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2 / 2)

黑白道 未知 6213 字 2021-02-13

秦榮:「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鐵昆的車就在前面,在幾十公里外,正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疾駛。

這回,換了一台轎車。因為李斌良、吳志深、大熊和沈兵相繼撤離了監視,他出城是件很容易的事。其實,即使有人監視,他也照樣行動自由,只不過身後跟著尾巴有點煩人罷了。他暗暗冷笑:媽的,秘密監視,秘密個p,你們的行動早有人告訴老子了!

車上除了他和司機,還有兩名身強力壯的漢子,都是亡命徒,他的死黨。他們都戴著家伙,在腰里和車後放著。

除了這些,鐵昆還帶了一件東西,那是一個沉甸甸的密碼箱,里邊全是成捆的人民幣。他已經做了兩手准備:是死是活這一下子,到省城干上一把,形勢好,就回來繼續當人大代表,當企業家,當大爺,形勢不好,就腳底抹油,溜他娘的……先去香港,然後再轉道出國,去美國、英國……先跑出去再說。這就是有錢的好處,出國執照早辦好了!媽的,那姓李的跟老子斗,真是可笑!

也許,這一去再也回不來了。一想起這個,他的心就也生出一種復雜的感情……說起來,這城市雖不大,可是屬於自己一方土地呀,多年來,自己已經習慣了做它的主人……什么書記市長,p,其實,在這里很多事情是我鐵昆說了算,魏民算個p,他那市長是表面的,位置是他坐著的,可我讓他干啥他敢不干?其實,我鐵昆才是市長,他只是我的一條狗!

可是,還必須有這條狗,沒有這條狗,自己也就什么事情也辦不成。當然,可以另外找一條,可那需要時間,需要選擇,最好還是讓魏民繼續干下去。如果干掉劉新峰,干掉紀雲龍,事情還不敗露,魏民當上市委書記,那就一切如願了。書記終究和市長不一樣,其實,就在過去幾年,自己在很多時候不得不收斂些,顧忌的不就是魏民上邊還有一個人嗎?因此,這回一定要成功,把劉新峰干掉,讓魏民當上書記,把案子壓下去,那就一切太平無事了,而且,自己的事業還會進入一番新天地。這不是不可能的,因為一切都發生在省城,又安排得很巧妙:先讓紀雲龍干掉劉新峰,再把紀雲龍干掉滅口。如果可能,再除掉李斌良,想那蔡老頭子也沒什么辦法。現在是法治社會,一切都要講證據,沒有證據,誰也不能把他怎么樣。這種事對他已經不是第一回了,那次,把省技術監督局的小子砍了,最後還不是也不了了之了!這次行動應該比那次更安全:殺劉新峰的是紀雲龍,然後,自己再人不知鬼不覺地殺掉這個已經靠不住的殺手,即使被發現了,也是為民除害,見義勇為,何況根本發現不了……

他想得很美,可心里總是有點不安,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要想獲得安全,就必須保住魏民,必須讓他當上一把手。為這,他沒少往上跑,也沒少替他花錢,原本已經活動得差不多了,可不想地委在年初換了一把手,形勢就變了,那個趙民生先是借著交流公檢法領導干部的機會,派來蔡明臣到本市當公安局長,現在風已經吹出來了,劉新峰很快將是本市的一把手。媽的,這個趙民生,他是禍根,他不來一切風平浪靜,他這一來,一切都不對勁了。對了,應該殺掉他!

當然,殺地委書記是件大事,那可不是說干就干的。眼前要對付的是劉新峰和李斌良。殺掉劉新峰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可那個李斌良難對付。他官不大,卻比公安局長都狂,叼住毛滄海的案子不撒口,硬是牽出這么多事來……他媽的,姓毛的他也沒長腦袋,我鐵昆在這里經營多年,好不容易打出一片天下,能容你c足嗎?說起來,他也太幼稚了一點,那天晚上,還約自己喝酒談判,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找來紀雲龍,就要在當晚除掉他。為了摸清他的行動,也是想看看他死前的樣子,自己欣然赴約了,在酒桌上,一切都答應了他,他樂呵呵地走了,走了不一會兒就見了閻王……這事也怪魏民,自己已經在本市立萬了,你怎么又整出個毛滄海來?他一個外地人,到本市來搶我的飯碗,我能讓他嗎?老子明白,你是收他錢了,肯定收得不少,可你他媽講不講交情?老子跟你是多少年的來往了?難道他毛滄海一個外來人,幾個錢就打動你了,得我下殺手……對了,還有毛滄海弟弟那回事,本來已經跟法院說好,重重判他,可他魏民卻跟自己對著干,便宜了那小子,肯定又是收人家錢了……活該,這回牽上你了,這也叫自做自受!

鐵昆瞥了車里的三個人一眼,稍稍放了點心。這三個都是心腹,打打殺殺都是把好手,下手都夠狠的,有他們三個,應該對付得了紀雲龍,再說了,已經通知秦榮了,要他也來。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躲不了清凈,遇到事就要一齊上,團結就是力量嗎……

想到這里,他扭頭對三個手下問道:「怎么樣,心跳得勻不勻?」

「咳,大哥問這干啥?你還不知道我們哥仨嗎?你放心吧!」

「只要大哥一句話,叫我們干誰就干誰!」

「媽的,不就是一條命嗎?我把它交給大哥了!」

聽了這些話,鐵昆很滿意,也稍微放了點心。要司機加快速度,義無反顧地奔向省城,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鐵昆已經別無選擇。此時此刻,他唯一牽掛的是弟弟鐵忠,他通過魏民把他安排到公安局,既是為了發生什么事能知道個信息,也是為弟弟安排條後路。他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事,知道這些事如果敗露,自己會是什么下場。特別是毛滄海的事發生後,他的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越來越強,被一種深深的憂慮和恐懼纏住。他不願意弟弟步自己的道路,想給他安排另外一條道路,一條平安穩妥的道路。他告誡鐵忠少摻和自己的事是真誠的,讓他學李斌良也是真誠的……然而,現在看,自己的願望很難實現,鐵忠不是那種人,他學不來李斌良……這怪誰呢?!

咳,男子漢大丈夫,別婆婆媽媽了,這時,自己的大事要緊,顧不上他了,一切都隨他吧!

鐵昆雖然這么說,可心中仍然少見地生出幾分傷感。

鐵忠此時也在這條路上,也在一輛轎車里,與他的哥哥相距幾十公里。

車上還有一個人,當然是秦榮。他在親自駕車。

一路上,鐵忠好象渾身發癢似的動個不停,老是說:「秦局,你就讓我下車吧,我不能淌你們的混水,我還年輕,我還要當警察,你讓我下車吧……」

秦榮眼睛盯著前面,冷笑道:「你還想當警察?告訴你,只要李斌良活著,你是別想在公安局干了,他饒不了你……跟你說吧,咱們這次行動,就是為了對付他!」

鐵忠一愣:「秦局,你……你說,要對付李大隊……這,我更不能摻和了,他雖然對我有點那個,可他人不壞,我不能對付他。你讓我下車吧,你的事我不摻和,也不往外說,你讓我下車吧……」

前面出現一條岔路,秦榮打了一下舵,轎車駛了下去。

這條路很僻靜,路也不很好走,轎車顛簸起來。鐵忠又叫起來:「秦局,你放著好道不走,怎么往這條路上開呀……」

秦榮:「抄近兒!」

可是,只走了幾里路程,車晃了一下停下住。秦榮一拍方向盤:「媽的倒霉,這回你如意了,下車吧!」

鐵忠下車:「這……真是,我剛才要下車你不讓,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讓我咋辦?」

秦榮:「別說了,車修好我送你到公路上,幫你找車回去……去,到尾箱把那大號搬子拿出來……」

鐵忠走向車尾箱,打開,尋找大號搬子,可沒看見,邊尋找嘴里邊問:「秦局,大號搬子在哪兒呢?沒有哇……」

大號搬子就在秦榮的手里,他悄悄走到鐵忠身後,猛然將搬子輪起,砸在鐵忠的後腦上。

鐵忠一頭扎進尾箱里。

蔡局長辦公室內。

蔡局長和雷副局長面色嚴峻站在辦公室里。

李斌良他們出發後,由雷副局長帶幾名弟兄接替監控鐵昆,可他們很快發現鐵昆不見了,正在尋找,接到了蔡局長的電話,急急趕了回來。

沒等蔡局長把情況介紹完,雷副局長就急了:「那還等什么,趕快采取行動啊!」

蔡局長輕聲說:「找你來,就是為這個。劉書記去了省城,李斌良他們去了省城,秦榮也去了省城,鐵昆失蹤了,他一定也是去了省城,胡學正也去了省城。我看,省城要出大事啊,李斌良他們力量太弱,需要支援。我決定親自跑一趟,你留在在家里主持工作!」

「這怎么行?」雷明大嗓門又響起來:「這事得我去,你是局長,帥不離位。再說,我也比你年輕一點,我早就想見識一下這幫王八蛋的真面目,這回就讓我跟他們面對面斗一斗吧!」

蔡局長眼睛盯著雷副局長,慢慢握住他的雙手:「雷明啊,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情況緊急,咱就不來虛的了。李斌良是個好樣的,可他力量太弱,我很擔心他會不顧一切地跟他們斗,那很危險,你要盡快趕去,和他取得上聯系,幫助他,要盡一切努力保證他安全!」

雷明宣誓般大聲道:「你放心吧,我和你想的一樣……咳,李斌良他們就穿著便衣去的吧!」說著罵起來:「從去年到現在,咱局已經寫了幾回報告了,要錢買防彈衣和防刺衣,魏民總是說沒錢,還說那東西沒用,這么多年也沒出過什么暴力事件。媽的,他根本就沒把我們警察的命當回事啊……蔡局長,你放心吧,就是拿我雷明的命換他的命,我也干,就是我死了,也要保證他的安全!」

蔡局長急忙堵雷明的嘴:「你說些什么,我要你也安安全全的回來!」

雷明道:「你放心吧,我雷明當了三十多年警察,當了二十多年刑警,什么危險沒經過,好幾回死神都到了頭頂上,可他又飛走了!」轉身走到門口又轉回來。有點遲疑地看了看蔡局長,眼睛垂下來低聲說:「不過,我兒子的事,不知你知道不知道……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希望組織上能……」

雷明說到這里臉紅了,象辦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因為他一輩子從沒向組織提過個人要求,不習慣這樣做。他的眼睛出現了淚光……蔡局長又緊緊抓住他的雙手,聲音顫抖著說:「你放心去吧,孩子的事兒我一定想辦法解決……我來的時間短,等內部理順後,要集中精力抓一抓警心工程,不能讓咱們弟兄流血又流淚!」

雷明:「那我就放心了!」隨即改換了堅定的口吻,抬起頭道長:「蔡局長,你放心吧,我雷明一定完成任務。再見!」

雷明向後退了一步,兩位局長互相望著,不約而同雙腳一磕,將右手舉到頭側。雷明隨即轉身走出辦公室。

蔡局長跟出辦公室,見雷明的身影迅速走出走廊,他又回身走到辦公室的窗前,見雷明上車,車影迅速離去消失。

蔡局長一個人站在窗前,自言自語地說:「都去了,都去了……一切,該結束了!」

隨著車影的消失,他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感到自己成了局外人,感到難以把握眼前的一切。他無法預測,在省城會發生什么事,但他知道,那將是一場生死搏斗。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抓到手中,聽到一個不很熟悉的聲音,但馬上就知道了是誰,迅速回答道:「對,他們都去了省城……我馬上和雷副局長聯系,你們一起行動……」

25

路途已經過半,照這個速度,再有兩個多小時,就可以到達省城。

可是,李斌良仍然焦急不已,他擔心殺手已經趕到,已經找到了劉新峰,已經把他殺害。

李斌良已經認識到劉新峰對本市、也包括對自己的意義。毛澤東他老人家說過一句話:「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雖然有些極端,但在某種意義上還是正確的,甚至是真理。既然魏民要殺掉他,就證明他是個好人,是個好領導。魏民是個腐敗分子,無疑也就反證,劉新峰是個廉潔的領導干部。魏民名叫「為民」,實際上卻是個害民賊,而劉新峰則肯定是個對人民有用的人。實際上,他的作風,為人,包括他對自己的態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在魏民給自己施加壓力的時候,是他緩解這種壓力,他當著大家的面稱自己為「小校友」,表揚自己……如果沒有他,自己的處境一定更加艱難……如果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早點靠近他,跟他說點心里話,挫折一定會少得多。可是,有那么一段時間,自己懷疑一切,居然對他也信不過了……

一種羞愧和神聖的感覺伴合著升上心頭,他意識到,自己是代表全市人民去拯救一個人的生命,一個領導者的生命,為了他的生命,自己寧可犧牲,獻出自己的生命……

想到這里,瞥了車中的戰友一眼,心頭又升起對他們的愧疚: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具體任務到底是什么。是的,他們已經知道有那么一個殺手,他們也在努力抓住他,他們也知道殺手的殘忍和手段的高明,可是,他們並不清楚,殺手後邊還有人……此次省城之行,極有可能是一場生死搏斗,萬一出現意外,真的有哪個人一去不歸,自己該如何面對他們的家屬,他們的親人……

想到這里,他的心熱起來,扭回頭對吳志深:「吳哥,你真的猜不到我們去干什么嗎?」

上車後,吳志深就不止一次地問這事,李斌良強忍住沒告訴他。現在,已經過了中間那道山嶺,通訊電波也傳不過去了,可以告訴他們了。

吳志深反而不問了,閉著眼睛說:「我不聽了,反正你說打哪兒就跟你打哪兒……」

然而,聽了李斌良講述,他仍然驚得坐不住了,身子不停地扭動:「這……有這種事?那殺手敢殺劉書記……又是鐵昆指使的吧!」

「不,」李斌良說,不完全是鐵昆,還有別人。

「那……那是誰……」

李斌良想了想,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魏民!」

大熊和沈兵更為吃驚,他們已經知道了要對付鐵昆,但萬沒想到會牽扯到市長魏民,一時都心慌意亂,感到不可思議,可他們也很快想通了。大熊罵了句臟話說:「市長殺書記,沒啥奇怪的,當年林彪還殺毛主席呢!」

都不再說話了,緊張不安的氣息籠罩在車中,但是,在這種緊張和不安中,他們的心中也充溢著一種神聖和自豪的感情。

省城就在前面。

劉新峰已經先一步到達省城。

省城是全國聞名的大都市。高樓鱗次櫛枇,路上車水馬龍,沒有來過這里的人很難辨出東西南北。但是,劉新峰在這里大學畢業,並在這里工作過幾年,還是比較熟悉。他按照會議通知,先到敦煌賓館報到。

他一點也不知道危險正在近,不知道有很多人正為他的生命而奔忙,有的要消滅他,有的要保衛他,甚至有人為了他的生命准備獻出自己的生命。

其實,劉新峰並沒有想過當什么市委副書記和書記,他只是想干點實事。這幾年,他經常在心里生出一種懊悔,懊悔當年沒有聽導師的話,留在大學里做學問。那時,他痛感社會上問題很多,想畢業後投身社會,做一點實實在在的事,有益於社會的事。可參加工作後才發現很難如願。他的命運和李斌良大同小異,或者說是個翻版。畢業後他也曾分到了省政府,先在信訪接待處工作,聽了不少下面的反映,知道問題很嚴重,義憤填膺的積極向上反映,還發表了不少文章,可干了不到三年,就干夠了。因為他發現,在機關里,除了消磨自己的青春和銳氣外,什么也干不成,他反映的那些問題,絕大多數沒有解決,有的還甚至更加嚴重了。而自己也越來越膩煩寫那些照本宣科鸚鵡學舌的官樣文章,他也發現,有些問題不是解決不了,而是有人不想解決,或者阻礙解決……想來想去,決定下基層干點實際工作,先是到行署,後來又到了本市,當上了副市長,副書記。

對現在的工作,他也不是很滿意。一方面,做為副職,在很多問題上盡管有自己的看法,卻無法實施。另一方面,他也發現,自己雖然比從前與生活近了,與普通百姓近了,但給他們的幫助並不大。特別是原市委書記離職學習後,市里由魏民主持工作,他更感到心緒不佳,心情不順。原市委書記還有點民主精神,有什么事商量著來,可魏民就不同了,總想一個人說了算,聽不得不同意見。人們都知道自己和他是高中同學,但並不知道,兩人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上高中時,他是班長,自己是學習委員,對了,那時他還不叫魏民,這是他參加工作幾年後才改的名字,他原來叫魏金,可能是覺得這名字不太好,影響形象吧,「為了金錢」總不如「為了人民」好聽。

在中學時,魏民學習一般,但在學校的各項工作很積極,也比一般同學懂人際關系,和老師、校領導的關系處得都不錯,在學校也算個名人。而自己只是埋頭讀書,在測試時,還經常幫魏民打小抄。魏民在那時就顯出領導才能,研究班級事情時,總是胸有成竹,振振有詞,班委會都聽他的。後來,他又當上了學生會主席……那時,他就和一般同學不同,和自己更是明顯不同。後來上了大學,離開了他,有一種輕松的擺脫感。不想,十幾年之後,又和他走到了一起,而且,還在一個領導班子,他還成了自己的上級。

對此,劉新峰很不服氣。盡管魏民在學校時曾是學生會主席,官比自己大得多。但那時已經看出,他這學生會主席干的事對同學並沒有什么幫助。譬如,他熱衷於組織班級同學幫助老師干活,每逢老師校長家有什么紅白喜事,他也出面組織同學湊份子。那時,同學們還小,都抹不開,他一張羅,多少都得出點血,沒錢的同學就感到壓力很大。老師布置寫作文:《我印象最深的人》,他也寫的是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