請出征的奏折,在整個大周國引起了轟動。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很快分成了兩派。

以慶王端木閻為首,旗幟鮮明地提出「昭王年輕有為,足智多謀,且驍勇善戰,乃國之棟梁,堪當重責大任。」

逍遙王蕭昆卻以:「昭王雖智計過人,卻從未統兵掛帥,況且年紀尚輕,兼之出身草莽,只怕難以服眾。」為由駁訴,並力推大將軍蕭乾為帥。

這雙方各執一詞,卻又互不相讓,倒讓君懷玉頭大。左右都不能得罪,掛帥之事只得暫時擱置。

於是,大周國出現了百年不遇的一樁怪事——帥雖未定,但底下的將軍,副將,幕僚卻在陸續圈定;且糧草,軍隊俱已奉令開始集結待命。

這種情況之下,端木閻開始跑前跑後,四處游說,尋求支持者。而那個遞了奏折的人,卻極不負責任地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本來這件事於我沒有什么關系。可是那兩塊木頭借了這個機會,堂而皇之地頻繁出入昭王府,卻讓我不勝其擾,又無可奈何。

稟持著眼不見為凈的觀點,學校便成了我的避難所——我呆在那里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

但此舉卻遭到了大家的強烈怦擊。

都說我是引狼入室,到時鳩占鵲巢,哭都來不及。我不應該逃避,而是應該回去,守著君懷彥,不給她可乘之機。

於是,眼睛雖然干凈了,耳根子卻又嘈雜了。唉!煩。

這不,都已經躲到學校最偏僻的角落了,還有人能找到我。聽著身後略顯遲疑的腳步聲,我暗暗嘆息,頭也不回,懶懶地說了一句:「知道了,我馬上回王府,你們別再說了……」

「小雪,好久不見。」醇厚的男音低低地傳入耳中。

「子楓?」我一陣驚喜,回頭一瞧,嚇了一大跳。

江子楓一頭烏黑的長發狂野地披散在肩頭,劍眉緊蹙,象鎖著濃濃的心事,眼皮浮腫,明亮的雙眸里布滿了血絲,下巴與嘴唇上亂生著青髭,長袍皺巴巴的,渾身散發出一股酸臭的味道,也不知道到底幾天沒有洗澡了。

我不禁瞠目——眼前這個滿身落拓,滿臉滄桑,形容憔悴的男子,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瀟灑不羈,陽光俊朗的新科武狀元?

「我很狼狽吧?」江子楓露出雪白的牙齒,自嘲地笑了。

「發生什么事了?」我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干嘛把自己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

「還好,我本來以為你會被我的臭氣熏跑。」他咧唇一笑:「不愧是我的小雪。」

「我什么時候成你的了?」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