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1 / 2)

在人間 未知 6059 字 2021-02-13

嗯,再見,祝你幸福!」

雅科夫·舒莫夫象熊一樣搖晃著身體走去了,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痛苦的復雜的感情。—

—我舍不得司爐,又有點恨。

回憶起來,也有幾分羨慕,但想到他為什么要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去,心里更加不安了。

雅科夫·舒莫夫究竟是一個什么人呢?

十二

秋深了,輪船停航,我進了一家聖像作坊當學徒。第二天,和氣的、微帶酒氣的老主

婦,用弗拉基米爾城的口音對我說:「現在日短夜長,你早上到鋪子里去打雜,晚上——再

學。」

她把我派給一個矮小,快腳的掌櫃使喚,這掌櫃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臉長得挺漂亮,

甜甜的。每天早晨,我同他一起在曉寒薄明中走過全城,從鋪子還關著大門的伊利卡街到尼

日尼市場去。鋪子設在這市場的二樓,是用堆棧改成的y暗的屋子,裝著鐵門;有一扇小窗

子,對著鐵皮蓋的外廊。

鋪子里放滿大大小小的聖像、像龕,有的光滑,有的雕著「葡萄」球紋,還有教堂里用

的黃皮面斯拉夫文的書等等。我們鋪子旁邊,還有一家同樣的鋪子。那里有一個黑胡子的買

賣人,也販賣聖像和書。他是伏爾加支流克爾熱涅茨河一帶聞名的舊教派經學家的親戚。他

有一個兒子,是同我差不多年歲的瘦削活潑的孩子,長著老人一般的小而發灰的臉,老鼠眼

睛。

打開了鋪門,我得先上小飯館泡開水,喝過茶,便拾掇鋪子,拂拭貨品上的灰土。之

後,便站在外廊上,留心著不讓買主上隔壁的鋪子去。

「買主都是傻子,」掌櫃很自信地告訴我。「只要便宜,在哪里買都一樣,一點也不懂

得貨色好壞。」

他很快地收拾著聖像小木板,發出啪啪的聲響,誇耀著精通買賣的知識,他教我:「姆

斯喬拉村做的,貨便宜,三俄寸寬四俄寸高的值……六俄寸寬七俄寸高的值……你知道聖徒

的名字嗎?記著:沃尼法季防治酒狂病,瓦爾瓦拉大殉道女防治牙病和暴死,瓦西里義人防

免瘧疾……你知道聖母嗎?瞧著:悲嘆聖母,三手聖母,阿巴拉茨卡婭預兆聖母,勿哭我聖

母,消愁聖母,喀山聖母,保護聖母,七箭聖母……」我很快就記住了大小和加工程度不同

的各種聖像的價錢,也記住了聖母像的區別。但是要記哪種聖徒的作用,可不容易。

有時,站在鋪子門口正想著什么,掌櫃忽然來考我的知識:「保佑難產婦的聖徒叫什么

名字?」

要是我回答錯了,他就輕蔑地問:

「你長著腦袋是干什么的?」

更困難的是招攬買主,我不喜歡那些畫得奇形怪狀的聖像,把它們賣給人家覺得很難為

情。照我外祖母說的話,我心目中的聖母是年輕美麗的善良女子,雜志c圖上的聖母也是如

此,可是聖像上這些聖母,卻那么老丑凶惡,又長又歪的鼻子,木棒一般的手。

星期三星期五是趕集日,生意很興攏外廊上時時走來很多鄉下人和老婆婆,有時整家整

家的,都是伏爾加對岸的舊教徒,多疑的y郁的山里人。有時看見穿著老羊皮和家織粗毛呢

的身體笨重的漢子,在外廊上慢騰騰地、象怕陷入地下似地走著,要我站在這種人跟前真難

為情,真別扭。只好擋住他們的去路,在穿著笨重皮靴的腳邊轉來轉去,發出蚊子似的細聲

說:「老大爺,您要些什么?——帶注解的贊美詩集、葉夫連·西林的書、基里爾的書、聖

規集、日課經,樣樣都有,請隨便看。聖像價錢貴賤都有,貨色地道,顏色深暗。要定做也

可以,各種聖徒聖母都可以畫。您是否打算訂一個做生日的聖像,或是保護尊府的聖像?咱

們作坊是俄國第一家。買賣在城里也算第一。」

難猜透的、莫名其妙的買主,象瞧狗一樣長久地瞧著我,默不出聲,忽然用木頭似的手

把我推到一旁,走向隔壁鋪子里去了。那時掌櫃就擦擦大耳朵,怒叫道:「放走了,你這個

生意人……」隔壁鋪子里,傳來柔軟甜蜜的聲音,迷人的口角春風:「親愛的,我們不做羊

皮、靴子買賣,專賣上帝的恩賜,這比金銀還寶貴,當然是無價之寶……」「鬼東西。」掌

櫃嫉妒地嘆息著,喃喃說。「把鄉巴佬騙住了。你學學,學學。」

我認真地學習,不管什么工作。只要拿上了手,總該做好。可是招引買主,談生意經,

我可不行。這班不多說話的神情憂郁的鄉下人,老是被什么驚嚇似的低著頭,膽小如鼠的老

婆婆,引起我的憐憫,我很想偷偷告訴他們聖像的實價,可以減二十戈比的虛頭。他們看樣

子都很窮,餓著肚子似的,但瞧他們拿出三盧布半買一本贊美詩,真覺得奇怪。贊美詩是他

們買得頂多的書。

更奇怪的是他們對書和聖像的價值的知識。有一天,我把一個白發老頭子招呼進鋪子里

來,他爽脆地對我說:「小伙計,你說你們的聖像作坊是俄國第一家,這不對呀。

俄國第一家聖像作坊是莫斯科的羅戈任埃」我狼狽地走向一旁,他也不去隔壁鋪子,慢

慢地往前走去了。

「碰了釘子啦?」掌櫃向我挖苦地問。

「你沒有告訴過我羅戈任作坊……」

他就罵:

「這種假道學是跑江湖的,他們什么都識得,什么都知道,老狗……」他漂亮、豐肥、

很自尊,很厭惡鄉下人。當他高興的時候,常常向我訴說:「我很聰明,愛干凈,喜歡香水

啦,神香的氣味,可是為了替老板娘掐五個戈比,卻不得不向這班臭鄉巴佬哈腰。你當我愛

這玩意嗎?鄉巴佬是什么東西?鄉巴佬是臭毛蟲,地上的虱子,可是……」他懊喪地沉默了。

我卻喜歡鄉下人,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可以感到雅科夫那種神秘的氣味。

有一次,鋪子里進來一個穿短皮襖、罩著帶袖斗篷的粗魯大漢,他先摘下頭上毛茸茸的

帽子,然後仰面對著點著神燈的那邊,用兩個指頭畫過十字,以後竭力不去看暗處的聖像,

一句話也不說,向四邊掃視了一下,然後開口:「一本加注解的贊美詩。」

他卷起斗篷的袖子,動著泥土色的皸裂得要出血的嘴唇,念了念里封:「有沒有再古一

點的?」

「古版的得幾千盧布,你知道……」

「知道。」

鄉下人潤著指頭,翻翻書頁。他所碰到的地方,都留下了黑色的指櫻掌櫃厭惡地盯著他

的腦蓋說:「聖書都是古的,上帝沒有改變他的話……」「這個,我知道,上帝沒有改變,

是尼康改變的。」

說著那顧客合上書,默默地走出去了。

有時這種山里人同掌櫃爭論起來。我很清楚,他們對於聖書比掌櫃要熟悉得多。

「泥坑里的異教徒,」掌櫃埋怨著。

我也看見過鄉下人對於新版的書雖不中意,但看的時候還是帶著敬意,小心翼翼地觸著

它,好象這本書會變成一只鳥兒從他手里飛走一樣。看見這情形心里挺舒服,因為我也覺得

書是一種奇跡,那里邊藏著作者的靈魂,打開書把這個靈魂解放出來,它就會神秘地同我交

談。

有些老頭兒和老婆子常常拿尼康時代以前的舊版書或者舊抄本來賣。抄本是伊爾吉茲河

和克爾熱涅茨河地區隱世的舊派女教徒們恭楷抄寫的。有時拿來沒有經過德米特里·羅斯托

夫斯基修改的日課經文月書的抄本,舊的聖像,十字架,北部沿海地區制做的塗琺瑍的折疊

式銅版聖像,或是莫斯科公爵送給酒樓老板的銀匙。他們向四邊望望,悄悄從衣服底下拿出

這些東西來。

我們的掌櫃跟隔壁的老板對於這種賣主非常注意,拚命互相爭奪。花幾盧布和幾十盧布

收買下來的古董,拿到市集上去,就可以用幾百盧布的價錢賣給有錢的舊教徒。

掌櫃教我:

「好好兒留意這些森林里來的怪家伙,魔術師,把眼睛睜開點,他們是財神爺呀。」

這種賣主來到時,掌櫃就差我去請博學的彼得·瓦西里伊奇,他是古本、聖像及其他一

切古董的鑒定家。

鑒定家是高個子老頭兒,跟義人瓦西里一樣留著長胡子,有一對聰明的眼睛,一張藹然

可親的臉。他一只腳割去過一塊蹠骨,因此一手拿一根很長的拐g,走路一瘸一瘸。不管冬

夏,都穿一件道袍似的薄外衣,戴一頂鍋子似的怪樣的絲絨帽子;很精神,腰板挺直,走進

鋪子時垂肩屈背地輕聲呵哈著。常常兩個指頭一個勁兒地畫十字,喃喃地念禱告文和贊美

詩。這種虔誠的樣子和龍鍾的老態,馬上使賣主信服這位鑒定人。

「你們有什么事?」老頭問道。

「有人拿了這個聖像來賣,說是斯特羅甘諾夫斯克的……」「什么?」

「斯特羅甘諾夫斯克的。」

「礙…耳朵聾啦。上帝塞住了我一只耳朵,叫我不去聽那些尼康派的鬼話……」他摘掉

帽子,把聖像平拿、直拿、橫拿、豎拿地瞧看,然後眯著眼睛看著板縫的銜口嘟噥道:「這

些該死的尼康派,他們知道我們愛古雅的東西,就造出各色各樣假貨,這全是惡魔的玩意

兒。現在連假聖像都造得這么精巧了,嗨,真精巧。粗心一看,總當是斯特羅甘諾夫斯克的

東西,烏思丘日納的東西,或者就是蘇士達爾的東西。可是用心一看,原來是假貨。」

要是他說「假貨」,那便是值錢的珍品。他又用種種黑話告訴掌櫃,這個聖像或是這本

書可以出多少錢。據我所知:「傷心和悲哀」是十個盧布,「尼康老虎」是二十五盧布。看

見那種欺騙賣主的樣子,我覺得害羞,但鑒定家這種巧妙的把戲,看著也很有趣。

「這些尼康老虎的黑心的徒子徒孫,什么都做得出來,他們有魔鬼指導。看這漆地,簡

直是真貨。衣服也是出於同手的,但是,瞧這臉,筆致已經不同,完全不同了。象西蒙·烏

沙科夫這種古代的名家,他雖然是異教徒,可是從他手里出來的聖像,都是一手畫出的,衣

服、面部,連火印都是親手燙,底漆都是親手漆的。可是現時這種不信神的家伙,卻辦不

到。從前畫聖像是一種神聖的工作,但現在已不過是一種手藝,是這樣,信上帝的人們埃」

最後他把聖像輕輕放在櫃台上,戴上帽子說:「罪過。罪過。」

這就是說,收買吧。

賣主聽了他這象長河流水一樣的甜言後,欽佩老人的博學,恭敬地問:「老公公,這聖

像怎么樣?」

「這聖像是尼康派手里出來的。」

「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公公、太公都拜這聖像的……」「可是尼康還是你太公以前的人

呀。」

老頭兒把聖像遞到賣主眼前,用嚴峻的調子說:「你瞧,這副笑眯眯的臉,這難道是聖

像?這是畫像,是不在行的手藝,尼康派的玩意。這種東西,沒有精神。我干嗎說謊呀?我

一輩子為正理受苦,活到這把年歲了,馬上就要到上帝膝下去,我去違背良心?。犯不上。」

他裝做因為人家疑心自己的眼力而受了委屈的樣子,走出鋪子站到外廊上,那情形,好

象這位龍鍾老人馬上就會死了。掌櫃出幾盧布買了聖像,賣主便向彼得·瓦西里伊奇深深行

禮,離去了。我被差到吃食店去泡茶,回來的時候,鑒定家已變成一個有精神而且快活的

人,他戀戀地望著收買物,教導掌櫃:「你瞧,這聖像多么庄嚴,筆致多么工細,充滿尊嚴

的神氣,一點沒有煙火氣……」「是誰畫的?」掌櫃滿臉高興,蹦蹦跳跳地問。

「你想知道這個還早了點。」

「識貨的人能出多少?」

「這個說不定,我拿去給誰瞧瞧看……」「哎呀,彼得·瓦西里伊奇。……」「要是賣

掉了,你拿五十盧布,其余歸我。」

「啊喹…」

「你別啊唷吧……」

他們喝著茶,毫無廉恥地講著價錢,以騙子的眼色互相對望,掌櫃顯然是抓在這老頭兒

手心里的。待老頭兒走了,他准要對我說:「你小心點兒,這個買賣,你不許對老板娘說

呀。」

講妥了出賣聖像的交易,掌櫃就問老頭兒:「城里有有什么新聞嗎,彼得·瓦西里伊

奇?」

於是,老頭兒用黃黃的手分開胡子,露出油膩膩的嘴唇,談起富商的生活、買賣的興壟

縱酒、疾並婚事、夫妻變心等等。他流利巧妙地談這類油膩的故事,好象妙手的廚娘煎油餅

一樣。談話中時時發出嘶嘶的笑聲。掌櫃的圓臉因為羨慕和狂喜變成褐色,眼睛罩上幻想的

雲霞。他嘆著氣,訴苦地說:「人家都過著真正的生活,可我……」「各人有自己的命,」

鑒定家低聲說。「有些人的命是天使用小銀錘子打的,另一些人的命卻是惡魔用斧子背打

的……」這個結實健壯的老頭兒什么都知道——全城的生活、買賣人、官吏、神父、小市民

的內幕,無所不曉。他的眼象老鷹一樣尖,還有一種象狼、象狐狸的地方。我總是想惹他生

氣,但他卻遠遠地好象從霧中透視一樣盯著我。我覺得他的四周好象圍住一種深不可測的空

虛,若是走近他,准會不知跌到什么地方去。我又感到這個老頭兒有一點跟司爐舒莫夫相同

的地方。

掌櫃不論當面背後都佩服他的博識,但也跟我一樣,有時想惹老頭兒生氣,使他難堪。

「在人們看來,你簡直是一個大騙子,」他忽然挑釁地望著老頭兒的臉說。

老頭兒懶洋洋地冷笑著回答:

「只有上帝才不騙人,我們生活在傻瓜中間,若是不騙傻瓜,那他還有什么用?」

掌櫃激動起來:

「土百姓也並不全是傻瓜,買賣人也是土百姓出身的呀。」

「我們現在談的不是買賣人。傻瓜不會當騙子,傻瓜是聖徒,他們的腦子在睡覺……」

老頭兒愈說愈撒賴,叫人非常生氣。我覺得他好象站在草墩上,周圍全是泥淖。不可能叫他

動氣。他是超越於憤怒的,要不然便是善於隱藏怒色了。

但他常常來糾纏我,挨著我,從胡子後邊漾出微笑,問道:「你怎樣叫那個法國的文學

家,是不是波諾士?」

我頂討厭歪曲人家的名字,但也只好暫時忍耐一下,我回答:「龐遜·德·泰爾萊利。」

「他死在哪兒?」

「你別發傻,你又不是孩子。」

「不錯,不是孩子。你念什么書?」

「耶夫列姆·西林。」

「這個耶夫列姆,同你那些普通文學家相比較,哪一個寫得好些?」

我不作聲了。

「普通文學家大抵寫些什么?」他還不肯罷休。

「生活中發生的一切都寫。」

「那么,寫狗寫馬吧,狗和馬是到處都有的。」

掌櫃哈哈大笑。我發惱了。我感到難過,不愉快,如果我想要離開他們,掌櫃就會阻

止:「哪里去?」

於是,老頭兒又考問我:

「你很有學問,那么回答一個問題吧。在你面前有一千個l體人,五百個女的,五百個

男的,亞當和夏娃也在里邊,你用什么法子找出亞當和夏娃?」

他把這個問題追問了我好久,最後,得勝地說:「傻小子,亞當、夏娃不是人生出來

的,是造的,他們沒有肚臍眼埃」老頭兒有很多這類「問題」,常常把我難倒。

當我初到鋪子打雜的時候,我曾經把幾本讀過的書,講給掌櫃聽。不料他們現在就拿這

些故事來難我了。掌櫃把它改頭換面,變成猥褻的東西,告訴彼得·瓦西里伊奇。老頭兒又

從中提出些無恥的問題,幫他添油加醋。他們枉口白舌,把一些不要臉的話,跟扔垃圾一

樣,扔到歐也妮·葛朗台、柳德米拉、亨利四世身上。

我明白他們開這種玩笑並非出於惡意,完全是為了無聊的消遣,但並不因此使我心里輕

快。他們制造出一些污穢的東西,然後跟豬玀一樣鑽進這些污穢里,把美的東西(把自己所

不理解的、認做滑稽的東西)弄臟,得意地哼著鼻子。

市場和住在那里的人們,做買賣的和當掌櫃的,都無聊地干著惡意的游戲,過他們奇怪

的日子。外地來的鄉下人,要到城里什么地方去,向他們問路,他們總是故意把錯的路徑告

訴人家。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連騙子都不屑引以為樂了。

他們捉了兩只老鼠來,把尾巴打上結子,放在地上,瞧老鼠走相反的方向互相咬嚙的樣

子,高興得不得了。有時候給老鼠身上澆了火油,把它燒死。有時候把破洋鐵桶吊在狗尾巴

上,狗吃驚地汪汪地叫著,拖著破洋鐵桶亂跑亂奔,人們看著哄聲大笑。

還有很多這類的消遣。一切人——特別是鄉下人,好象是專門在市場里供人取樂的。他

們在對人方面,永遠有一種想嘲笑人、使人難過和局促的願望。我很奇怪,為什么我所讀過

的書里,都沒有提到這種在日常生活中戲弄別人的劇烈傾向。

市場的娛樂中,有一種是特別可惡可恨的。

我們鋪子樓下,有一家專做皮毛和氈靴生意的鋪子。那里有一個伙計,是一個使整個尼

日尼市場的人都吃驚的老饕。

那鋪子里的老板,好象誇耀馬的氣力和狗的凶惡一樣,得意自己這個伙計的本領。他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