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2 / 2)

夢的斜坡 未知 6364 字 2021-02-13

單丘水這段日子更不好過,夜里常有人打電話來論理、責問、詰難、恐嚇。昨天還收到一封匿名信,警告他以後別亂塗鴉,要不就斷了他的爪子。單丘水迷惑了,困頓了。這是什么,這是流氓行為,可上面為什么也支持流氓行為呢?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學優則仕的啊!秀才當官合情合理!面對著老季無奈的臉色,單丘水也沒有好臉色,當場吵架出門。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撤職丟飯碗嘛!檢討?你就不能讓一個知識分子維護他那一點點的清高和自尊嗎?

真正的朋友並不在於相互索取或謀利,算起來項自鏈也就趙國亮和單丘水兩個朋友。那司長同學本來感情沒得說,可經歷了這么多年,友情最後還是經不起住歲月的考驗,在各自的位置上失落了原有意義上的關系。朝集社和苟曉同不過是利益上的苟合,更不值得一提。在歲月滄桑里,或許誰的心里都珍惜著那份珍貴的友誼,可大家都藏得深深不輕易表露,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斟酌著。現在單丘水有難,項自鏈能袖手旁觀嗎?趙國亮並不比項自鏈輕松,他蹙著眉頭想了一回,朝項自鏈眨了眨眼,隨後對著單水說:「今天難得我們三人又湊到一塊,項自鏈剛剛從瓊潮趕回來,肚子還餓得呱呱叫,我們去外邊吃排檔怎么樣?」單丘水愣了愣,問趙國亮現在幾點鍾了,得到的回答是七點。這個謊說得漏頭百出,兩人一身酒氣,誰會相信他們還餓著肚子呢!只要稍稍有點時間觀念的人聽了都會發笑,可單丘水還是信以為真。項自鏈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來,心想單丘水除了他們恐怕也不會有其他朋友了,誰受得了這痴呆氣。這人平時總是丟三拉四,上單位不帶包,開會忘記帶筆記本,出門經常不關門,小偷都不知光顧了幾回。老婆是個愛打扮的准麗人,年輕時大概迷戀於他不拘一格的文人氣質,稀里糊塗地跟他結了婚。結婚後才知道文人氣質一點也不可愛,本指望這樣一個老實人可以安安心心依靠一輩子,哪知道自己倒成了單丘水的拐杖,處處得護著他,幫他穿衣服打領帶擦皮鞋,為他煮飯熬湯做菜。新婚不久,神秘感完全消失,最大的優點變成了最大的缺點,覺得文人也是人,比常人還不如的一個人!

在老婆眼里,最偉大的丈夫終究只是個丈夫,如果無法分擔家庭責任,那只能遺棄。反省過來,才知道自己找丈夫結果找了個兒子,整天得侍候著。於是還沒來得及留個一男半女,就離了婚。

趙國亮看上去大大裂裂,可細心處一絲一毫都不放過,看情形就知道單丘水這個糊塗蛋還沒吃晚飯呢!於是連哄帶騙拖著下館子去了。項自鏈走在後邊,看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問自己,要不是原來就是同學,自己會不會交這樣的朋友?

男人不懂廚藝,更不會下廚子,可只要一頓美餐,精神就活躍起來,他們天生就是生活的享受者,連單丘水這樣傻里傻氣的人也不例外。等到桌上六盤菜掃個凈光的時候,單丘水的臉色便不再那么y郁了。這段日子里一定是餓壞了,項自鏈和趙國亮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動筷子,差不多看著他風卷殘雲般地消滅了三葷三素。吃完後,單丘水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世道!不知是對自己吃相的總結,還是覺得罵一罵解氣,有助於消化多日來的委屈、傷心、失落和煩惱。出了館子,單丘水嘴角還掛著油油的菜汁。可在項自鏈和趙國亮眼里,那慢慢往下流動著的是笑容,不是菜汁。真的,單丘水笑了,笑得象嬰兒吸足了奶水睡在母親的懷里一樣,天真、滿足、平靜。雖然三人在桌上幾乎沒有說上一句完整的話,但單丘水分明感受到千言萬語不足以包含的安慰。他那笑容里是不是藏著一句詩――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回到房里後,看著單丘水平和的樣子,項自鏈實在不想多說什么。可不說不行,文人極容易好了瘡疤忘了痛,說不准明天就發起瘋來犯傻事。

單丘水象是看透項趙兩人的心事,撇撇嘴說:「你們有話就直說吧,這段日子我都挺過來了,誰的氣沒受過,還怕你們倆,別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單丘水這一說等於為他倆開了道口子通行,趙國亮便老實不客氣地教訓了起來。或許是單丘水的變化觸動了項自鏈有點麻木的心思,他跑到走廊里,帶好門掏出大哥大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兒子琪琪。小孩子一副大人嘴臉,開口第一句就問項自鏈在哪里,為什么還不回家,聲音也是硬巴巴地帶著責問。項自鏈問過他有沒有做完作業,接著又問乃乃好不好,最後吩咐他要及時睡覺。凱凱更沒好氣了,嫌項自鏈說話公式化,用的全是老三套,還問他羞不羞,自己這么遲了也沒見個人影,還好意思讓人家及時睡覺。項自鏈今晚心情特別耐,要是平時不教訓兒子才怪,他檢討似地說自己忙,脫不開身,要凱凱聽話。隨後把單丘水的情況簡簡單單地告訴了吳春蕊,說自己得幫著開導開導,會遲些到家。吳春蕊雖然平時嘴上嫌單丘水拎不清,但打心里沒成見,覺得也是一種活法。人家現在有難,她知道了也會讓項自鏈去勸慰勸慰的。再說外邊的事,她從來不管不問,全憑老公做主,對項自鏈早出晚歸早就習以為常了。項自鏈說,她在電話線那頭認真地聽,不時地嗯嗯幾聲。最後好奇地問項自鏈今天怎么啦,想起來打電話回家說一聲。要知道項自鏈平時根本就不提這些事。這一問倒把項自鏈問得打了個噎,更覺得愧對家人了。或許是單丘水的遭遇引發了他的同情心,同情心激發了家庭責任感。項自鏈想了想回答說,多聯絡聯絡領導感情,結果換來了吳春蕊半嗔半嘻的一聲輕罵,老不正經!

當項自鏈返回屋里的時候,趙國亮還在做單丘水的思想工作,要他裝模作樣低個頭認個錯,免得讓領導總覺得他是個眼中釘r中刺。單丘水有單丘水的理由,他沒犯哪條王法,沒礙著誰升官發財,就說了幾句實在話,還要自己低頭認錯,哪這世上還有公道嗎?再說事情已到了這地步,他們還能拿自己怎么樣,再多就滾回瓊台打游擊。

項自鏈接著單丘水的話茬批駁開來,不過說得很委婉很有耐性,不知怎么地今晚他不想動氣:回瓊台是個出路,那里山清水秀空氣好,最適合你搖筆桿子。要真的回到瓊台,人家會怎么想?家里人又會怎么想?你又不是回瓊台當縣長書記!卸甲歸田也得等到退休了再說。就說你能裝聾作啞隨別人在你背後指指點點,可你的家人能行嗎?你的老父親老母親能行嗎?東家跑來問你家怎么啦,西家湊上來打聽誰家孩子犯了事,他們這把老骨頭丟得起這老臉嗎?還不活活給氣死!氣死了如果算在別人頭上,那你還可以找他們算帳,弄得好可以省點棺材錢。可這帳只能算到你頭上,人人都會罵你是個不孝子,是個孵不出鳥兒的毛蛋!這樣一來,隱居是別指望了,千古罪名倒全落下。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出了山門,再想回去做和尚,那是萬萬行不通的,寺有寺規家有家法,咱好歹活出個樣子來,免得里里外外不是人!

單丘水是個大孝子,讓項自鏈說得竦然動容,只有點頭的份。他仰天長嘆了一聲唉,隨後又自我解嘲似地說,我就這樣在寧臨耗著總行了吧,反正也不想圖什么前途了!

項自鏈嗯嗯兩聲,隨後繼續著他的游說。你這事體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老季是個性情中人,不會落井下石,你要理解他的難處啊!上頭風吹得緊,他還不是為你遮著嗎?你不圖前途,可寧臨日報上百號人還得安生呢!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我理解你,可必要的時候還得低個頭。再這樣執拗下去,市委宣傳部就可以找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整頓日報社,到那時倒霉的就不只是你單丘水一人了。現在報社上上下下還是同情你理解你的。可一旦屎拉到自己頭上,就難保他們不把這霉氣劃到你帳上啊!你看這樣好不好?老季的工作我再做做,你得趕緊回去上班,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過兩天在會上象征性的說幾句好話,你又不損失什么,老季也可以向上頭交差啊!

單丘水一言不發。項自鏈明白了大半,這事就算這樣定了。

市委正在醞釀對單丘水的處理決定。項自鏈當晚就從朝集社那里得到信息,便心急火燎地趕到張書記家尋求庇護。文人有那么一點點可愛,還有那么一點點可憐。張書記除了這一句評語,並沒有就此事發表意見,更沒有個態度。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說得清清楚楚,張書記既然不想明確表態,項自鏈也就只好當它是街頭巷尾揀來的故事演繹一番。輿論是根導火線,禍從口出,事因筆起,小項你可要明白這個理啊!張書記最後表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態,這是告誡、勸勉,或許是醒世恆言吧?

第十章

母親的病有了起色,腦子反應正常,雙腳能夠落地行走了,就是左手有點不靈活,不時有麻痛的感覺,特別是y雨天,人就象淋了雨的菜苗貼在土疙瘩上,蔫蔫的全無生氣。暑假里,吳春蕊放棄了給學生補課賺錢的機會,整天在家中照顧著老人小孩。當老師的巴不得放暑假寒假,假期放假不放人,家長們望子成龍心切,不是送孩子上英語班,就是上藝術班。往年這時候吳春蕊工作比平時還忙,天天搞音樂輔導,工資照拿,還能賺個四五千外快。項自鏈常戲謔說學生是老師的搖錢樹,有事沒事多搖搖便豐衣足食養活一家人。這暑假倒好,吳春蕊不但沒賺到一塊錢,還把自己累垮了,大熱天里汗淋淋的,額上眉角嘴邊竟長出細細的皺紋來。對著鏡子瞧一眼,還找出半截白發,心一下就蒼老了許多。也正是的,項自鏈整天在瓊潮忙著,家中的重擔全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以前年輕,干起活來也並不覺得累,反而讓人充實開心。再說兩人工資收入也不錯,吃喝不愁,無憂無慮,倒覺得日子越過越年輕了。兒是娘的心頭r,這話永遠沒錯,看著凱凱一天一天的長大,活潑可愛聰明伶俐,吳春蕊的心就跟著輕松。雖說凱凱倒蛋,但說的話做的事都蠻有些道理,當娘的看在眼里樂在心里。女人就這樣容易知足的,有一個事業有成的老公,有一個稚氣又大人大樣的兒子,就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吳春蕊站在鏡子前,手里拿著剛拔下的白發,看著鏡中松弛下來的臉,忍不住想哭。自從項自鏈他媽來寧臨的那一天起,她就沒閑過一刻。雖然項香穎隔三差五來照顧母親,往往是前門進後門出,收拾了一半就擱著了。項香穎有項香穎的難處,身為一家合資的外貿公司業務主管,工作比項自鏈還要忙,她只能偷空跑過來給母親擦擦身子換洗一下衣服就走了。項自鏈雖然家里走得比以前勤多了,可一個大男人平時就靠老婆侍候著,根本別想指望他幫這個閑忙。這樣一來,大部分時間就留給吳春蕊照顧了。吳春蕊又特別小心,做起事來認真過了頭,白天上班請鍾點工看著老人,一上完課就趕著往家里跑,總擔心出什么亂子,弄得自己神經兮兮的。本來日子過得閑適簡單,兒子中午在學校寄餐,自己也是在學校吃工作餐,晚上帶熟菜回家,再炒個青菜蘿卜什么的,一天就算過完。老人重病在身,不動不挪的,隨時要人看守著,還要上菜場准備一大堆菜候著老人的喜好,吳春蕊真的覺得有點受不了。可她得受著,象當年哄兒子一樣哄著老人,喂她吃飯喝葯,端n盤洗衣服。哄兒子那是一種幸福,看著他哭只會心疼不會心煩;哄老人除了同情只會痛心。吳春蕊一半是身累一半是心累,整天對著項母這個活死人,自然就沒了好心情,連兒子凱凱都暗暗說她變得凶巴巴了。虧得老人話少,否則難保婆媳倆不紅眼。現在雖說老人病痊愈了大半,但吳春蕊的心病卻犯上了,她甚至懷疑這個家是不是也有點病態,就象自己這張臉,更象婆婆的身子骨。看著老人一天好似一天的氣色,她又忍不住問自己,要是自己的娘病了,會會也會生厭生煩,橫生出七岔八丫的怪念頭呢?

新學年開學的時候,老人基本上能自己料理生活了,吳春蕊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氣,只是臉上的皺紋總是若隱若現在潛伏著。女人就象一塊面團,一旦在生活的油鍋里炸過一次就別想再光潤如昨了。

人大常委會就要召開,項自鏈還在准備他的匯報材料。這兩天為了單丘水的事,他沒少跑路子,總算讓組織部松了口,答應暫時不動單丘水位置。當他把這消息告訴單丘水的時候,單丘水的反應照樣不冷不熱,只應了聲哦,好象不關他的事似的,害得項自鏈沒說完就掛了電話。匯報材料本來可以叫魏宏益代寫的,可項自鏈硬是自己熬了三個晚上,洋洋灑灑地寫出個萬言書。他心里另有打算。瓊潮舊城改造已初見成效,主要幾條街道都澆上了柏油,本來街上車水馬龍水泄難通,現在看起來有點冷清。路寬了車暢了,城市變得有些陌生。路兩邊全是一道道圍牆,里邊掛滿了吊機、樁機和混凝土攪拌機,一整個施工場地。等開完人大常委會,寧臨市四套班子就會輪翻來這里檢查工作,這是一個機會,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要想短時間內把路兩旁的建築豎起來根本就不現實,項自鏈給魏德鳴出了個主意,在瓊潮市文化宮搞個城市布展,把規劃圖、標致性建築立體圖和總體概貌三維示意模型搬上去,作為文化節的一個重要內容來辦。

項自鏈的耐性越來越好了,聽著趙新良的冷嘲熱諷,不慍不怒滿臉堆笑地解釋:趙市長你是債主,我是還債的,趙國亮頂多是個打工仔,過個一年兩載就叫他回寧臨安家。說來這家伙也不容易,在瓊台干得好好的,就因為性子太耿直得罪了人,才跑到這里來找你大本家庇護。別以為債主這兩字難聽,在瓊潮只有大老板才稱得上債主,有人叫你一聲債主,那等於往你臉上貼金鑲銀。項自鏈這話半真半假,但假話中聽,趙新良再也不好說項自鏈不是了。他笑盈盈地指著項自鏈的鼻子說,項自鏈啊項自鏈,你這張嘴怎么就越來越滋潤了,大熱天也抹了油塗了蜜似的!可不是我看不起趙國亮,或者對你項自鏈有成見,再怎么說我也是一市之長,你要找個幫手也得事先同我通個氣吧!趙國亮早兩天來過我這里,小伙子人不錯,看上去老實能干,我也就認了。趙新良突然轉過話風說,瓊潮建設任務很重,有個貼心人幫著你也好。你整天在外邊跑,可別只記著工作,而忘了成績,總結材料還是要早寫早修改,別讓人家以為你只知道低頭犁田,不知抬頭看天。領導干部不但要干實事,還要講政治,這總結寫得好壞往往就體現出個人政治素質過沒過關。總結要寫得有時效性、針對性和鮮明的模范先進性,讓人家一看就覺得值得學習推廣。雖然趙新良表面上給足了項自鏈面子,說話的口氣變得隨和多了,可項自鏈心里清楚他那心結不是說打開就能打開的,一個魏宏益已讓他耿耿於懷了,如今又來了個趙國亮,肚子里一定挺不舒服。這番話表面上是教育人,實際上是說魏宏益這個秘書水平太差,連個總結都寫不好,不配做秘書。項自鏈聽了,只差啞然失笑。這報告是他熬了三個晚上親手一字一句寫出來的,就怕魏宏益疏漏了什么地方!沒想到趙新良拿總結報告做文章含沙s影罵魏德鳴用人唯親。項自鏈倒巴不得他再說下去,自己真好借機解釋一下,免得趙新良的成見越來越深。魏宏益用了三個晚上拿出初稿,辦事倒還利索,可年輕人就是毛手毛腳。主要是我工作布置得太遲才廷誤了時間,真象趙市長你說的,我這個人只知低頭耕田,不知抬頭看天,文字功底淺薄,修改來修改去還是沒理出個條條框框來。不過還好有你撐著,什么貨色只要經過你的手就變廢為寶,機關里許多同志都說你是寧臨第一支筆桿子,省里頭說到你無不豎起大拇指的。這樣好不好?小魏在我這里也不會呆長久,你看有什么合適的人先給我引薦一個?項自鏈話說得溫和,神情卻很專注,象在密談軍機大事。趙新良不多說了,鼻子里嗯嗯著,看上去心里踏實得多。趙新良喝了口水,問項自鏈下午脫不脫得開身。趙市長有吩咐,最重要的事也得先擱一邊,項自鏈麻利地點點頭,說是聽候處理。

今天是八一建軍節,項自鏈跟著趙新良到當地駐軍部隊里轉了一圈,名曰擁軍愛民軍政一家。市長這樣走一趟倒底是不是有助於軍政團結,那只有天知道,但趙新良與項自鏈倒確是貼近了一些。回來的路上,趙新良說張書記病了,問他有沒有去看過。上級首長有個跌打損傷,對下級來說都是千年難逢的機會,平時想巴結還進不了門呢!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你修你的棧道我渡我的陳倉,各送各的禮各走各的門,誰會同你通氣搞聯盟。趙新良這一問,倒讓項自鏈大吃一驚,張書記不是前一段時間剛病過嗎?現在怎么又病了?想問趙新良張書記倒底得了什么病,剛半張開嘴就合上了,他改口說,「這段時間忙,沒時間回寧臨,吩咐老婆看過了,自己明天再去。」趙新良臉上微現驚愕,語重心長地說,「張書記這樣的老功臣也真不幸!今年就生了兩場病了。」說完,重重地一聲嘆息。

項自鏈還以為趙新良在查自己與張書記的關系呢!他這一說等於告訴趙新良自己與張祝同親著哩!老婆能替丈夫探望,非親即故。

趙新良想了想商量著說,「後天就召開市人大常委會擴大會議,你到會介紹瓊潮城改工作,我負責書面匯報。開過會後,我們一起去看看張書記。老人家不容易啊!為革命建設事業奔波不息,他的病是累出來的。」項自鏈有十八根腸子,也彎不到趙新良的心事上,聽了這話忍不住紅了紅眼睛,心想張書記這樣的官也當到份上了,有這么多人念著想著牽掛著。他還暗暗怪自己多心過了頭,對誰都按固有的思維模式提防著猜忌著!

回到公寓躺在床上,項自鏈又做起美夢來。不知怎么的,好幾個晚上都夢到歐陽妮,夢到瓊台河、瓊台河上的瓊台橋,還有那茶香四溢的雅軒坊。有一次還在夢中與歐陽妮抱作一團呢!項自鏈醒來後仍記得每個細節。那一個晚上無緣無故地停了電,屋里悶得象蒸籠,項自鏈便一人遛達到街上。街道兩旁擠滿了人,歌舞廳竭斯底里地叫著,冷飲店里熱鬧非凡,樹蔭下廊沿邊擺滿了乘涼的椅子,上邊躺著穿大褲衩的男女,小攤子擺到了路中央,叫賣聲響成一片,汽車擠得象爬行的蝸牛,拼著命狂吼。散步是不行了,項自鏈的耳朵里全是嘈雜聲。避開熱鬧處,實在又沒有地方可走,到處都拆得零零亂亂。天一黑便只有路燈寂寞地照著幾棵無言的大榕樹,象在堅守著古老的歲月,可圍牆里日夜不定轟鳴著的機器聲分明在不斷地向舊歲月發出告別,眼中的大榕樹怎么看就怎么傷感。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梗著,這時候他多么希望街道還是以前的街道,榕樹還是以前的榕樹。瓊台也有好多榕樹,老家門前就有三棵上百年的。小時候,媽媽常坐在榕樹下納鞋底,妹妹在一邊安靜地扯著剪豆筋。媽媽從來都是早早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