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部分(2 / 2)

六宮 未知 6039 字 2021-02-13

柳一指略翻賬本,低吐道,不顯山不露水,高手。

顧家琪笑,不是高手她還不找他了。

眾人看賬忙,幾日後,海林秦家商號眾伙計一起大叫報信,朱王公府那塊地出寶了。

據樂安曹富春第一手消息,民工推倒朱王公府正堂時,天生異象,金光沖天,人都說下面藏有異寶。他們已將工地封鎖,留待該地主人出面。

春花秋月大罵,那死老太婆運氣怎么這般好,白便宜她了!

顧家琪笑,從腰帶間取出一份地契,兩指夾著,道:「送到樂安錢庄,讓曹富春代為拍賣,價高者得。」

進一回平生塞南塞北事商業炒作(上)

柳一指眼眉微抬,瞄過氣定神閑的東家,露出了然的神情。沒說話,繼續看賬。

春花秋月慢一拍,見這應該在樂安管事手中的地契,竟從自家主子手里冒出來,想來想去,都是主子勝那老虔婆一著,她們露出笑臉,卻又好奇:「主子什么時候拿到手的?」

顧家琪輕笑,道:「曹富春送的。」確切地說,是曹富春孝敬的。

因為五十多年的壞名聲,朱王公府那塊地早就奇臭無比,根本賣不出好價,留在手里都添堵,曹富春不如送個順水人情,這地皮就到她手上了。

春花秋月見主子早有盤算,便問下一步她們該做什么。

顧家琪橫斜一眼,春花秋月這才轉過彎,取過地契,興蹬蹬地辦差去了。

卻說朱王公府舊址爆出藏異寶的消息後,又陸續傳出前蜀亡侯的藏寶地、藏兵地等等奇聞,朱王公府前人與前朝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朱王公府曾經富可敵國,那地下有個黃金聚寶盆,人們深信不疑。

在黃金寶藏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時,有人道,曾見天山派人夜探那塊地。

嘩一聲,所有人相信那下面一定藏有秘寶。

以天山派與秦家堡的惡劣關系,這絕對假不了。人們的腦海里自行演繹出這樣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天山派秦家堡乃是一對恩愛夫妻,忽地一份前朝亡侯的藏寶圖,兩人反目成仇,卻誰也沒得到,反被他們身邊一個不肖奴仆偷走地圖,那人就是朱王公府曾經的大總管。

一切都有了最明確的解釋,為什么秦家堡的八叔公會入贅朱王公府?

為什么一住就是七十年不動?

因為他們要找回那份藏寶圖!

消息傳到秦家堡,秦東萊不禁失笑:個小狐狸,越來越鬼,他叫一聲秦嶂,撥他三十萬兩,參加拍賣,把那塊地的價格炒上去。

在內堡養老的八叔公聽到消息,跳起來臭罵,個娘西皮的,老子入不入贅干p的藏寶圖關系!他想了想,笑了,個比老混蛋還混的小滑頭,真他娘的毒。

他跑到老嫂子那兒磨錢,說要去把住了一輩子的老宅地買回來,他怕日後死了進不了王女妻子的墳。這理由正的,沒人可拒絕,秦老夫人放出五十萬銀。

其他秦家堡的人心思也活絡,藏寶圖消息傳開,秦天幾代恩怨之類的,他們都是不信的,但做生意的人,信運道,圖風水,認為那塊地必然是福地,寶地,斷不能叫青延那老姑婆給收了。

秦家人帶動整個市場,人人伸手到樂安銀號翻炒那塊地皮的價格。

節節攀升的地皮價讓秦家大姑婆心肝兒一陣陣地抽痛,當地價沖破兩百五十萬大關時,她已不能承受,冒險跟她背後的上家聯系,怎么辦?

她的上家道,讓她賣產業先頂著。

秦家大姑婆哪里願意,她不僅想放棄這塊地,還想中止那個可怕的計劃。

上家道:你就想一輩子窩在青延屈居人下?

秦家大姑婆當然也是有野心有點頭腦的人,不然也不會和外人合作圖謀關中霸主之位。但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著古怪,那斂財狐狸故意拋出地契高價,又找來柳一指等人在海林查賬,讓他們的銀錢不能周轉,絕對有問題。

她勸上家緩緩,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這會子,明顯是那小子挖坑讓他們跳。

上家道,這當然是局,秦東萊看好的人,怎么會蠢到不設局就痛快地把計劃交出來。但是,此人道:「我們在賭,秦東萊何嘗不是也在賭?」

斂財小狐狸設這個局,是篤定海林有問題,好把樂安大計劃搶回去;秦東萊相信他,所以,由著他干。然而,海林的賬是那么好查的嗎?他已安排海林的人,用些似是而非的線索,把他吊死在海林,實則暗地調集所有資產落實計劃每個環節要用到的人財物資。

只要拿到地,官府就會配合他們的人,驅逐秦東萊派勢力,到時候,遠在西嶺的秦東萊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翻不了天。因為秦東萊不能不敢離開秦家堡,因為程家財老虎不會放過機會落井下石。

一旦樂安那個集歌舞賭坊跑馬場一體的大商業娛樂帝國建成,關中霸主位置就得換人坐。

所以,這個坑絕對要跳。

這個險也絕對值得去冒。

秦家大姑婆聽罷這番解釋,佩服不已,道:「那小子,還太嫩了點。」

上家叮嚀她,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接著一番低低暗語,秦家大姑婆吃下定心丸,回頭就暗賣手頭所有產業。

但是形勢速變,地價飆升千萬兩大關,一夕超出她的心理承受極限。

應該說,藏寶圖的魅力,讓所有人都失去理智,忘乎所以,陷入瘋狂。皇商虞家、北方商盟各商主、南方諸省富豪,連隱匿多年的舊貴世家都來c一腳。

秦家雖不示弱,但主要是秦大姑婆的資金為主,她不能讓秦家堡別的派系沾染這塊地,資金不足便借貸。此舉更讓人們相信這塊地下有異寶,競價更為猛烈,那上家暗中抽調資金,轉到青延,再入樂安,下死令,定要拍下那塊地。

但最後,此地是被一個完全陌生的從來沒有參加過競拍的買家以天價在三千九百九十九萬兩關頭拍走。

人們眾說紛紜,除了秦家虞家程家,天下又要再出一號富可敵國的大商戶。

到官府辦好手續,此人到朱王公府舊址,他的仆人穿著前蜀亡侯的服飾,c一口外語,充滿海味,他們道,不忍見先人遺物沾染俗氣,特回故地,迎回先人之物。

圍觀者噓聲,想要聚寶盆就直說么,扭扭捏捏地真不干脆。

這些海外來客,請樂安知府及捕快監督,民工就著異象地挖掘,夜色微明微暗,一個半毀的古朴暗室露出地面,牆里嵌有雕飾金盒,此地契主人還沒把它拿到手,金盒就給人搶了。

搶金盒的是某武林人士,一人動,一群動,隱在人群中的廠衛也動,金盒在夜空中被人拍來打去,盒子打開,掉出一塊舊羊皮,上面隱隱綽綽畫滿黑綠線條,人們大叫:藏寶圖!

真地有藏寶圖,快搶啊!

最後,究竟是哪個倒霉蛋歷經艱險搶得那假圖的一角,那就不得而知了。

進一回平生塞南塞北事商業炒作(下)

話頭轉回朱王公府這塊地皮上,看熱鬧的人們還是很同情那個前朝服飾的海外異人的,花大把銀子卻成全了那群在刀口上過活的江湖草莽,世道惡劣,人心不古啊。

海外異人丟了先祖遺物,很愧疚地要回海島繼續懺悔,這塊舊地就此荒廢亦不美,他想把它轉贈給能為先人故地帶來新榮光的人。

樂安知府說道,此地原有個開發計劃,因著藏寶圖一事給耽擱了。

他叫來樂安的秦家管事新負責人,也就是梁之靖,給海外異人說說他們的大商業計劃。

梁之靖只知個囫圇,但也夠讓海外異人相信,秦家有這個實力好好利用先祖故地。因此,這塊天價福地,經過一場復雜的風雨洗禮後,重又回到秦家青延派系手里。

秦家大姑母為這塊地c了多少心,砸了多少銀錢,確定地快回到手里,命梁之靖等管事加班加點督促那些工人干活干活快干活,好早日把投進去的錢賺回來。

卻說顧家琪請來幫手柳一指等人查海林的帳,日查夜查,都查不出個毛來。

風聞其他地方有人在轉賬,他們想轉到別地去查賬,卻總會在想要離開那一天,發現海林的賬其實是有問題的,只要再仔細查查,還是大有可為的。

就這么一拖兩拖的,樂安那塊地拍賣炒作結束,有問題的賬面資金轉移也停止,他們方知中計了。

顧家琪表示很遺憾:「柳管事,讓你白跑一趟。」

柳一指笑得意有所指,道:「東家,高明。」

顧家琪也笑,很是謙虛一番,道:「哪里哪里,純屬運氣。」一塊九萬銀的爛地,一番炒作,翻了多少倍都不知道。要擱在現代,別人只會說這點子餿得不能再鎪,雷死人不要命;但在這個年代,出乎意料地好用。

過後,柳一指護送顧家琪離開海林,到樂安知府交土地買賣交易稅。

樂安的知府真是笑得下巴都快掉,這大宗稅金抵得上本地一年的稅額,他業績翻兩番達標,上頭已暗示,今年鐵定升他的官,他能不開心么。

顧家琪也笑開花,賺錢了自然要大家一起開心。她很海派地說,請知府衙門的到秦家大酒樓搓一頓。眾人行到半路,秦嶂在路旁,做了個手勢,顧家琪讓秦家管事招呼官府之人,她去見見堡主。

秦東萊在廂房里,背對相等。

顧家琪奔進去,笑呵呵地問:三月之期又到了嗎?

秦東萊轉過身,臉上笑容溫溫淡淡,招呼她坐下。玉石小桌上已擺好幾道她愛吃的素菜,秦東萊親自執壺,給她倒滿一杯果汁,恭喜她一戰成名。

顧家琪灌了兩口,眼中帶笑忽閃忽閃:「就為這事特意跑一趟樂安?」

秦東萊微笑,又給她挾菜布「酒」,擺明吃完再說;顧家琪也是硬脾氣,不說她不吃。秦東萊嘆一下,道:「鮑大人(戶部尚書)想跟你借筆款。」

「戶部找我借銀子?」顧家琪自挾自吃,又問了句,「干嘛用?」

秦東萊再嘆,低語道:「給聖上的寵妃修建宮池。」

「你不要告訴我,那個寵妃的名字,叫池越溪。」顧家琪放下筷子,冷冷地說道。

秦東萊神情微暗,他不想打擊小家伙的快樂心情,但是實情就是胳膊扭不過大腿,平民老百姓是不要想和皇帝抗議權相爭的。他道:「如今她更名寧小宛,為六宮之首。」他不能勸小丫頭主動給錢,便從旁提點道,也是有心提醒她行事太過直接高調,「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古往今來,皆如此。」

顧家琪重新拿起筷子,悶悶地吃菜,用力地咬,好像這樣就能出氣似的。

秦東萊知她平素順風順水慣了,從未受過這般的委屈,冒生命危險賺來的錢還沒捂熱,就要拿去給殺父仇人用,心里自然不痛快。他給挑了幾樣菜,放到她跟前的小碗,道:「記下教訓,以後別這樣胡來了。」

顧家琪埋頭苦吃,口齒不清地問道:「錢不能白借的吧?」

秦東萊手一頓,道:「我以為,你會說扔茅坑,死都不借。」

顧家琪仰頭一笑,抓起秦東萊的袖子胡亂擦了擦,道:「我是那樣的人么,我要驛站一半的經營權,要他開放銀庄通存通兌代辦業務,還有規定從事錢庄櫃台c作人員要在官府登記備案,要經過專門培訓這些。」

她提出一些最基本的現代銀行管理規則,還包括一些魏律沒有涉及到的真空環節。不趁法律不完備的時候鑽空子,還找什么時候。

「你有什么條件也可以往上加,三千六百萬兩(稅後),可不能白便宜了他們!」

秦東萊好似沒聽到她的話,只管看著自己的衣袖,道:「這氣是撒在我這兒了?」

「不找你找誰?」顧家琪笑嘻嘻地說完,拿起筷子給秦東萊挾菜,放在他嘴邊挑眉看著他。秦東萊失笑搖頭,張嘴接受一個小孩的調情。

午餐後,兩人道別。

顧家琪與眾人會合,丫環們見她神情不快,便問莫非堡主訓她?顧家琪露苦瓜臉,道戶部尚書找她借銀子。

樂安知府張嘴,復又合上,悶聲吃東西。其他人也是明白事兒的,氣氛壓下來,看來賺錢絕對不能敲鑼打鼓滿城皆知,不僅招賊惦記,還招皇帝老子惦記。

「其實也好,這樣就不擔心有人半路暗殺搶劫了。」顧家琪故作輕松地說道,又後知後覺地補充道,「你們可別亂說出去。」

眾人點頭,小孩子么,有點委屈就想找人說說話,卻想到有此苦不能說出口,只得強顏歡笑,明白,都明白。

樂安知府的師爺起身敬酒送客,兩位丫頭代勞,歡樂的宴席在沉悶中散去。

顧家琪灰溜溜地離開了樂安,秦家大姑母及背後之人笑了,叫你猖狂,讓你吃得著摸不著,悔不死你;當然,天文數字他們也心痛,但是換來買通宮中最受寵的貴妃寧氏的門路,那是無比劃算的大買賣。

進二回平生塞南塞北事殺手上門(上)

南下的渡船上,秦左秦右在後艙警戒,春花秋月陪著主子立船頭,看月亮。

兩人是知道主子心情不痛快的,本來賺得那千萬銀巨款,可以一解燃眉之急,誰知橫里打出一桿皇權,空口無憑地要錢,說是借,跟強搶又有何異。

也難怪小主子數日y著臉,不說話了。

要知道,小主子平日里若不百~萬\小!說,就歡喜捉弄秦左秦右。現在連最愛的游戲都不玩,可知心情有多糟糕。

「主子,起風了,歇吧。」春花干巴巴地勸道。

秋月取了銀狐皮裘放於主子肩頭,道:「主子是想家人了?」

春花瞪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秋月沖她聳鼻一笑,道:「主子,要不咱去南邊兒過年,聽說最南島現在還是夏天呢,就是下海玩水也沒事兒。」

「說的是,聽說有錢人都到南海那兒過冬。」春花回過味,也幫襯說道。

話里說著去南海邊,其實是拾掇著她去海陵王府,看看五公子。有個相熟的人在身邊,這年也算團圓。

顧家琪輕啐,那小子也不知喂這兩人吃了什么迷葯,有事沒事都為他說好話。

月影里,有黑影閃過。

「來了,動手。」顧家琪收袖回船艙,把外面留給四衛。春花秋月把住船頭,與秦左秦右前後合作,擊退一波殺客。

海林到楊州一日半路程,他們一共遭到七次小規模狙殺,平均時次據說是歷位秦家查賬團遭遇之最。

若有海林管事護送,也許情況會好一點。可誰叫顧家琪花頭多,行蹤莫測,海林那邊就斷了安排人手的心思。

楊州管事早在碼頭接人,看眾人安然抵達,顯是松氣,把人安置在浮雲閣會館。

此處環境幽雅,竹樓青台浮雲罩霧,令居住者心生天上人間的仙人之感,極具特色風情。浮雲閣費用花銷頗大,可見秦家二夫人娘家姜府還是用了幾分心思的。

當晚,春花秋月伺候主子睡下後,便退出樓房。

微揚的白色窗邊,有y影隱隱約約朦朦朧朧,顧家琪心一驚,手伸入枕下,戒慎地問了句:「誰?」

噌,一聲清脆的劍吟聲,亮芒一閃而逝,顧家琪抽出短手火銃,速s三槍。

窗外再無動靜,顧家琪不敢放松,雙手緊緊握著槍,緩緩環視四周。小樓動靜引來隨身護衛,春花驚問:「主子,出什么事!?」

秦左、秦右沿著彈痕出去查看,回來後微微搖頭,窗外竹枝吱嘎吱嘎,顧家琪把火銃放回,道:「約是我看花眼了,你們去睡吧,明早還要對賬。」

顧家琪躺下,窗外蟲蛙起鳴,她合上眼,微微有點睡意涌上,隨即不醒人事。

再醒時,人已換他處,顧家琪轉眼,打量所在大殿,青木構建,百丈寬長,周少飾物,瓶c雪梨,清幽人靜,月光如水,斜過格子窗欞,灑落一地。

宅後,白雪皚皚,顧家琪以為自己錯覺,奔到窗邊,四野茫茫,群山連綿,一望無垠。她推門而出,冰霜卷雪,狂風刺骨,時而咆哮,里面嗚咽,俯過闌干,萬丈雪仞,拔地而起,見不到底。

顧家琪打了個寒顫,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衣物俱換,通身清滑的銀白色雪貂皮毛,腰佩同質綬帶、福字絛結與數塊血色溫玉,奔走時,環佩相撞,叮叮當當,清脆悅耳。

她回到屋里,關閉門窗,呼嘯聲靜,她轉了個身,梳妝鏡里照出她那不俗的容貌,上面偽裝全去,膚色粉白,目如寒星,烏發漆黑,唇辮嫣紅,容色秀雅,遺傳了那個號稱京城第一美人的母親的全部優點。

但她的臉上又能看到親生父親的影子,沉靜時,微笑時,思考時,都會帶上那位總督父親特有的神韻。

神奇的是她的五官看起來,既不像其母,也不像其父。

只能說是融合兩者的形表,配以骨子里狡猾多變的靈魂,成就一張屬於顧家琪自己的臉。

顧家琪按倒銅鏡,鏡面刻印梨花,下有古繁文梨花宮制四字,她眉頭一跳,走向木閣另一頭,推開門窗。

幾重冰山環繞,構成一方小天地。罕見地不覺寒冷。她拾冰晶台階而下,道上千樹梨花怒放,暖風微拂,潔白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