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憤怒 未知 6047 字 2021-02-13

陳佐松反駁說,法律規定可以由親人代為向公安機關報告自首並交出犯罪嫌疑人。

劉漢民提出新證據:李好並不是李百義的女兒。

陳佐松拿出一整套手續證明李百義已經辦理了收養李好的正式手續,就可以認定李好是他的直糸親屬。

劉漢民說,現在的關鍵是,沒有證據顯示這是李百義本人的自首意願。

陳佐松說,這個問題很簡單,可以由李百義本人來說明,他是不是自願自首。

劉漢民說,即使李百義願意承認,也不能說明就是自首。事實上自首是一種由犯罪嫌疑人本人或由其親屬帶領赴公安機關實施投案自首的情節,但本案的情形恰恰相反,公安人員千里迢迢趕赴黃城,和犯罪嫌疑人周旋了兩天,最後在黃城市場設伏將犯罪嫌疑人當場逮捕,你說,這算是投案自首嗎?

聽眾出現s動。人們開始議論。

陳佐松說,我的當事人當時正處於病痛當中,不便長途跋涉,他的女兒由於擔心父親的身體狀況,為了妥善圓滿地處理此事,才決定帶公安人員前往。

劉漢民笑了,他請求法庭放了一段錄像,就是李百義被逮捕時的現場錄像。

大屏幕上,大家看到了李百義在松花江牌小貨車前被捕的畫面。

劉漢民指著畫面上的李百義,說,請大家注意,當公安人員出現在犯罪嫌疑人面前的時候,他的臉上顯然出現了驚愕的表情,請問,一個等待自首的人,會對警察的出現表示驚愕嗎?

陳佐松反對。他說,這種驚愕表情並不能證明李百義沒有自首意願,一個已准備好的人,在事情突然發生時也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是人的生理的自然反應。

陳佐松提出新證據:李百義在看清楚是警察時,他露出了笑容。試問,一個不願意被逮捕的人,在結果來臨時除了驚慌、沮喪,誰會露出如此燦爛的笑容呢?只有在這種結果是他願意接受的,而且是他希望的結果的時候,他才會有這種反應。

劉漢民提出相反的解釋,他說,這個笑容恰恰是一個頑固不化的人特有的表現,是無恥的人才有的表情。這非但不能證明李百義願意自首,恰恰證明李百義根本沒有一絲悔改之意。

陳佐松抗議公訴人使用侮辱性字眼攻擊他的當事人。王法官同意抗議有效。時間已到,他中止了控辯雙方的辯論,認為這種辯論已經走向情緒化。

王法官問李百義,是否是他自己主動意願自首,並托付女兒李好實施自首情節。

李好和陳佐松的目光迅速地投向了李百義。李好的心緊張得要撞破胸膛。她知道李百義的回答非常關鍵。他的回答不是唯一證據,但至少可以讓陳佐松有c作的余地。一種可怕的畫面浮現:李百義的話就像一顆子彈,有可能擊中目標逃生,也可能偏離,s向他自己。就在一念之間。

。。。。。。李百義好像楞在那里。他的目光投在女兒臉上,他看到了女兒的眼神,那是一種讓他不能久視的眼神。就在那一剎那,他發覺,它不僅是父女之愛,它就是愛情。

李百義也看到了陳佐松的臉,那是一張貌似平靜的臉。但他看到了朋友心中的期待。李百義想,他為什么千里迢迢來到這里當他的律師,難道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的朋友嗎?他為了朋友丟掉自己的烏紗帽,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還有一種解釋:陳佐松真的看到了真相,他真的相信李百義是無罪的,他相信一切,因為他相信李百義。不但李百義的希望在他身上,他的希望也在李百義身上。李百義如果被判決為一個罪人,他就是罪人的朋友。陳佐松並不像別的律師,他完全相信他所辯護的不是一團混亂的事實,他辯護的是真理。

王法官重復問道,李百義,自首是你的意願嗎?

李百義終於回答了:不是。

陳佐松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好在聽到這樣的回答後當場暈了過去,被黑嫂背出去。連劉漢民都驚愕地坐在那里。

只有孫民明白,這個人會這么說的。因為這個旁觀者在心里把李百義的行為和心理邏輯推演了一遍,他猜測,也許李百義會給大家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看到女兒被抬出去,李百義心中劃過一絲尖銳的悲痛。他幾乎要後悔說出那兩個字。他兩手扶著欄桿,雙腿發軟,好像要坐下去。但突然他重獲力量,似乎只過了幾秒鍾,他勝過了自己,一種輕松感從天而降。

長達幾小時的枯坐中,使他的內心已經漸漸失去平靜,冗長的法庭辯論打擾了一個人已漸趨平復的心。李百義本來打算平靜地在法庭上度過所有時間,因為他再也不想在法庭上慷慨激昂地演說和辯護了,只想像一只羔羊一樣坐在那里,靜默無聲,傾聽內心的聲音。可是,他的平靜最終還是被打破了。

王法官說,李百義,你最後有什么陳述?

李百義看了看全場。他意識到,現在已經無法回避那個他無數次預演過的演說。雖然他不再把他它當成演說,或者說演說的性質已經發生改變,變成了一次吿白。但它畢竟來臨了。

以下是李百義的法庭自述。

。。。。。。我的確想過自首,也想過自殺。我想過在這個法庭上演說,完全不像一個罪犯,而像一個法官那樣在講演,因為我從來不認為我有罪,即使我有罪,那么,別人也有罪,如果要審判我的罪,也要審判別人的罪。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站在法庭上,無論我是以什么方式站在這里,我都不會改變我要說的話。現在,我真的站在這里了,可是我卻忘了我要說的話,我已經為此准備了整整十年,可是現在我忘了。我好像丟了演說稿的小學生,只能隨便說,既然不再是演說,你們就把接下來我的話當作一次交心,如果你們認為我是在認罪,我不會反對。

我感覺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輕松,還有快樂。過去十年所做的一切,既不是在積斂財富,也不只是在做慈善,我所做一切的最後目的,都是在准備這場法庭演說,這是終將會出現的,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事情是無理由和沒結果的,如果這樣,這就是個奇怪的世界。

我在等待這個結果的出現。我小時候,相信一切;長大後,我不相信了;後來,我相信自己;現在,我連自己也不相信了。因為相信自己仍然沒有給我帶來快樂。

那我相信什么?我相信法庭嗎?如果我相信,我會早些出現在這里,我會自己一個人悄悄地來到這里,但我沒有這樣做。我一直沒有真正地認真想過自首的細節,所以我沒有決定。是沒有勇氣嗎?不是,我連死的勇氣都有了,會沒有自首的勇氣嗎?自首的結果只是死嗎?如果是這樣,一些變得更加簡單,我可以自己了結自己,可以省去這么多復雜的手續。

不。一切並不那樣簡單。我真的嘗試過自殺,你知道這是很難的,不是出於恐懼,而是出於理由。我曾走到一個懸崖上,我知道我只要一閉眼就可以結束一切,我真的想這樣做了,可是我突然停了下來。

並不像很多故事中說的,我突然轉身看到了一片翠綠的樹林,看到了美麗的花朵,或者聞到了樹上果實的香氣,覺得人生是美麗的。不是,我沒有看到這些。我看到的是更大更黑的深淵。如果我從這里跳下去,是基於什么理由?是誰把我送到這個世界上來?他既然把我送到這個世界上來,僅僅是要讓我受苦嗎?或者恰恰相反,僅僅是要讓我吃遍山珍海味然後死掉?而不告訴我這個世界的答案。不,這兩樣都不是答案。

我說自殺是困難的,就在這里。我下不了手,因為我不知道死後會去哪里,會遇到什么。我審判過一個人的死刑,他真的死了。可是我卻慌張了,因為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如果我也去了那地方,他會對我說什么?殺錯了人並不可怕,我拿這一條命頂上就是了,應該算公平了,如果僅僅是這樣,就像一減一那樣簡單,沒什么好說的,也沒什么好想的。

但可怕的是,我憑什么,有什么權力殺害自己?如果我去自首,就是把自己送出去,殺掉自己。這里有兩個問題:你相信別人的審判嗎?你相信自己的審判嗎?這兩個問題只要有一個通不過,我就不會自首。

劉漢民反對被告在庭上發表與案情無關的長篇大論。王法官卻指示李百義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我今天說的話讓我的親人和朋友傷心。。。。。。李百義說到這里哽咽了,因為他們愛我勝於愛自己,但我要說,除了愛,我更願意讓你們了解我的心,我的確沒有自首,是女兒背著我聯糸了警察。我沒有自首,因為心中有最後的不服,雖然我已經不相信自己,但我也不願意完全相信別人,但我相信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接受我女兒安排的一切結局。因為她這樣做是對的,她真是我的好女兒,我愛她這么久,只有情感的愛,並沒有作好榜樣,但她給了我最好的禮物,就是幫助我跨過了最後一步,讓我完成了最後的順服。

法庭上先是靜悄悄的,現在開始議論開了。法官指示肅靜。陳佐松呆呆地聽著,他坐在那里,完全失去力量了。

我順服什么呢?李百義說,事實上我是很難被抓到的,我藏得很好,我可能在黃城生活到老死。是我自己把一切告訴了我女兒。我順服了,我為什么能順服?因為我真的發現,我是有罪的。

有一個長者跟我說過,人有兩種罪,一種是罪行,是具體的罪行;一種叫罪性,是內心的想法。我想,我兩樣都有了。就是個罪人。它折磨了我十年。我先以為是別人在折磨我,後來發現是自己在折磨自己。我很難過。我常常一個人清晨坐在山上看山下的小河,看到這個世界那么美麗,我就想哭。我想,既然有這么美麗的世界,為什么沒有美麗的人生呢?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是不對的,是哪里出了岔子。我真想突然變回孩子,好像一切發生的並沒有發生過,我也沒殺過人,沒偷過東西,我身邊的人也一樣,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一切從頭來過。從今天早上開始,以前的都忘記了,一切都變成新的了。

李百義對黑漢他們說,謝謝你們支持我,你們打出標語說,李百義是好人。我知道你們愛我。可是我要對你們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完全的好人,連一個都沒有,我們是罪人。

劉漢民說,你說了這么多,就是要說,你不是自願自首的,是不是?

李百義說,是的。但我接受我女兒帶來的結果。

劉漢民對法官說,我看可以了,他說得夠多了。

陳佐松低下頭。

法官宣布休庭。觀眾紛紛議論著退場。

李百義被孫民帶走時,看了陳佐松一眼。他看到陳佐松的眼睛是疑惑和茫然的。他的心抽了一下。他沒有看到女兒。

孫民把李百義帶上了車。車往看守所開去。

孫民一直看著李百義,看他很疲倦的樣子,靠在車上。孫民突然說了一句,你很像演說家嘛。

李百義一楞,沒說什么。

孫民說,你不怕死嗎?

李百義說,怕。

孫民說,我看你不怕。

李百義問,我女兒怎么樣了?麻煩你。。。。。。

孫民說,放心吧。

過了一會兒,孫民說,我會替你留意,你自己管好自己。

第十六章順服

李好從法庭里被抬出來,當時她已經休克。老六用車把她送到醫院里掛瓶。中午時分她感覺好些了,老六就把她送回龍騰賓館,游德龍叫人給她做了爛爛的面條,她還是沒有胃口吃。

陳佐松回來了。李好一見到他就放聲大哭。陳佐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自己都快休克了,臉色臘黃。上午的庭審對他而言是一個重大失敗。而這個障礙居然是他的當事人李百義。他知道李百義這樣做並非出於簡單的大義滅親之類的理由,但他消滅的是他自己。

實際上陳佐松已經在庭審之前就隱隱感覺到這種威脅。從李百義事件的整個過程看,疑點很多。好像這是一個由李百義自己c縱的傳奇。事實上李百義已經在庭上自己很清楚地說明了他的想法,他並非c縱者,但他接受這樣的結果。這樣分析就更傳奇:似乎是李好冥冥之中演出了這幕戲劇,而李百義收養她十年就是為了今天這個結果,由自己最親愛的人把他送進了他自己走不進去的地方。

陳佐松為自己是李百義的親密朋友居然不了解他的歷史感到遺撼;也為自己不能徹底說服李百義堅持自首說法而懊喪。但他仍然相信李百義這樣做是有理由的,只是他尚不能很好地理解這種理由。當然,還有一種更荒唐的推測:李百義是自己想尋死,他可能試圖用一種由別人實施的對自己的刺殺的方法,達到自殺的目的。但這種推測的可笑之處在於,李百義絕對是一個有自殺勇氣的人,他不會這樣做。可是他為什么要前來接受法庭審判呢?而且他在法庭上所作的供詞對自己極端不利,無異於自絕就是被別人審判,同時又親手將自己送入死亡之門。這是李百義以前最不想接受的結果。

李好似乎看到了深藏於盡頭的結局的面貌。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景象。如果李百義因此被判死刑,她不會認為是李百義自作自受,她會一輩子陷入自責,或者干脆失去繼續活下去的可能性。因為是她把父親交出去的。李好不停地哭泣,陳佐松輕輕用手撫摸她的肩膀。

游德龍說,這一下可怎么辦?李百義自己這樣說,就沒有可能翻盤了。

老六說,我看還得用錢砸,五萬不夠就十萬,十萬不夠就二十萬,二十萬不夠就五十萬,一百萬,我就是把廠子賣了,也要把百義救出來。我就不信那些人是鐵打的。

游德龍說,陳律師,有沒有別的辦法?

陳佐松嘆了一口氣:第一條最有利的理由讓李百義自己推翻了,現在,只能拿出第二個殺手鐧。

老六問,是什么呢?

陳佐松說,李百義整個命運的改變來自於他受過的不公平的待遇,他殺錢家明的最直接原因就是錢家明對他父親刑訊供,最後導致他父親死亡。如果能及時把這個案子查清楚,就很有利於百義的案子。因為殺人動機可以重新分析。

老六說,可是他父親是失蹤的呀,人都消失十年了,你連一根頭發都找不著,怎么拿到證據呢?

陳佐松站起來,把一大杯水一飲而盡,說,那我就一根一根頭發找。

游德龍贊同這個意見:這是個突破口,如果證實李百義的父親就是錢家明殺害的,即使判李百義的罪,也不至於是死罪。

老六,那你怎么著手呢?要不要用錢?

陳佐松說,我要去見百義。

李好突然說,我也要見他。

陳佐松為難地說,你是不能見他的。

李好固執地說,不,我一定要見他!

陳佐松不吱聲。。。。。。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游德龍說,她既然那么想見,我們就想想辦法。孫民現在調任看守所長,找他想想辦法。我跟他也認識的。

老六說,他原來就是辦這案的,能行嗎?

游德龍說,這個人比較開通的,我們試試看吧。

陳佐松想了想,同意了。他對孫民的印象不壞,這個沉默寡言的人身上有一種耐人尋味的氣質,不是那種頭腦簡單的人。

。。。。。。陳佐松和游德龍帶著李好來到了看守所。陳佐松沒有事先申請,直接到辦公室找了孫民。

孫民見到李百義時有些吃驚。不過他仍然感激陳佐松在黃城對他的協助,只是對他突然放棄職務來當李百義的律師感到震驚。

你和李百義真是好朋友啊。孫民端上茶給他。

我們是好朋友。陳佐松說,不過,我這次是真的認為,李百義的案子很有辯護的必要。

孫民摸著下巴說,這個人嘛,有點意思。不過他在法庭上的說法對他很不利。

陳佐松沒吱聲。孫民說,你很受挫吧?我能理解。但我對李百義的行為有些弄不明白。

陳佐松說,你很負責任嘛,還這么關心這個案子。

孫民手一擺,不不不,我已經完成我的任務了,跟我沒關糸,你看,我都調任到這里上班了,只是天天能看到李百義,就會想想而已。跟我沒關糸。

有關糸。陳佐松說,你十年前就負責這個案子,我想問,為什么十年前李百義父親失蹤案會不了了之?

孫民看了陳佐松一眼,他停了好一會兒,才說,人,失蹤了,就是這樣。

失蹤了?陳佐松問,就沒好好找一找?

孫民說,找了呀,找不到啊。

陳佐松問,麻煩問一下,他是怎么失蹤的?

孫民手頂著下巴,好像陷入沉思。

陳佐松說,你是當時介入這案子的,可能會比較清楚一點。

孫民擺手,不不不,我辦的是李百義殺害錢家明案,不是他父親的失蹤案。

陳佐松笑了,說,是,我知道,但我想,可能你會從旁了解一些。而且,孫所長您這人比較好心,隨和,所以我才想問你幾句。

孫民這才釋懷,說,我告訴你,失蹤就是失蹤,這是沒有問題的,至於怎么失蹤,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爬窗戶什么的,我記不清了。陳律師,你今天來就是要了解這些嗎?

不是不是。陳佐松說,今天來是為另一件事,這事我只是順便問問。

孫民笑道,別的事我可以幫忙,就這事我幫不了。

陳佐松說,李百義的女兒很想見他父親,我想,你能不能給一點時間,你們可以在旁邊監督。

孫民猶豫了。

這時,游德龍進來了,他和孫民打了個招呼,說,都是我的朋友。

他把一包禮物放在桌上,說,老孫,你就給他們一點時間,沒別的,保證不串供。

陳佐松說,李百義和女兒真的是純粹見個面,我跟李百義見面要交換意見,他和他女兒見面是親情的問題,不涉案情。

。。。。。。孫民咬著嘴唇。後來他把禮物一推,說,這樣吧,這個東西拿回去,這不是要害我嘛。給他們十分鍾,要快一點。不要說案子,不要害我。

游德龍說,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李百義被叫出來,見面地點在孫民辦公室。孫民就站在旁邊。

李百義看見李好出現在那里,非常吃驚。李好見到他的時候,淚水奪眶而出。她上去緊緊抱住了李百義。

眼淚就順著他的號衣往下流,李百義感到了一股熱流。他心一抖,好像摔在地上碎了。

好好。。。。。。李百義叫了一聲。

突然,李好打了父親一拳,李百義很吃驚。不過,他馬上明白了。

李好憤怒地開始扯李百義的衣服。

告訴我!你干嘛那樣做。她哭泣道。

李百義抵擋著,說,好好,你冷靜點兒,我沒事的。

可是李好似乎喪失理智,用頭去頂他。

你根本不愛我!你要拋下我。她說。

孫民看不對勁兒,說,哎,哎,冷靜點兒。

李百義就緊緊抱住李好,抱得好緊,控制住她了。他對孫民說,對不起。

但孫民突然好像受感動。他的鼻子有些酸。這是他看過的最揪心的場面,比他看過的死刑訣別還讓人難受,有一種特殊的氣氛。

李百義不停地對女兒說,好好,放心,我不會死,不會。

可是李好還是像昏迷了一樣,閉著眼睛,身體軟癱,倒在李百義懷里。這幅圖景看上去真的如有些人猜測的,不像一對父女,倒像一對戀人。

李百義繼續不停地說,好好,我不會死,我保證,啊。

李好臉色蒼白,嘴唇失去血色。看樣子又是休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