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部分(1 / 2)

六宮 未知 6051 字 2021-02-13

夏侯雍讓人秘密送了份信給三公主,他相信他那位高傲不可一世的公主妻子一定會贊同他的決定,並會煽動全京城的世家貴族支持他上位。他日,她自己能成為主宰大魏帝國的鳳主。

然則,此意一去杳無音信。

夏侯雍想盡辦法,得到字言片語的消息,海世子從海道經大運河入京繼位,最佳奪位時機已然錯失。

當然,這時候,如果三公主有心反,夏侯雍相信憑借自己多年的作戰經驗,海陵王的精兵人馬以及三公主的權貴人脈,他還是能跟海世子一爭長短的。

離京城越來越近,偏偏,三公主一點反應也沒有。

夏侯雍心里暗暗著急,在他連續送了三封密函進京後,海陵王再次派人與夏侯雍接洽,確定他的用意。夏侯雍含糊表態,聽過太多狡兔死良狗烹的事,他不相信事成後,海陵王能保證踐諾。

海陵王聽說夏侯雍提出條件,心里像吃了稱砣,告訴傳話的人,就怕夏侯雍不提條件,只要他提條件,那就好辦。不管夏侯雍提什么條件都答應。

夏侯雍笑,說這種表誠意的條件怎么能是他來提。

海陵王那邊略微琢磨,提筆寫信向夏侯雍提親,希望夏侯雍這位繼父同意把繼女小薇縣主許配給徐雅言的兒子已選立為東宮儲君的葉小深。

信中更暗示,葉小深就是下一任皇帝,他的繼女就是未來的皇後。

夏侯雍把這份結盟信連同他的疑問一起送進宮,並要求送信人,一定要把信面呈三公主本人。

急等不來消息,夏侯雍不得不請海陵王自己和三公主本人談。

不用夏侯雍催,海陵王、海公公、徐雅言他們就在找三公主,他們還打算著文的不成,那就把刀架在三公主脖子上她同意。

可誰知找遍皇宮都沒有找到人,他們再一查,小薇縣主也被人帶離宮,不知去向。

夏侯雍收到回信,百思不得其解,據他所知,三公主的野心並不小,若他提供機會讓她登位為後,三公主應該非常振奮,而不是帶著女兒躲起來。

海陵王再送信給夏侯雍,縱使不能與三公主的女兒結成親家,他們願意定下趙雲綉的女兒。

夏侯雍冷笑,趙雲綉的女兒和三公主的女兒,份量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這時候,因為,司馬昶調夏侯雍平定南昭叛亂的聖旨被海陵王府扣留,夏侯雍以為自己進京,一定是要被下獄被處斬,夏侯雍為活命,決心還是答應海陵王的邀請。

與其在司馬昶座下被殺,倒不如先跟海陵王成事,先保住命,其他事容後再說。

接到夏侯雍明確的意向後,海陵王府積極運作,為攻城作准備。他們調動南方的勢力繼續縱容南昭外蕃軍燒殺搶掠破壞大運河沿岸的民生與房屋,同時,煽動亂民難民涌向北方諸省,讓各城鎮官員焦頭爛額疲於奔命,無法很好地偵查阻止軍隊的異動。

城內外風聲鶴唳,人人都為孤鎮京師的新皇寧帝捏把冷汗。

距離夏侯雍踏上京畿地面還有一天路程的時候,顧家琪的信送到他手里。

夏侯雍並沒有立即展開就看,他在想,這時候,顧小南寫信給他干什么,是不是在信里求他不要領兵攻入京城;或者,像上回一樣,用甜言蜜語哄騙他,讓他不要追究她害他落到這般田地。

盡管他一點都不明白,一個程宓怎么能夠讓她輕易臣服於他。他拒絕相信這里面有y謀,他更願意相信,顧念慈像他在想她一樣深深地思念他,她不能沒有他。

手下人、海陵王府的人告訴他,顧家琪幫他生孩子,這件事有內幕。

夏侯雍自己親自查了,也是疑雲重重。

然而,一個家世高貴才貌驚世的女人怎么會如此自賤。

夏侯雍想不通,就像他想不通這時候,顧家琪還寫信給他做什么。終究掩不過心中的情感涌動,夏侯雍沒的撕信,而是打開一覽。

顧家琪的信簡單得像在列提綱,她告訴他三件事,三公主的死;小曠與小薇的婚事,海陵王扣押寧帝聖旨的事。並附三公主絕筆信復件。

夏侯雍把信紙翻來倒去,又放到水里浸,燭火上烤,一弄就破的信紙證明這是一份再普通不過的信箋,沒有任何暗號私秘。夏侯雍怒得把信拍到桌上,大罵:顧小南、你當真以為我非你不可嗎?

欺人太甚,她毀了他,卻連句好話一個理由都沒有!

無意地,夏侯雍的目光掃過腰間,找不到陪伴自己多年的愛刀,猛然想起一事,沖到自己的包裹處翻找擦刀用的毛皮,扔進酒里,泡了一會兒,顏色不一的皮毛泛起密密的小氣泡,不多會兒,空氣里彌漫起難聞的氣味。

夏侯雍輕嗅,腦門有點眩,他揮落酒碗,怒咬牙摳住桌板,他意識到真正害他在卞衡安拿他時武功全失的罪魁,是他的好妻子,三公主!

三公主知他深愛魔刀,特別為他准備十多塊擦刀用的皮毛。

夏侯雍一度還以為這個脾氣王霸的公主妻子難得一見的溫柔而暗喜,覺得是自己征服了她,讓她臣服的結果。

誰又能料到,三公主自下嫁他的那一天起,就在尋思著怎么害他!

夏侯雍憤怒震驚到極點,一下子摳碎桌板,心中郁氣熾燃,促使他毀掉屋里所有的東西泄恨,在那堆廢碎片中,顧家琪寫給他的泡過水的焦黃的信紙,奇跡般地保存下來。

在看到它的瞬間,夏侯雍的心不禁地柔軟:顧小南,只有他的顧小南,不會害他。

她舍不得害他,哪怕他那樣地傷害過她。

夏侯雍打從心底愉悅地笑起來,扣門聲輕響,卞衡安沒等回應直接推門入內,視而不見屋內的雜亂,請他下去接旨,道:「夏侯將軍,恭喜你官復原職,宮里來的人正在下面。」

「嗯。」夏侯雍痛快地離開房間,去見新帝的傳旨官。

大家以為夏侯雍不會南下,畢竟海陵王的異心以及他對夏侯雍的收攏世人有目共睹,沒想到夏侯雍不但接下聖旨,還催隨行官員急刻南行,都不要人費什么唇舌。

眾人摸不著頭腦,還是高興魏國少一場大難。

卞衡安就想向夏侯雍表達一下感激之情,夏侯雍哪里要聽這偽君子的p、話,他趕時間。卞夏兩人在大運河港口分道,卞衡安回京復命,夏侯雍要從這兒轉道副都建康,平定南昭的亂軍。

海陵王那方如何懊惱於計劃功虧一簣,暫不提。

但說夏侯雍到樂安後,立即找上戳印酈山商行的商鋪,傳遞他要見酈山公主的意思。

商行里知道這人份量,不敢拖延,把口信報上去。轉來轉去,這口信停在程昭處。程昭代顧家琪處理保險方面的業務,偏碰到老對手秦廣陵個有理講不清的女人,正頭疼怎么攔下這煩人事不讓阿南知道,趕著點又看到夏侯雍這惡心糟子的請見,立即打發:沒空。

「就說是我說的,他要不服,叫他來找我!」程昭一邊拿毛筆戳桌面,一邊吼。

九十四回千里澄江似練,一笑傾城(四)

程昭和秦廣陵的事,容後再談。這里先說魏國大時局的走向。

卻說夏侯雍被拒,聽說是曾經的大舅子程昭從中作梗,也沒鬧事,帶著人折道回海林,過樂安,進建康,接受新皇寧帝的旨意點齊平南大部隊。

夏侯雍是北方人,更恰當點地講,他是北方派系少壯派軍將的主要代表,到南方來領兵說實在的其實是有為難人的意思。從用人的道理上來講,顧家琪與司馬昶把人調到南邊也是預防夏侯雍領著宣同大軍犯上作亂。事實也證明,他們的防范是沒有錯的。

從遣將領領兵作戰這邊講,卻是失策。

南方軍沒人買這位新宣同總督的賬,盡管夏侯雍到位後第一天,用重刑和血淋淋的軍紀讓承認他的新身份新地位,但是,要讓士兵們認同他,還需要一個磨合過程。

這段事,就被有心人士大歪特歪,傳得大江南北各個角落都知。

與此同時,抵達宣同的顧家齊,也沒有發揮他應有的作用,和夏侯雍碰到的難題一樣,現在的宣同軍是夏侯雍的私人軍人,是趙家、高家的人馬,顧家已經是過去式的了,沒人給顧家少爺面子;其二,他面臨的困境比夏侯雍更甚。

大魏的死仇那文英望著這個踩著親人們屍骨功成名就的青年才俊的豐功偉績,在顧家齊到宣同的那一天,那文英率著復仇騎兵隊,用新式火槍,掃s仇人的親兵護衛隊,狠狠挫殺顧家齊的顏面。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這位顧家後人的笑話,顧家齊也有心重振威名,不過,南邊策略用在北方,不行就是不行。

南北兩邊平亂的情況都陷入僵局,這讓人不安。

有異心的人卻是大呼寧帝亂點將,雖能捋順兵部的軍權,卻也不失為自掘墳墓之舉措。

海公公那顆s動的心安捺不住,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大好時機,不用白不用。況且,海陵王府的人馬都還在京畿,分散在郊區,縱使沒有能征善戰的領兵將軍,也值得冒險一試。

他的父親海陵王卻不同意,認為京城有司馬昶坐鎮,司馬昶本人才干非常,手里又有京畿三衛效命,沒有萬全的計劃是不可能攻下這座都城的,讓兒子不要妄動。

海公公認為父親過於保守,近乎膽怯。並翻出舊賬,早十年的時候,海陵王府就有能力策反景帝,海陵王一直持觀望態度,以致於讓他這個唯一的海陵王府世子淪為廢人;再則前東宮太子仁帝和前二皇子爭位的時候,海陵王也有九成的機會能夠奪位成功,他沒有做。

甚至仁帝的遺腹子幼帝之時,海陵王府也有絕對機會搶先占據龍椅,海陵王府仍在猶豫。

好不容易把順帝走,海陵王竟然跟程大勝講起什么兄義,錯失良機,白白便宜司馬昶這個仇人似的養子。

「看來,您這輩子就是給人做狗的,沒做皇帝的命。」海公公如此譏諷自己的父親。

海陵王激得惱羞成怒,反說道:「你懂什么?歷史上哪個篡位的有好結果!我們有實力有勝算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海公公笑,「我有什么好急的,橫豎坐那位置的又輪不上我。」他頓了頓,帶著惡意刺激道,「只怕,現在看到您的好兒子坐上那位置,您更是不敢伸。」

「不敢什么?!」

「您心里有數。

嗨喲,我說老頭子,您可別光聽個名兒就嚇得要拉屎。」

海陵王給氣得面孔忽紅忽白,指著兒子的鼻尖大罵:「個逆子、逆子是!」

海公公笑吟吟伸手按下對方的手指頭,道:「王爺,您可別忘了,咱家已不能為您披麻戴孝守墳嘍。」

在海陵王氣死之前,書房外來了海公公曾經的良姬李香衣。

她手里牽著個小男孩,海陵王府想認又怕李家毒蛇咬死的嫡孫,真正海公公的種。

李香衣是個柔曼似雲霧的女人,不然也不能獨得海公公當年的寵愛獨有她能生下孩子了。同時,她本人也是相當有頭腦的,除卻家世因素,她要是個心無城府的,李家也不能送她進當年富可敵國的海陵王府,為李家謀利。

她這時候秘密進京,而沒有引起各派勢力的注意,足可見此女心機段數的高低。

海陵王父子爭執,看向來人,奇怪這對母子如何突然現身。

海公公用不客氣的口吻,先問:「你怎么進來的?」

「奴家為孩子定名而來。」李香衣回道,海陵王府的嫡孫到開蒙學的年紀,至今沒有名,特來向長輩求個恩典。

海陵王看了看她,直接點破道:「見過老太爺了?」

李香衣笑而不答,一副失禮的懂禮數模樣。海陵王叫海公公重新布置人手,守住這書房不讓外人聽牆角,他接著問道:「老太爺有何吩咐?」

「祖父大人有言,與其把果子送給大家的敵人,不如我們一起平分了。」李香衣復述道。

海陵王、海公公一聽這話,頓時明白,李家有十成把握擺平看似實力深不可測的司馬昶,他們的交換條件,就是立海李之子為未來太子。

這就與海陵王夫人、與海公公有難解情意的徐雅言的利益形成對立,樹立難解的矛盾。

李香衣不徐不疾道:「王爺、夫君,奴家雖是個婦道女子,卻也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無論如何,小世子總歸是夫君的親骨r,王爺的嫡世孫。」

徐雅言生的那孩子,是司馬昶的種。眼下看起來司馬昶厭惡徐雅言之極,誰曉得哪天司馬昶腦子抽了又好上徐雅言。到那時,徐雅言究竟向著誰,可就不一定了。

女人心善變這道理,海陵王、海公公不是不知道,只是與李家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海公公眼神暗晦,看來是有了主意,他讓人先把李香衣和小孩送到別處安置。待人遠離,他與父親說:「等他們做掉司馬昶,我再把那老太婆除掉,李家在宮里沒人,成不了氣候。」

海陵王依然躊躇,海公公急道:「爹,你到底在怕什么?有我在宮里保駕護航,您還擔心誰來害你。我直話告訴你,現在不動手,以後更沒機會。宮里有人在整我。」

「什么,是何人?」

「暫且不知,我就告訴你,爹,錯過這次,等司馬昶和他的人穩下局面,他就會來收拾你跟我了。別說帝王之側不容異人,說單單咱們從前對他做的那些事!他能饒得了咱們?」

海陵王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手下無將,無人能攻城,爹是擔心咱們辛苦一遭,反而便宜李家。」

那個程昭沒死,李太後、李香蘭完全可以一邊和他們虛與委蛇,一邊和程大勝達成協議,搞定司馬昶,重新迎回順帝。那么,海陵王府做為謀反派一方就成了李家的踏腳石了。

海公公笑道:「請母親的娘家舅、雅兒的兄弟們來助戰,還怕不成事!」

在李家人與自己二十年的夫人之間,海陵王選擇徐家。

謀宮計劃就此定下,海陵王、李家老太爺、海公公、徐雅言的娘家兄弟等等,積極投入到宮變y謀的籌劃中。

李家老太爺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一看海府把徐家兄弟叫來助陣,便知這聯盟陣營不牢靠,很有可能被反水。他有心反悔,又壓不住宮里李太後的迫。照李太後的原話,不是司馬昶死,就是李家亡。

基於這樣濃重的威脅,李家老太爺不得不與海陵王合作。

為保險起見,李老太爺把李家子孫也編入隊伍,還是攻打皇宮的頭陣。李家老太爺想法很好,這樣可以第一時間控制住皇宮,有李太後在,不怕海陵王事成後殺李家人祭位。

海陵王也知道李太爺這樣安排的用意,他也想後悔,奈不住兒子刺激以及他的保證——程昭不可能活著回到京城。海陵王以一種忐忑不安的緊張心態,同意海李兩家的總攻計劃。

這些人怎么調兵、怎么下毒、怎么分贓再窩里斗的事,一點點傳到葉重天的耳朵里,再傳給司馬昶,這邊反過來布置怎么抓這些竊國賊。

說來葉重天既有如此大的能耐,以廠衛之勢完全掌控京畿安全,他完全可以在海李謀事之前就把這些人拿住下獄。也好幫司馬昶減少一點壓力。

但這樣一來,李太後卻不能繩之以法。

李太後輩分太高太深太重,尋常事件輕易拿不住她。

再說人家都一個老太太,什么大刑都輪不上她身,這對於一心要報仇的葉重天、司馬昶來說,可不太美妙。為此,他們在等機會,等李家人集體謀反的機會,等李太後參與弒帝的直接證據。

寧帝繼位滿七十二那天,李太後小壽,以時局混亂不該鋪張浪費為由,取消了大慶典。司馬昶做為孫子及皇朝的統治者,還是要到景福宮給老太後賀壽的。

李太後明確得信,司馬昶從景陽宮出發的時候,他身邊僅跟著一個小太監。

當司馬昶到達景福宮舉杯恭賀李太後時,他的身後忽然冒出一大票京官、世家夫人、蕃王親眷,一起祝李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李太後驚得臉刷白,身子都歪倒一邊,問都問不出來。

司馬昶很孝順地笑說:這是給皇祖母個驚喜。李太後是魏國的財寶、大壽星,怎么能簡單過壽。並表示這些臣子都是自願來的,路費、住宿費等相關費用都是自掏腰包,沒要國庫一分銀子。

李太後干巴巴地誇說好,大家有孝心。

她要阻止皇帝喝下那杯酒,司馬昶哪會如她所願,時而提這個,時而說那個,既不喝酒,也不放下酒杯,攪得李太後心里七上八下,虧得多年宮斗過來臉上不顯心事,要不然,群臣一定會起疑,下面的戲就唱不下去了。

鮑首輔從席間取了酒,其他人也紛紛拿起酒盞,一起喝干酒祝福李太後。

司馬昶一仰脖,一抿,酒下喉。

李太後看著他喉結動啊動,神情不知是悲是喜,怔在那兒,眾女眷不知老太後在想什么,只管上前挽住老太後說著吉利話哄她高興,鮑首輔的夫人還很激動地叫人把禮物抬上來,說都是年輕的皇帝為老太後准備的,親手做的,再沒見過比皇帝更孝順的孫子了。

叭啦叭啦的拍馬p中,司馬昶忽感呼吸困難,倒下。

眾人震驚,急得狂叫。

混亂中,太醫院院首吳太醫令從角落里跑出來,身邊帶著一串助手,只看得他們左擺弄,右擺弄,司馬昶比剛才更糟糕,全身竟發出紅疹,毒泡,發出難聞的氣味。

有老臣叫道:「先帝爺!仁孝和章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