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部分(1 / 2)

六宮 未知 6013 字 2021-02-13

鴛鴦、珠玉進屋送急函,顧家琪展信一讀:黃河決堤,災民百萬。

顧家琪疊好信函,眉色平靜地下達一連串指令。

鴛鴦、珠玉記下要點,又問隔壁那位爺怎么辦。顧家琪笑,目光清冷,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兩人低頭,去傳令。陸續有人到顧家琪這兒匯報情況,再接走新的命令。

魏景帝那邊也有人盯著顧家琪,但顧家琪和自己的手下碰面都是當著魏景帝的面,即在他眼皮子前和陌生人交流幾句,竟讓那些朝庭鷹爪精英沒瞧出問題。

就算真去查,也查不出究竟。關鍵在於,魏景帝這回是犯了眾怒。

別以為皇帝就能毫無顧忌地炔為所欲為,動了大地主大富豪大世家,他們合起伙也是能讓魏景帝不死都脫層皮。

後史記載,轟動一時的「樂安錢庄詐騙案」,以江浙道巡鹽御史唐祖望彈劾景帝為始,唐祖望在奏折里揭露在魏景帝的治理下,國庫空虛、j妃擅權、陷害忠良、宦官指手遮天、胡作非為,導致邊疆鋒火不息,以至民不聊生等等社會y暗面。

魏景帝朱批荒誕無稽,責成六部給事(即言官)要言之有物,不要風聞言事;又命各地由宦官充發的稅吏加大征收力度,完成本年第二季度稅收工作。

皇帝此舉令言官群情激沸,一時間,彈劾皇帝治理不當的奏章如雪花般飛進深宮大內,卻只是充斥西直苑御書房,無人問津。

內閣眾臣見不到皇帝,鹽道專使也不能把彈劾書送到皇帝手上。

及至受災地向戶部要銀錢賑災,國庫無稅收,戶部撥不出賑災銀,請皇帝示下。

魏景帝讓戶部尚書裴尚俊照常辦理,暗中指示裴虛報賑災款,以此沖抵歷次所借銀錢額度的賬面;並下文給地方,這次誰敢中飽私囊,嚴懲不殆。

朝庭下文撥款七百萬賑災,實際賬面不到一百六十萬。

賑災款下達到地方,一百二十萬左右。這個數字相對於歷年被層層剝削後二三十萬的小數目來說,已經相當可觀了。

但是,它和七百萬相距太大,有河道小吏發難,向巡察御史捅出巨額賑災款被貪官污吏侵吞的事實。

頂上官員這次真是冤得緊,國庫沒錢,皇帝挪用樂安錢庄賑災,各部官員心里都有數,有點政治觸覺的都知道皇帝這次要逮人當替死鬼,誰還會嫌命長地去貪污賑災銀。

他們又拿不出證據,說那錢撥下來的時候,就是少的。

河道官員有苦說不出,又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顧照光,個個削尖腦袋拼命想辦法變賣家中財產填補賑災款的缺額。

但皇帝的心意是異常堅決地,下旨戶部、大理寺、六扇門等組成專案組,徹查賑災貪墨案。按著東廠提供的名單,抓一個,抄家一個,抄出來的金銀全部都拿來填補個個缺口。

朝庭懲治貪官污吏,百姓個個拍手稱快。

然而,皇帝拿貪官來掩飾自己借用樂安錢庄存款這樣的做法,無異於自掘墳墓。

雖然那些被鏟除的貪官是被各派系推出來的犧牲品,但還是有人不甘心,誰不愛自己的命呢,因此,就有人捅出驚天秘辛:樂安錢庄是個空殼。

錢都被朝庭官員掏空了。

最大的蛀蟲就是皇帝本人。

這么多年打仗的,國庫早就空了。皇帝哪有錢給兩個公主辦豪華婚禮。

君不見,皇帝曾經強借秦家管事三千萬紋銀,到現在都沒有付過一分利息。

皇帝從秦家手里要走樂安錢庄,不是為著什么給大家做信用擔保,而是拿老百姓的血汗錢自己揮霍瀟灑縱情聲色。

國家受災,到處要錢,魏景帝卻豪擲千金,在畫舫上擲不漂,只為哄美人一笑。

這事到底是真還是假,到錢庄把錢提出來就知道了。

民眾紛紛涌進各地錢庄,兌換銀錢。

幾乎所有的錢庄都告急,金銀儲備不夠這么多人提現。

不僅是樂安錢庄大理石櫃台被憤怒的群眾砸爛,就是四海統一皇家錢庄也受波及,為防止釀成大禍,秦家堡迅速召開大股東會議,要求大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股東們就一個意見,看皇帝表態。

魏景帝這時候還有毛意見,皇庄股東開什么條件,他統統答應,包括錢庄擁有獨立經營權,皇家不得干涉具體事務等等要求,最突出的當屬明確規定,錢庄儲戶錢款權益神聖不可侵犯,任何人包括皇帝都不得強行征用借取挪用,並擬定一系列限制皇權的措施。

這時的皇庄股東都是各方的勢力大佬,也是各個商會的實際掌舵人,在政治上與皇帝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實際上卻沒有有效的權限能夠干預皇帝作為。

比如說,在商事上完全受皇帝的爪牙宦官們的無情欺壓剝削。

皇庄股東認為要保護自己,即保護天下商人。

皇帝是魏國當之無愧的獨裁者,擁有完全的立法權司法權及執法權,是軍隊的最高領導人,所有國家機器都為之所用,若用制約皇帝,就必須要成立合法的官方組織,選出有所作為的蕃王牽制皇帝,來維護天下商賈的權利。

這個神奇的商人組織,全稱叫帝國貨幣流通控制中心,高級俱樂部會所模式,交納巨額付費後即可加入,成員遍布五湖四海,共同目的扼制皇權侵犯個人財產,特別是要杜絕宦官層對商戶的橫征暴斂。

也有人將這個金錢組織,形象地稱之為影子皇帝。

經皇庄股東及蕃王代表、商會代表共同投票選舉,第一任影帝為魯陽王。

這人沒才能沒作為不要緊,大家都好控制。反正大家要的只是他的高輩分,以及皇家宗室的承認。

魯陽王在新落成的組織大廈會所宣誓捍衛天下商戶合法權益那一天,民眾戲稱為皇帝投降日。

魏景帝對顧家琪是恨得牙直癢癢,要說他不想下達秘密格殺令什么的,那真是太看得起他不怎么寬闊的胸襟。

在和皇庄股東談條件時,他被迫書寫一封親筆書寫的既往不咎皇庄成員樂安錢庄詐騙案事件中作為的責任函,簡稱皇帝保證書,並加蓋皇帝大印及私印,見證人為各皇庄股東;收在秦家堡的秘密寶庫里。

顧家琪正是半公開化的皇庄股東成員之一。他當然殺不得她。

這是其一,其二,秦東萊後來又討了封旨。皇帝把爛攤子樂安錢庄高價賣回秦家,秦東萊趁勢要求皇帝不干涉顧家琪婚配嫁娶自由。

皇帝算是知道顧家琪是怎么樣的厚鐵板,短期內踢不動的硬骨頭了。

就算不提這道聖旨,魏景帝現如今也沒空找顧家琪麻煩,安撫災民的事,百官彈劾的事,東宮太子日益做大的事,夠他煩的。

前面說到魏景帝獨寵寧貴妃六載,大肆壓制內閣首輔池太師。

池太師多次請旨致仕,他的獨生女兒池越溪為戲耍於生父,拾綴皇帝不批准,並找來幾個次輔日日給他使絆子,找他晦氣,栽贓陷害潑黑墨無所不用其極,清白的仕途名聲涓滴不余。

那段時間,池太師真是老了一大截,徒嘆家門不幸。

最近,池越溪的真面目被揭露,池太師備受同僚譏諷嘲弄,可憐他忠君一生老來被女兒戕害至止。太子監國的時候,池太師再次提出致仕。

東宮太子陳情挽留,若老太師離朝,那還有何人能阻擋李家婦人擅權。

池太師留下了。

他要是不眷戀權勢,也做不出不級受辱的女兒主持公道反而她嫁入顧家鞏固年輕君王權位並迫她找貪污罪證以瓦解酈山侯府勢力的事來。

景帝與寧貴妃的六年戲耍,讓池太師深刻地明了,魏景帝對他的殺心。

因此,池太師盡心盡力地輔佐東宮太子,正好魏景帝一系列倒行逆施的行為讓文武百官寒心,池太師趁機幫仁厚的太子網羅一大批清流忠誠官員。

這次樂安錢庄詐騙案里百官彈劾吏風整頓,池太師出力可不小。

魏景帝回過頭來,發現日益做大的皇太子,這個帝國最正統最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這個他從來都不喜歡卻怎么廢也廢不掉的皇長子,心中驚怒交加。

當太子提出為其母正名將她迎回景泰宮的要求,文武百官競相贊同。

一國之母,婦德容工並無嚴重差錯,理當入住中宮。

百官意志成城,魏景帝登上皇位以來,再也沒有感受過的力不從心,在他心底滋生。

景帝十五年五月初,國母劉春容重歸榮華。

同月,劉皇後為福嘉公主、酈山侯之了顧家齊主婚。半月後,劉皇後再次出現在三公主的婚禮上,這次她不需要人攙扶,身上所有的苛刑痕跡都消失,尊榮顯貴,光彩照人。

枯二回遲遲春日暗香流情絲如霜(四)

京都、樂安、海林各地錢庄發生大擠兌時,魏景帝匆忙回京,召集臣工商議對策。

走前他指使秦二爺,讓沒吃到嘴的顧小美人以最凄慘的方式死去。

景帝接到八百里加急消息連夜啟程,顧家琪並不知曉;當時,她睡得相當熟。

海林的地頭蛇之一,秦二爺領了皇命,他先派人用計引走鴛鴦珠玉等人,用微量迷葯讓人起不了身但是能察覺到火焚身的巨大痛苦,再放火燒客棧。

烈火烤醒顧家琪,濃煙嗆得她劇烈咳嗽,呼吸困難。

秦二爺的人用葯精准,顧家琪躺在床上動彈不能,只能看著火舌舔上緊閉的門窗,切身感覺窒息的痛苦,無力地看自己一步步走進死亡。

顧家琪僵直著身體,一點點地動手指頭,扯開大腿間的纏帶,讓細針扎進肌r,針上塗有解毒劑,葯少、效力低,緩慢地解開僵硬的身體里的迷葯殘余。

大火熊熊,伴隨著噼剝聲,屋梁木一根根掉落。

咚一聲,一根著火的焦黑木砸落,顧家琪鼓足一口氣,滾落床沿。這次墜落讓小機關里的細針全都所進腿r,顧家琪清醒許多,克制不住地深吸一口氣,全都是煙與黑灰。

她扯過被子掩住自己口鼻,一邊咳,一邊找水。

夜晚靜謐,火聲噼剝,是以那聲聲「顧小姐」就顯得分外讓人歡喜又驚疑了。

顧家琪靠著洗臉盆架,在角落避火,全身發軟無力。

「三月?三月。」救人者帶走了隔壁屋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令人難以忍受的緩慢速度而行,顧家琪又熱又渴,喉嚨在灼燒,胸口疼得似要炸裂,意識迷糊,頂梁柱砸落的時候,她根本無力翻滾躲避。

朦朧中,有個高瘦的身影沖進來,掌擊橫梁,不失溫柔地抱起她,匆匆離開火場。

「顧小姐,顧小姐?」

來人邊喚她名,邊用清涼的布巾擦拭,顧家琪吐了聲水,他把容器放到她嘴邊輕喂,顧家琪飢渴地吞喝清水,神智慢慢清醒,她低語道:「多謝卞公子救命。」

卞衡安道不必客氣,又問她是否還要水。

顧家琪搖頭,觀察四周,整條街都無人影,唯有她所住的客棧還在燃燒,慢慢轟塌。她想起一事,看向卞衡安,他衣角發絲略有焦痕,整體還算安康。她問道:「三月呢?」

轉個頭,她看到三月躺在黑暗的牆角,不注意看還發現不了。

三月昏迷著,大部分衣服和頭發都燒焦,身上還有被梁木壓燒的燒痕,血r模糊的,叫人擔心她的安危。

「一些皮r傷。沒大礙。」卞衡安像是知道她擔心什么一樣,出言安慰道。

顧家琪緊綳的心弦松下來,道:「謝謝,卞公子,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卞衡安溫淡一笑,道:「顧小姐,我們先離開這里。」

他已聽到有人來的動靜。顧家琪從懷里摸出信號彈,卞衡安攔阻她,這樣會讓他們都陷入危地。等情況明朗,再聯絡不遲。

顧家琪情在情況如他所說,但這兒是秦二爺的地盤,他帶著傷員和她,怎么走得掉。

有一個辦法。

她悠然相侯。

卞衡安並沒有讓她等太久,他取走她懷里的信號彈,低語他很快回來;把人安置在相對安全的地方,卞衡安掠出到城市另一頭施放信號彈,引走追兵。

他果然回來得很快,進來時,顧家琪正試圖站進來,雙腿劇痛,有針斷了。她擰了下眉頭,對看過來的卞衡安笑笑:「沒事,我們走吧。」

仨人停在海林的一個下屬小鎮,鎮上大夫為三月治傷。顧家琪等在外面,卞衡安忽地出聲道:「不用擔心,她脈相平穩,明早就能醒。」

顧家琪勉強笑了下,問道:「卞公子從何處得到我受襲的消息?」

卞衡安答道:「我押送賑災款糧北上,途經海林,本想和凌老板打聲招呼。巧見有火燒起,真是僥幸。」

顧家琪沉默,卞衡安又道:「你腿上的傷,處理下吧。」他遞過來一瓶葯膏,微笑解釋,「血味很重。」

道謝後,顧家琪接過葯,卞衡安體貼地避開。顧家琪剪開褲管,因為走動,銀針已沒入皮r內,只余血痕點點。顧家琪呲牙,叫了聲:「卞公子,我需要磁石。」

卞衡安應了,一會兒後,他很抱歉地告訴她,小鎮沒有磁石,問她要不要鑷子。

顧家琪試著自己撥針,除非她把皮r切開,才做得到。她忽然想起那一年,二皇子那個倒霉的小跟班叫得跟殺豬一要慘,她扔了鑷子,道:「卞公子,請進來,幫個忙。」

卞衡安是個講究非禮勿視的君子,見她露出腿腳肌膚,急急轉身遮目。

顧家琪道事急從權,請他把扎進皮r里的銀針都拍出來。

卞衡安慚愧,借力打力對內力c控要求精深,他還沒達到那個層次。顧家琪指著地上的鑷子,道那就劃開皮r撥出來。

「我會負責的,顧小姐。」

「誰要你負責,快點。」

卞衡安尷尬地行了禮,蹲下身,幫她取銀針。

顧家琪意志能忍住痛,但她的反s神經忠誠地反應出巨大的疼痛感。卞衡安用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好緩解她的痛楚。他問道:「我內力c控不夠,你不高興?」

「沒有。」顧家琪淡淡地否認。

「是因為想起顧總督?」卞衡安沒相信她的話,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肯定地問出這個問題。

「是又怎么?」顧家琪頓了很久,才沉聲承認。

卞衡安又撥出一根針,接著說道:「顧總督是個令人敬佩的英雄,他頂天立地。」

顧家琪煩躁地打斷道:「他頂天立地,他令人敬佩關我p事,別以為你救了我,就——抱歉。」顧家琪微仰起頭,眨眼,穩定情緒,她很少去想顧照光,只是有些事,總在不經意間,突破她的心牆,讓人難受,防不勝防。

卞衡安幫她裹好傷,把她抱到病床處,安置好。

兩人一里一外而坐,顧家琪翻個身對牆,心浮氣燥難以入睡。

隔日醒來時,床頭邊整齊地放著新衣裙。她換好後,去問郎中病情。三月已經醒了,正和卞衡安說著話。

看到小姐出現在門口,三月立即紅眼眶叫小姐,萬幸得衡安公子相助,她們才得脫險;又說要好好報答衡安公子雲雲。顧家琪看她精神,這才相信她確實沒有大礙。

卞衡安把空間留給兩人,三月馬上問小姐被救細節,然後抱著小姐的胳膊道:若是沒緣,衡安公子怎么能這么巧救起小姐;又拽了通戲文說,俠士救小姐,小姐都是以身相許回報救命之恩,叭啦叭啦,鼓吹小姐抓住機會。

顧家琪問道:「傷口不疼嗎?這么多話。」

三月吐吐舌頭,乖巧地躺下,睡前不忘叮囑小姐,對衡安公子溫柔一點,讓他感覺小姐的好,了好今晚就成好事,她就什么也不說了。

顧家琪笑,留她在室內休息。

她來到屋處,卞衡安面朝大榆樹,耳根有點發紅。顧家琪知道練武之人耳聰目明,他一定聽到三月好些糊話,她道:「小丫頭愛c心,請卞公子不要介懷。」

卞衡安轉身點個頭,道:「三月忠心一片,我領會得。」

「那卞公子去忙自己的事吧,」顧家琪說道,「賑災要緊,救命之恩,來日再報。」

卞衡安神色動了動,不失委婉地說道:「還是等在下送顧小姐到安全之地吧。」

顧家琪不想和他牽扯不清,正要說她的人即到。三月趴在窗口喊道:「多謝衡安公子。請衡安公子送我家小姐。」她停下來,不知該說哪里,哪里都不是小姐的家。

三月感性地立即紅眼眶哭起來,顧家琪走回屋里,把她扶回床上。三月抽抽嗒嗒地請小姐不要趕走衡安公子。她們孤身二人流落江湖,沒有人保護就遭了;又提醒小姐前些年僻居蘇杭,怎么忘了那些地痞流氓如何欺負人。

「小姐,三月知你好強。可我們女子天生就弱於男子,讓衡安公子保護小姐,免得路上遭遇不測,不是很好嗎?小姐,你就答應三月吧?」

「卞公子有事在身,我們不便打擾。」顧家琪溫語勸她,讓她躺好,傷口都裂開了。

三月掙扎著起來鬧:「小姐不答應,三月寧可一輩子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