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拉鄰家鋪子的老板們來打賭:「誰願意賭十盧布的東道?我叫我們的米什卡在兩個鍾頭以
內,吃完十磅火腿。」
但大家都知道米什卡有這個本領,便說:「東道不要賭,我們買了火腿叫他吃吃看。」
「不過要凈r,沒有骨頭的。」
大家懶洋洋地爭論了一會兒,於是從y暗的貨物間里走出來一個瘦削無須的高顴骨的青
年,穿一件厚呢長外套,系著紅皮帶,渾身沾滿毛屑。他默默地,恭敬地,從小腦袋上摘下
帽子,用深陷的茫然的眼望著老板。老板氣色很好,滿臉又粗又硬的胡子。
「能不能吃一巴特曼火腿?」
「限多少時間?」米什卡一本正經地小聲問。
「兩個鍾頭。」
「很困難。」
「這有什么難呀?」
「那么,添兩瓶啤酒吧。」
「好吧。」老板說,並且誇耀道:「你們別當他空著肚子,可不,他早上吃了約莫兩磅
面包,中飯也照常吃過了……」拿來了火腿。觀眾圍聚在一起,都是胖胖的買賣人,穿著沉
重的毛皮大衣,跟大秤錘一般,大肚子,大家的眼睛都很小,垂著脂肪的眼泡,顯出無聊發
困的樣子。
他們把手籠在袖管里,緊緊地擠成一圈,把這個吃手圍住了。吃手預備好一個大的黑面
包和刀子,虔誠地畫了一個十字,坐在皮毛袋上,把火腿放在身邊的一只木箱上,用茫然的
目光打量著。
他切了薄薄的一片面包和厚厚的一片r,整齊地夾在一起,雙手捧著放到嘴邊,嘴唇哆
嗦著,伸出狗似的長舌頭舔舔嘴唇,露出尖細的牙齒,然後跟狗一樣,把臉伸到r上。
「開始了。」
「看著表呀。」
所有的眼睛都一本正經地瞧著吃手的臉、下頦和耳朵邊由於咀嚼而隆起的兩塊圓圓的肌
r;瞧著他尖尖的頦骨均勻地上下動著。大家沒勁地談著:「簡直象狗熊吃食一樣。」
「你見過狗熊吃食嗎?」
「哪里,我又不住在森林里,不過大家常常這樣說,象狗熊吃食。」
「大家常常說的是:象豬吃食呀。」
「豬不吃豬r……」
他們懶洋洋地笑著。懂事的就出頭修正:「豬什么都吃,連小豬仔,連自己的姊
妹……」吃手的臉漸漸y暗,兩只耳朵發青,陷進的眼睛從眼眶里鼓出來。他呼吸困難起
來,只有下頦還照樣均勻地動著。
「加油呀,米什卡。時間到了呀。」大家鼓勵他。他不安地用眼打量余下的r,喝一口
啤酒,又嚼起來。觀眾激動起來,更頻繁地去瞧米什卡的老板手里的表。人們互相警告說:
「把表拿過來吧,別讓他把針往回撥呀。」
「瞧著米什卡。別讓他把r片藏進袖子里。」
「兩個鍾頭內准吃不完。」
米什卡的老板挑逗地叫:
「好,我賭一張二十五盧布的票子,米什卡,別輸了。」
觀眾撩撥著老板,但是沒有人肯和他賭。
米什卡老是吃著,吃著,他的臉漸漸變成火腿的顏色,軟軟的尖鼻子抱怨地喘息。看他
的樣子非常可怕,好象馬上就會大聲哭叫:「饒了我吧……」要不然便是被r片呃住喉嚨,
倒在觀眾腳邊死去。
終於,他都吃光了,睜著醉醺醺的眼睛,沒勁兒地發出嗄聲來:「給點水喝……」可是
他的老板瞧著表叫罵:「過了,這混蛋,過了四分鍾……」觀眾嘲弄他:「可惜沒有同你打
賭,要不然你就輸了。」
「不過,到底是個棒小子呀。」
「是啊,應該把他送到馬戲團去……」
「唉,上帝竟把人弄成了妖怪呀。」
「喝茶去吧?」
於是便象一群小船,駛進小飯館去了。
我想明白,是什么東西,使這班蠢笨的生鐵般的人,圍住了這么一個可憐的小伙子,為
什么,這個害饞癆病的人會使他們感到快樂?
狹長的廊下,堆滿了獸毛、羊皮、大麻、繩子、氈靴、馬具等等,顯得灰暗而乏味。磚
砌的柱子隔開了這個外廊和步道。柱子粗大而難看,已經陳舊,又沾了許多街泥。這些磚塊
和磚縫,因為已不知在心頭默數過幾千次,它那丑惡的圖形,就象一面悶氣的網,嵌進在記
憶中。
行人沿著步道慢慢地走過,馬車、貨橇慢慢地在街上走著。街道盡頭有一些方形的紅磚
二層樓房的鋪子,面前一塊空場上亂拋著木箱、稻草和揉皺的包皮紙。污臟的和踏得結實的
雪覆蓋著空常所有這一切,連同人和馬一起,盡管在那里活動,也好象停著似的,好象有些
看不見的鏈子,把它們縛在一起,它們便懶洋洋地在原地滾轉。你會突然覺得這生活幾乎沒
有聲音,象一潭死水。雪橇的滑板在滑動,店鋪的大門開合著,小販叫喊著包子呀、熱蜜水
呀,但這些聲音響得沒勁、可厭、也很單調,叫人很快就聽慣了,不再聽到這些聲音。
教堂的鍾聲象舉行喪禮似的響著,這憂郁的聲響永遠滯留在耳朵里,好象從早到夜,無
休無止地飄盪在市場的空際,給一切思想感情蓋上一個蓋子,象銅的沉淀物似的沉重地壓在
一切印象的表面。
從蓋著污雪的地面、從屋頂灰色的雪堆、從房子的r紅色的磚牆上,到處都散發出冷漠
而沉悶的寂寞;寂寞隨同灰色的煙,從煙囪里上升,向灰暗低壓的空際浮游;馬兒噴的氣,
人呼出的氣也是寂寞的。寂寞有一種特別的氣味:汗臭味、油膩味、大麻油味、焦饅頭和煙
煤的重濁的氣味。這種氣味象一頂悶熱的帽子,套在人的頭上,灌進他的胸頭,引起他一種
奇怪的沉醉感,一種y暗的願望,使他想閉著兩眼狂叫,奔向什么地方,把腦袋使勁地撞到
牆壁上去。
我端詳著買賣人的面容,那是些營養過分、容光煥發、凍得發紅,做夢一樣凝然不動的
面孔。他們象擱淺在沙灘上的魚兒,經常張大嘴巴打呵欠。
冬天生意清淡,在買賣人的眼里也見不到夏天那種使他們顯出活氣、有幾分好看的緊張
凶狠的神色。沉重的毛皮外套拘束了行動,把人們壓向地面。說話也懶了,一動氣就吵嘴。
大概他們故意這樣,只不過為了互相表示自己還活著。
我很清楚,他們是被無聊壓倒、戕害了。我得到了這樣的解釋:他們所以玩那種殘酷愚
蠢的把戲,只不過是對沉悶的吞沒一切的壓力的一種無效的抵抗。
有時候,我把這些話對彼得·瓦西里伊奇說。他雖然老是嘲笑和捉弄我,但是他喜歡我
熱愛讀書,有時候也嚴正地用教訓的口氣同我說話。
「我不愛商人的生活,」我說。
他把一綹胡子纏在長指頭上,問道:
「你從哪里知道商人的生活呀?你常常去他們家串門嗎?
這里是街道,而在街道上不住人,只做買賣。人們只是從街道上急急忙忙走過,又回家
里去了。人出門時都穿著衣服,你從衣服外表決不能了解一個人。人們只有在自己家里,在
四面牆里面,才袒露地生活著。商人們在那里做些什么,你是不會知道的。」
「可是,商人的心思,不管在這里還是在家里,不是一樣嗎?」
「人家的心思誰能夠知道呢?」老頭兒圓睜著兩眼用很響的男低音說。「心思象虱子,
數不清數目——老話早就說過。
有的人回到自己家里,說不准就會跪倒在地,眼淚汪汪地禱告:『上帝饒怒我,我把這
神聖的一天冒瀆了。』這種人把家庭當做修道院,說不定在家里只跟上帝倆過活。對啦。每
個蜘蛛都知道自己的角落,張它的網,並知道自己的重量,使網能支持住它……」說正經話
的時候,他的聲音好象是在說重要的秘密,變成低而粗了。
「你喜歡發議論,可是發議論你還太早。你這樣年紀,並不是靠用腦筋過活,而是要用
眼睛過日子的。所以你只消看著,記住,不必多說。智慧是做事用的,對於靈魂說來,靠的
是信仰。讀書是好事,但是對一切都要有個限度。有些人書讀得太多,變成書呆子,變成沒
有信仰的人了……」我覺得他好象會長生不老,很難想象他會衰老,會變化。
他愛談商人、強盜和造偽幣的人成功的故事。這些故事我在外祖父那里已經聽過很多。
外祖父比這位鑒定家談得更好。但他們所講的意思都一樣:財富總是以對人們、對上帝的犯
罪而得到的。彼得·瓦西里耶夫不同情人,但說到上帝的時候,總是懷著親切的感情,嘆著
氣,躲開對方的視線說:「人們就是這樣欺騙上帝的,可是耶穌全都看見了,流著淚說:
『我的人們呀,可悲的人們,地獄在等候著你們呀。』」有一次我大膽提醒他說:「可是你
也常常欺騙鄉下人……」這並沒有使他生氣。
「我的欺騙算得了什么呀?」他說。「不過騙三個五個盧布,這有什么了不起呀。」
他碰到我百~萬\小!說時,常常從我手里拿過書去,挑剔地考問我讀過的東西,還用相信的口氣
詫異地對掌櫃說:「你瞧,這小東西能夠看懂這種書。」
接著便入情入理、使人難忘地教訓我:
「你聽我的話,這對你有好處。基里爾有兩個,都是當主教的。一個是亞歷山大城的基
里爾,另一個是耶路撒冷的基里爾。頭一個基里爾為反對罪大惡極的異教徒涅斯托里盡力,
據涅斯托里的邪說,聖母是凡人,不能生神,只能生人,這個人按照他的名字和事業,便叫
基督,也就是救世主。所以聖母不能稱做神之母,應該稱為基督之母,明白嗎?這就是異
教。耶路撒冷的基里爾,是反對異教徒阿里的……」我很欽佩他對宗教史的知識,他便用清
癯的神父似的手撫著胡子,吹牛說:「對於這類知識,我是一員大將;我曾經在聖三一節前
到莫斯科,去跟那些邪惡的尼康派學者、神父、俗人們辯論過。那時候我還年輕,甚至跟博
士們辯論過。我唇槍舌劍,不消幾句就把一個神父難住,那家伙流出鼻血來啦。你瞧。」
他臉上升起紅暈,眼睛象花一樣開放。
大概他認為使對手流了鼻血,是自己成功的頂點,自己榮冠上最光彩的一塊紅玉。他多
么神往地說著這件事:「是個漂亮的、身材魁梧的神父。他站在經案前,一滴一滴淌著鼻
血。可是他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丑態,象一只荒野的獅子那樣凶惡,發出洪亮的聲音。我卻
非常沉著,每一句話都象錐子一樣直刺他的心肺和肋骨。……他們那一邊,劈頭蓋腦,跟火
爐一般,吐出異教徒獨有的毒舌……那情形真好看呀。」
時常在鋪子里進出的,還有另外幾個鑒定家:其中一個叫帕霍米的,穿著油光光的衣
服,大肚子,獨眼龍,滿臉皺皮,齆鼻子。一個叫魯基安的,是老鼠一樣狡猾、和氣、精神
飽滿的矮小老頭兒。有一個大個子,y森森的黑胡子,象馬車夫一樣的漢子,常跟這老頭兒
一起來。他長著一張死氣沉沉的、不愉快的、但五官端正的臉和一對呆鈍的眼睛。
來的時候,大抵總是拿了古本、聖像、香爐、杯盤一類的東西出賣,有時候帶了賣主—
—伏爾加對岸的老婆子或者老頭兒一起來。做完了交易,好象飛到田頭的烏鴉一樣,在櫃台
邊坐下來,就著面包圈和熬過的糖喝茶,大家談論著尼康派教堂給他們的壓迫:那里搜查住
宅,把禱告書沒收了,這里警察封閉教堂,依一百○三條法律審判它的主人們。這一百○三
條常常成為他們的話題,但他們安靜地談著,好象把它當作冬天的嚴寒一般,認為是無法避
免的東西。
當他們說到宗教壓迫,話中不斷地用到警察、搜查、監獄、審判、西伯利亞等等字眼,
每次碰到我的心頭,就象炭火一樣地燃燒,喚起我對於這班老人的同情和好感。我讀過的各
種書,教會了我尊重百折不回要達到目的的人,珍視堅定的精神。
我完全忘掉了這班生活的教師們的缺點,只感到他們的沉著應戰的堅決性,我覺得在這
堅決的背後,正藏著教師們對自己的真理的不變的信念和為了真理忍受一切痛苦的決心。
後來我在平民中,在知識分子中,看到很多這類以及和它相似的舊習慣的擁護者,我才
明白這種堅決是人類中一種不能動和不想動的消極性。為什么不能動,因為他們已被古人之
言、過時的概念象枷鎖似的縛住,已經在這種言語、概念之中僵化了。他們的意志已經凝
固,不能向明天發展了。當受到外部來的什么打擊,把他們從原來的地方扔出去的時候,他
們就好象一塊石頭從山上滾落,機械地墮落到山下面去了。
他們憑著一種懷古的盲目的力量,一種對痛苦和壓迫的病態的愛好,牢守著過時的真理
的墳墓。但如果從他們那兒奪去了痛苦的可能,他們就會變得空虛,象有風的晴天的雲,消
散得無影無蹤了。
為了信仰,他們心甘情願地、並且帶著一種強烈的自我欣賞的心情准備接受各種苦難,
這種信仰無疑是堅定的,但它不過使人聯想到穿舊的衣服而已。舊衣服因為染透了各種污
穢,僅僅由於這一點,對於時間的侵蝕,它才多少有點抵抗的力量。思想和感情,習慣了狹
隘的偏見和教條的封皮,縱使扯去了它的翅膀,去掉了它的手腳,它還是可以舒舒服服、快
快樂樂地活下去。
這種根據習慣的信仰,是我們生活中最可悲最有害的現象之一。在這種信仰的世界上,
好象在陽光照不到的石垣下一樣,一切新的東西,都生長得緩慢而曲折,發育不良。在這種
黑暗的信仰中,愛的光是太少了,而屈辱、怨恨和猜忌卻太多了,而仇恨又總是和這些連在
一起。這種信仰所燃燒的火,好象是腐物中發出來的y光。
我深信這一點,是因為我經歷了許多痛苦的歲月,自己心里的許多東西都被破壞了,從
記憶中剔除掉了。當我最初在寂寞無聊的現實中發現生活的教師的時候,我以為他們是精神
力量很偉大的人物,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物。他們差不多每個人都受過審判,坐過牢,在許
多地方被驅逐過,同許多囚人一起從這里解到那里。他們都很小心謹慎,悄悄地生活著。
但是我看出這些老頭兒們,雖然怨恨尼康派的「精神迫害」,他們自己卻也很喜歡甚至
甘願互相壓迫。
獨眼龍帕霍米喝醉了酒,就喜歡誇耀自己的記憶力,有些書他簡直熟得「了如指掌」,
好象猶太神校學生熟記《塔木德》一樣。無論哪一頁,只消用指頭一點,點到哪里就從哪里
一口氣背下去,發出柔軟的齆鼻子聲音。帕霍米老是注視地板,他的獨眼向著地板不安地望
來望去,好象在找尋什么貴重的失物。他最常表演的戲法是背梅舍茨基公爵一本叫《俄羅斯
葡萄》的書,而他特別熟悉的地方,是「殉道者堅忍剛毅的受難」情節,可是彼得·瓦西里
伊奇常常挑剔他的錯處。
「你胡說。這和狂信者基普里安無關,與純貞的季尼斯有關。」
「哪有什么季尼斯呀?是季奧尼西……」「你別挑剔字眼。」
「你不要教訓我。」
一分鍾之後,他們兩人都怒氣沖沖,互相凶惡地對望著說:「不要臉的飯桶,瞧你這肚
子吃得多飽……」帕霍米好象撥算盤子似地回答:「你呢,色鬼,山羊,女人的走狗。」
掌櫃兩手籠在袖子里,y險地笑著,跟唆使小孩子似的,慫恿著舊禮儀派的擁護者:
「該這樣收拾他。喲,再來一下。」
有一次老頭們打起來了,彼得·瓦西里耶夫突然很敏捷地打了同伴一個耳光,打得對方
立刻逃跑,然後他很累地揩揩臉上的汗,向逃者叫嚷:「等著瞧吧,這罪過要記在你的帳
上,該死的東西,害得我這只手犯了罪。」
他特別喜歡責備自己所有的朋友信仰薄弱,說他們都墮落成了「反教堂派」。
「這都是亞歷克薩沙在煽動你們,簡直是公j亂叫。」
反教堂派顯然使他受到刺激,而且使他害怕。但是問他這教派的實質如何,他就不很明
白地回答:「反教堂派是一種最不幸的邪道,只講理性,不承認上帝。
哼,在哥薩克人中,已經有人除了《聖經》之外什么都不尊敬了。可是這種《聖經》是
從薩拉托夫的德國人那兒,從留托爾那兒來的。據說:『留托爾就是留特,也就是喜歡作
惡。」所以反教堂派又叫做沙洛普特派,也稱福音洗禮派。都是從西方來的,那邊的邪道。」
他跺著那條殘廢的腿,冷酷而重聲地說:「這種新派的家伙,必須驅逐出去,這種家
伙,應該捉來用火燒死。但是我們和他不同,我們是真正的羅斯國粹,我們的教派是真正東
方原有的俄國教。其他一切都是西方人隨意胡謅的邪說。德國人、法國人能夠造得出什么好
東西?比方一千八百十二年的……」他興奮起來,忘記了自己跟前是一個孩子,用有力的手
抓住我的腰帶,時而拉向自己,時而推開,漂亮地、奮昂地、熱心地、返老還童似地說:
「人的理性,#廂逶詬髦忠芩檔拿芰種校孟笠恢恍錐的狼,聽從著魔鬼的命令,使上帝
所賜的人的靈魂受苦。這些魔鬼的門徒能想出什么好東西?鮑格米勒派盡制造些異端邪說,
他們說魔鬼是上帝的兒子,耶穌基督的長兄,你瞧,這不是胡扯嗎。因此他們叫人不要服從
尊長,不要做工,要離棄妻兒,人什么都不需要,什么規矩也不用守,人只需要照自己的心
意過活,照魔鬼的吩咐過活。嗨,又是那位亞歷克薩沙,噯,蟲豸……」這時候,掌櫃偶然
支使我去做旁的事情,我離開老頭兒走了。但他獨自兒留在廊下,還對著空盪盪的四周繼續
說下去:「唔,沒有翅膀的靈魂。唔,天生的瞎眼貓,我逃到什么地方去才能躲開你們呀?」
以後,他仰起頭,兩手放在膝上,不動地望著冬天的灰色的天空,好半晌沒有作聲。
他開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