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2 / 2)

後宮--權傾天下 未知 6367 字 2021-02-13

近子夜的時分,在飛橋隔空相望,長春宮里的燭火依然明麗動人,鼓樂歡笑不絕於耳,不由得煩躁起來,住了腳步,向身旁的小太監說道:「你去代本宮回皇上,就說本宮身子不大爽快,先回宮休息了!」「這……」那小太監沒有料倒我會突然變卦,作難的看著我,見我面色一沉,只好匆匆答應著去了。「主子,您不怕皇上他……」小烙過來扶著我,「一個人一顆心,哪里顧慮得了那么多?」我已經轉過身回宮去了。

兩盞六枝的落地鎏金蓮花燭台點了通臂巨燭,另有極大的紗燈置在當地,照得暖閣中明如白晝,夜風里微微搖曳,燈光便如水波輕漾,映著我雪白的一張臉。我將釵環珠玉除下,嚴整的發髻散開,烏黑緞子一般的秀發垂在肩上,此時的我真正全無半點裝飾,我從盒子里挑出一點珍珠粉來慢慢的勻在臉上,「亞蘭,皇上他會一直寵愛我嗎?」我問著。「當然,主子您就是不打扮也十分漂亮!」亞蘭答應著,我卻默然的看著鏡中的容顏。亞蘭笑吟吟的從挽翠手里接過一盞薏米紅棗湯來送到我面前,「主子,吃些吧,今晚您沒有吃好。」我一口一口的細嘗著,濃膩甜香。

窗外,似乎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嗚嗚咽咽的蕭聲,越發引起我的愁腸,想起李君岳母子的凄苦,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淚盡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不覺把白居易的一首詩念了出來,心中思潮翻滾,雙頰滾燙,淚水就要涌出了。「月華,傻丫頭,在想什么呢?」極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一回頭看見他眸子里瞳仁清亮,黑得幾乎能瞧見自己的倒影,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我心里如絆著雙絲網,何止千結萬結,糾葛亂理,竟不敢再與他對視。將臉埋在他胸前衣襟上,那襟上本用金線綉著盤龍紋,模糊的淚光里瞧去,御用的明黃色,猙獰的龍首,玄色的龍睛,都成了朦朧冰冷的淚光。唯聽見他胸口的心跳,怦怦的穩然入耳。一時千言萬語,心中不知是哀是樂,是苦是甜,是惱是恨,是驚是痛。心底最深處卻翻轉出最不可抑的無盡悲辛。柔腸百轉,思緒千迥,恨不得身如齏粉,也勝似如今的煎熬。皇帝握著我的手,卻慢慢的攥得緊了,距得近了,皇帝衣袖間有幽幽的龍誕香氣,叫我微微眩暈。他彎腰輕輕的抱起我,走到杏黃鴛鴦絲帳後,放到松軟的床上,我仍然蜷著腿伏在他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長發如墨玉流光,瀉展在他襟前,他伸手握住我的一束秀發,低聲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我並不答言,卻捋了自己的一縷秀發,輕輕拈起他鬢邊的發絲,將那根長發與皇帝的一絲頭發系在一處,細細打了個同心雙結。燭火朦朦朧朧的透進來,卻是一帳的暈黃微光漾漾。

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外面有吵嚷之聲,「什么事?」李君宇不躍的問著,我亦睡眼惺忪的醒來。「回皇上,是流芳宮那邊走水了,不相干,已經救下去了!」楊文簡在紗窗底下恭聲答應著。我一聽呆了一呆,流芳宮,難道是……「唔,讓內務府的人去收拾,再派人去火神跟前燒香!」李君宇翻過身,仍然抱著我,見我有些怔忪,以為我嚇著了,拍著我的肩膀笑道:「不相干的,那里廢棄已久,內務府早請過旨要拆除重建,因為政務繁忙朕還沒有批,這下可湊巧,一把火到燒了個干凈,竟不用人力!」

參考: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張生《千秋歲》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漢;卓文君《白頭吟》

淚盡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白居易《宮詞》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李白《宣州謝佻樓餞別校書叔雲》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請勿轉載!

第18章苦r計]

心中念想著流芳宮那把莫名的火以及李君岳怪異的舉動,直覺得奇怪,為什么他會在並不熟悉的我面前自揭瘡疤呢?是隱忍多年忍無可忍還是別有心計?一夜輾轉難眠。三更時分,些微聽見「嘩嘩」的雨聲,只覺得輕寒入幕,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紗衾,鼻端一癢打了兩個噴嚏。「可是涼了?」李君宇聽到響動,溫熱的手覆上我的額頭,借著昏黃的燈光,依稀可以見著他的眉頭皺起來,「怎么有點燙?」他撐起來,我拉著他的手,「不礙事的。」他瞪了我一眼:「快做娘的人了,還是這么不小心,教朕怎么放心?」我臉上一熱,松開了手,向內里翻了個身。他隨手披上起夜的貂頜滿襟暖襖,扳過我來,眼中滿是關切:「別使小性子了,朕宣太醫來看你可好?」我睜眼看見窗戶上的銀紅窗紗一鼓一鼓的,象小孩湊在上頭往里吹氣,嘆了聲:「凄風冷雨的,也只有三郎才會把人從熱炕頭上拉起來。要看也好等到天明再說吧。」他低低的笑了,點著我的額頭:「就你會憐惜別人,卻照顧不好自己,明兒病了,叫你自作自受!」他撩起帳簾向外喚著:「來人!」挽翠急急的掀了簾子進來,跪在地下,「去,給你們主子做碗姜湯來。」挽翠答應著去了,不多時便用填漆小茶盤托了個青瓷碗來。李君宇接過來,一勺一勺的喂我,喉嚨火燒般辣忽忽的,身上也暖和了些,「可好了些?不行還是叫太醫來」他關切的問著,我搖搖頭,向里面躺下,「吃了熱食,身上好多了。」他脫了暖襖,躺到我身邊,一雙有力的手環抱了我,溫熱的風吹到我耳邊:「你總叫朕擔心!」

夜色漸淡,天慢慢轉白,不覺已是五更時分,他要起身准備上朝了。我覺得有些鼻息聲重,懶怠動彈,卻仍是掙扎著披了件大衣裳要起來服侍他梳洗,他見我雙頰通紅,伸手一摸,只覺得燙手,眼神里便有了幾分氣惱:「看看,不聽朕的話,這下可真燒起來了!」見我要下床,更是不悅:「還不回去好生躺著,這里又不缺奴才。」挽翠用火褶子把燭台上其他的粗根紅燭也一一點燃,照得室內通亮,燭油沿著鎏金架滑落,未及多遠就又凝固住,層層疊疊,鮮紅一片,姿態猙獰,讓這蠟燭的眼淚看著頗為觸目驚心。我看著跳動的火苗,笑了:「臣妾不能總仗著皇上的寵愛失了禮節,要是傳出去可不好。」此時,亞蘭帶著幾個丫頭端了沐盆,胰子,手巾,粑鏡等物魚貫而入,他劍眉一跳凌厲的掃視了屋子里的奴才一眼,沉聲道:「誰要是多嘴,朕叫她永遠都說不出話來!」我走過去,輕輕的扣上他中衣的盤扣,理了理他有些凌亂的發,「妻子幫丈夫梳洗也很應該呀。」他無奈的笑了,「等會就去叫太醫來,可再不能拖了。」我點點頭,突然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天旋地轉的,忙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喘著氣。「怎么了?」他緊張的看著我煞白的臉,「快,去傳太醫!」他回頭向亞蘭吼道。一股綿綿的疼痛從小腹蔓延開來,全身如墜冰窖,抖得厲害,我咬著牙齒,「沒有……沒有什么,三郎還是快准備上朝要緊。」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隱約聽見他急怒的吼聲和一片尖叫。

朦朧間聽見李君宇的氣急敗壞的吼聲:「大人孩子都不許有事,否則讓你們都殉葬!」「是,是,微臣自當竭盡全力!」幾個惶恐的聲音答應著。「三……」我想要開口說什么,卻覺得全身象是被幾十兩車碾過似的,酸痛無力,無數的金光在眼前閃爍,我強撐著的一口氣盡泄,立即又昏厥過去。我身子劇痛,無形中有好幾只大手把我向不同方向拉扯,我好似立即就會如氣泡一樣四分五裂。

「醒了!醒了!」感覺一個人撲到床前,剛欲碰我,正在我身上扎針的人阻止道:「皇上,不可觸碰!」身上的痛楚越來越大,眼前的人影也越來越分明。我凝視著李君宇,南柯一夢,再相見時,竟有一種隔世的感覺。他柔柔目視著我,眼中都是無限憐惜哀憫。我突然心下一沉,暗叫不好,便要掙扎著坐起來,帶著哭腔望著我的肚子,「孩子,我的孩子!」「別怕!別怕!」他抓住我的手,顫聲道:「我們的孩子保住了,他好好的,沒事!」「真的?」我呆呆的看著他,他鄭重的點頭,又柔聲安慰著:「太醫說你身子虛弱得很,快躺下!」心頭的大石落地,我溫順的躺下來,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亞蘭紅著眼,往紫砂小熏爐里放了安息香放在我床頭,我凝視了他一會,疲極倦極,雙眼漸漸合上,在安息香的溫和氣息中,再度沉沉睡去。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切影象都好似是夢。待心中漸漸清醒明白,恐懼霎時又起,猛然睜開眼睛叫道:「三郎!」身旁立即有人答道:「主子!」回頭一看是亞蘭,我心中松了口氣。亞蘭喜道:「主子真醒了。」我看著亞蘭憔悴不堪的面容道:「苦了你了。」亞蘭話未出,淚先掉,急急擦去眼淚道:「奴才等鑄成大錯,萬死都不足抵償。只不過放心不下主子,不然早就該去和皇上請罪了。」我無力的笑了笑,身子有些軟,正要躺下,聽見窗下「嘟嚕嘟嚕」直項,亞蘭低聲說:「小螺和挽翠用銀吊子煎葯呢!皇上今兒早朝去了。主子昨天昏迷了一天,皇上也沒去早朝,一直守在這里,晚間也就歇在這邊。今兒看主子情形好多了,加上姚大人他們再三保證不會出問題,這才去的。」我出了會子神問:「那我晚上迷迷糊糊要水喝,是誰服侍的?」亞蘭道:「我們都在外間守著,里面只有皇上。」話音剛落,小螺和挽翠一人托著個木盤進來,見我醒了,都是滿臉喜色,一面請安一面道:「安太醫說主子今日就會醒來,讓我們備好飲食,真是神醫。」

挽翠半跪在床邊服侍我用膳食,一個個紅棗漂浮在湯上,聞著清香無比,吃著軟糯甘甜,禁不住多吃了幾口,床邊圍著的三人都喜笑顏開。

用完膳吃完葯,讓亞蘭挽翠幫我擦洗了一下,收拾停當,覺得身子輕松不少。兩人正在收拾,小螺進來回道:「姚大人、安大人來給主子請脈了!」亞蘭拿了個大迎枕墊在我身下,放下暖閣的羅帳,我單從幔中伸出手去,放在金絲綉墩上。姚靖和安凈琪各自細細的診了一回脈,寫了簽子交給隨身的小太監,讓他們去御葯房抓葯來,「娘娘,經微臣診治,龍胎已漸穩固,不必太過擔憂」姚靖面露喜色。我點點頭,吩咐亞蘭把羅帳掛上去,又道:「去給兩位大人砌茶來。」亞蘭會意,帶著其他奴才退了出去,我向姚、安二人點點頭:「兩位大人都坐吧。」他二人方告謝在桌子邊坐了下來,亞蘭端了兩盞茶來擱在他們前面,「大人請用!」我半閉著眼歇了一會子,看著頭上雕花床架上懸掛的綉花香囊,低聲道:「兩位大人,本宮這病來得凶猛,幾乎連龍胎也差點失去,全靠兩位大人全力救治……」兩人一聽,放下茶盅,跪到地上,「奴才無能,護主不力,實不敢領功!」我淡然一笑,並不讓他們起來,「可知這病的緣故?」姚靖道:「娘娘的確身染風寒,外感內滯,不過……」他看了安凈琪一眼。「不過這些不足以影響到龍胎,實是因為外物所致!」安凈琪接口道。「是什么東西,可查清楚了?」我挑高了眉毛看著他們,「奴才等已經詳細查驗娘娘屋中各物,發現是點的蠟燭有問題」安凈琪從隨身的醫箱里拿出一根半截的紅燭來,「經奴才二人仔細查驗,有人將麝香粉末摻進蠟燭之中,娘娘屋子里多焚燒香料,所以輕易覺察不出」姚靖磕頭道。我一驚,極目四顧才發現屋中所有蠟燭已經全部更換,「這事情皇上知道嗎?」我問道,姚、安二人互看一眼,齊聲道:「沒有娘娘的旨意,奴才不敢告知皇上,還請娘娘示下!」我笑向一邊的亞蘭和小螺道:「還不快把兩位大人攙起來?」兩人上前扶起二人,我又攏了攏耳邊的碎發,點頭道:「兩位大人這事做得妥當,以後就常到本宮這里走走,幫著檢查一下日常用物。」「奴才知道」兩人答應著,我向里翻了個身,「本宮說了這會子話,也有些乏了,你們忙去吧。」「奴才告退,娘娘保重」亞蘭領著二人出去了。

「那些蠟燭是誰去領的?」我一下子坐了起來,小螺慌忙上來扶著我:「回主子,是小常子去內務府領的。」「他人在哪里?」我咬牙道,「如今已被奴婢鎖到西邊的小柴房去了」小螺答應道。「去,把他帶來,但是不要讓別人看出端倪」我沖她點頭,趕巧亞蘭和挽翠掀了簾子進來,「主子,你怎么起來了,才剛好些!」亞蘭嗔道。「哪里就有那么嬌貴?」我示意她不要緊張。不一會,小螺和小常子一起進來了,小常子全沒有往日的伶俐勁,臉色灰灰的,象只斗敗的公j,一進門就跪到地上,猛磕著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頭皮很快破了一塊,滲出血來。「你且起來,把話說清楚了再死不遲!」我冷然的看著他。

小常子頹敗的垂著頭:「那天蘇姑姑說宮里蠟燭用完了,讓奴才到內務府領些回來。本來一切順利,內務府的人給了奴才十封,奴才怕宮里主子要用人,就急著回轉了。沒想到在凝碧池那邊的玉帶橋看見德妃娘娘宮里的孫公公走在前頭,奴才記著主子的話,不敢去招惹別人,就刻意壓慢了腳步,想等他過去再走……」「你記性到不差,本宮說的話還放在心上」我贊許的點點頭,又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小常子磕了個頭,道:「主子的教訓,奴才不敢不上心!」停了停,才說道:「那孫公公在前頭不知怎么的就崴了腳,坐在地上直哎喲,偏巧四下里無人,奴才本不願意上去的,又怕別人見了說奴才不尊重宮里老人事小,落了有心人口實尋主子不是就不好了。所以,所以奴才就把蠟燭放在旁邊的假山石上,過去把他扶了起來,又幫他揉腳。孫公公歇了會子,說他沒事,就拐著走了,奴才就回頭拿起蠟燭回來了……」聲音漸低,小常子臉色微紅,磕頭道:「奴才實在不知道這些蠟燭里面有害主子的東西,奴才一侍失察讓主子受苦了,罪該萬死,請主子攆了小的出去吧!」說著,眼淚「撲簌簌」的濕了一大片衣襟。我盤著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白花花的太陽。「主子」亞蘭前行一步,跪到地上:「主子,依奴婢愚見,小常子並不是不本分的人,這件事也許是被人利用也說不定,請主子……」話未說完,小螺和挽翠也一起跪下來,三人齊聲道:「請主子明查,這事情奴婢等也有錯,奴婢願意與小常子一起受罰!」小常子萬分感動的看著她們三人,低呼了聲:「姐姐……」便哽咽著再難開口。

我伸腿穿上織錦拖金的綉鞋,慢慢的繞著他們四人踱著步,屋子里一時靜極了,只聽見我們沉重的呼吸。半晌,我開口向亞蘭她們三個道:「你們幾個先出去,沒有本宮的吩咐不要進來!」亞蘭她們互看了一眼,站起來退了出去。我走到小常子面前,冷冷的道:「抬起頭來!」他抬頭看著我,眼睛里雖然流露出小鹿一般的驚慌,可是依然清澈得似乎能看進他的心里,「小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