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 / 2)

夢的斜坡 未知 6342 字 2021-02-13

費,二是地方政府管理費,三是手續費。規劃圖紙和手續費一律開收據,收據同白條子一樣,連規劃局的公章都沒扣上,這部分當然就成了規劃局私家收入,成了大家穩定的增收渠道和幸福源泉。開始時科員們有意見,說憑什么領導就要多拿。可領導有領導的理,這種事一旦查出來或者給人捅出去,科員們吃進去的只要吐出來,以後保證不吃也就算了。但領導是要擔領導責任的,風險越大當然報酬也就越多,市場經濟的規律就是這樣,同志們!我們是沾市場規律的光,不然我們就沒這個市場了!領導這么一說,大家就心平氣和了,覺得市場不能丟,否則就沒生意可做。後來項自鏈知道大家背後都管董步曉叫董市場,這個小學文化的局長還真學到了市場經濟的精髓,人人口服心服,連張樂天這樣的老古董也欣然接受議價。平時這人看事最透徹,開口說話就是領導長領導短,往往一語道破天機,說得句句都是真理,不注意還以為他是置身世外的高人呢!

人人都知道腐敗,看了聽了往往痛心疾首地大罵,可一落到自己的身上,便欣欣然接受。別人行咱為什么不行!在一個單位里誰要是甘做出頭鳥,公然站出來反對搞創收,那他即使是天王老子也得淹死在眾人的口水里。項自鏈識得潮流,在後來的日子里再也沒提這回事。有人說默契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當事人達成的最佳心理妥協,在福利創收這一問題上,每一個部門每一個單位里都只有一個肯定的聲音。

大話西游,董步曉掛在嘴邊常說的一句話,不管是別人吹牛吹破天,還是開會打瞌睡,或者是有心事走了神,他都會拿這句話調笑下屬。真不知董步曉的腦袋里裝了多少東西,這話到後來倒成了周星馳代表劇的名稱,想來他一定非常後悔當初沒申請專利。今天項自鏈拿這話說他,他一點都沒生氣,反而呵呵地笑罵:「***,真說到我的心坎上了,坐飛機來去途中,就有這種感覺。」那時候旅游事業起步不久,領導外出長途旅游的少之又少,董步曉跟上幾個副市長一起公費到西雙版納轉上一圈確是件稀罕事,雲里來霧里去,再加上西雙版納的風光還真有點天上人間的感覺,這不是大話西游是什么呢?董步曉拍拍項自鏈的肩膀要他到自己辦公室里坐坐。這個粗人還真移植了山東人的豪爽性格,雖然平時做事一向武斷,一高興起來就相見恨晚,他拿出一雙玉鐲遞給項自鏈叫他拿回家哄老婆,說是准備給朋友帶的,今天開心就當仙人果送給他這個猴崽子。項自鏈知道董市場更懂小農經濟,客氣起來的時候比農村人還好客,你要是推三阻四他就會變臉,於是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推說有點急事要出去,就起身告辭了。

剛走到門口,董步曉又喊住他,說張部長當上市委副書記了,問他知道不知道。項自鏈搖搖頭,董步曉就罵他:「你是張部長的座上客怎么會不知道,文件都發下來了還想隱瞞啊?」董步曉這話說得唐突又似乎很有准備,項自鏈心里格噔了一下,回答:「聽張部長在飯桌上隱隱約約地提起過,當時沒在意,現在想起來確是那么回事。」董步曉笑項自鏈滑頭,說張部長真會用人,說項自鏈一定會跟著走鴻運。其實項自鏈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現在想起來難怪早晨大家聚在一塊議論紛紛,原來市里做了這么大的組織變動。他想問問張副書記是分管什么的,可想想剛才說的話,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出了單位,項自鏈不禁惦量了一下鐲子的份量。***,到底唱的是什么譜!本來想先去交通局找阮天橋做工作的,現在他改變了主意,朝市委樓走去。

市委樓設在市府樓後邊,比市府樓高出一層,市府樓三層市委樓四層。兩棟樓緊挨著,中間隔著黑壓壓的一片青桿竹,遠遠看去,市府樓有些不勝負荷的樣子,而躲在後面的市委樓卻顯得悠然自得。項自鏈想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景觀效應吧!那片青竹林就成了效應的制造者。穿過市府樓中間的大拱門,走在七八米長的嵌石子的小道,陽光斑斑駁駁地灑在竹林里,圈點著一個個跳動的光影。張部長,不!張書記的辦公室設在301室,最南邊的那間。市委領導辦公室的位置安排還真有點藝術性,官越大辦公樓層越高,越隱秘:四樓除了一大一小的會議室,還有一個市委書記蔣多聞的辦公室;張副書記的辦公室就在蔣多聞的腳底下正對著,靠著最南邊的角落,不是有人找上門來是不受外界影響的。項自鏈從常務副市長柳人志的秘書劉星河那里了解到,張書記是市委第二副書記,管黨群的。第一副書記自然由市長兼任。徑直走到301辦公室,正要敲門,一個人剛好從里邊開門出來,臉上還掛著習慣性的微笑。項自鏈認得是柳人志,忙說柳市長好。柳人志點點頭,慢慢地挪開腳步。

就在這時候,張祝同聽出項自鏈的聲音,問:「小項吧,你有事找我?」應聲說:「張部長,你忙著吧?」還沒說完,項自鏈就後悔不迭,當著別人的面自己是不該叫張部長的,人家早已經是市委第二副書記了。

張書記的聲音又從房間深處傳來:「小項,同我客氣什么啊,進來吧進來吧!」聽了這話,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柳副市長,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轉過頭,莫名其妙朝項自鏈笑了笑,然後不緊不慢地走開了。

張書記辦公室一分為三:外邊一間放著一套桌椅,想來是秘書臨時辦公用的,一般情況下秘書在隔壁302室辦公;里邊一間是書記辦公的地方,桌椅大得誇張,桌上疊著厚厚的文件,角落上放著報架,夾著從中央到地方的各式黨報;邊上開了個暗室,想來是休息室。有意思的是外邊一間地面鋪的是茶青色磁磚,而里邊卻外加猩紅地毯。項自鏈踏在上邊,心里滿是異樣的感覺。

走到張書記面前,說:「張老啊,你當了書記都瞞得這么嚴嚴實實的,不是聽別人說我還不知道呢!其實你早就該當書記了,省里終於不肯放過你了吧?」張祝同沒接腔,親自起來給項自鏈倒了杯水。項自鏈有點受寵若驚。雖然在書記家里常開玩笑,顯得都很隨便,但工作場合,他一向很嚴肅的。

張祝同示意項自鏈坐下後,才感嘆一聲說:「我這把年紀了還要加什么壓啊!人老珠黃了。江山代有英才出,以後的事靠你們後生。我是不得已而為之,等有了適當的人選就退居二線。」項自鏈喝了口水後想了想,覺得叫張老不合適,就不無恭維地改口說:「張書記,你是市里的頂梁柱,你退了寧臨市的天誰來扛啊,小輩們會壓得鬼哭狼嚎的,你就這么忍心!人逢盛世,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業子孫後代還等著你給他們造福哩。」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笑了起來,不過聲音很輕。

「小項你是在笑我還是捧我呢?說說你的心里話,怕是有什么事找我吧!」平日里沒事,誰有膽量在上班時間找書記瞎聊。張祝同這樣一問,項自鏈就連連點頭,說書記有先見之明,而後就把寧台線改造一事說了一遍:張書記一定還記得大前年11月15日那天吧,你親自帶人到瓊台縣考察我,這好處就不說了。當時老百姓都說縣里好多年沒有來過象你這樣的大官了,消息很快就驚動了整個瓊台縣。不過也太委屈你了,瓊台縣窮山惡水沒什么讓人特別好惦記的,但從寧臨到瓊台這條爛路恐怕你永遠都忘記不了,那兩天肯定會讓你找回中越戰場上越野時那種感覺。說來也真可憐,瓊台縣這個革命老區就這條爛路通四方,交通實在太閉塞了!老區人民天天盼脫貧,市里也年年搞幫困脫貧,可瓊台縣貧窮的人不少反增。縣里經濟這兩年也是走下坡路。許多人都罵瓊台縣領導飯桶,可我在瓊台縣工作了七年,了解他們的難處。我在瓊台工作的那段日子里,運氣好,乘著政策寬機制活搞了一個紅薯加工廠和三個蕨菜加工點,還有幸被市里點了名。可現在不行,不能光憑政策,還要講基礎設施和配套項目,否則叫誰投資啊!市場經濟就是實在,瓊台縣出去發了財的人沒一個願意回鄉報效的。為什么呢?因為報不了效啊,還得賠本!怪只怪那條爛路太爛了,山高路遠,資本只出不進,人才只出不進,還談什么發展大計。瓊台縣的百姓苦,干部心里也苦,工作上不去年年到市里坐冷板凳,提升就更甭說了。瓊台縣委縣府大院有個順口溜說:瓊台是個龍王堂,水缸爐灶連眠床。干部天天喊脫貧,說話總是沒回音。工作大家拼命干,書記縣長年年換。借問良方何處有,別提坎坷路泥濘。

說到這里項自鏈停了停,看看張書記的反應,張書記面色凝重,自己的話已經開始生效了。張祝同輕輕地說了聲「我們這幾年確實不夠重視瓊台的工作,不夠重視脫貧工作,許多事僅僅停留在表面上,瓊台的順口溜說得對說得好,小項你說得對說得好!」項自鏈有點得意,這些話他在心里盤算了十幾遍,特別是那個順口溜自己悶了一個晚上想出來的。做事講究攻心為上,只要書記重視,寧台線的改造就不怕落實不了。

張書記想了一會,示意項自鏈繼續說下去。項自鏈就繼續編他真實的謊言:瓊台縣要脫貧要致富關鍵在於領導,只要領導重視,為他們創造脫貧致富的環境,瓊台縣的老百姓是有創造力的。他們最需要的是出路,一條要求並不高的出路,只要寧臨線改造好了車子不用當龜孫子爬,大家就會自覺追趕改革開放的時代潮流。寧台線改造工程,瓊台縣向市里要求了兩年多,但至今仍沒有落實。瓊台是市里唯一的貧困縣,是國家級的貧困縣,不說為民造福,就是從維護市里的整體形象出發,寧台線也是非改造不可,不能讓瓊台縣壞了寧臨市的名聲。不知怎么搞的,瓊台縣群眾對市里一直沒有落實寧台線改造計劃意見很大,都搞萬民呼吁書了,聽說引起部里關注,都有下文督辦的意思了。

張書記要項自鏈打住舌頭,問:「你是不是同柳人志串通好了來圈我呢!他前腳還沒走出這門,你就跟了進來。」項自鏈大喊冤枉,說自己是聽下邊縣里的同志講的,他們還委托自己向張書記轉送瓊台縣里的要求,自己壓根就不知道柳副市長也曉得這事。想到剛才在門口柳人志那神秘的一笑,項自鏈心里更踏實了。一定是趙國亮背後做了全面動員,找了柳人志當杠桿撬動市里決策層領導!

說完項自鏈就拿出瓊台縣縣委縣府的報告和萬民呼吁書遞給張祝同。

張祝同細細地看了一遍,說:「群眾的呼聲很強烈,市里應當重視啊!」說完拿出部里來的文件補充說:「是的,連部里都注意了,你同小方一起把這事與有關部門的山大王們講講,就說是我的意思,明天到我辦公室開個協調會,把這事落實了。」說完打電話叫隔壁的小方過來。

小方叫方宇,是張部長的秘書,張部長當了書記,他也跟著升了半級。彼此都很熟悉,拿過張書記簽了字的報告和萬民呼吁書,兩人直奔柳副市長辦公室。柳副市長簽了「請計委、經委、財政、規劃、交通和建行部門認真落實張書記的意見」後,兩人又分頭聯系部門頭頭商量具體細節。規劃的事由項自鏈向董步曉匯報。

下午,兩人湊在一塊,由方宇捉筆把聯系的初步情況寫成匯報,報送給張書記。臨走時,項自鏈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告訴張書記星期四瓊台縣搞建設寧台線千人大會戰,問他去不去看看。不過他說得相當委婉,說自己一高興就向他們轉達了張書記對瓊台縣的理解關心和支持,瓊台縣委縣府非常感謝張書記,決定以實際行動來表達全縣人民的感激之情和喜悅之情。可是張書記還是聽出眉目來,縣里吃了豹子膽也不敢獨自作主,連說這里邊有鬼,那鬼王就是項自鏈。項自鏈也不表態,只說張書記不去會讓五十萬瓊台人失望的。一邊說一邊恭恭敬敬地遞上請柬。

張書記當然不能讓瓊台人失望,更不能讓寧臨人失望,所以就說:「我是無處可逃了,誰叫我進了你的埋伏圈。」「這埋伏圈里可沒有槍聲和硝煙,有的是掌聲和笑語。」項自鏈話接得好,聽得張書記回到了後生十八九,凹皺的眉目間竟傳出青春神采來。不過書記就是書記,高興之余始終沒忘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的道理,扁了一下嘴說:「萬里長征剛開始,以後有什么閃失我惟你是問。」項自鏈馬上跟著嚴肅起來。其實張書記早就收到了馬新軍專程送來的邀請信了。

星期三一早,市里四輛車浩浩盪盪開向瓊台縣。張書記、柳市長和有關單位的負責人都來了。規劃局來的當然是項自鏈,董步曉這回硬說自己有事全權委托。

提前十分鍾到達停車場,項自鏈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單丘水。機關里平時上班下班遲到早退的屢見不鮮,特別是頭頭們遲到半小時是常事,一個小時是常有的事,這回都破天荒早早地糾集到一塊。項自鏈逐個握過手,嘴上說著鄭局長好王主任早之類的套話,之後向大家介紹了從部里來的同學司長於啟明。於是場面上就有了更熱烈的握手和套話。各單位的頭頭們不禁多看了幾眼這個平時並不起眼的規劃局副局長,無形中抬高了項自鏈的地位。不一會,柳副市長來了,張副書記來了,新聞單位也來了。張副書記、柳副市長同副司長寒喧了一陣子後,開始登車出發。

本來安排項自鏈陪他的司長同學坐柳副市長專車走,項自鏈說自己不入品,硬要坐新聞采訪車走。場面上又多了一個c曲,柳副市長請不動一個副局長。其實項自鏈心里另有打算。昨天晚宴散盡後,同學司長問他有什么困難需要幫忙。那意思其他人或許不明白,項自鏈又怎么不明白呢!以前在學校里讀書時,兩個人是頭頂著頭的好朋友,進京指標還是項自鏈讓出來給他的。這樣的朋友有了出頭之日能不感謝當年的同窗好友嗎?朋友的話言簡意賅,項自鏈也不避諱,就把自己正在爭取當瓊潮市常務副市長一事說了一遍。今天自己不坐柳副市長的車,同學就有個為他爭取更多支持的機會,因為領導的賞識和支持比一千個人說你好還要重要得多。坐新聞采訪車還有一個理由,今天他很想同單丘水說幾句話,同這個高中同學呆在一塊確實能讓他身心輕松。

車子一開動,單丘水就拿他開玩笑,說:「項局長這只蠕蟲看來就要鑽出地面脫皮鳴蟬了,今天的風頭柳市長也沒你足,當心讓人眼紅,還沒爬上樹就給逮去下酒。」這幾年寧臨人想盡主意吃新鮮,先是黃金宴,後來吃多了海鮮換山珍,什么果子狸、大黃蛇、穿山甲、猴腦都搬上了桌。聽說熊掌也偷偷地進了有權人有錢人的腸胃,這事還讓中央台爆過一次光,結果酒店生意蕭條了好一陣子。不過壞光景不長,好日子倒天天有。去年又興起了吃蝗蟲、蜢蚱、蟑螂和蠕蟲,說是高蛋白低脂肪,營養豐富美味可口,有益健康又除公害。一夜間人人都成了獻身公益事業的志願者自願者。吃了一年大家都吃厭了,又懷念起山珍海味來,不過唯有對蠕蟲偏愛,說起來都讓人嘴巴嘖嘖響。蠕蟲有點書面化,寧臨人都管叫它白條,就是蟬的幼蟲,成年生活在地下,肥嘟嘟的是上好的j食。據學生物的人說,這蠕蟲還真不容易,硬是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修煉三四年後,才能爬出來見一次陽光,千幸萬幸的爬上樹脫胎換骨去喧鬧上一夏。前些日子項自鏈還同單丘水開玩說今年夏天的蟬恐怕都哭不出來了。

單丘水這一說,全車的人都笑了,其中一個人笑得特別響脆,笑得項自鏈心頭都動了兩動。他回頭看了看,原來是寧臨電視台女記者歐陽妮。這女人平時文文弱弱的,說話也輕聲細語,不想笑起來還真是另有一番天地,平日里看不到的一對酒窩這時候旋起了龍卷風,沉靜冷竣的表面全部揭去,l露出一直珍藏在女人內心世界的某種不可言喻的秘密。女人二十七八,老大不小的,可就是沒談對象。當記者的整天出頭露面,不可能對不起廣大觀眾,歐陽妮長著一張圓盤臉,月盈盈地搖晃在細長的頸脖子上,一米七的個子,卻重不過百,整個兒螳螂一條瘦不拉嘰的。不過這樣的身材最對城市人的胃口,當年歐陽妮身後不知有多少追隨者,可她硬是傷了一顆又一顆年輕火熱的心。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身邊的人個個都成家立業了,可她還是若無其事地漂零著,結果落了個「冰山美人」的稱號。歐陽妮說怪還真怪,對面采訪時笑臉一張,可背過身去就滿臉凝霜。這件事是方宇說起的,柳副市長就受過她這份y不y不陽的冷遇。

項自鏈見女人笑得開心,還真難以相信她就是大家口口聲聲說的冰山美人。等笑停了,項自鏈問她為啥笑。剛說完,歐陽妮又大笑不止,把滿車人都弄得象鍋稀粥,拎不清身在何方。項自鏈的心咯噔了兩下,靈魂深處冒出一句話:「生活往往是從笑開始變化的。」隨後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歐陽妮。歐陽妮又吃吃地笑了起來,胸脯起伏著。

項自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聲問大家:「寧臨人什么蟲沒吃過?」除了項自鏈和司機,滿車人都是搞新聞的,對語言文字游戲有天生的敏感性,有人說蚊子,有人說蒼蠅,歐陽妮不知從哪里來的興趣,也湊上這個熱鬧,說:「大蟲老虎沒吃過。」項自鏈不得不誇她聰明,誇過後又問:「歐陽小姐沒吃過我是相信的,但不知道有沒有摸過,特別是大蟲的p股!」大蟲p股在寧臨市有另一層意思,婦女們在牌桌上出錯牌,對家就會罵她昨晚是不是大蟲p股摸多了,打不起精神來。項自鏈話一出口就後悔,歐陽妮畢竟還是個姑娘。滿車的人不知是素質高還是怕惹惱了歐陽妮竟沒有笑出聲來。歐陽妮沒覺得有什么異常,說自己在馬戲團里摸過呢!她的話音還沒落下,大家就笑得噴飯。乘著熱鬧,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冰山就要融化了,歐陽妮聽了也若無其事。

別看記者們都擔當著黨的喉舌作用,可一閑下來多的是痞話。項自鏈心血來潮,說:「有個笑話不怕得罪你們,大家多擔當的,要不就不說了。」路途這么遠,大家正愁寂寞,當然點頭稱是。「什么蟲你們都吃過,我沒吃過。」大家想破頭都沒有想出來,只好叫項自鏈亮底牌,當聽說是屎克螂時,人人都哭喪著臉,只有歐陽妮一個人笑得前俯後仰。歐陽妮的搭襠庄小鍾首先發難要項自鏈說個道道來,否則就當他是輿論界的公敵。大家都齊聲附和。項自鏈連說他們說話不作數,象平時作報道一樣正一句反一句的,第一天登出來播出來還是大加贊揚的,第二天就筆伐口伐不斷,反正上面怎么說就怎么做。記者們平日里對領導意見最大,都說中國沒有新聞自由,所謂新聞全是領導嘴里吹出來的。項自鏈與他們打交道的機會不少,彼此還算熟悉,也就沒那么多顧忌。他舉了個例子,上個月寧臨日報大版面地報道了一家私營企業如何如何地做大資產,又如何如何走出小農意識走上股份集團經營之路,可沒隔兩天又說這家企業怎么怎么地制假售假,怎么怎么地謀取不義之財,說得大家又大罵了領導一番。後來項自鏈說:「你們是不是都吃過屎克螂,要不會這么挑事(屎)嗎?」不過項自鏈最後還是幫他們說話了,說這其實不能怪大家。怪誰呢?大家只好搖頭!

大家的臉色難看,單丘水就有點氣不過了,大罵項自鏈,「我們是屎克螂,你們當官的就是個大糞坑,掉到這里邊,我們還搞得清嗎?大家今天到瓊台就好好給他挑一挑屎,看你這王老五還敢囂張。」項自鏈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只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說句公道話,你怎么能拿我出氣呢?要是黨的喉舌都拒絕諍言,咱們實事求是的原則就沒處著落了,這可是黨性喲,同志們!」大家轉憂為喜,又紛紛發表新的見解。

沒過多久,車子顫抖得厲害。開始時人人都罵娘,到後來顛累了罵累了,也就默不作聲。這樣一路顛到瓊台縣城,人都虛脫了,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這斷腸路真的會顛得人腸斷胃穿孔。下了車,大家又罵了一陣子娘,最後紛紛表態這條路非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