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2 / 2)

六宮 未知 6005 字 2021-02-13

池越溪見狀,更是恨。她心中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怒,她的胸脯清晰可見得劇烈起伏,她搶過韋婆子手里的戒尺,劈頭蓋臉地抽打小孩。

此刻,在她眼中,這個孽種就是顧照光,就是王雪娥,就是她池越溪一生被毀的直接罪證。

她早該殺死這孽種!

池越溪抽斷了戒尺,她c起琴具,舉起重砸,打死這孽種,打死她,打死她。。。好像把人活活地打死,心里那團仇恨之火就能熄滅一樣。

砰聲,顧照光踹開房門,踩著沉重的步子走向池越溪,抓住那仍要行凶的手腕,將她重重推倒在地,瞪著她扭曲的面容,喝道:「池越溪!你好,你真好!」

池越溪倒地,仰看這個男人,忽地清醒了。

第十回家琪談笑靜胡沙以孝之名上

話說顧照光虛晃一槍,發現夫人猙獰面目,池越溪圖謀緩和夫妻關系的舉措,以失敗告終。

顧照光如何能堂而皇之趕回駐地,而不怕總督軍務太監告發,這要說到他貴為宣同總兵並總制延餒寧三邊軍務,本就無需每戰親躬,做好一應戰略部署,在後面運籌帷幄即可。

這次,他就是事先做好安排,把指揮權交予趙夢得夏侯遜等人,如此秘密行事,一則建房修橋等諸事煩雜正趕在緊要時離不了人;二則試探夫人真心與否。

此刻池越溪這般做派,真正痛傷他的心。

顧照光下令拘禁夫人,任何人不得探視,遂帶愛女療傷。韋婆子撲過去抱住池越溪,搖晃問道:「小姐,小姐,可是哪兒傷著了?」

池越溪緩了緩氣力,坐起來,恨聲道:「又給那賤貨算計了。」

「可不是,要是把那孽種打死倒省心,這弄成這不上不下的,反稱了那賤貨的心。」

池越溪憤恨,連連以掌直擊榛木地板,前仇舊恨加起來,讓她恨不得生啖仇人的血r。

韋婆子剛才又被王雪娥踢了腳,心中同樣憤恨,但現在主仆倆沒財無勢,動不得身負武藝的王雪娥。她想到一個毒計,道:「小姐,咱們從她的弱處著手。」

「怎么說?」

韋婆子提問道:「小姐記不記得她曾有過一個賤種?」

池越溪一想,道:「說是死了,她沒膽子騙那畜生。」

「那賤人為討總督爺的歡心,什么干不出。我老婆子是一萬個不信的。」韋婆子哼笑,「不管那賤種死沒死,咱們都得把它找出來。」

活的,那敢情好,抓到手里狠狠地折磨;死的,就把死嬰扔到顧照光前頭,讓他瞧瞧王雪娥的真面目。

「不,活的,帶到我屋里。」

韋婆子不懂,池越溪低低地笑得詭譎,只說她自有用意。

卻說顧家琪有心算無心,以一頓毒打為代價換取脫離顧夫人。盡管她已盡可能護住腦部要害,但傷勢之重還是超出所有人的估計,包括她自己,畢竟還差兩個月,小孩子才滿四歲。

顧家琪陷入昏迷。

另一個慘遭顧夫人毒手的顧家長子,也處於重傷昏迷不醒狀態。

前回還有個小女兒為母親開脫罪名,這回,是個人就不能忍,男人在前頭玩命保家衛國,圖的啥?於公於私也不能縱容這樣的女人禍害忠良,殺人子女,天良何存?

人們高舉火把,圍住顧夫人所住地,憤怒地吼叫:燒死這毒婦!

這場風暴一夜之間席卷大江南北,人口相傳:皇帝不敢殺顧氏一族大功臣,就送他一個狠毒的女人,鬧得他家宅不寧,要他斷子絕孫,自池家小姐入門,總督府別房妾室,就沒有一個能留下孩子,現在又打殺了一雙兒女。

瞧瞧這用意是多么地邪惡無恥,見不得光啊。

還有那個池家,竟教出這樣的女兒,如何配得上德高望重之名,忝為太師,真是沒臉說,咱這大魏朝有這樣皇帝、臣子,大亂將至!

另有人惋惜一代名將:早知今日,當初顧家就該支持瑞王為帝,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更有甚者,說著最大不敬的話:瑞王沒死啊?皇帝無德,其實換一個也沒差。

在這風暴越演越烈的關頭,張德先沖出營地,對著天地重重磕頭: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保佑。。。

顧家齊,醒了。

三日後,顧家琪也醒了。

顧家齊不會暈迷數月不死,也不會無緣無故突然醒來;皇家在這里頭扮演什么樣不光彩的角色,參看流言既可知。顧家齊本是死定的,慢慢地耗死,讓人察覺不出問題。

但天不絕李顧後人,顧家琪重傷昏迷的多是時候。

借用流言向皇家施壓,不讓人活,大家真地不介意換一個皇帝。

這就是滄州李家的力量,一擊中的。

個中隱藏的交量如何凶險無需多言,但說顧家琪醒後,有如飽受暴力驚嚇後受創孩童,凈日纏著顧照光,要父親哄她喝葯、讀書、陪睡等等。

十一月,前線告急,顧照光須得親自到前方壓陣。

趁著眾人送軍忙,顧家琪抱著白白的小枕頭,行動了。

照說,顧家琪想要不驚動營中留守是不可能的事。

但此時夷魏大戰,夷人j細到處行動,宣同營地基本處於外嚴內松的境地,且半夜三更的,倒讓顧家琪占了便宜之機。

她鑽進了顧家齊的養病室,站在兄長的床頭,抹眼角,很可憐地、細聲細氣地、不停地叫:「哥哥~」

喝,顧家齊給嚇醒了。

床板因為突然的震動而發出一聲巨響。

黑暗中,靜寂中,唯有一個穿白單衣的小孩像吊著一口氣似地哭,任誰都會被嚇得心驚r跳。

顧家齊的面癱臉抽了又抽,喝道:「不准哭!」

顧小妹妹打了個哭嗝,抱著兄長的手臂,嗓子還有點兒沙啞:「哥哥,阿南怕。」

「滾!」顧家齊想抽手,因為傷勢動不了;更毋論推卻小孩了。顧家齊狠狠地磨牙,那聲音嚇得小姑娘抽嗒得更厲害。

顧家齊臉上肌r跳了跳,他壓低聲音,罵道:「顧照光、王雪娥、謝天放這么多人圍著你轉,你怕個鬼!」

聽到鬼字,小孩尖細的嗓子驚恐地叫一聲,撲到床頭,小身子差點憋死顧家齊,小孩哭得抽抽嗒嗒:「鬼,有鬼打阿南,阿南好餓,哥哥,阿南好疼,哥哥快來救阿南~」

顧家齊恨恨地拿拳頭捶床板,兩個大活人在這兒,唱什么鬼片!

「再哭就給我滾出去!」

顧小妹妹很用力地吸氣,表示她不哭了。

顧家齊想到什么,滿口戾氣,罵道:「你想我怎么救你?我是個殘廢,殘廢!你是純心來笑話我的?」

小孩子知道殘廢個毛意思,她只知道兄長得幫她打跑害怕的東西,就跟從前一樣,不然她就哭:「哥哥,阿南好怕,有鬼~」

「再不閉嘴,我掐死你!」顧家齊激動得上半身微仰起,然而,脊椎骨傳來巨痛,幾乎讓他疼到立即昏厥。

這時候,他已沒多余力氣怎么著顧小妹,只能眼睜睜瞧著小孩拖著一大包東西,爬過他的頭頂,爬進他的被窩,占領他的地盤,她就那么地睡著了!

顧家齊就在極度憤懣與痛恨中,痛得昏睡了。

黑夜里,顧家琪睜開眼,看向身邊少年,暗忖神經沒問題,那就是心理因素了。

隔日清晨,宣同營地里好一陣人仰馬翻,王雪娥到處找失蹤的孩子,最後還是張德先進少爺房送葯,才把這小孩一個零件不缺地歸還。

而此時,顧家少爺已經給小妹綁完辮子、穿完衣服、喂她吃完飯了!

鬼曉得,一個全身殘疾的家伙是怎么被小姑娘折騰到能做完這么多伺候人的事。

於是,顧小妹妹被張德先列入一級防備對象,絕不允許這種可怕生物再來s擾他家可憐的小少爺。

王雪娥也再不會放孩子睡單床,無論什么時候都帶著抱著阿南。

第十回家琪談笑靜胡沙以孝之名下

年底,魏軍得勝回城。王雪娥早早帶人等在大道處,顧家琪跑在前頭,撲向當先那個高大威武的男人,甜甜叫道:「爹爹~」

顧照光將她懸空抱起,爽朗大笑,拿胡子茬下巴逗弄女兒:「阿南乖不乖啊?」

「阿南很乖的,阿南背完禮記了。」顧家琪驕傲地回答。

「那爹爹倒要好好考問。」父女倆你問我答交流,十分快樂。

回到營房,眾軍略做休整,等著領錢好回家過年。王雪娥拿著賬簿回報說,每個士兵都能額外領到十兩紋銀和二十斤豬r過年。

這可是比打北夷侵犯還要鼓舞人心的事。畢竟在年關,人人都想過個好年。朝庭的賞照例要等他們送上戰報後才發,往年都是拖欠或者用些非常規辦法換到銀子,今年不用發愁,人人高興。

顧照光少卻一樁心事,誇道:「雪娥,你才是我們大家的大功臣。」

眾將領笑說這管家管得好啊,王雪娥笑得溫婉又羞怯,能得顧照光一句話,她再苦再累也值了。顧照光轉向謝天放,道:「天放,今年就和雪娥早些回去睡暖坑頭,爭取生個大胖小子。」

營房里大笑聲一片,謝天放靦腆應了。顧照光再看一遍留守將士名單,大筆一揮,道提前年夜飯慶祝,吃完大家領銀子就回城與家人團聚。

待眾人離去,王雪娥說要么她也留下來陪父女倆過年,營地里也太冷清。顧照光微笑,道:「財老虎要嫁女兒,請我去證婚,今年就在他們府上蹭飯了。」

他打趣了下,謝天放抱拳說他正月十五那天回營,顧照光點頭,准王謝夫婦倆長假。

王雪娥交待了些阿南養傷期間的注意事項,依依不舍地離營。

師兄妹回到謝家集,謝天放在路邊說要給兒子買些禮物。

王雪娥停下步子,問道:「你把他放在三叔那兒?」

「是,師妹,他很聰明,學武也快,你一定會喜歡的。」

謝天放如何誇自己的兒子,都不能讓王雪娥動心,她不僅不想看到那孩子,也不想去認,她調轉腳步,道:「惠州那個場子有問題,我去那兒看看。」

「師妹,師妹,蹇兒很想你,很想自己有娘親,師妹,你抱抱他也好。。。」謝天放在後面追,苦口婆心地勸。

王雪娥無動於衷,迎風雪趕路。謝天放不忍師妹獨身趕路,將她安置在客棧,說他去看望兒子後,再陪她去惠州。謝天放難得強硬,王雪娥也不能駁他,說她只等三天。

謝天放回親戚處,小孩子是如何思念父親都說不夠,又追問母親,謝天放苦笑應對。留下足夠的銀兩,謝天放匆匆趕回客棧。

王雪娥早已梳妝扮好,謝天放見她容若新婚時嬌羞動人,心中再多怨氣也消了,兩人在房里抵盡纏綿,謝天放如何痛快欣悅都說不夠。

夜半時,那收養孩子的三叔敲開客棧大門,說孩子不見了。

謝天放急問緣由,三叔說那孩子輕功初成,常在各處玩耍,謝天放走時孩子跟了出去,他也不曾起疑,直到此時未回庄子方自急了。

「師妹。」謝天放想叫她一起去找孩子。

王雪娥冷淡地回道:「我累了。」

謝天放無法,帶著三叔沿途尋找,鎮里客棧到謝家集幾條路都尋了,天明時,兩人回庄子一看,孩子趴在熱坑頭睡得正甜呢。

「這孩子,回頭好好打頓p股。」謝天放抹抹臉上熱汗,心寬許數分。小孩睜開烏溜溜的眼,謝天放說教,不可再貪玩之類的話。

孩子只說他想娘親,問娘親什么時候才會來看他。

謝天放語微噎,看到床頭新買的虎頭鞋帽,哄說那是他娘親手做,但因為事多,趕不及回來看他。

孩子鑽回被窩,不再言語。

謝天放心念轉了轉,囑咐小孩聽三叔的話,遂離庄去追王雪娥,同去惠州辦事。不提。

另一頭,待諸事辦畢,顧照光帶女兒住進程家別院,容園。

除夕夜這天,晚餐後,大人小孩,不分男女,坐滿一屋,圍坐玩紙牌子戲,看歌妓歡舞,聽小生唱曲,熱氣騰騰,歡鬧非凡。

顧照光帶女兒也到那里湊個興,大家好談點事。

程昭擠過親戚人群,到顧照光前頭,看他懷里的小孩看不夠。

顧家琪笑靨似酌,指著額頭處傷痕,道:「已經好了,回頭我們再去玩兒。」

程昭差點兒又掉男兒淚,他鼓著兩個金魚眼泡,道:「阿南,我在跟衡安表哥學武了,以後再也不用阿南動手,這樣顧夫人就不會再有借口打你了。」

這可不是好話題,顧家琪神色不變,道:「夫人是在教阿南學琴。阿南學不好,受幾下教訓也是應當的。」

程昭滿臉忿忿,又不好說她騙人,他道:「阿南,顧夫人不好,我叫我娘給你當娘,我娘可好了,她從不打人,還會給你做好吃的。娘,娘,你快說呀,你跟昭兒說好了。」

程夫人心疼顧家琪,挺有這個意向為顧家琪義母,照顧這「沒」娘的孩子。

附近一起打牌的妯娌女眷紛紛搭腔,程夫人娘家卞氏,京都名府之一,雖則其父已致仕,但真正官宦人家出身,由程夫人來教導顧家琪,也不算辱沒了誰。

「阿南有娘親啊。」顧家琪放下手里的糕點,回絕道。

席間有人嗤笑:「那是你親娘么?虎毒尚不食子,池大小姐可真比後母還不如。」

顧家琪回道:「那是因為我爹爹做錯了事,夫人心里生氣,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所以,夫人才打阿南。等夫人氣消了,阿南就會有娘親了。」她仰轉頭看總督的胡子茬下巴,「爹爹,阿南說得對不對?」

顧照光輕揉小孩的頭,道:「都對,阿南會有娘親的。」

程夫人以手絹抿淚花閃閃的眼角,道:「真是個孝順孩子,遠山,你可有福氣。」

程昭拉扯程母,阿南是不是不做他妹妹了。

「我不做你妹妹,你就不跟我好嗎?」顧家琪生氣地問道,程昭忙說不是,舉著胖手賭咒發誓說他最喜歡她,不管什么。

那模樣兒逗得席間眾人大笑,顧家琪也笑,程昭急了,道:「你不信嗎?我把所有銀子都給你,我爹說這就是最喜歡的意思。」他解下自己的錢袋,滿袋的金葉。

「這話你爹跟誰說的?」

「四娘。」

「咦,不是程伯母啊?」

顧家琪三句話就把難堪扔回去,程夫人臉上固然有笑,那眼睛尖就跟針似的蜇人。

程夫人不顧體統地當眾提議給顧照光之女做義母,為的是抬高程家的商戶門楣,里頭自然也有程大勝兩分算計,只是她這番盡心還比不得溫柔小妾一句枕邊風。特別是在這種時候,簡直就是當眾煽她耳光,這般吃力不討好,背後只不定如何被人譏笑。

程大勝不自在地輕咳,把話題轉到送嫁一事上。

這待嫁的是程家大小姐,程夫人的長女,據說選了一門極好的親事,皇貴妃r娘家的表侄子,這還是高攀的。程夫人不惜請娘家人出面送嫁,又借由虞家牽線,才說動顧照光來鎮場面。

真正煞費苦心,本是極體面的事,因為小兒無心之語給落了鋒頭,程夫人再好的涵養也得滅了後院的火才端得穩。

顧家琪打了兩個小哈欠,顧照光哄她早睡,程大勝見狀也不好再談事,除了瞪他兒子。可程昭也著實冤枉得緊,他又沒說錯。程夫人見他還有臉怪寶貝兒子,神情更見不愉。

其後眾人歇息各自便,無話。

第十一回遠岫出雲被人妒禍心包藏上

話說,面對非議其母難題,顧家琪不避不躲,巧言解困局,孝名一時傳為美談。

風頭人物總受關注,況且這位總督家閨女隨和又伶俐,程宅里的孩子們都愛和她一處玩。顧家琪常借額頭傷躲避,她裝小孩是情非得已,可沒興趣天天玩過家家。

參加完婚宴,顧家琪就和顧父回營了。

這是顧家琪自傷後首次出現在營地里,眾兵士看見,都會走過來看看她,打量她健康的小模樣兒,露個慶幸的笑臉,時不時塞塊糖什么的。

其中一份大禮,是丁寒青送的一把「折斷」的火銃。

此物由來純屬巧合,當日風聞顧夫人打殺親女,丁寒青擠在人群中親眼目睹總督懷里血淋淋的小孩,那慘景真是叫人心寒又憤怒。

在他心底,總督的千金冰雪聰明,伶俐可愛,雖有幾分驕氣,也只覺是將門虎女,分屬應當;又有殺惡犬救小友的義舉,丁寒青心多好感,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