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在和韻執邊吃東西邊聊電影,兩個人都興致勃勃。而唐宇卻顯得了無興致,因為他的兩個斗嘴對象楊峻和樊卓雲都不在。
東西吃到一半,許自在看到窗外閃過一個人影。「寧浩!」她詫異。
「我出去一下!」她起身往外跑。
果然是寧浩,他跟一個女同學正好路過。「怎么在這里?」寧浩語氣里有點驚喜,但很快轉成了淡然。
「和幾個朋友在里邊吃東西。」她指指酒店,「你呢?去哪里?」
「我要去給阿芳補習數學!」他指指旁邊的女生。
許自在注意到旁邊的女孩,瘦弱而嬌艷,象一朵含苞的黃玫瑰。而女孩子正用一種敵意的眼神看她。
「哦,」許自在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又不想明白,「我昨天給你打過電話,阿姨說你跟同學植樹去了。」她平淡的敘述。
「恩。」他說:「去了昌平,好大的風!」
「是啊,這幾天風都大。」許自在悲哀的想,難道他們之間的情誼就只夠談談風雨嗎?「我回去了,朋友們還在等我。」她看了眼寧浩。
「再見!」寧浩的眼睛里的不舍轉瞬即逝,繼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朦朧。
許自在回到酒店的包廂,有點神情恍惚。
關美雲問:「子執呢?他不是出去找你?」
許自在搖頭,「我沒看見!」她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
關美雲輕哼了一聲:「反映還真是遲鈍!」
嚴冰冷著一張臉反駁道:「遲鈍怎么了?難道要每個人都象你關大小姐一樣精明?」
關美雲見嚴冰有點生氣了,便不再多言,她最會察言觀色,當然不會正面樹敵。
程子執回來的時候,見大家都沉默,說:「靠,剛才遇到了有趣的事情,可惜你們都沒看見!」
「什么事?」唐宇來了精神。
「一個客人喝高了,到隔壁包廂撒n,邊n還邊說『這家飯店真是氣派,連廁所都鋪地毯,還擺上兩桌』,隔壁包廂的人正吃飯,遇到這事自然氣壞了,把那客人狠狠的揍了一頓,那客人被揍的鼻青臉腫,神色跟你們差不多。」程子執說完笑了。
許自在並沒留意他到底講什么,只是無心的跟著呵呵的笑。
看到她笑,周圍其他人也跟著笑。
唐宇看著許自在迷糊的樣子更是笑的前仰後合。
嚴冰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看著許自在,說:「你還笑,知不知道他們都在笑你?」
「為什么笑我?」許自在問。
「因為只有你聽到這么老掉牙的故事還跟著一起笑!」嚴冰說。
「我沒聽過啊,怎么是老掉牙?」許自在認真的說。
大家笑的更厲害。
「小心笑到臉抽筋!」許自在憤憤的說。
「還以為什么搞笑的版本,原來是個老掉牙的笑話。」唐宇笑夠了,拿桌上喝空的啤酒罐丟程子執「居然還說神色跟我們差不多,找揍啊,信不信也讓你鼻青臉腫?」
「是啊,真可惡!」許自在幫腔到,她也拿旁邊喝空的可樂瓶丟過去。
程子執足球守門員技術不是白練的,一伸手,接到空中飛過來的瓶瓶罐罐,並讓它們原路返回。
嚴冰和韻執趕緊擋住,又把東西加倍奉還給程子執。慌亂中,關美雲也上來幫忙,一時間,包廂里熱鬧非凡。
大家笑著,叫著,亂成一團。
許自在舉著手里的易拉罐,想投擲到程子執身上,一抬手,正好見他往自己的角落看過來,晶亮的眼睛閃著溫暖的光,切切的盯住自己。心跳似乎慢了半拍,任是誰,被這樣的男生盯著看也會臉紅心跳吧?
許自在慢慢把手放下,覺得剛才心中瑟瑟的難過已經消失了大半。
也許,此時此刻,只有這樣的喧鬧才能聊解心中的苦悶吧?
高三的沖刺,緊張而激烈。
許自在象大多數人一樣全身心的投入,每天晚睡早起,發奮圖強。在家里,爺爺乃乃都勸她多休息,注意身體。
在學校,朋友們更是擔心她撐不住,嚴冰不解的說:「憑你的條件,學校肯定會保送的,真不用這么拼命!」
連程子執都說:「許自在,你受什么刺激了,非要這么努力?難道想趕上或超過我?」
對於別人說的話,許自在都一笑置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定要找點事情做,讓自己緊張忙碌起來。
再見到寧浩已經是十月底。
蕭瑟的秋風吹著片片落葉在低空中飛舞,如斷翅的蝴蝶在為凋零的生命超度。
許自在挎著書包穿過校園,冷風一吹,她不由豎起全身的每跟汗毛,她吸一口冷氣,感覺嚴寒很快就要到了。
身後兩個低年級的女生邊走邊談論「校門口那個帥哥真是怪異,成天提著個冰淇淋在那里傻站著,問他找誰,也不理人。」
「是啊,我今天也問他了,這么冷的天還給人來送冰淇淋,要不要我幫忙叫一聲,他只是搖頭,會不會是個啞巴?」
冰淇淋?許自在楞住了,沒過五秒鍾,又象發了瘋般的往校門口跑。
寧浩!她如此肯定那個人就是寧浩!
校門口被寒風掃盪的空空落落,干凈的水泥地上無一絲塵。
寧浩呢?在哪里?許自在想喊,喉嚨里卻發不聲音。
「寧浩!寧浩!」她只能喃喃低語。
視線漸漸朦朧,用細嫩的手指在臉上輕輕一拭,淚流到手心。是不是風沙太大了?要不怎么會流淚?許自在伸出手想握住風,卻是徒勞。該遠走的總要遠走,只是有些事物能夠留下痕跡,有些留不下而已。
她感到內心有一把火,煎熬著脆弱的靈魂。為什么一個人要想念另一個人?
有時候,她甚至想:或許人沒有思維,活著也是一種幸福?
無力的蹲在地上,無聲的哭泣,全身的精力好象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個單薄的軀殼。
模糊的視線中閃過一雙藍色的球鞋,越進越清晰,「為什么哭了?」一個喑啞的聲音響起。「寧浩!」許自在抬頭。
他正拿著一方白色的紙巾遞過來,另一只手落在她的頭上,輕輕揉著她松軟的頭發。
「寧浩!」她抱著他的胳膊有大哭特哭的沖動。
「自在,不哭!」寧浩想擦干她的淚水,卻發現她的雙眼是流不盡的清泉。
他不該出現的,他告戒自己,但看到她哭泣,他還是忍不住要幫她擦干淚水。
寧浩和許自在手牽手在街頭亂逛。
許自在剛剛呵著冷氣吃完了一大盒冰淇淋,寧浩寵溺的捏捏她的鼻子說:「也就是你在大冷天還喜歡吃冰淇淋。」
「呵呵,」許自在笑的滿足「冰冷的香甜更容易讓人上癮!」
是啊,那份涼滑、香醇和甜美不正是她讓他上癮的原因嗎?
許自在悠閑的邁著步子,用腳丈量著地上的方磚,身後,一輛小面包車嗖一聲從她身邊擦過,她柔亮的頭發幾乎貼到了車身。
寧浩的心跳幾乎慢了兩拍。等他從驚嚇中反映過來的時候,一把把她拉到身前,用力抱住,「差點嚇死我!」寧浩面色蒼白,手心里全是汗。
而許自在居然還笑的出來,她靠在他胸前,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十八九歲的年紀,已經不再是小孩子,胸膛和肩膀已經很堅實,能夠承擔起該有的擔當。
「不是沒事?」她笑嘻嘻的說。
好半天,寧浩的情緒才平復過來,他握緊她的手,堅持讓她走在身側。
「才想起來,你今天為什么要逃課來我們學校?」許自在眨著一雙黑亮的眼睛問寧浩,目光中泛著淘氣。
寧浩臉一紅,轉過頭,小聲說:「我可沒逃課。」
「噢?」許自在笑的燦爛,露出一口小白牙。
「轉學過來後,因為有些課程已經學完,所以班主任允許我每天下午可以回家復習。」寧浩解釋著,「回家也沒什么事,正好路過這里來看看你!」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寧浩的聲音已經很小。
突然想起什么,寧浩問:「你下午是不是逃課了?好象記得你今天下午要上語文課啊!」
許自在咬著嘴唇,喃喃的說:「偶爾逃一下,又不是經常!」說完,沖寧浩露出一對可愛的小酒窩,寧浩早已沒了脾氣。
許自在逃課玩的開心,程子執卻不爽了一個下午。
向她的座位看了n次,居然不見人影。問嚴冰,連他居然也說不知道。打她手機,關機,打到家里,保姆說沒回家。
程子執真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學,連韻執都沒等,直接自己先回家了。
他坐在大院里的花壇邊,邊百~萬\小!說邊張望,如果許自在回家,那這里應該是必經之路了。
臨近嚴冬,天黑的早,一過六點,天色就暗下來。
寧浩送許自在回家,在大院門停下來,說「我不送你進去了。」
「為什么?我爺爺乃乃見到你會很高興的!」許自在拉著他的手,輕快的說。
寧浩淡然微笑,「太晚了,改天再來吧!」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柔軟的手指讓他頓感溫暖。
「你說的,下次一定要進去坐啊!」許自在撒嬌的說,只有在寧浩面前,她才象個孩子,能感受到別包容被寵愛。
「恩。」寧浩點頭。
許自在往大院里走,還不時回頭看看寧浩。
寧浩看她走遠,神色才暗淡下來,不是他不想進這個大院,而是他已經進來過,又被客客氣氣的送出來了。
父親剛去世,他跟母親回來找老鄰居幫忙。
「你們的困境我真是無能為力啊!」往日的老鄰居曾依靠父親的關系爬上的,卻淡忘了往日的情誼,就算是舉手之勞也不願意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
寧浩拉著母親手,走出這個大院,原來人情冷暖這么明顯,年輕的他第一次看到了這個世界的虛偽。
他不願意再踏近這里半步。他也曾發誓不再跟這里的人有任何聯系。可是,他做不到,因為這里還有一個許自在,她青梅竹馬的朋友。
他也曾試圖減少對她的思念,甚至想淡忘曾經有過的美好,可是,越想忘記的卻偏偏記的越清楚。
寧浩無奈的轉身,該回去了。
夜降臨,昏暗中只留一個朦朧的背影。
路燈下,那個朦朧的影子越來越清晰,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襯的高挑的身材越發單薄,她邁著懶洋洋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走過來,正好經過程子執的身邊。
「你這個該死的笨蛋!」程子執猛然站到她面前。
「程子執?你要嚇死我啊?」許自在看清是程子執,口氣也不善,明明責怪程子執嚇到她,但看樣子卻一點也不象受到驚嚇的。
「下午去哪兒混了?」他火氣特別大,聲音也跟著提高。
許自在想繞過他,她去哪里要他管啊?「就不告訴你?」她可向來不買他的帳。
程子執氣憤的看著她,「你要是男生早就揍你了!」他握緊拳頭。
許自在可不是被嚇大的,始終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意思是你敢動手?
程子執馬上意識到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每次都被許自在氣的暴跳如雷,但每次都無心真的傷害她,「不說?好啊!我一會兒去告訴許爺爺,下午——有人——逃課。」他在她耳邊輕輕吐氣。
「你?」許自在狠狠瞪著他,他卻不管,獨自笑著。
「如果不想被揭穿就告訴我,下午干什么去了?」程子執靠近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條縫。
「如果不說呢?」許自在忿忿的看著他,本以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以欺負她為樂的惡魔了,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惡魔只是長高了而已,興趣愛好依然沒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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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在還是第一次來吃這么好吃的小籠包,縉雲軒果然名不虛傳。她今天逛了一下午,的確是餓了。
程子執看許自在吃的不亦樂乎,說:「剛才是誰說打死也不來這里的?」
許自在專心的吃包子,根本不理他。
她說打死也不來這里是因為多年前那次溜冰,程子執說她的胸是小籠包,她至盡仍記憶深刻。
許自在偶爾抬頭看一眼程子執,他也跟自己一樣,風卷殘雲。剛才程子執威脅她如果不陪他來吃東西就告訴爺爺她下午逃課,迫於形式,她還是屈服了。現在看來,她的選擇是對的。他不光會為她保密,而且還請她吃這么好吃的包子,看來程子執是虧大了!她決定不再計較他的壞脾氣。
兩個人吃了三十個包子,還意猶未盡,許自在想著包子里湯汁的鮮美,「再要十個如何?」程子執建議。
許自在沖他打了個ok的手勢。
吃飽喝足,程子執才問,「下午到底去哪兒了,我和嚴冰都替你擔心呢!」
許自在看程子執認真的表情,的確是一副擔心的樣子,或許,這么多年的打打鬧鬧,他已經把她當朋友了吧?
「遇到寧浩,跟他一起到西單玩了!」許自在坦然說。
程子執臉都綠了,「你逃了一下午課,就是為了跟寧浩去西單?」
「恩!」許自在點頭。
「你傻啊,高三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每天的課程有多重要?」程子執的態度又惡劣起來。
「我逃我的課,又不影響你!」許自在沖她齜牙咧嘴做鬼臉。
程子執沉重的冷哼一聲,「誰說不影響我?」我一下午都無心上課呢!他心說。
「無理取鬧!」許自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吸著飲料,決定不跟他計較,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強詞奪理,老是一副霸道模樣。
從縉雲軒出來,許自在打個冷顫。初冬的夜晚開始降霜,而她穿的依然單薄。
程子執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風衣給她披上,幸好早上出門的時候老媽多給帶了件外套。
有一瞬間,許自在甚至看到了程子執眼里閃爍的溫柔,「不是又想什么點子整我吧?突然對我這么好?」許自在開玩笑的說。
「我一直都對你很好,只是你沒發現而已!」程子執含情默默的看著她,神情里盡是誘惑。
許自在笑了,之後一本正經的說,「拜托,別這么看著我,容易讓人誤會!」
他那溫和且充滿柔情的注視讓人充滿綺色的遐想,許自在的心跳不由的加快,眼前這個妖嬈帥氣的男子,是那么的陌生。
「害怕了?」他痞笑著,目光慢慢變得澄澈。
「不是,只是覺得怪異!」她誠實的說出她的感覺。
程子執無奈的搖頭,「看來我還是很失敗!」
「說什么?」她回頭看他。
「沒,沒有!」看來,他還需要時間。
接下來的時間,許自在還是很少見到寧浩,他或許很忙,沒時間過來看她吧?也曾天天留意校門口等人的男生,卻再也沒見過寧浩的影子。
忙完期末考試,馬上就是寒假。老爹老媽從遙遠的大洋彼岸飛回來,幫她參謀到哪里讀大學。
「英國的教育比較好,去英國吧。」老媽說。
「美國的教育比較開放,而且兼容並包,還是去美國吧!」老爸說。
「依我們看,還是留在北京比較好!」爺爺乃乃也參加了意見。
為什么沒人聽聽她的意見,許自在郁悶!「大學我想自己考,你們都不用動用自己的關系了!」她悶悶的說。
「什么?」爺爺乃乃首先反對,「我們這樣的家庭,哪能讓孩子去讀一個沒有名氣的學校?」
「讀什么學校跟家庭有什么關系?你們在乎我讀什么學校,還是怕我給你們丟臉?」她真的感到有點失望。父母好不容易回國,現在竟為一些瑣屑的事情爭執了,讓這難得的團聚變的索然無味。
「這還不都是為你好?」老媽綳著一張麗顏說。
「我知道你們為我好。但為什么就不相信我?我自己也能行?不會讓你們跟著丟臉的!」她堅持自己的意見。
爺爺乃乃、爸爸媽媽無言!孩子長大了,多少會有些自己的意見!
許自在一個人出來散步,正遇到程子執抱個足球出來。
「怎么?你爸媽都回來了,倒自己出來溜達了?」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盯著她。
他怎么就不怕冷,大冬天只穿著單衣?她想起他的一件外套還在自己家,老是忘記還給他,下次一定不能忘記了,她提醒自己。
「外邊清凈!」她淡淡的說。
他走進她,呵呵的笑著:「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怎么把自己弄成了一副苦瓜臉?」
「哪有苦瓜臉?」許自在故意抬起頭看他,正好與他對視。
停!又來了,那雙可惡的桃花眼熠熠的閃著光,仿佛織成了一張無形的網,要把人困住。
看她臉色泛紅,迅速別開頭,他知道自己的注視可能造成了她的困擾?
他清了下嗓子,大聲說:「不如來看我們踢球吧?很有意思的。」
反正無聊,正好可以舒緩一下郁悶的情緒。許自在點點頭,跟程子執去看球了。
大院里有標准的足球場,但程子執他們更喜歡湖邊的草坪,廣闊的空間比標准的場地更容易讓人自由馳騁。
他一直喜歡這個草坪,就如同幼年的許自在無可救葯的戀著那架古老的秋千。只可惜如今草坪還在,秋千卻沒有了。
這里,有他兒時最美好和最不願提起的回憶。
第一次見到許自在;第一次跟她打架;第一次被她還擊;第一次偷偷給她畫素描;第一次無意中看她在草地上小憩;第一次嘲笑她不會騎自行車;……
當然,這里,也有他許多不願提起的回憶,許自在用稚嫩的聲音說「惡魔,討厭你!」;寧浩牽著許自在的手漸漸走遠,只留給他一個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