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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貪局在行動 未知 6318 字 2021-02-13

的案子或許從這里就是一個突破口,但前兩次的辦案人到這里都空手而歸。果然,接觸後,女人除了大罵馬包工頭喪盡天良,不得好死,別的並不涉及。寧長也不勉強,只和風細雨地敘說熊、馬二人繼續逍遙法外的害處。如馬包工頭,據粗略統計,被他糟踏的女人不下百名,凡他看中的女人(多數為未婚女孩),極少幸免。別看他在原配女人及女兒身上不肯多花分文,在相中的女人身上一次拋撒幾千至上萬元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聽說一次一個女人在他跟前撒嬌,看中了金店里的一顆鑽石,價值一萬兩千元,他兜里只揣了一萬元,他一咬牙將身上穿的一件剛買半個月價值五千元的皮夾克兩千元就當場甩賣了,三九天自己穿著毛衣顛兒顛地跑回工地……女人聽著聽著就嗚嗚地哭起來。

熊大炮是華豐鎮的父母官,理應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除了吃喝嫖賭,就是惡魔一樣地霸道。華豐鎮就是他的家,鎮里大小官員及平民百姓就是他的奴隸,他說啥是啥,想干啥就干啥,稍有不順,非訓即罵,誰頂撞他或公開和你動手撕打,或動用黑社會把你打垮。

明顯的一件事是,有一年春天植樹,一位主管副鎮長按縣里要求准備組織機關干部上班後到鎮郊植樹。熊大炮說有一個朋友結婚,中午一喝酒下午啥也干不了了,要第二天再說。兩人為此話不投機,說著說著熊大炮就動起手來,一拳將副鎮長打掉一顆門牙。官司從縣委打到縣政府,最後竟不了了之。其根本原因,一是鎮里很難有人出來公平作證,二是縣里有人公開出面作梗,你說官司咋打。還有一次為點j毛蒜皮小事熊大炮和鎮里一名電工破口吵罵,兩人動手時這位電工先動了手,熊吃了虧。其實所謂吃虧也只是吃了一點小小的虧吧。可以想想,一鎮之父母,即使火氣再盛,誰敢拼死蠻打,旁邊又有那么多做夢都想溜須又找不到機會的人,能讓他吃虧么?結果不出三天,這個電工在一個晚上一出門被一伙蒙面人打癱,至今癱瘓在床,拉n不能自理,妻子也為此離了婚,只有六十多歲的老母親炕上桌下,屋里屋外侍候。就憑這,誰敢惹他。但這人的最大特點是出手大方,敢於下注。凡是上邊領導,或哥們朋友,有求必應,一時手緊認可脫下自己的褲子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一旦出事,上下左右總有一撥子人幫著維護,圓滑場面。用鎮中學教師的話說就是有一層保護罩兒,而這層保護罩又都是用老百姓的血汗編織出來的,他自己哪來那么多錢(縣里一位副書記有事他一次送禮八千元;侯縣長孩子結婚一次送十頭大肥豬;一位行管局長家里有事他連續將鎮里的二號車給人家用了二十多天——這都是他的錢么)?老百姓說得好,他一分錢也不花,都是拿老百姓的血汗錢四處貼金,八面粘銀。一次鎮里一個哥門兒孩子的腿摔壞了,他一伸手扔下兩千元,第二天一早在給汽車買配件時就讓司機給多開了三千元的報銷條子。用知情人的話說就是羊毛出在狗身上,還要剝下二兩織手套的,你說這樣的領導還能虧著?左右上下的哥們兒對他能不好么?多數群眾都對他怕得、恨得什么似的,恨不能一棒子打死他,一口吞了他才解仇解恨。過年過節他家房前屋後總有給送花圈或燒紙的。弄得他晚上下班都要有人護送,重要節日門前還要有個站崗的。這樣的官你說當得累不累,還干個啥勁吧。可他就是干得有勁,干得有意思,還揚言:要是天老爺關照,上邊又沒有退休規定,他要干到共產主義呢。所以上告信,上告電話連續不斷。結果寧長他們前一段查了半個月查得那個水平,這下不搞點地下工作,或用熊大炮後來的話說叫「殺個回馬槍」,也許真就成了摧不垮的鐵炮了。

此後寧長他們騎自行車趁著黑夜又去華豐鎮那女人的家里三四次。一次看著女孩管母親要錢,母親罵她追命鬼,翻遍了衣兜和抽屜,竟沒翻出幾分錢,女人就嘆息掉淚,寧長將兜里的幾十元錢一把塞在女孩子手里;一次女人家斷了米面,寧長知道後連夜返回城里,又用自行車馱著半袋大米從城里返回華豐鎮,把米送到女人家里。

女人並沒有更多的感謝話,她只不停地抖著手,猶豫半天,一狠心從衣櫃的盡里頭拿出一盤磁帶遞給寧長,「當時我就預感到,弄不好遲早會有這一天,他每次給人送大禮都要帶上錄音機,以防對方反悔或空口無憑,我給他保留磁帶時自己也偷偷錄了一盤。興他不仁,就興我不義,你們也是為了大伙好,認為有用就拿去試試。」轉身走回屋里,趴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寧長激動地站了好久,臨出門扔下一句話:「今後,有我吃的就有你們娘倆吃的!」便騎上車子向城里飛去。

磁帶果然錄下了馬包工頭一次送給熊志成兩萬元明白費的對話。據此,寧長他們和檢察院聯手收審了熊大炮。

一個月後此案告破,華豐鎮又響起了鞭炮聲。這回不光是鎮政府,老百姓家里也鞭炮連天,先後持續了六天,還給縣紀委送去一面大紅錦旗,上書:縛惡魔不畏艱險,驅蛀蟲為民除害。寧長也算一炮打響,很多人就對他刮目相看,連內部人有的都說,想不到寡言少語,性格古怪的寧長還有這等本事。縣里卻有人傳出話說:寧長沽名釣譽,小題大作,比這大的案子他敢查么?也有的說他醬碟子扎猛子,不知深淺,遲早有一天要吃不了兜著走。

第八章跟王老板進城

從此再無人見這女人在土路上收費,也沒人見過她的影子。有人說她得了精神病,也有人說她整天泡在盆子里洗澡,還說她身上總有一種難聞的臭味兒。

在老百姓的眼里,匡寧長不僅是個「忠臣」,也是個孝子。尤其孝順母親。逛盪自從監獄出來,酒還是能喝,癮頭卻明顯減弱。一般地說,給喝照喝,不喝也能忍住,有時還想起一些正事,如鏟幾壟秋菜,放幾鋤秋壟,草房上也知道苫幾把稻草,對老婆也想起了責任。

今天一早,老婆就吐字半清半混地對他嘟嚷:「寧長在城里事忙,回不來,現求人捎回一包蛋糕,三件衣服。你可好,二十幾年了,哪怕拿回一塊西瓜……」

逛盪揉揉眼睛,翻個身,又睡了一會兒,就爬起來說:「一會兒我就去整個西瓜,不信那個你就看著!」

「看也是白看,就你這樣,活一百年也是那味兒!」老婆端起盆就去淘米,不再理他。

一個小時之後,逛盪從屋子里走出來,向天空望一望,就朝村西的小路走去。出門時走得匆忙,露腳趾的黃膠鞋帶就沒有系,兩只腳再里外地拐著,鞋帶就給踩住了,身體猛地前搶,就倒下去;起來再走,一會再倒下去。總共倒下去有四五次的光景,索性抽下鞋帶,一撒手丟在路邊,人不倒了,瓜地也到了。

這是一個平緩的山坡,黃黑色的土質,上邊種了很大一片西瓜。時近中秋,西瓜又大又圓,都長到了成熟的日子,從遠處望去,瓜背上還浮著淡淡的白霜兒,一看就讓你增加口感。

逛盪正看得出奇,就見王臣從瓜棚里走出來,指揮著兩個村民,往路邊的28型拖斗車上裝西瓜。他也許沒看見逛盪,就沒有作聲。逛盪有些淡白,臉上就生出一片紅暈,皺紋密布的眼角也顯出想事情的樣子。他揩了兩下嘴角,走上幾步,還是開口說道:「王老板(現在許多人都這樣稱呼王臣,他覺得自己也該改改口了),那個,給個西瓜唄……」臉上更紅,像剛喝過酒似的。雖說王臣欠他的人情,還說有事盡管找他,終究不是件叫人爽口的事情。

王臣抬起頭,猶豫一下,突然笑了,「匡大哥,看你說的,誰和誰呀,什么一個兩個的,來來自己拿,挑大的揀!」

逛盪一陣驚喜,慌張張地向山坡走去,近瓜堆前,瞅著西瓜只是笑,卻猶豫著不動手。王臣就哈腰幫他挑瓜,他連著搬動了幾個西瓜,從中選出一個中等個的,挨地面的部位還讓線蛇咬出一個小d,其實也不耽誤吃的,「夠不夠,不夠隨便拿,挑大的揀!」逛盪趕緊躬腰陪笑:「夠了,夠了,那個這些就吃不了了。」

他抱著西瓜,貓著腰,吭哧哧地走出不遠,王臣忽然攆上來:「匡大哥,在家呆著干啥,沒事跟我去城里賣西瓜去唄。」

逛盪收住腳,把西瓜放在地上,愣怔著看王臣,好像沒聽懂他說什么。

「跟我進城賣瓜,開開眼界,供酒供飯,一天再給個三塊兩塊的零花錢。」他覺得自己跟逛盪很有緣分,起碼看個堆兒也頂一個人,雇別人一天少十元錢是沒人干的,再說他兒子還在城里工作,遇上磕磕碰碰的事情興許能起些作用呢。他是不會自用人的。

活這一把年紀,逛盪從不知道啥叫掙個「三塊兩塊的」,就心里非常激動,趕緊整束一下,呈立正姿式,向王臣行個大禮,「把那個西瓜送回家就去!」抱著西瓜就往家里跑,兩條腿還撒歡似的尥了幾下,也掉了幾個跟頭,至於瓜摔得怎樣,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他這一走,竟改變了他晚年的人生軌跡。

秋天的日頭,後老婆的舌頭,不出便罷,一露臉兒,就有幾分毒辣。這一天又晴日當空,萬里無雲,炎熱的程度可想而知。

逛盪坐在王臣那28型拖拉機的車斗里,起初感覺很好,拖拉機突突突一跑,車斗就一縱一縱地跟著奔跑,有時還一跳一跳的,很是好玩,不僅不熱,還很風涼。他心里就很暢快。走著走著,像熱鍋里的活魚,逐漸加溫,越來越熱,一會兒車身下帶起來的空氣都灼熱撲臉,叫人難耐。逛盪起初戴一頂王臣丟在車斗里的破草帽還能抵擋一陣,後來草帽像一口悶鍋,熱得他喘不過氣來,摘下草帽又像一下鑽進了火爐里,汗水順著脊梁,小河似的流下來,就一邊張口喘氣一邊不停地伸著舌頭。有一次給王臣回頭看見,就笑他,「你好像是狗托生的。」這句話對逛盪竟產生了效力,就不住地伸起舌頭來。也怪,漸漸的竟覺得天有些不熱了呢。他就疑惑自己,也許真是狗托生的吧?

車拐上一條鄉道,突然顛簸得十分厲害。咣當咣當,咣當咣當當,像醉漢在跳舞,好像隨時都可能翻車似的。逛盪趕緊站起來把住車斗上的鐵欄桿,心肝肺都快給顛出來了。

他沒經過這種陣勢又過分留心酷熱,對顛簸可能造成的後果就心理准備不足,有一次顛起後身子突然後墜,手一松,一下倒在瓜堆上,有兩個十多公斤重的大西瓜就給壓碎了。王巨從倒車鏡上發現逛盪摔倒,趕緊停車,同時發現壓碎的西瓜,就埋怨逛盪無用,一個鐵欄桿都把不住,咋能摔倒呢?再這樣下去,就請他下去走人了。逛盪趕緊重新站好,死命抓住欄桿,兩只手像焊在欄桿上一樣,果然再就沒有摔倒。

王臣很心疼壓碎的西瓜,加起來能賣十多元錢呢,就後悔不該心血來潮,讓逛盪跟車,要不是還有些過碼,說不定會臭罵他一頓,或者讓他賠個西瓜成本啥的,開起車就有些心不在焉,突突突里出外進,像畫龍似的。有一個小伙子挑著黃瓜走在路邊,車到近前才想起躲閃,車斗一抖差點從他身上開過去,小伙子跌倒了,黃瓜也撒在路邊的水溝里,車還在突突突地向前飛跑,小伙子就罵王臣瞎了狗眼,早晚得翻壕溝里摔死!

王臣出了一把冷汗,不得不格外小心,仍改觀不大,一會兒又想起壓碎的西瓜,車就開得還是不成樣子。此時車已行至城郊,車水馬龍,行人劇增,正好有兩名交警在路邊檢車查找毛病,見王臣把車開得像條游龍,就喝令他停車。

王巨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為時已晚,交警按部就班地將駕駛執照和年檢等各種證件—一盤查,隨後要王臣交出一百元錢的違章罰款。王巨哪受過這種損失,就磨磨嘰嘰不想交錢,不是這個交警是他三叔,就是那個監理是他二大爺。交警也不急不躁,一邊將兩只手放在胸前,一邊斜著眼角慢慢看他,其中一個胖子交警還掏出煙來吸上,一副耐心十足,久戰到底的樣子。

逛盪在車上待得心煩,更熱得鬧心,就爬下來看個究竟。他穿著褲子背心,一步三晃地朝交警走來;褲子後邊的一個兜子里還給一個東西塞得脹鼓鼓的像手術後只留下一只寶貝的女人茹房。湊到交警跟前,先用胳膊揩幾把臉上的汗水,又伸了幾下舌頭,就結結巴巴地說:「那個,那個,老百姓開車真那個……」胖子身邊的那位交警看著逛盪的樣子很感奇怪,就歪著頭問他:「你是哪路神仙,也跑過來湊熱鬧,真是一腳沒踩住,又躥出來一個。那好,你替交錢吧,瞅你這樣,一看就像有錢的主兒。」說著就去拉逛盪那油漬麻花,大窟窿小眼子的背心。逛盪一把抓住交警的大手,連連告饒「我那個哪有錢,我那……」交警以為逛盪要交手的意思,右手一甩捉住他的脖子,用足力氣捏起來。

逛盪忽然感到呼吸困難,就雙手猛地抓住交警扼他脖子的大手,打起提溜。身旁的胖交警看這種形勢,已來不及多想,對准逛盪的p股,狠命踢過去。

逛盪「哎喲」一聲,松開手蹲下去,用手捂著p股半天一動不動。

胖交警聽到叫聲,知道自己出腳太重,趕緊走過去像檢車似地查看,只見逛盪後p股嘩嘩地淌出水來,又見那痛苦的樣子,以為膀胱給踢碎了,趕緊對那位交警使個眼色,便告訴王臣「看你也是初犯,又是農民,下不為例,趕緊扶那位大哥走吧。」

王臣也不知道逛盪給交警擊中哪個部位,看看交警已經走開,就上前扶他,「咋樣,給踢壞哪了?」

逛盪拍拍褲子後邊的一個兜子:「『夜來春』老板送給的半瓶大肚兒好酒,別這個兜子時,那個還沒舍得喝呢!全,全那個給踢碎了……」逛盪不停地拍打腦袋,顯出很痛苦的樣子。

王臣見交警已經走遠,趕緊拉起逛盪:「趕快上車,到街里賣完西瓜給你買兩瓶酒補上。」