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2 / 2)

兵部尚書佚事 未知 6069 字 2021-02-13

李春燁狡黠地笑了笑,正色說:「好啦!我是說:嘗一下就好!不敢多吃,多吃了不好!」

疊起江南恨七(5)

「為什么?」景翩翩噘起嘴。「我還想吃嘛!」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人都這么說。」

「老人說的就對嗎?」

「當然……當然不一定都對!老人還說,采白果有訣竅,用竹篾捆住樹根,過一夜,第二天只要用g子敲打竹篾就行了!」

「笑話!」

「還有更可笑的呢!人們說銀杏樹也分雄雌。雌樹如果不會結果,只要取一小塊雄樹,釘進雌樹,用泥巴糊上,它就會開花結果了。」

「真的?」

「我哪知道!」

「那我們試一試!你看這些小樹,哪一棵是雄的,哪棵是雌的?」

「我哪認得出!」

他們順著溪流往外走,在兩邊懸崖如牆的巷子里轉。轉著轉著,突然發現一頭山獐。那山獐像條壯狗,躺在地上,頭歪一邊,淌一攤血。景翩翩嚇了一跳,直往李春燁身邊躲。

「死的,別怕!」李春燁上前,提起山獐給景翩翩看。「我們可以美美吃幾餐了!」

李春燁還說,山獐特別多疑特別機靈。它喝水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會驚跑,好獵手也難以打到。可是打傷了,它就沒法機靈。這一帶石巷多,在上頭看起來像小水溝一樣,稍不小心就跳不過去,就摔下來。在石巷里,人們經常可以撿到失足的山羊、野兔之類。

李春燁在溪邊剖開山獐,燒起火來烤,香味彌漫。景翩翩從來沒吃過這種野味,胃口大開……

肚子不餓了,可以走了,可是往哪走呢?回家,還是回岩x?

李春燁主張再回岩x過一夜,景翩翩也想再留但她又想回家。他不強求,由她拿主意。她左顧右盼,猶豫不決。他催她,說太陽快下山了。她說再等一下,讓她再想想。看她那么為難,他突然想起孩提時代一種游戲。他低頭尋了尋,尋到一叢莎草,摘了一根草j,請她一起剝。

「什么意思?」景翩翩不知所措。

莎草的j,韭菜樣的,但是呈三角形。同時從兩頭撕開,它要么呈「口」形狀,要么呈「n」形狀。李春燁孩提時常用它來占卜,「口」形代表y,「n」代表陽。現在,他還老返童,要景翩翩來玩這游戲。他們約定,「口」形代表回家,「n」代表回x。結果,一撕是「口」,她也有點失望,淡然嘆道:「你看,天意要我們回家呢!」

「不!」李春燁連忙說,「一次不算,何況這是我示范給你看。」

一連三次,兩個「n」一個「口」,正中李春燁下懷。景翩翩笑道:「你有沒有搗什么鬼啊!」

「你不是看著嗎?」李春燁挽起景翩翩就走。「這才是天意啊!」

李春燁和景翩翩信馬由韁,沿著小溪漫步,走到哪天黑就在哪找個岩x過夜。

這也是個無名之x,看不出有人棲身過。d中套d,里面有一股細小飛瀑奔下,遠遠可聞其聲。景翩翩一眼就看中,說:「就這吧,行嗎?」

「行!你說哪就哪!」

一入d,景翩翩直奔泉流,洗手洗臉,並說:「我要用天泉凈個身。」

「行啊!為什么不行?」

「嗯……你不能過來!」

「我……可——以!」

景翩翩那光潔的胴體,映亮了整個岩x,芬芳四溢……

李春燁呆呆地坐在那,細心地辨著流瀑落在景翩翩玉體不同部位的響聲,努力想象她沐浴著天泉的樣子,控制不住內心越來越強烈的沖動。他大聲通告說:「三昧——,我也要洗!」

「等一下!」

李春燁等了一會兒,又叫道:「我要馬上洗!」

「我馬上就好!」

李春燁馬上沖了過去,抱緊了景翩翩一起淋。她抗議道:「你怎么說話不算數啊!」

「我是說話算數,可是我的腳不聽話……」

一串串笑聲像空蒙而飄的瀑霧,源源不斷地飛出……

夜里,下了一場小雨。第二天早上,雨停了,沒有霧,只有一些流嵐在丹岩綠樹間飄浮。李春燁和景翩翩並肩佇立在岩x口上,欣賞那活起來的一座座山岩。景翩翩忽然嘆道:「整個山里,只有我們兩個!」

疊起江南恨七(6)

「如果有人在山下,望上來,看到我們,一定會以為我們是天上雲間的仙人。」

「所以,你不想回去。」

「回去……回去我是什么呢?我是兒子,是夫君,是父親,是爺爺,還剩多少是我自己?只有在這里,我是我自己!」

疊起江南恨八(1)

李春燁收到沈猶龍一封信。看了信才知道,他最近拜為右僉御史,巡撫福建。更讓李春燁感到突然的是,他說袁崇煥妻子鮑氏被流放三千里,送到福建。沈猶龍心里敬仰袁崇煥,很想照顧一下鮑氏,但他對福建不了解。思來想去,還是想托付「聖賢才」老兄弟。在北方人眼中,福建是整日與蟲蛇為伍的瘴夷蠻荒之地,而泰寧在福建又屬窮鄉僻壤,送欽犯到這樣的地方,對朝廷說得過去。而實際上,泰寧有李春燁,還有江日彩的後人,她肯定能得到些照應。

李春燁閱了信,當即奔縣衙。現在知縣姓盧,對李春燁這樣的人物半是回避,半是敬重。現在上門來,還是敬重有加,好茶相待。李春燁不亢不卑,連聲道謝。

一道茶畢,盧知縣主動詢問:「今天,日子好啊!怎么得閑……」

「哦,是有點事。」李春燁直說,「聽說,袁崇煥之妻鮑氏,到我們泰寧了,可有此事?」

「有!有,有——,上月底……」

「上月底?好多天了,我怎么不知道?」

「這種事,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宜渲染……」

「現在哪?」

「寨下……金礦。大杉嶺那邊差不多了,現在人犯都送寨下。」

寨下不遠,比大杉嶺還近,可也是朝廷直接c手的地方。那金礦早在宋朝就開采了,後來廢棄,萬歷年間(1573—1619)重開。為了多收稅,皇上向全國各地礦場專門派太監監督,所收的稅直接歸「內帑」。而金礦非同一般,從開采、運輸到加工一系列程序都要監督,又派兵監工。送到那做苦役的人犯,也就由兵部監管。只是不知那駐防把總是誰,更不知那把總肯否通融。

不管怎么說,李春燁要去看望鮑氏。他想當即就走,又想邀景翩翩做伴。現在,他是真的迷上她了,只恨礙於人言。他現在才發現在外地的好處,沒什么熟人,做些出格事也不用怕流言蜚語。當然,更好是當權,像唐玄宗,扒了灰,還公然要到身邊,誰敢說三道四?他現在是平民,又在家鄉,只能干些j鳴狗盜的勾當。為此,他自責過,覺得對不起老弟,對不起妻妾,對不起老母,對不起子孫,也對不起鄉親,可他禁不住她的誘惑。年輕時需要女人,往往只是受生理驅使,年紀大了則多半受心理驅使。而今李春燁渴求景翩翩,受著心理和生理的雙重驅使,開創了生命嶄新的輝煌!她昨天才回建寧,今天就又想。本來,他也准備克制一段時間。可是去看鮑氏,那一路景色不錯,怎么能讓她錯過?

景翩翩倒是自由。那母老虎現在只是不許她進丁家門,巴不得她離去——最好是消失。李春儀丟不下生意,對她內疚得很。她本來就在青樓,雖然與其他妓女不一樣,可也與男人打交道,沒什么醋好吃。現在她是他的妾,因為怕他老婆找麻煩,她並不怎么出門。她常去泰寧,那是因為五福堂。他感到她與李春燁有些曖昧,可是人嘛,哪個至純至潔?只要不過分就行!如果這也苛刻,豈不是要她的命?因此,他時常還會鼓勵她:有興趣就到泰寧走走,不要悶在家里悶出病來。現在,孩子大了,給關在丁家不讓出來,她更自由,也可以更放心。遺憾的只是路途遠了些,最趕也要一整天。

接到李春燁的信,景翩翩次日便到泰寧。她不便直接進福堂,先到梅子樓落腳。信發出後第三天開始,李春燁也每天傍晚到梅子樓走走,看看她是否到了。一見面,金風玉露。她突然問:「你信上說『吻你半個』,什么意思?」

「哦,我是想……」李春燁有點不好意思。「我是想,只要吻你老是調皮地笑著的上唇就好了!」

晚上,李春燁自己還是回家住。第二天,雇了兩乘轎子去寨下。

城西一路丹岩翠林,除了丹霞岩、李家岩,還有芝岩、約岩、蓮岩等等,還有很多沒有名字的岩。如果小小岩x也算的話,那一定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那些山石也千奇百怪,有的像貓有的像狗,有的像桃有的像梨,有的像槍有的像炮,有的像石鍾有的像天書,有的像仙有的像鬼,有的像彌勒佛有的像男人女人s處,世上有什么那就有像什么的。在芝岩崖壁上,摩刻著廬山釋最弱一首詩:「怪石都從天上生,活如神鬼伴人行。海之內外佳山水,到此難容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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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起江南恨八(2)

李春燁說:「你也來一首,我幫你刻在對面那岩壁上。」

「我剛才是有幾句。可是到此一看,真是難容再作聲了!」景翩翩笑道,「只怕我再也不敢寫山水了!」

「哦——,怎么說?」李春燁一頭霧水。

「你想啊,崔顥到黃鶴樓,留下一詩『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時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李白看了這詩,覺得太好,只能嘆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景翩翩邊走邊說,「人家李白都不想與他人比高低,我一個小女子豈敢?」

景翩翩是個十足的女子。盡管她著了男裝,也掩飾不住風情。時值初夏,丹崖上不時出現一大片一大片金燦燦的花叢。那是萱草花,其間鶴立j群般點綴著潔白的百合花。那萱草叢邊沿,還鑲著一簇簇翠綠的蘭草、龍須草或還魂草。景翩翩采了一些萱草花、百合花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讓她的轎子頂上開遍各色鮮花,讓人一眼就知道里頭坐的肯定是個比花更艷麗的女子……

寨下金場在石塘邊上,駐防把總則駐在一個山谷。兩邊矮牆,中央開門,門邊木刻對聯雲:「礦冶初開,鼓鑄金爐開宋代;財源首創,裕國利民遺至今」,對聯邊有兩個崗哨。門內兩旁是花圃,各色牡丹開得正旺。盡頭是一個岩x,幾間房子在那里面,不假片瓦,不患風雨。把總四十余歲,一見李春燁的名帖寫著「賜進士出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協理京營戎政」的頭銜,立刻迎出。

雖然是在山野岩x,廳堂卻布置得十分雅致。每面牆壁上有字畫,下有花盆,每盆花跟每幅字一樣不盡相同。

「想象不出,這會是兵營!」李春燁由衷地贊道。

「不務正業!不務正業啊!」把總謙遜地笑笑。「我這人比較喜歡牡丹,可是泰寧偏偏沒有牡丹。那年回家,我就帶十株來,一赤、二白、三紫、四淺紅。現在遠不止十株了!」

「大人府上在哪?」景翩翩突然c話。本來,她著了男裝索性裝啞巴。今天,她看這把總好面熟,又聽他說喜歡牡丹,忍不住想問個究竟。

把總一愣,直辨景翩翩:「湖廣。」

「貴姓?」

「免貴,姓商……」

「商為舟?」

「是的是的!你是——」

景翩翩笑而不答。看商為舟真的認不出,便吟一詩:「曾是瓊樓第一仙,舊陪鶴駕禮諸天。碧雲縹緲罡風惡,吹落紅塵三十年。」

「景——翩翩!」商為舟終於認出。想當年,他慕名拜訪她,她不屑一顧,他寫了這詩,她才肯見。「三昧!這些年,我經常想到你,也找過你,可萬萬沒想會在這里見到你!」

「不會吧!認都認不出,早不知把我忘哪去嘍!」

「怎么會呢!是你變太多了!當年,我總把你看成不太懂事的小姑娘。女大十八變,變成現在……」商為舟急了,拉著景翩翩的手到廳邊一幅字前。「你看——,這幅字,隨我到過遼東,現在又到福建!」

那幅字是景翩翩當年送給商為舟的一首詩:

漢水自盈盈,男兒自遠征。

不知別後夢,底夜到宜城。

景翩翩一望,低首了,熱淚盈眶。

李春燁見狀,早不是滋味。他看了這詩,馬上想起在《散花詞》中讀過。這是《襄陽踏銅蹄》之一,還有《襄陽踏銅蹄》之二:

郎自襄陽人,慣飲襄陽酒。

未醉向郎言,郎醒應回首。

還有《襄陽踏銅蹄》之三:

駿馬踏銅蹄,金羈艷隴西。

郎應重義氣,妾豈向人啼。

她還有其他好幾首以「郎」、「妾」相稱的詩!

景翩翩和商為舟站在那幅字前,面對面低低述說什么,旁若無人。李春燁干巴巴坐著,自行喝茶。他轉身望一眼他們,竟莫名其妙覺得他們很般配!他們英雄美人文武匹配,年歲相當,還有詩為媒。而且,他們過去就相愛,此時此刻還那么難舍難分。而我呢?李春燁不敢多想,只覺得自己很不配,不該去纏她。她的未來該屬於商為舟!李春燁沒一點自信,沮喪極了。他悄然起身,踱出廳外、門外,佇立在岩邊,遠眺奇峰異嶂……

疊起江南恨八(3)

景翩翩忽略李春燁了,只顧與商為舟敘舊,直到他問她為何而來,她才想起正事。他說:「袁將軍夫人的事,還用你c心!」

商為舟馬上帶景翩翩和李春燁去見鮑氏。她在另一個山岩,那里住的全是軍中女眷,而非女囚。她一身素服,一臉哀戚,又比以前更消瘦,李春燁一時認不出來。可她一眼認出李春燁,立時奔出,泣不成聲:「未亡人拜見……」

李春燁連忙將鮑氏扶住,眼淚奪眶而出,但什么話也說不出。

山谷右邊小山坡並列兩座大小一樣的新墳,一墓碑文「有明大將軍袁崇煥之墓」,另一墓碑文除了「有明布衣程本直之墓」,還有一行小字:「一對痴心人,兩條潑膽漢」,但都是衣冠冢。一行人上前祭拜,悲憤難言。

景翩翩知道袁崇煥,不知程本直,悄然問李春燁。李春燁說:「程本直只是個布衣,可他為袁將軍仗義執言,一連四次進京抗疏,表示寧願與袁將軍同死,還說:『我不是為私情求死,是為公義求死。』」結果,崇禎皇上成全了他,讓他與袁將軍同死。商為舟則在這里成全他,按他的遺願,葬於袁公之側,讓他目瞑九泉。

祭拜畢,一行人離開時,鮑氏忽然指著山谷正對面小坡一座墳塋說:「還有恩公在那。」

李春燁抬頭望去,見那墳並沒有什么特殊之處。看樣子,那墳有些年份,但是給清掃得寸草不長。鮑氏說的恩公指誰?他一時想不出來。商為舟見他一臉狐疑,連忙提醒說:「江御史。你看那劍——」

「哦——,完素兄!」李春燁驚呼道,立即奔過去。

刻著努爾哈赤名字的長劍,跟香火一起直c江日彩墓碑前,經過多年日曬雨淋,已經生銹,難怪李春燁剛才一時沒發現。現在他跪在這墳前,一拜二拜三拜,心里說:「有了這把劍,老兄你可以安息了。可是,如果你看到元素老弟在這對面陪你,你能瞑目嗎?」

李春燁禁不住老淚縱橫……

太陽偏西,得趕回縣城。李春燁一路想著景翩翩的詩:

窗前六出花,心與寒風折。

不是郎歸遲,郎處無冰雪。

還有:

西風吹衣,北風吹面。

郎既相迎,郎心未變。

還多呢!李春燁心痛了,不想了,刻意去看外面的山。那山又高又大,一座又一座,孤兀著,千百年紋絲不動。他想:人,為什么這么多變?

回梅子樓,李春燁與景翩翩共進晚餐。他總是悶悶不樂。她有點生氣:「我到底哪得罪你啦?」

李春燁內疚了,一把將景翩翩攬緊:「你沒有得罪我!是我……我今天如果不帶你去,那多好啊!」

「為什么?」

「今天以前,我總以為真正的愛,最美的愛,像瀑流……」

「怎么說?」

「像皇上與民女,像公主與窮書生,像天仙與牛郎,像年輕美貌的你與又老又丑的我……」

「唔……那么今天呢?」

「今天……今天我突然覺得,你更適合……更適合商將軍!」

「你覺得我跟他更親密?」

「嗯。」李春燁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看來,我還不如她們!」景翩翩終於明白,傷心極了。她比較的是那種純粹做皮r生意的妓女,她們什么也沒留給男人。而她,盡管沒跟他們上床,卻留給太多了!

景翩翩留給李春燁也太多了!他決心忘記她,不再邀她。她主動到來,只在家里接待,當著妻妾的面,相敬如賓。然而,她一走,他又時不時想念。他常常莫名其妙地想起她的詩,想起她調皮地笑著的上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