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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斜坡 未知 6344 字 2021-02-13

趙國亮早就叫服務員送來了一盒象棋、幾樣鹵菜和兩瓶啤酒。這是他們的行頭,戲上演了。

棋下到中途,趙國亮就說:「項老兄我是來求你幫忙的,同你下棋只是投石問路,今天我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有多少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嗎?早知道你沒安好心,說說你的打算吧!」開始時,項自鏈無心下棋,他在心里一直盤算著如何搞定擱在心里的這盤鐵子棋。現在有了頭緒,也顯得沉穩多了,說話口氣跟著壯了幾分。其他人的忙可以不幫,趙國亮的忙他不能不幫,再說改建寧瓊公路也是一件為民造福的大好事,當官難得能辦成幾件好事。項自鏈心中自有一本當官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是古訓也是現實需要,要是不做點政績出來,無法造福一方,恐怕也只能為官一任。因為沒有堅固的靠山,只有委屈自己的身子骨,腰肌勞損換得頭臉風光。

項自鏈剛這么想,趙國亮就嘆起苦來說:「你調市里的時候,瓊台縣縣委縣府的頭頭們都是笑臉相送,一場告別宴就擺了八桌,十幾輛車送你出了瓊台縣界,多風光啊!你倒好,在瓊台縣好事做絕了,就把這位置讓我頂著。開始時我還陶醉不已,那知道這是你的詭計……」項自鏈聽得滿頭霧水,打斷趙國亮問:「這是詭計?我害你跳火坑不成?你沒喝多酒吧!」趙國亮也不管項自鏈生氣與否,自顧順著說:「不是跳火坑也是跳水潭,反正這位置不好呆,水深火熱啊!誰叫你把瓊台縣的好事做絕了,瓊台縣的老百姓還念著你的好,都說我遠不如你哩!」這下項自鏈高興了,他還真沒聽懂趙國亮嫌自己把瓊台縣的好事做絕的原因,原來這家伙在吃醋呢!

「這兩年紅薯加工廠不緊氣,去年的粉絲還壓在倉庫里喂蟲呢!蕨菜出口也是半死不活,不但價格跌得厲害,數量也大減。我們也想過利用山區資源優勢,搞毛竹加工、造紙和其它項目開發,但交通太差,投資商問起我們縣里的基礎設施,便個個搖頭嘆息,特別是那條斷腸路人人望而怯步……」趙國亮講話半俗半雅,一邊土話不斷,一邊風雅不絕,活脫脫一個知識分子土冒縣長的典型。

項自鏈調侃說:「我看你的心倒同群眾貼得越來越近了,再過幾年就忘了自己是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了。怎么說話也走群眾路線,不怕別人嫌你素質差。」「我本來素質是不錯的,就因為你的素質太好了,壓了我的風頭。寧台線改造工程不管多難,你都得幫我搞定,這可是我的形象工程。我自己的臉丟就丟了,你的臉我丟不起,我可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趙國亮做出一副舍己為人的樣子,一只手搭在項自鏈的肩上,仿佛這樣就能給項自鏈施壓。

項自鏈微微有點不快,這個趙國亮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不過這只是一瞬間的感覺,他聳聳肩卸去趙國亮這只毛手,說:「看來好人真不好當,早知道如此,讓你在辦公室主任位置上當牛作馬干十年得了,那樣包你稱心如意!自己作不了主還賴在我頭上。我是老爺抱孫子作賤呢!」趙國亮見說話開始奏效,便認真起來,一五一十地說:「老項啊!這年頭你是最明白不過的,我在縣里日子不好過,這位置上有書記縣長管著,下有各級部門和鄉鎮盯著,縣里除了上了兩個小水電項目外,其它什么都是走下坡路,我能安身嗎?一沒靠山二沒資本,難以立足哩!這一次來市里我是抱著活馬當死馬醫的,這條路從大前年開始籌劃,到現在還是石沉大海音信全無。新來的縣委書記陳擎棟一上任就查縣里的底子,見財政年年赤字就大發雷霆,看了上個五年計劃還有一大半擱在計劃單上後更是星火燎原,在縣常委會擴大會議上點名要我在年內完成寧台線改造工程,否則免職。我這是上梁山啊,只有你幫我平反了。」項自鏈見趙國亮動了真情,也就安慰了幾句,說:「這事急也急不來,現在辦事不比過去,到處都要打點各路神仙。你一個副縣長能打點過來嗎?」他有點為趙國亮發急了。

趙國亮看看項自鏈說:「我就知道你有能耐,所以來找你,在縣里我就服你一個人。打點的事你不用c心,縣里給予全力支持,陳擎棟說了寅吃卯糧也要把這條公路修好,各部門都會全力配合我工作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燒上一陣子燒出個赤壁名動一方是絕不會罷休的。不過說實話,瓊台縣的老百姓也太需要這條致富路。我不為別的,就沖自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瓊台人,咱願意讓陳擎棟燒我的馬尾,只要這個項目拿下來,燒焦了全身也無怨無悔!」給趙國亮這么一通說,項自鏈倒有點覺得自己不是東西了,怎么說自己也是瓊台人,再怎么也不能忘祖!不知是趙國亮情急之下忘了場合,還是有意用激將法讓項自鏈舍生取義。項自鏈有項自鏈的老成,多年的官場生涯,早就練成了鎮定自若的心理素質,他故作輕抄淡寫地說:「你急也沒用,這事得從長計議,除了打點外還得講究策略和方法。你也別指桑罵槐說我不出力,老吳不是說了嗎?寧台線修好了,我回家也方便。」趙國亮突然沉默起來,抽了幾口悶煙後,憋出一句話:「老兄啊你的意思我又何嘗不明白,現在已經是三月份了,再拖下去年內能完成寧台線改造嗎?我是心煩,到現在什么都沒落實!」兩百五十里的公路不是說改就能改的,瓊台縣不是改了兩年多了嗎?許多事你越急就越慌,越慌就越亂,越亂就越出差錯,出了差錯你就別想從頭再來。項自鏈見趙國亮真的急成熱鍋上的螞蟻,就給他打鎮定劑:「趙國亮,你還是那猴急性,這不適應形勢,不改不行啊!政府管理可是倡導外緊內松,放手讓老百姓風風火火闖九州,自己則要悠著點。這就是官與民的區別,你得多動腦少動手。就拿寧台線改造這件事說吧,從表面上看起來,你得先搞可行性研究,再由市計委立項,然後到市交通局爭取建設資金,最後才是設計開工建設。其實這是一回事,大躍進時期全國各地不是都搞」三無工程「嗎?那三無?就是無設計圖紙、無施工方案、無監理監督。當然我們不能回到以前那種無序狀態,但可以三管齊下。首先你得找到一個管事的市委市府領導出面為你說話,只要領導說行,批示一下,各部門就會聞風而動,工程立項、設計方案、建設資金都會蜂涌而至……」趙國亮再也無心下棋,手中捏著枚棋子含在嘴邊,睜大眼睛問:「怎么能讓市委市府領導為你出面說話呢?這可不是送禮說情就能馬上打通的,在這種事體上,送禮說情是慢性葯,可你得讓人家馬上麻醉才行啊!」看來趙國亮自己把自己麻醉了,明明是自己的事,卻口口聲聲說「你」。項自鏈見他還是那副急性子,干脆說個透徹,免得他心急火燎的。他說:「現在從中央到地方不是年年說脫貧嗎?瓊台縣是寧臨市最窮的一個縣,又是國家級貧困縣,這嚴重影響寧臨市的整體形象,市委市府領導心里能不急嗎?可事不關己,別人不說,他們當然也懶得調漿糊,誰願意自己身上粘糊糊呢!只要省里部里點個名,說寧臨市其它工作都走在改革開放前列,就是脫貧工作沒跟上,瓊台縣連條致富路都沒修上。這樣一來,寧臨市市委市府還能安然處之嗎?我們市里又不是沒錢,可再有錢也不會白送給瓊台縣!你得造勢,讓人家覺得形勢人,非修不可。上邊的事你就放心,我有個朋友在部里管地方公路建設的,我同他打個招呼戴個帽,再爭取點啟動資金,保證市里會熱烈響應中央號召的……」聽到這里,趙國亮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重重地拍了兩下項自鏈的肩膀,說:「這兩年在市里混,你進步不少啊,聽你這么一點撥,真是茅塞頓開啊!再說說我應當做些什么?」「什么茅塞頓開!這叫形勢人,我是讓你這猢猻精出來的。在縣里工作時從來沒想過這么多,形勢人哪!」項自鏈不無得意地說。

趙國亮也跟著重復了幾句形勢人。然後兩人又交換了細節安排,趙國亮決定回去打個報告給項自鏈,由項自鏈轉呈給他部里的那位朋友;另外在改造線路上發動地方鄉鎮搞三個點,說是群眾自發開辟脫貧致富道路;然後請省里市里大大小小的新聞單位來瓊台作個現場采訪,大聲疾呼山區群眾的朴素願望和強烈要求。兩人商定等大氣候形成後,再見機行事。

臨走時,趙國亮塞過一個厚厚的信封,說是周轉部里的費用。項自鏈推了推,嫌趙國亮見外。趙國亮說自己不能讓他費心費力又費錢,於是項自鏈就不客氣地揣進兜里。

各自端正衣冠後,兩人並排走出房門,一臉的正經。

外面下起毛毛細雨,喧鬧了一整天的寧臨市依然燈火輝煌熱鬧非常:俊男靚女們互相依偎著踽踽漫步街頭;帶著粗粗金手鏈和項鏈的老板們,醉醺醺地從酒店里出來,說著暴發戶夢中常有的囈語;嬌小的飛亞特出租車顛著p股疾跑,一路上揚起飛濺的水花。這一切都顯示著這座城市不同一般的生機和活力,一邊是其樂融融的你情我愛,一邊是熙熙攘攘的商業活動。項自鏈呼吸了幾口新鮮清涼的空氣,莫名其妙地感嘆了一聲,說:「變化真大啊!」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寧臨市從一個只有幾萬人口的小城發展到近百萬市民的大中城市,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然而在發展中,我們有許多東西變得界線模糊了,城市成了黑d,誰也摸不到真正的出口。項自鏈想起單丘水說過的一句話:這是一個沒有哲學的年代,心只能隨著物質膨脹。他下意識地碰了碰兜里的信封,一種無言的悲哀襲上心頭。

車子已經開到身邊,趙國亮探出頭問他發什么愣,是不是另有難處。項自鏈沒出聲,鑽進車子關上門。

假日陽光酒店離項自鏈家有十來分鍾的路程,趙國亮親自駕車送他到樓下。一路上兩人都沒出聲,多年的共事養成了某種默契,甚至連眼角都沒有挑一下對方。下了車,項自鏈看了看表,笑著說:「十二點鍾了,我也不請你進屋去,你回去先把聲勢造起來,我也盡力,算是彌補以前的過錯。」趙國亮一時沒有明白過來,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原來項自鏈還在生他的氣呢!誰叫自己說話沒輕沒重,怨項自鏈把自己推到副縣長這位置上。待回過神來,忙打哈哈說:「呵呵!老項言重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我是信口開河說笑話,其實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說完從後座箱里拿出一箱蕨菜,說是給嫂子換換口味。

氣氛頓時又熱烈起來,項自鏈稱贊趙國亮人粗心細,送東西也送得讓人心服口服,自己只有死而後已。

兩人分別後,項自鏈扛著蕨菜躡手躡腳地掏鑰匙開門。剛碰到鑰匙眼門就開了,吳春蕊揉著眼睛嘟噥說:「怎么這么遲才回家,你們哥倆比親兄弟還親呢!差不多把我這個做老婆的都忘了?」吳春蕊邊說邊接過蕨菜。女人的臉有些茫然,兩三簇發絲從額前掛下半遮著鼻梁,一雙眼象兩顆剛從水里泡過的青豆,腫腫脹脹的。項自鏈看了看吳春蕊,心里便有了酸酸澀澀的感覺。以前在縣里工作時,項自鏈經常下鄉連軸轉,吳春蕊也習以為常,晚上到時間就一個人上床休息。自從調到市里後,項自鏈出遠差的時間不多,平時幾乎都是正點回家,小日子跟著上了正常軌道。

看著女人睡眼惺忪的樣子,項自鏈不禁心生憐惜。原來吳春蕊一直坐在廳里等丈夫回來。電視還唱著咿咿呀呀的京劇,項自鏈走過去輕輕地關了開關。雖然吳春蕊是個音樂教師,但仍沒有擺脫南方人對京劇獨有的排斥心理,平時一聽到這些節目就煩。今天晚上一定是靠著沙發睡著了,才會充耳不聞,可輕微的鑰匙聲卻絲毫沒有逃過她睡夢中的耳朵。項自鏈心中盪起無以名狀的幸福,一只手摟著女人,輕輕地說:「讓你等苦了,快點睡吧!」女人問他是不是要加點餐,說場面上往往是吃不飽東西的。項自鏈故意打了兩個飽嗝,說要沖個澡。於是女人放心地睡去。

進了衛生間,項自鏈草草沖洗了一下。出來後,腦子特別地清醒,一點睡意也沒有,站在窗前回想起今晚的前前後後,覺得有些滑稽。在趙國亮面前自己說起來一套又一套,儼然是個大風浪里滾出來的老泥鰍。可捫心自問,這兩年來自己確實沒做過什么,遠不如在縣里那些日子充實。白天喝茶看報,晚上一家人差不多都圍著電視機打發時間。他也搞不清從什么時候學會了吹牛皮,但轉念想想自己說得也沒錯,世道確是這么回事,要建成寧台線還非這樣辦不可哩!項自鏈點上一支煙,想借此理出個頭緒來,可心里一片惘然。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袋,結果摸到了大腿上,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身上只披著浴巾。他趕緊跑到沙發上往褲兜里找信封。信封里塞著一沓嶄新的鈔票,一張一張地點過去,不多不少整一萬元。猶豫了一回,又原封不動地裝進了上衣口袋里,心想明天帶到辦公室里放著安全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洗衣服翻口袋,讓女人知道了反而不好。有些事連自己的老婆都不能說,說了讓人擔心,項自鏈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沮喪起來,他想見單丘水了。想到單丘水,心中就有了一份安慰,項自鏈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著了。這是他第一次遇事沒有往老婆r體上找安慰。

第三章

已過了上班時間,單位里一群小伙子圍成一圈議論紛紛,好象在說某某擔任副市長某某任宣傳部副部長。聲音很輕,隱隱約約又覺得什么都沒聽見,項自鏈還是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心里直鼓鼓地,好象他們在議論自己升遷一事。激動之余又覺得好笑,組織部對自己還沒考察,能有什么組織安排啊!正想上前問個明白,張高工忽然從廁所里出來,一手提著褲腰頭,一手摸摸憋紅的臉。他看看大伙又側頭看看項自鏈,c話說:「鳳凰不動j挪窩,莫名其妙地激動什么,又不是自己高升。你們這些金鳳凰別指望挪窩了,好好地做你的專業吧。」張高工名字叫樂天,整天笑呵呵的,一副眼鏡常年掛在鼻尖上。可能是腦細胞死傷過度,連生發劑也失去作用,整個腦門光光亮亮地直向縱深發展,稀稀疏疏幾根頭發繞著腦袋往下掛,中間圈出個方方正正的u字型白地,看過去就象八仙過海里的鐵拐李。平日里大家都叫他鐵拐張,他也樂意學神仙過日子,有空的時候笑話不斷。園林處的小李最愛跟張樂天抬杠,兩人一正一邪一y一陽湊在一起就生出是是非非恩恩冤冤來。不過大家從來都沒當他們是回事,知道這一老一少貌離神合,象是母子胎連理枝鴛鴦頸,想分都分不開的。

果然小李反譏說:「你這鐵拐張少打擊我們的自信心,自己活得差不多了不想指望什么,我們還想奔個前程,說不准有那么一天我准給你燒高香,謝謝你老神仙在天上默默保佑哩!」大家聽出小李在罵張高工老不死,就不好c話了,只相視笑笑。項自鏈走進來聞聲朗笑:「什么事這么熱鬧啊,誰高升了?」料定這事與自己無關,所以說話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一倍。

張樂天與項自璉的關系還不錯,這人就是有點煩,講話不分場合有什么說什么,領導不喜歡可又無可奈何,誰叫他是老神仙呢!張樂天就說某某小學文化調到宣傳部當副部長了,某某發財了也走政治運當上政協副主席。

鏈自鏈輕輕地呶了呶嘴角,進了辦公室。其他人看時間還早繼續著未競事業。

在寧臨市機關里人心是散亂的,只要單位的正職不在,大家誰也不怕誰,很多人機關里吃大鍋飯家里開小灶,整天抽空往外溜,積極搞三產。這兩年來機關院子里車輛猛增,大多是私家車。象項自鏈這樣單靠工資生活的人倒成了窮光蛋,可又不能出外打主意,說是注意領導形象。盡管領導們常常說一套做一套,可項自鏈這兩年來還真沒想過要吃「二窩頭」。整個規劃局總共才二十五個人,公家轎車三輛,私人轎車五輛,摩托車十七輛,全局算起來就是他、張樂天和小李三人整天踩著自行車上班下班。本來覺得調到市里生活上會滋潤些,可比一比相差十萬里,項自鏈覺得遠沒有在縣里爬山涉水累死累活那陣子風光。

關上門坐下來後,他打了個電話到北京,感謝那位同學幫忙。項自鏈壓根想不到前後才八九天時間,交通部就連文件帶資金一起轉到寧臨市了。部里工作快趙國亮動作更快,項自鏈剛放下電話,他就打來了進來,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項自鏈這會倒顯得異常冷靜,不緊不慢地說:「東風是來了,只要借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一用就水到渠成。你那邊到底怎么樣?」趙國亮高興地扯起大嗓門說:「我發動了三個點,在北嶴鄉、西嶴鄉和南嶴鄉分別搞個千人會戰,時間定在星期四,省市電視台、報社都有人過來,聲勢很大的,比上一年嚴打審判大會還熱鬧呢!」項自鏈聽了連連叫好,誇完後才吐出實情:「部里給瓊台縣寧台線改造工程補助費戴帽三百萬元,文件剛到市里,我正在籌劃如何更好地讓市委市府領導和各個部門的頭頭腦腦參加千人大會哩。」趙國亮聞言大喜,嘀嘀咕咕在電話里說了半天。完事後,項自鏈忽然想笑,忍了忍又覺得理所當然,暗暗責怪自己不成熟。官場里的決竅之一,不管上頭是領導、戰友、同學還是其它關系,在別人面前統統吹噓說是朋友,好象自已朋友遍天下,背景無限大。在趙國亮面前,項自鏈就是這么做的,確把交通部里的同學司長說成是朋友。

剛走出辦公室,就碰到局長董步曉。董步曉右腋下夾個公文包,左手提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進單位大門。項自鏈上前開玩笑說:「董局長大話西游剛回來,給我們猴子猴孫帶了不少新鮮玩意吧!」規劃局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局長旅游回來要給幾個副局長帶點紀念品,副局長則同樣要向各處室負責人表示心意,處長們就得打點本處室職員。這樣看上去一個單位上上下下和和氣氣,麻線擰成一股繩,牢不可破。項自鏈剛進規劃局時還真不懂得其中深淺,第一個月發工資時,財務科的出納趙小敏讓他簽了工資單點了工資後,又拿出一份沒題頭的單子要他簽字。項自鏈拿起來看了看,上面按官職大小分局長副局長處長和職員分成四個等份,分別是一千兩百、一千、捌百和陸百元。項自鏈輕輕地問小趙這是什么錢。小趙就笑了,反問董局長有沒有同他說過。他就一聲沒哼簽了字。後來才知道這是規劃局內部規劃,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執行著。

原來規劃局起步雖然晚些,但福利條件並不晚,其它單位有的咱也沒拉下。錢從什么地方來呢?當然不是財政撥款,也不是偷來搶來的,一部分是賣圖紙得來的款,一部分是項目工程審批款,哪家單位要建設就得買規劃圖付工程審批款。規劃圖的價格實行浮動價,分行政單位、事業單位和企業單位三個檔,檔檔攀升;工程審批款中分三項內容,一是規劃行政許可費,二是地方政府管理費,三是手續費。規劃圖紙和手續費一律開收據,收據同白條子一樣,連規劃局的公章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